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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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真是不可思议,既是参与者,又是观测者,阁下果然不愧是我们所知的最匪夷所思的一个杰作。”

猎人动作有些僵硬地抬起头,映入眼中的面孔使他紧紧攒住了瞳孔的焦距。

尽管那曾只是一次短暂的会晤,但记忆的连贯性,在他一回想起在贝奥鹿特的诸多经历时,就自然而然地记起了这张脸的主人。

“波克?”那个穿着一身蓝白相间制服的年轻人对他行礼,“那个亚尔登的志愿军士兵?”

“感谢阁下没有忘记这个曾为你领过路的小角色,事实上要没有他的帮助,你们当时很难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抵达埃森多。”曾以波克为名的年轻士兵,以事不关己的旁白口吻,叙述着那段才过去不久的往事。

尤利尔记得十分清楚,那是点燃一个圣杯后,自贡德乌尔启程,历时两个多月的艰苦跋涉,抵达贝奥鹿特差不多一周之后,他和芙琳被当做可疑分子,遭一帮效忠波斯弗王室的亚尔登志愿军抓获。他和波克就是在那个时候相遇的。不可否认,他对那个无足轻重的年轻人没有留下太深刻的印象,但从结果上来说,波克是把他们引向埃森多,进而引向那场撼动整个贝奥鹿特的大战的领路人。

“你不是回亚尔登去了吗,为什么……”他感觉脑子有些混乱,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来,在长长的走廊里茫然环顾,“那个女人,那个古龙的走狗,她上哪去了?”

“她?她已结束了身为梅丽尔·路维的职责,回到了我们之中。”年轻的士兵彬彬有礼地解释说。

“你们?”猎人用力甩了甩脑袋,试图把霸占他大脑的入侵者驱逐出去,但这显然是徒劳的。撑着手杖,他混混僵僵地转过身,眉头拧出一个费解的表情,“你们是谁?”

“在此之前,我建议阁下最好先做止血处理。”年轻的士兵关切地注视着他肩上的伤口,“之后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还有很多敌人会尝试杀死您,而失血过多会导致你丧失抵抗的力气。”

不等话音落下,猎人就不耐烦地用牙脱掉右手的手套,用食指在血流不止的裂口上一划而过。随着一缕焦臭的青烟升起,白焰封住了伤口,整个过程甚至没能让他皱一下眉头。

年轻的士兵不禁为这番果决的措施发出一声赞许的感叹。

“现在,你可以说了。”

“当然,一切如您所愿。但如果阁下不介意的话,还是让我们边走边说吧。”

尤利尔犹豫了片刻,又从口袋里取出那枚金币,在确定了能量流动指示着同一个方向后,便扬起手杖顶住对方的后背,威胁道:“往那边走。我警告你,最好别耍花样。”

年轻的士兵被粗鲁地推着走了两步,带着一抹无奈的苦笑,回头道:“这实在是没什么必要的。阁下问我们是谁,而我也切实回答过您,我就是来这里为您引路的——就像我们之前每一次做过的那样——而假如您是在索求一个准确的称谓,这里倒是有过一个曾让我很喜欢的名字。”

说话间,他的衣着外貌就像一团流动的烟雾似的,不着痕迹地改变了原有的模样。

最后呈现在猎人面前的结果,则着实又让他吃了一惊。

这个人比波克更加瘦小,肤色蜡黄,一头油腻的长发披散在肩上,活似一个远离文明社会的野人。但他又一双幽邃的眼光,那是在残酷自然环境中锤炼而成的知识的光芒,更准确的说,是牧树人世世代代流传的森林智慧。

“崔尔乐?”尤利尔不确信有没有叫错名字,“我不是在秘血森林里亲手埋葬了你的尸体……”

“是的。他像我们之中所有人一样,结束了他短暂的使命后,就回到了我们之中。”

“你们到底是谁?”他锲而不舍地作出了第三次提问。

牧树人露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我们就是我们。我们是梅丽尔,是崔尔乐,是你路途中偶然又必然遭遇的过客,而你最初接触到的那个名字,是梅塞拉……”

听到这个名字的刹那,尤利尔仿佛听到某种东西崩塌的声音,他大脑中构建出的那个完整、严谨、层次分明的宫殿,正在另一种初次觉醒的意识的猛烈冲撞下逐步瓦解。他愕然地看向四周,不知何时,色彩单调的空旷长廊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宽阔而奢华的室内回廊,墙壁上悬挂排列着一幅幅令人无比眼熟的人物油画。那些笔墨塑就的人物竟可以在画框的布景中肆意走动,栩栩如生,甚至于这副极致荒诞的场面只要见识过一次,就会在脑海中烙下无法磨灭的印记。

于这般不可名状的震惊中,他终于等来了那“空隆”一声的闷响:回廊尽头的大门缓缓开启,在那条渐渐张开的缝隙间,皎洁的月光勾勒出一道美丽的倩影,身着白沙的新娘回眸浅笑。

回忆的潮水叠叠高涨,在棱角狰狞的礁岩上撞出雪白的激流,最终蔓过了那片惨灰色的海滩,再一次浸润了那些变得干枯的砂砾。尤利尔有些出神了,他惊觉在浑浊着酒水与鱼肉筵席的浓烈香气中,嗅到了一丝百合的馨香,欢笑与悠扬的管弦从那扇门后流淌出来,这场完美的婚礼似乎在呼唤它的新郎。恐惧麻痹了感官,理智在氛围的怂恿下屈服,他明知再往前多走一步,就是万丈深渊,但还是不受控制地迈出了步伐。

空隆!

