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该不是在说,它能实现……某个愿望?”
“不是某个,是特定的,唯一的,你舍掉多少,就收获多少,”中年商贩说,眼底泛起一丝狂热之色,“敞开你的心扉,倾吐你的苦难,一切鸡毛蒜皮的琐事都有价可估。只要诚心祈求,任何人都可以像我们一样富足。”
巡逻的僧侣停下了步伐,人声、马蹄与车轮共同营造的喧嚣戛然而止。忽然间,尤利尔感到自己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仿佛巨型机器的无数细小零部件同时针对警报采取了戒严措施,于是不怀善意的目光从费多奴广场各处汇集而来。
事不宜迟,他赶在引起更大的骚动前完成交易,驾车快速驶离了集市。
疑点太多,情报太少,对这不合常理之地的初次探索,只得暂时先告一段落。
首先要解决住宿问题,必须是一处安全可靠的落脚点。
鉴于那无形的监视网可以渗透到城市的每个角落,这种安全仅仅是相对而言。
库恩的情报为他们提供了这样一个各方面尚可的庇护所,蓝港旅店。
旅店主人是个四十来岁的寡妇,她的生意态度是对所有客人都一视同仁,不问来历,也不问去处,银货两讫,干脆利落。
最后他们租了三个普通标准的客房,且同在一层。
干劲十足的蒙泰利亚人刚一放下行囊,就换了一身装束,急不可待地出门打探敌情去了。
尼尔则表示要去拜会一位故友,并婉拒了尤利尔的同行提议,声称这位故友为人相当敏感,人多容易引起不必要的怀疑,然后就紧跟库恩的脚步离开了旅店。
见男爵仍然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似的,精神萎靡不振,尤利尔也一改无情的剥削政策,打消了差遣它的念头。
“先休整一晚吧,”他向奈乌莉提议,“至于明天的行动,视库恩和尼尔今夜的收获而定。”
“我没有异议。与其像无头苍蝇似的到处碰壁,养精蓄锐才是上策。”奈乌莉颔首道别,转身走进了索尔那间屋子。
送别她后,尤利尔没有立刻回房,他在过道上多待了一会儿,就听见隔壁房门内传出严肃的交谈声。
一行六人,看似服务于同一集体,内部却存在着严重的两极分化。不消窃听,他也大概猜得出奈乌莉指派给索尔的任务内容。
梳洗完毕,他回到房间时,发现沙维太太正坐在窗边梳理头发。一整天都戴着头巾和兜帽,让她那头引以为傲的金发生出了不少分叉。
她余光追随着尤利尔的行动,开口道:“眼下的危机不是危机,真正的危机潜伏在危机之后——你怎么看?”
“夫人说得在理,给你颁朵小红花。”尤利尔没力气跟她玩猜谜游戏,随便敷衍一句,打着哈欠跌坐到床榻上。紧接着臀部反馈回来的坚硬质地,让他皱起了眉头。“一张床,一个床垫,所以这个房间才值两枚波尔多,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芙尔泽特眨了眨眼。“没错啊,两张床,两个床垫嘛。”
“那么请问我的床垫去哪了?”
“喔,你说这个呀,我把它追加在夫妻义务手册上了。”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就在刚才,你下楼去洗漱的时候,”芙尔泽特微笑,嘴唇像抹了口红一样娇艳欲滴,“你知道我睡不了太硬的床,就当体谅一下妻子的难处不行吗?”说完她就像泥鳅似的滑进被窝里,毫无道德负担地沉入了梦乡。
那谁他妈来体谅我的难处?!
