“我知道。”

d小调托卡塔刚刚起调便戛然而止。

霞之丘诗羽的手指按在琴弦上，很是割手：“桐乃今天就要走了，去美国，很可能年末才会回来。”

说出来的话语让他慢慢放下小提琴，砰地一声轻响似乎世界被人炸开，掀开彼此默契避开的东西，呈现在眼前的就是一个蛀空了的牙齿。

麻木木的，倒也不觉得什么，只是风来的时候隐隐的有些酸痛。

桐乃啊……

从平安夜的那天起，高坂京介就知道妹妹缠上了他，就像到他腋下寻找温暖的猫，只是当这只猫离家出走后，他就只能看着。

看着她在外面孤零零。

欢也零星，悲也零星。

“我总以为二十岁之后是二十一岁，二十一岁之后是十七岁，二十二岁永远不会到来。”

霞之丘诗羽无法理解这句话。

但是她理解男朋友现在的表情。

千叶的雨季将至，今天的天光很是黯淡，在微弱的光中他的面孔就像希腊大理石基底上的雕塑，完美得冰冷。

声线低沉，带着薄暮的颜色。

夏季的风斜斜地打在窗帘上，她忽然觉得有些冷，拉着他的手问道：“去机场吧。”

高坂京介古怪地看她：“你没开玩笑么？你确定要我去机场？如果我去了，说不定就真回不来了。”

这个“回不来”，是指回不到现在的关系。

霞之丘诗羽不悦地皱眉：“你不就是想让我这么说？明明自己很心急，却始终在顾忌我的想法，明明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把宝贝妹妹从机场抓回来，却一直在等我的首肯。”

她有些疲惫地叹息：“我终于发现，男朋友太聪明，心眼太多，城府太深，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事情——你真不去？”

“我不去的话……”

“那桐乃就太可怜了。”

霞之丘诗羽是有妹妹的人，如果说以前她可以对“妹控”这种属性嗤之以鼻，现在却不得不承认妹妹就是那种怎么都放不下的生物。

“哥哥的不理不睬，期待的幸福终究破灭，理想的世界瞬间崩塌，还要承受各方面的压力——而她心心念念的人还有心情在家里拉提琴……”

高坂京介忽然笑出声：“那真是太可怜了。”

六月的蝉鸣响起，一点一点地有些刺骨，他站在窗前看了看，看不见蝉也捉不住蝉声。

他好像一点都不着急，反而问出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有时候我就在想，我到底有哪里让你们如此喜欢？”

“外貌还是气质？性格还是学识？”

霞之丘冷冷地看他，一点都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就和她一个月前与桐乃说的那样。

高坂京介又问：“无论怎么说，男人花心终究是不太好的。”

她又心软而无奈了起来：“精神上的出轨，可以忍受。”

这两个人的发言意外地合拍。

只看一个人的著作，你就得不到多方面的优点。

必须如蜜蜂一样，采过许多花，这才能酿出蜜来，倘若只叮着一朵花，所得就非常有限而枯燥了——这是花心鬼的墓志铭。

“走吧。”

穿好外套和她一起出发去成田国际机场，他牵着诗羽的手：“别担心，小诗，你有一张未婚妻的脸。”

小诗轻哼一声：“但愿吧。”

到了机场门口，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糟糕，忘了问她搭哪班飞机。”

他微微一怔，没料到她会掉链子，心里的不妙感觉前所未有的强烈。

他有一种预感如果今天没找到妹妹，说不定真地很可能会失去她——至少在接下来的两年多他会失去她。

高坂京介收好手机，桐乃早就关机了。

“分头找吧……”

分头找了一阵，他们还是没有收获，机场人来人往，想要找一个人还是很有难度。

快点出现吧。

我答应你，你想吃什么我都做给你吃。

我答应你，你想玩什么游戏我都会陪你一起玩。

我答应你，无论多么恶心，无论多少遍——我都会欣赏你的大作。

所以妹妹，快点出现行不行？

我也不想知道兄妹关系需要什么意义了。

就是开始与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