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莱茵必须重新审视尤利尔·沙维的价值,不是以一个叛徒或敌人,而是以圣徒的身份。
她没有等太久。约翰·里斯的世纪审判很快就为她提供了这样一个实现计划的温床。
巴姆近半数核心成员在那场浩劫中陨落,奥格威在国民心中建立起来的强大形象一夕破灭,举国动荡,皇室陷入了空前的信任危机。
支离破碎的民心亟需慰藉,罹难者的亡魂徘徊于残垣,呼唤着无名的英雄。
因此她要把尤利尔·沙维带去卢比西以西,把英雄和圣杯带回赫莱茵,把她在白雀城城墙上看见的壮美景色带回阿盖庇斯。
阳光和火焰会救赎一切。
作为回报,她会得到民心,得到幸存的奥格威们的认可和臣服。最终,她将得到剑王座。
她魂牵梦萦的、毕生的意义和价值所在。
而在此之前,有一个障碍是她无论如何都必须铲除的。
“入赘奥格威,这场由你一手挑唆的战争就将以没有硝烟的方式和平结束。”
她的宣战发言无疑切中了对方的要害。只见莱芙拉慢慢咧开嘴角,恶魔似的露齿寒笑:“有道理。为了永绝此患,果然你还是必须得死。”
奈乌莉碧眸微动,她留意到那个浑身长满漆黑肉瘤的怪物,竟出奇的安静。
她很惊奇,曾经跟阿尔格菲勒齐名的疯狗居然也懂得唇亡齿寒的道理,同室操戈的戏码显然要往后挪挪了。
足下的阴影开始攒聚,但她出剑的速度更快一筹。
康葛斯编织噩梦的技艺再如何高超,也无法完全遏制巴姆的光辉。
冰冷的剑芒交织着耀眼的金光,剑锋所指,盘亘在地表附近的重重烟雾如卷帘般被分开。
下一个瞬间,鲜血染红了芙尔泽特的金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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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三“女”一台戏(下)
沸腾的鲜血滋滋作响,连带着一股蛋白质被烧焦的臭味,一撮飞灰从灿金色的末梢剥落。
芙尔泽特拾起耳畔那搓被烧掉半截的头发,焦黑翻卷的发梢令她不快地皱起眉头。
直指其心脏的剑锋,在最后一刻偏离了预定轨迹。
沥水的地砖反射着环绕剑身的圣洁荧光,奈乌莉不动声色注视着整个左肩连同瘤臂都被削去的迪恩尔,垂死猛兽似的嘶嚎挣扎着爬起来。
血还没止住,新生的黑瘤就蠕动着从狰狞的伤口爬出来,细胞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再生,脓水和新陈代谢残留的腐坏组织充盈皮膜下无数细小的空腔,迅速肿胀成一条全新的瘤臂,其规模和恶心程度都更甚前者。
“外部纠纷始终是优先于家庭矛盾的,你应该能理解,”芙尔泽特对此坦然解释说,摊了摊手,“不过,偶尔也有例外。”
不言而喻,奈乌莉很清楚她口中说的那个例外就是自己。
她一边观察并掐算迪恩尔恢复行动能力的时间,一边说:“我正致力于消除这种隔阂,”
芙尔泽特眉梢一扬,目睹一圈淡淡的尘埃从天花板上落下来,慢慢眯起眼眸,幽幽地问:“即使明知这是一个陷阱?”
“外部纠纷的解决,有利于缓解家庭矛盾。”奈乌莉的回答很巧妙,只是在对方原话的基础上稍加修改。
“阿盖庇斯还没有包容到能接纳一匹不肯被驯服的烈马。”
“任性是女人的特权。”
芙尔泽特顿时露出精彩的表情。惊喜指数直追尤利尔·沙维发自肺腑的初次告白,甚至比他那些怨毒的诅咒和诋毁更动听。
“我喜欢这句,”她莞尔,摇晃起修长的食指,“不含原则的,不遵循任何一种规律,或者什么约定俗成的界限,只是极度的情绪化,纯粹的个人主义,浪漫极了。哦当然,”她不忘补充说,“这并不妨碍我稍后杀死你的计划。”
奈乌莉对这忽如其来的褒奖和威胁均无动于衷。她不认为自己发表了多么惊世骇俗的言论,依旧神情寡淡,像个整日跟尸体打交道的入殓师,对生死的话题感到麻木。
又有几缕灰尘从天花板上降下。芙尔泽特停顿了一下,绕接近干涸的温泉池踱了几步,接着说:“如你所知,从某种程度来说,我是个不折不扣的悲观主义者,早在很久以前,我就预见了混沌的覆灭。直到一对以奥拉斯为姓的双胞胎兄弟出现在我面前,我才真正认识到,人类无穷无尽的求知欲,及随之不断膨胀的野心和创造力,才是克服歌恩·赛托伦这一永恒命题的终极答案。”
“别给自己戴高帽子,”奈乌莉嗤之以鼻,“你不过是一个拾人牙慧的贼。”
芙尔泽特意味深长地捏着下巴沉吟,“嗯,老实说我很好奇,你究竟是以什么样的角度作此批判?集体荣誉感受损的族员?气急败坏的第三者?”
“我看不出这有什么区别。”奈乌莉不耐烦地回答,她朝斜前方迈出一步,决定在迪恩尔发动攻势之前堵住那张让人烦躁的嘴。
“区别很大,”芙尔泽特郑重其事地说,“如果是前者,那么你的生死根本无足轻重;但如果是后者,我就不得不以最残忍的方式来结束你的生命,以表达我对你的敬意。”
“你知道答案,”奈乌莉划开步伐,地砖上的积水随之泛起圈圈涟漪。
再一次确认后,芙尔泽特彻底认清了敌人的真面目:不是沙利叶,不是卡麦尔,也不是那些盘旋在天空中的、三头六臂的天使,奈乌莉·奥格威代表着一种企图僭越神权、支配神权的无端妄想。跟她疯狂的理念相比,修美尔充其量只能算是一个保守革命派。
就在此刻,她与千里之外、那个高居剑王座的宿敌达成了一个共识:这颗不安分的火种,必须被扼杀在摇篮中。
一切始于卑劣的谎言,双方不谋而合地促成了一次无需提前交涉的精密合作——巴姆以外交事宜为由,将族群中的不安定分子送上绞刑架,而兹威灵格要做的,就是把她的脖子准确无误地套进绞索。
“那我们还等什么,”芙尔泽特耸耸肩,“迪恩尔,杀了她。”
战斗拉开序幕的瞬间,温泉池底部喷吐出巨量的烟雾,遮蔽了战场,就像突然给精彩纷呈的舞台剧拉上了帷幕,连耳朵也像被棉花塞住,神威与剑锋的较量变得模糊不清,邪恶的红光和圣洁的白光在雾墙后方频频闪烁。
尽管无法用五感去捕获战场的动向,置身走廊的猎人却能清晰地感受到空气中的无形锋刃,仿佛密集交织成一张横贯梦境首尾的锋利刀网,胆敢向里踏出一步,就会被碎尸万段。
索尔说的没错,这不是凡人可以涉足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