尤利尔又累又困,险些忍不住爆了粗口。但转念一想,其实还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美梦的泡影一下子被挤破了,芙尔泽特倏然惊醒,急忙扭过身子来,对厚颜无耻的入侵者怒目相向,“这是单人床!”她申斥。
她马上得到了一个义正言辞的解释:“两张床垫自然要消受两个人的重量。”
芙尔泽特顿时有种作茧自缚的感觉。她极力试图抵抗,却徒劳无功,力量的悬殊差距让她束手无策,物理隔阂一点点被抹消殆尽,渗出体表的细密汗水,为螺栓与螺母的接合提供了充分润滑,极大程度减缓了因尺寸不合而造成的剧烈摩擦。
她放弃了挣扎,任由一双大手在其敏感的腰间游移。
“以前我没理由动手,所以总是一味纵容你的坏心眼。现在不一样了,下次再动歪念头的时候,记住今天的教训。”尤利尔俯身亲吻她湿漉漉的额头,一边伸手去解她的内衬扣子。
明明是冬天,被窝里却扑腾出一团团的滚烫热气。芙尔泽特面红耳赤,直喘粗气,“呵,男人……你总算敢直面自己的欲望了。”
“这已经是我第二次坦白自己的罪行了,如果夫人忘了,我不介意再说一遍,”他亲吻她的脖子,耳垂,“我钟爱你狡黠的双眸,渴望撕咬你天鹅般白皙的脖颈,亲吻你精美的锁骨就像品尝一道冰镇的甜点,你反抗无果时气馁的呻 吟是最爽口的调味剂;你绵软无力的手指犹如蒲公英的细绒让人瘙痒难耐,这纤若无骨的腰肢总能给人一种欲罢不能的强烈破坏欲,不余一丝赘肉的双腿像精心打磨的玉石一样光滑,而我最挚爱的手感,无疑是那双冰肌玉骨的纤足,圆圆的、白里透红的脚趾不禁让人浮想联翩。”
从未遭受过如此理直气壮的亵渎,芙尔泽特气极反笑:“圣徒阁下的坦率令我受宠若惊,尽管这烈火一样的激情转瞬即逝,而且仅限于皮囊。”
“让我称赞夫人的内在美,就好比称赞藏污纳垢的下水道一样荒诞不经,”尤利尔咬了下她果冻似的滑嫩脸蛋,“直白的欲望才是对夫人审美眼光献上的最高礼赞。”
“我从先生微乎其微的文学修养中感受到了一种反潮流趋势的新兴浪漫主义情怀,这尤其令人欢欣鼓舞,”少女用手掌封住了他变本加厉的双唇,“那么作为回礼,我也告诉先生一个秘密吧。”
“我洗耳恭听。”
“……无论先生怎样看待这份婚约,也无论先生做了什么、或是正打算做点什么来挑战这份契约的权威性,我都会一如始终地忠实履行我应守的义务与责任,并且,我会不择手段地追求我应享有的权益。”
胸膛下翻滚的火焰瞬间熄灭,眼底的热度陡降至冰点,尤利尔冷冷睥睨依偎在他怀中的少女。“这算是威胁?”
“威胁?怎么会,”芙尔泽特莞尔一笑,反客为主伸手环住他的脖子,“这可是爱的告白。”
她仰起头,献上真挚的一吻
第二十一章 猎人之心(上)
天还没亮,芙琳就急匆匆地离开了楠木圣所。
值岗的门卫没敢阻拦,因为她拢着一条黑色焰纹绣边的红袍子,对外宣告其助理祭司的身份。
这个头衔是针对她成功破获连环杀人案的嘉奖,属于非常时期的破格提拔。为了让她名正言顺地得到这个职位,葛洛曼牧师没少走动关系,据说还有巴别度亲王的推波助澜,最终在正式投票阶段,这个初出茅庐的新人得到了包括现任议长在内的多数票支持,一举上位。
人微言轻的门卫碍于官阶不敢多嘴,但马厩管理员还得照章程办事,每一匹马的调度都必须登记在册,即使主教也不能例外。
“我有一件要务需要即刻前往曼斯菲尔德府处理。”
“是葛洛曼大人的指示?”马厩管理员手里的鹅毛笔写得飞快,将芙琳的话一字不漏记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