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2 / 2)

🎁美女直播

“完成啦,”伊文欣喜地抬起头,浑然不觉自己双手满脸全是墨迹,“芙琳姐姐,这个送给你。”

芙琳心情忐忑地接过这张粗糙的画纸。她不忍告诉对方,自己的视觉与常人不同,很有可能她在画纸上什么也看不见。

然而她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她在画纸上看到了无数明亮的红线,无比耀眼,犹如无数条火蛇吐信,甚至比血脂提灯里所喷发的红线还要狂躁。

“芙琳姐姐,你喜欢吗?”

她从画纸上艰难地移开双眼,循声看向伊文,在转身的过程中,她的手臂不慎撞倒了桌上的血脂提灯。多亏伊文眼疾手快,才没有让脆弱的玻璃灯壁在地上摔个稀巴烂。

在那一刻,芙琳看到黏稠如液的红线在提灯的灯壁内流淌,顺着一道豁口倾泻而下,淌落在伊文的手臂上。犹如一滴红墨滴入温水,又像一颗落入稻草堆里的火星,它顷刻染红了伊文的整条胳膊,然后是整个身体。

它是如此明亮耀眼,让芙琳陡然回想起了那一夜,在维尔特平原上席卷了整个狼群的灼热赤潮。

“好险呢,差点又打碎一盏灯。要是被乔瓦尼知道,我又要挨批了。”伊文长舒口气,把提灯放回桌面。不过小孩子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他便忘却了刚才的惊险,一脸期待地转向芙琳,问道:“你觉得怎么样,芙琳姐姐?”

芙琳这才如梦方醒,连忙挤出一个笑容,“你画得很棒,伊文殿下,我很喜欢。”

伊文高兴极了,当即决定在为她画一幅,并信誓旦旦地保证说,这次不光要有月亮,还要有山和水。

芙琳沉默不言,只是坐在一旁静静地等候。

伊文坐地伏案的娇小轮廓,仿佛又与桌上那盏血脂提灯融为一物。

好像火焰一般美丽。

————————————

ps:资源群【366476606】第一更。今晚有三更

第二十章 表决

做客红岩镇的第十三天,尤利尔仍未有幸见到传闻中的未见之城,他有理由怀疑,盐湖之神只不过是法比安又一个“鬼手蛾”的天才创作。

倘若这是一个谎言,他心想,这便是弥天大谎。因为在过去的数日里,他陆续在教堂牧师与不少盐湖渔民的口中也得到过类似的描述,他们对盐湖之神的崇拜甚至超过了一般宗教徒的程度,就好像他们真的切身感受过盐湖之神的恩赐一样,虔诚以至于盲目与狂热。这些在外来人面前总是一副憎厌表情的本地居民,在谈及盐湖之时,往往性情大变,笑容真挚而诚恳,一如那天他在那位宣称要为安塔尔家族献祭自己三个孩子的屠户家里看到的景象。

微笑就像一种可怕的瘟疫,一夜之间,所有人都把对平原的偏见和嫉恨抛之脑后,不遗余力地对这个外乡人展露出和善的微笑。旅店伙计冲他笑,学堂老师冲他笑,在教堂做杂工的哑巴也冲他笑,甚至围栏后面的黄狗也冲他龇牙咧嘴,哼哧哼哧,仿佛笑得快要断气。

走在大街上,尤利尔抬起头,望着萦绕在贡德乌尔半山腰处的云雾,它有时像一把遮风避雨的伞,有时又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将那刺目的该死月光阻隔在外,好让腐烂与恶臭在这片土壤上滋长、蔓延。

这座城镇呈现出来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病态,根深蒂固,且仍在急剧恶化。

这个情况一直持续到做客红岩镇的第十五天,也是伊文王子生日的前夕。

红岩镇发生了一起惊动全镇变故。

尤利尔当时恰巧在走访一家猎户,向对方打听未见之城的消息,大街上突然传来一阵骚乱,他追出去拦住了一个行人,才从对方口中得知,城镇最外围的一堵蒸汽墙熄灭了。

尤利尔赶去城镇外围一看,蒸汽墙熄灭果真不假,但他同时还有幸领略到了这辈子也难得一见的奇观——蒸汽墙熄灭,城镇防御也变得形容纸糊。于是镇民们惊慌了,乱作一团,孩童嚎哭,男人唾骂,女人则忙着跟平日里佯装和睦的邻里吵得不可开交,七嘴八舌,仿佛一锅煮沸的滚油。

