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大一只啊。
第五十一章 猩红之夜(上)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芙尔泽特不以为然地摆摆手,“算了,谈正事吧。”
见她一反常态的干脆,连“拯救丈夫病入膏肓的审美水准”这一伟大事业都懈怠了,倒让尤利尔不大适应了。
看样子他们接下来要谈的内容,分量远比几句虚情假意的赞美要重得多。
尤利尔将信将疑地在她对面坐下来。
“要来点儿?”芙尔泽特轻轻弹了下手边的酒杯。
“臭血浆?”
“十八年的嘉芝。”
“留着自己享用吧。”猎人婉拒了小酌的邀请。他好容易才觉得头脑清醒了点儿,不打算在这个节骨眼上前功尽弃。
他左右看了看,问:“我以为会有一个叫‘彼得’的家伙在这儿。”
“彼得要是知道你这样说,恐怕会很伤心。”
“你我都知道,梦里永远不会有确凿无疑的答案。”
芙尔泽特用阐述事实的口吻说:“我的忠仆,你的兄长,对他来说,彼得和他的国王包厢,无非只是一个符号化的象征,是他逃离现实压力的一个出口。至于这里坐的人是不是彼得,那并不重要。”
尼尔把头埋得更低了,仿佛无地自容。
结果也正如她所说,这扇红漆门为他们打开了一间安全的庇护所,助他们逃离了梦魇的追逐。
“所以我猜的没错,这是尼尔的梦。”
这个结论继而又引申出一个新的疑问。
“我的沙漏没有动过。”他从衣领下翻出自己那枚沙漏,沙粒依然顽固地黏滞不移。
芙尔泽特没有回答他,将白皙修长的手指缓缓探入丰腴之间的沟壑,取出那条金项链系于末梢的、属于她的那枚沙漏——她的沙漏同样失灵了。
“如果你没有得健忘症,那就应该还记得你当日在约翰·里斯种下的恶果。”她把“恶果”两个字咬得尤为清楚,显然是怨念未消,“别装蒜了,你无非是想听我亲口说。这下满意了吗?”
对妻子声色俱厉的控诉,猎人欣然接受。
“说起来,在赛隆兹住的这段日子,夜里做梦的频率的确减少很多。”
“那是自然,”芙尔泽特冷哼,“即便只拥有一半的神格,你也远比那些低级物种更容易在那无序的漩涡中立足,不被它牵着鼻子走。”说着,她话锋一转,语气极尽尖酸刻薄,“原本你可以拥有跟我一样至高无上的特权,完全不受混乱的摆布,再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再不妨设想下你今后要面临的困局。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拒绝了什么。”
“我拒绝成为你的奴隶,仅此而已。”尤利尔淡淡地说,“你尽可以随你喜欢去曲解事情的本质,你也尽可以憧憬未来的某一天,我卑微地匍匐在你脚下,为悔不当初而痛哭流涕。”
“噢,圣徒的尊严不容玷污,又是这种老掉牙的戏码。”
仿佛厌倦了这种口舌之争,芙尔泽特没精打采地耷下脑袋,目光有些涣散。
过会儿,她又恢复如常。“这个话题就让它到此为止吧。说回正题。”
尤利尔又在房间里扫了一眼,问:“库恩在哪?他没跟你在一起?”
芙尔泽特顿了顿,说:“我原本可以去找他,但后来发生了一点意外状况,我只好先来跟你们汇合。”
“意外?”他眯起眼,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凭你刚才跟我那么煞有介事吹嘘的特权也没法解决?”
“这是两码事,少混为一谈。”
“那就长话短说。”
“意外,就是意外……”芙尔泽特的嗓音有些发颤。
不知是不是柴火烧得太旺,以致空气燥热,她舔了舔发白的嘴皮,左手不自觉地寻找起酒杯。
但杯子早已空空如也。
只见她慢慢蜷起坐姿,任由身体深陷进真皮沙发中,把那仅有一丝不可察觉的憔悴尽数隐藏。
她深吸口气,接着说:“还记得费南迪奥曾把我们的处境比作是一盒糖果吗?这比喻很生动,但有失准确。这盒糖果不是被放在托盘里,四平八稳地送达康葛斯的面前,更贴切地说,它被一架高速奔驰的马车载着,在崇山峻岭间翻越穿行,而沿途有无数岔道支线,你永远无法预料在下一个路口交汇处会遇到什么……设想下这样一幅画面:恰巧有另外一辆跟我们有着相同目的地糖果马车,不慎与我们在岔路口相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用我多说你也该明白了。”
尤利尔稍加思索,把她的奇思妙想延续下去:“人仰马翻,盒子里的糖果洒了一地。”
“没错,”芙尔泽特说,“再然后呢?等你想要把糖果捡起来重新装进盒子里,却发现两车的糖果混在一起,而且所用包装纸如出一辙,光靠肉眼根本分不清谁是谁的。”
“就是说我们对此束手无策?”
“咳咳……有一个办法,笨是笨了点,但绝对管用。”
芙尔泽特一边说,一边有些吃力地站起来,向壁炉边走去。
“什么办法?”
尤利尔目光紧追着她若即若离的背影,看到她弯下腰,轻轻搀起因惭愧而久跪不起的尼尔。
“很简单,剥掉包装纸,挨个尝,总有一个是我们想要的。”
心头冒起一股无名火,他霍然起身,“你该不会以为费南迪奥的小动作永远不会被发现?”
这不是假设,而是从一开始就注定的必然。
兹威灵格的神性就像黑夜中耀眼的灯塔,即使康葛斯再盲目,他至少也会察觉到莱芙拉的存在。
“康葛斯要是这么蠢,就不用劳驾我亲自来走这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