又是一声沉重的轰响,让他在深渊前悬崖勒马。

门关了,他又回来了。回到了那条空空荡荡的走廊,拖着灌铅的双腿,行尸走肉一般跟在牧树人身后。

“现在,阁下知道我们是谁了,我们只是漫长路途中的匆匆过客。”牧树人用他富于磁性的声音唤醒了尤利尔,“用数学的说法来说——这对阁下应当不难理解——我们只是一个常数,不论我们有多少个代号,或是x,或是y,我们最终只是存在于一个偌大方程式中的不起眼的小角色;是不声不响的旁观者。”

“旁观者,”猎人唇角泛出一丝不屑的冷笑,“巧了,之前我也遇到了一群自称历史旁观者的家伙,而且还成立了一个自诩平衡维护者的教会。”

牧树人摇摇头,“我们是不一样的,阁下。他们,是这个庞大公式的已知部分中最重要的因变量。但他们太渴望解决这场困扰了他们许久的矛盾,渴望看到等号右边的最终结果,所以在某一时刻,他们犯下了一个致命的失误。”

“什么失误?”

“他们擅自越权干涉了那个自变量。”牧树人继续说道,“实际上他们的本质是和我们一样的,我们是旁观者,我们只能在过程中等待,所以没有观测结果的能力,结果也不以我们的观测为转移。但他们的不同之处在于,被赋予了太过强大的力量,那种力量甚至能影响到自变量。这种力量促使他们希望人为地作出修改,但可想而知,以此求得到的结果,自然是不正确的。”

“所以矛盾依然没有解决。”

“也不尽然。那虽是一次失败的干涉,但结局尚有变数。”

尤利尔依稀感觉自己抓住了一点什么,却又说不清,道不明,只能用最片面浅显的语言来阐明心中所感:“你是说……古龙尚未彻底偏离原来的轨道,它仍有机会解决这个矛盾?”

“这是概率的问题,所以我只能回答说有可能,而且失败的风险很大,他们承担不起,”牧树人放慢了脚步,用那双深邃的眼光看向他,“所以他们决定分开押注,平摊风险。”

“我?”

嘴角微微展开,牧树人像一个慈祥和蔼的老者,亲切地凝视着他。

忽然间,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左前方两米处的墙面轰然坍塌,仿佛一列火车兀然冲进了大厦中,一头混凝土筑成的怪兽咆哮着贯穿了走廊的两壁,待到震感平息,飞尘落地,一堵二十五英尺厚的空心墙阻断了他们的去路——那本是另一条走廊的外墙,墙上还挂着几扇摇摇欲坠的破门。

眼前的景象令尤利尔错愕难言,就像一个受尽委屈却找不到宣泄渠道的小孩,用尽蛮力把两块蛋糕硬生生地搓成了一团,这种愤怒完全是肉眼可见的。芙尔泽特虽提前预警过这一幕的发生,但恕他实在不敢苟同这只是“闹一点小别扭”的程度,要是刚才稍微再多走两步,无疑就是粉身碎骨的悲剧。

反观牧树人,纵是世界末日恐怕也很难在他心中激起微澜。他走过去,推开其中一扇门,指着门后那条疮痍遍布的横向走廊,说:“我们得快些走了,阁下,看样子玛利亚小姐已经知道您来了。”

“玛利亚……”猎人喃喃道,“你的欢迎方式还是这么的独具一格。”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快步跟了上去。

其后他们又接连推开了几道门,途经几条走廊,一成不变的景致终于有了一点改观。一座精美的水晶吊顶在天花板上微微摇晃,辚辚作响,雪白的墙漆犹如皮肤病人身上的牛皮癣般纷纷脱落。尤利尔把那枚狮鹫金币放在耳边,倾听它轻微的嗡鸣,明白他们正逐步接近那个庞大的无序能量的中心地带。

牧树人从余光中,读出了他眼底混杂的思绪,微笑道:“阁下仍惧怕死亡吗?”

尤利尔回给他一个乖谬的冷笑,“你是在问一个死过一次的人,是否惧怕死亡?”

“啊,您是指旧镇的那一次——”牧树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刻意无视猎人流露出来的杀意,自顾自地接着说道:“您头脑中所具备的知识依然是健全的,您充分了解这个世界的运作原理,所以请原谅我的好奇,您究竟为何还会产生人死可以复生的错觉呢?”

“事实就摆在你面前。”

“那么,阁下怎么确定现在的您和死前的您是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