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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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烈酒镇(上)

过去的一周里,烈酒镇的镇长每天都是在居民们没完没了的牢骚和提问中度过。

“南边究竟出了什么事!”

切尼镇长每天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前来例行述职的部下大发雷霆,犹如掐表般准时准点,从不延误。

“每天都有一百个白痴眼巴巴地望着老爷我,嘴里喋喋不休的问,南边出了什么事,这些难民都打哪来,是不是要打仗了!?他们把老爷我当成什么了,无所不知的灯灵?真是可笑。”他怒气冲冲地穿过走廊,光脚丫踩得木地板嘎吱作响。

忠心耿耿的内务总管兼书记员兼税务官马福斯,殷勤如故,竭诚为镇长阁下鞍前马后,适时递上一句不怎么高明的马屁:“那些贱民一点都不懂得体谅您的辛苦,他们压根不知道是谁在支撑这座小镇,还以为自己的吃穿用度是天上掉下来的。”

镇长大人倍感受用,脸色缓和了不少,“说得好,马福斯。那些忘恩负义的小人伤透了本老爷的心。”

马福斯一脸谄笑,小心翼翼地替镇长牵着睡衣的下摆,跟随后者步入餐厅。

今日早餐的主题是黄油面包,香煎肋眼,以及一壶热气腾腾的养生茶。

“不过,难民的数量与日俱增,我们必须要有所防范,尊敬的阁下。”

镇长狼吞虎咽地咽下一块肋排,打了个嗝,随手在油汪汪的肥唇上一抹,说:“老爷我自有对策。我让彭波招募了一些流浪佣兵,给了他们一份无法拒绝的报价,治安问题很快就会得到……嗝,妥善的解决。”

“当然,当然,有他们看卫您的宅邸,我相信一定是安全无虞。”马福斯犹豫了一下,“但小人指的是,那些饥肠辘辘的难民,他们若聚集在一起,怨气滋生,恐怕会酿成难以想象的骚乱。”

“你想说什么,”镇长轻蔑一笑,“暴动?”

“混乱,尊敬的阁下。我认为‘混乱’一词更为恰当。”

镇长端起精致的茶杯,把茶水和着漂浮在淡黄色茶液表面的深褐色根须一饮而尽。随即他从座位上站起身,隔着睡衣挠了挠屁股——这几天痔疮更严重了——步履蹒跚地走上阳台,手抓着围栏,神情阴鸷地向下俯瞰。

只见积雪的坡道上,镇民们正为了生计早起奔波,俯眼皆是人群车辆熙来攘往,烟囱升起重重烟柱,几十年未见的繁荣景象,在切尼老爷的治下显得井井有条。他对烈酒镇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颇为满意,没有偷渡者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这座傍水而立的要塞,他不仅有二十英尺高的城墙,还有一支完全效忠于其本人的武装力量——这无不得益于旧多夫多政权的覆灭。

众神黄昏不但是混沌与深海的黄昏,也是一场让人类世界天翻地覆的浩劫。是如今,柯松河的下游早已没有了王国的概念,转而被烈酒镇这样自立门户的临时政权所瓜分。镇即王国者,多如牛毛,而通过这场天灾聚敛了大量财富的切尼镇长,则是其中当之无愧的杰出人物。

就是在这片兴兴向荣的景象下,却掺杂进一缕扎眼的颜色,令切尼老爷深恶痛绝。

他看见一名中年传教士站在用木箱子临时搭起的台子上,庄严布道,高呼慈悲的天父,下方簇拥着衣衫褴褛的乞丐、流浪汉和难民,各个神态虔诚,竞相以头抢地。

一块发霉的面包,就能让他们俯首帖耳。

再看看街上巡逻的卫兵们,不论是他们身上穿的盔甲,手里拿的武器,还是他们的忠诚,哪一样不是自己用金子买来的!

切尼老爷很生气,可他又不得不咽下这口气,脸色涨红,活像一只快被撑爆的气球。

“要派卫兵把他们赶走吗?”马福斯察言观色的本领来得总是恰到好处。

“不,”切尼老爷恨得牙痒痒,“我需要这些教士和他们的教堂,如果有必要,我还会为这群乌合之众搭建新的圣所。人心是一种敏感而复杂的东西,马福斯,佣兵的忠诚可以用钱买来,民意却不一定可以用钱收买,尤其是在如此困难的时期,人们迫切地索求安慰。安慰是什么?”