所幸的是,几个民意代表及时赶到现场,他们的到来,瞬间安抚住了人群。尤利尔从中认出了几张熟悉的面孔,他们便是在法庭上出席过的,民众推选出的决议人。

而他们安抚住人群的手段也让人大开眼界。“我们这就回去开表决会,投票解决。”一个民意代表拍胸脯保证说。镇民们一阵欢呼雀跃,然后一哄而散,各回各家,留下心觉荒唐至极的尤利尔和那条深嵌地表的那条沟壑不闻不问,好像审判堂内部开一场表决会,蒸汽就会自己喷出来一样。

但不管觉得有多么荒诞,这毕竟是镇民的选择,尤利尔无权也无意插手,他只不过是一个旁观者。

应小王子伊文·安塔尔之邀,他今夜将在伯爵府留宿。考虑到明天便是小王子的生日,他说什么也推脱不过去,只好应邀入府。

老总管乔瓦尼给他安排了一间有壁炉的大房间,虽然有地热供给,城堡里并不算多冷,但对方还是很贴心为他准备了一盒血晶石备用。

尤利尔前脚刚到,芙琳后脚就找上了门。后者这几日都滞留在伯爵府,没有随他一起外出调查,原因是伊文王子和卡薇娜公主都很喜欢这个年长不了他们几岁的小姐姐。尤利尔正好也有意让芙琳作为内线待在伯爵府监视卡斯洛·安塔尔的一举一动,便作了个顺水人情,让她留在了这里。

但可惜的是,这座城堡远比它看起来的样子更加坚固、密不透风,芙琳没能获取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不过她无意中提起的一件事,倒是引起了尤利尔的注意。

伊文王子从昨晚开始突然发起了高烧,头痛难忍,但安塔尔伯爵并未采取任何措施,反倒命乔瓦尼反锁了伊文王子的房门,并以避免传染为由拒绝了芙琳的探望请求。老总管声称这是伊文王子的老毛病了,不必大惊小怪,只要过两天就会好了。

“老师,你觉得呢?”芙琳忧心忡忡地问道。

“乔瓦尼是伊文王子身边的近人,既然他都说没事,自然就会没事,”尤利尔边说边卸下护臂,活动了一下被外面的冷空气冻僵的机械手腕,“你也不用太担心。”

芙琳之后又问起了今天在镇上闹得沸沸扬扬的蒸汽墙熄灭一事。

尤利尔简明扼要地给她讲述了一下自己的所见所闻,在听到民意代表登台亮相的地方时,之前还在担心会发生动乱的芙琳,脸上的忧虑与焦躁顿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茫然和费解。

“投票表决,少数服从多数,公平公正,这不正是红岩人追求的生存方式吗?”他略显戏谑地挑起嘴角。

而此时此刻,在审判堂的小黑屋里,一场多数人对少数人的独裁暴政正在进行。

三十七名决议人围聚在一张圆桌周围,造价高昂的血凝蜡烛为这场表决会渲染上了几分庄严与郑重的色彩,尽管那熹微的烛光只够得着几寸开外的桌面,于是所有人都得以把自己的脸藏在黑暗里。

“威弗·梅兰格会很乐意为安塔尔家族献出他的孩子。再说了,一个屠夫如何养得活三个孩子,我们这是在帮他减负。”一个尖锐的声音在黑暗里说道。

不少人发出附和的声音,像是苍蝇嗡嗡。

“但他的三个孩子都是女孩儿,她们能生孩子。”另一个低沉的声音反驳道。

又有一些人附和,从音量高低来判断,他的话显然要更有说服力一些。

“我记得罗伯·费舍尔家里好像有四个孩子。他们已经当不成渔民了,与其让他们把孩子活活饿死,不如为镇子作出贡献。”

“可我们已经拿走了他们一个孩子,罗伯的老婆安娅前些日子像发疯了一样到处找她的儿子。”

“没关系,安塔尔家族会再给她一笔抚恤金,那钱多得足够他们一家挨过下个隆冬了。”

“没错,这都是为了我们的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