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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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蜜月旅行(五)

“从哪儿来?”入境登记员在铁栅后面推了推眼镜,端详柜台前的生面孔。

“方托斯德。”货车主人回答。

“那里不是在打仗吗?”登记员盘问,“本城可没有义务收容外地难民。”

“逃难不假,但我和我的家人都以经商为生。”货车主人献上一袋沉甸甸的税金,故意松弛袋口,让对方能看到真金白银的诚意。

登记员不动声色地将钱袋收入抽屉,态度稍见缓和。他清清嗓子:“都有什么货物。”

货车主人坦诚交代说:“我从吉尔让托进购了一批优质麦粉和上等果酒,听说小领主有意修缮旧宅,所以我特地准备了几件黑曜石工艺品,打算伺机出手。”

登记员脸色一沉,“黑曜石,”他瞪圆了眼珠,“这消息你从哪听来的?”

“好消息,取决于一份相匹配的优质报价,”货车主人面带微笑,“看样子这笔投资是物有所值的。”

“前提是你的消息源没有触犯本城律法。在这里等着。”

登记员起身离开,走到门边和同僚商议,过了一会儿,他回到自己的岗位上,以公事公办的口吻宣布:“按规定,我们要收取与关税等价的货物,并追加一件黑曜石工艺品。”他边说边飞快抄录一份文件,浇上热蜡,加盖一枚官方印戳。

“那么我超额支付的部分,能为我换来什么?”货车主人接过文件,规整叠好,纳入上衣的内侧口袋。

“你或许会有幸得到一位长官的接见,”登记员补充,“假如你提供的工艺品确实被认定有收藏价值的话……”

“听起来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货车主人压低了斗笠的边缘,向对方表示感谢。

登记员终于露出千锤百炼的官方笑容:“欢迎来到伊舍菲尔德,祝各位度过一个愉快的冬季。下一位!”

“愉快不愉快另说,冷是有够冷的,”芙尔泽特一个劲儿紧搂着自己的猫绒抱枕,鼻尖和耳朵被冻得通红,“伊舍菲尔德的城门为我等开启了一个真正属于凛冬的世界。”

马车徐徐行驶在大街上,一朵极具几何对称之美的冰花悄然落在她的眉心,人体的温度使之迅速解构,化作几滴晶莹的冰液淌入脖颈。于是只见她忽然缩起脖子,打了个冷颤。

气温的降幅十分显著,午后的气温比昨夜还低,大自然固然反复无常,但尤利尔更倾向于这是出于人为的手笔。

现在正是一天之中最暖和的时候,整座城市却笼罩在时而稀薄、时而浓厚的迷雾中。它盘旋在地表附近,若站在雾气相对稀薄的地方远眺,便能看到鳞次栉比的建筑物上层和形式各异的拱顶、巍然屹立于雾墙之上,给人一种置身云端天国的不真实感;铅色阴霾牢牢占据城市上空,夹缝中偶尔渗出的阳光,既不明亮也不温暖,只为了衬托冷漠寂寥的寒冬而存在。

这迷雾不似自然形成的水汽,不被风向和气候左右,而像某种互相连接的移动墙体,遵循特定的规律缓缓流淌,犹如一张诡秘的大幕,把伊舍菲尔德的全部事物囊括在内。

索尔从闭目养神的状态中苏醒,当即伸手握住剑柄,摆出御敌的架势。一旁的教会猎人也不约而同地作出了类似的反应。

马车在石板路上摇摇晃晃,奈乌莉将她挚爱的宝剑揽入怀中,慢慢抬起冰冷的双眸,“我们被监视了。”她说。

与此同时,车厢外,芙尔泽特随手摘下自己的银发簪,毫无预兆地往迷雾氤氲的空气突然一戳。等尤利尔发觉时,已经来不及阻止她了,只听一声如气体泄漏般的尖锐嘶嚎,雾气中陡然凝聚出一张恐怖人脸,发簪自眉心处将其贯穿,张嘴惨叫过后,人脸的轮廓消散无踪。