“是面包和慈悲的天父,阁下,”马福斯不假思索地回答。

“是啊,管那天父姓甚名谁,让那些疯教士们喊去吧,他们喊得越卖力,本老爷在这位子上坐得越安稳。”切尼老爷在自己跟班儿眼前摇晃起肥大的食指,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不过救济难民就是另外一码事了,我绝不能容忍那群家伙无休止地把那些外地乞丐放进镇里来!看着吧,他们的好日子马上就要到头了!啊我受够根须茶和那些预防肝病的谏言了,给我来杯黑莓酒,马福斯……”

镇长大人带着他的跟班消失在人们的视野当中,而就在阳台下方,一群结伴而行的难民正在教士的引领下,从镇长宅邸的大门前经过。

他们被门廊下的卫兵拦住了去路。

“贵安,彭波阁下,”中年教士对拦下他的卫兵抚额致礼,“愿阿克菲斯佑您安康。”

“借你吉言,迪朗尼教士,我身体好得很。”

被称作彭波的卫兵头子绕过教士,把剑吊儿郎当地架在肩上,来到难民队伍中,眯着小眼睛挨个审视。

“不瞒你说,镇长大人一直很欣赏你们的工作,也很乐意资助你们的事业。可你要知道,镇长大人每天都在为粮食和治安问题发愁,这个冬天很漫长,我们不应该在这个节骨眼儿再给镇长大人添麻烦,你说对吗,迪朗尼教士?”

中年教士一脸为难地搓了搓手。“我,我明白您的意思……可我们总不能对这些人见死不救。”

彭波带着一种被冒犯的惊讶表情地转过头,“镇长大人听到您这样说,一定会非常伤心。”

教士一时间有些语无伦次:“切尼阁下毫无疑问是一位品格高尚的绅士,一名宽仁的慈善家,我只是想说……”

“那就请慎重行事吧,”卫兵头子毫不客气地打断说,“我们接到消息,一些从柯松河上游来的密探混迹在难民队伍中,如果不闻不问,一味纵容,将会对镇长大人的治理工作造成多么恶劣的影响,想必不需要我赘述吧?”

他边说边逮住一个面黄肌瘦的难民,狠狠掐住脸颊,迫使对方抬起脸来面对自己。

“去,仔细地搜,一个也别漏过!”

卫兵们领命行事,不顾教士的阻拦,挨个搜查起队伍中的难民。卫兵们蛮横地撕扯开本就难以覆体的破烂衣物,掰开难民们的嘴巴,连舌头也要翻开来看看,并想方设法地在盘问环节刁难他们,用阴谋论反复鞭挞、倾轧他们不堪重负的身心,仿佛不让他们脱一层皮就不肯善罢甘休。

一个男孩儿就因为答错了原领主的家徽,被强行拖出队伍,众目睽睽下惨遭杖刑,当场昏死过去。

卫兵头子走过去,用脚踩着奄奄一息的男孩儿,宣布:“间谍最常以年轻无知,要么孤苦伶仃的面貌来伪装自己。这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你要当心了啊,教士大人,千万别给这些恶棍给蒙骗了。”继而大手一挥,“接着搜!”

堵住了教士的嘴,卫兵们更加肆无忌惮,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只为了从这些无辜人嘴里套出莫须有的罪证。“间谍”一个接一个地被明察秋毫的卫兵队长揪了出来,盘查也终于临近尾声。

街旁的鱼贩忽然大叫起来,嚷嚷着不知哪来的野猫偷了他的鱼。卫兵头子对此不屑一顾,径直来到队伍末尾、一个身材瘦小的难民跟前,伸手扒下对方的兜帽,一头失去光泽的干枯金发披散下来,才发现是名少女。

他用力捏住后者的下巴,厉声说:“抬头,看着我的眼睛!”

少女没有抵抗,就像其他难民一样任由蹂躏。

她看起来和队伍里的其他人没两样,瘦弱,蓬头垢面,拙荆见肘,只待一声令下,就被不容辩解地打上间谍的烙印,关进黑牢等死。

彭波却没有这样做,反而力道渐弛,松开了少女的下巴。

他忘乎所以地望着少女的眼睛,仿佛要溺毙在那片灰色的冰湖中,急喘粗气。

“……彭波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