尤利尔粗暴地擒住她的手腕,一把夺过银簪。“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芙尔泽特甩开他的手,“只是对不守礼数的偷窥者施以了小小的惩戒。”

“我们有约在先,你无权擅作主张。”

“别这么大惊小怪嘛,看看这个。”

说罢,她像是炫耀纤细修长的手指、在空中悠悠划过一道弧。无名指上的戒指微微一亮,一捧细碎的冰屑洒向半空,在局部雾气中勾勒出数以百计的人脸,各个目眦尽裂,争先恐后地监视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与车辆,一旦遇到可疑目标便蜂拥而上。

待冰屑消融飘落,人脸又相继遁入茫茫白雾中。

芙尔泽特拍拍手上的冰粉,“喏,瞧见没,这不是普通的雾,而是一张涵盖全城的监视网。少说布置了几万、乃至几十万双眼睛吧,我戳瞎它一双眼,就像是把一枚石子投向大海,能溅起多大的涟漪?”

诡辩归诡辩,但尤利尔承认她说的不无道理。他将发簪物归原主,紧盯那双狡狯的灰眸子,一字一顿地说:“没有下一次。”

芙尔泽特无辜摊手。“你是一家之主,你说了算。”

出于善始善终的考虑,尤利尔要把行商的噱头做得够逼真,就不得不搁置诸多要务,直奔集市,为这满车的货物寻觅一个倾销渠道。

集市开设在费多奴广场,此地亦属梅兹堡最热闹的地段,熙来攘往,车流不息,每个摊位都不乏客户光顾,叫价与还价声此起彼伏、势均力敌。

无处不在的监视网只是这个雾之国度的离奇现象之一。伊舍菲尔德在严寒之下透露出的逼真繁荣,同样是一道耐人寻味的奇特景观。

遍览摊位上各类新鲜水产与一应俱全的时令蔬果,尤利尔恍然有种正值盛夏的错觉。

“不合常理之地的不合常理之处,切勿以常理度之。”芙尔泽特完成了本季度最精彩的一次总结。

他最终选定了一家流量较少的铺面。

“啊,这种独特的芳香,是吉尔让托的小麦没错,”某中年商贩埋头深吸溢出袋口的谷物香气,发出满足的叹息,“很好,有多少货我全都要了。不过老板你拿来的果酒就卖不了几个钱了,我主要是给贵族和法院供货,老爷们不喜味甜的果酒,僧人们则统统只喝臭血浆。”

“僧人?”尤利尔问。

“僧人。”中年商贩努了努嘴,示意他向后看。

此刻一队武装僧侣正从集市外围路过,每人均着漆黑甲胄,从前到后,僧人的斗篷分为浅红、深蓝与墨黑三色,貌似以此象征三个职介;而每种斗篷的持有者分别又佩戴绘有悲伤、愤怒、喜悦三种表情的半脸面罩,持法典、木杖、钉头锤三样武器,所过之处,人人避让。

除了皆剃光了脑袋,尤利尔看不出他们与僧人有何共同之处。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这队武装僧侣之中,只有着浅红斗篷、戴悲伤面罩,并手持法典的几名僧人拥有完好的双眼,其余僧人要么以三角黑布蒙眼,要么在眼部周围绘有图腾形式的繁复刺青。

中年商贩解答了他的疑问:“定罪僧,有眼无口;判罪僧,无眼有口;戒罪僧,无眼亦无口。他们是为第一法官阁下服务的执法队伍,负责维护城市的治安。”

“他们抢了士兵的活儿,那士兵们又去干嘛?”

“自然是守卫祈愿塔。”

“祈愿塔?”又听到了一个不祥的词汇。

“对,祈愿塔,它就在那儿,你看不到吗?”中年商贩指了下被大雾掩埋的城市某处。尤利尔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似隐约窥见一参天巨物,又似什么也没有,阳光在浓雾中透着迷 幻的微红。

“大胆祈求吧,虽是有偿,但有舍就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