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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掰开一看,里头的空槽里压着一摞有新有旧的汇票。出具人无一例外均是谢尔萨商会。该商会的总部设立于阿盖庇斯,在全国范围内都有业务开展,靠着战争聚敛巨量财富的典范之一。

卢纳德·卡夫特握着一沓价值不菲的汇票,挠挠有两条十字缝合线的宽额头,作沉思状。商业阴谋?单纯的攫财害命?凭他那颗脑回路单一的大脑想要做出正确判断,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他抬起头,就看见断断续续的血线和脚印,在几英尺外得到了延续,蜿蜒向西。

“啊啊,还有,在那儿……”碍于语言表达能力有限,他手舞足蹈地对同伴示意。

卢纳德的新搭档,看起来与前任那位别无二致,同样身为女性,同样佩戴一柄质朴的灰鞘长剑——剑鞘上端缠绕着一条黑布——同样身着素黑之中偶尔点缀出些许棕色的制服,同样敦默寡言,以及,对死亡如出一辙的漠视。

芙琳·舍夫尔无论对遭洗劫一空的货车或是死状凄惨的受害者都没兴趣。她蹲在那儿,浅褐色的眼睛执着地扑在一条愤然破土而出的嫩芽上,目光澄澈,探出食指轻轻触碰一下芽瓣,结了霜的绿芽脆生生地折断。

真可悲。这颗顽强的小生命冲破了冰冷坚硬的土壤,还没来得及吮吸新鲜的晨露,就立刻被冻死了。

她此前一直认为,自然万物都是依据环境和气候来调整生存策略的,不知变通者唯有死路一条。就像这个嫩绿的小家伙,只要再在土壤下耐心蛰伏一个月,也许更短的时间,它就能在湿润温暖的春泥中迎来新生。

她循着窸窸窣窣的可疑声看过去,一只灰色的母座狼带着几个狼崽从森林中走了出来。追逐血腥是野兽的共性,食腐类的猛禽也开始在头顶上空盘旋聚集。

母座狼没有贸然接近,龇着牙,发出威胁的低吼。它有一双美丽的铜黄色眼仁儿,闪烁着警惕的光。

它在等待,在打量,在内心权衡。通过观察母座狼的眼睛,观察它瘦成皮包骨的孱弱体貌,芙琳看到了许多从前不曾有幸领会的细节。它炯炯有神的眼睛似乎在呐喊、激烈地索求,渴望用这具死尸来喂养它的孩子。这个冬天太长,太冷,猎物稀缺,狼崽子们的发育状况很差,毛发干枯,骨瘦如柴。

母座狼缺了一只耳朵,走路的样子有些颠簸,嘴角直淌口水。芙琳看出母狼生病了,还负了伤,猜它之前很可能是经历了数次失败的捕猎。并且它没有余力再进行下一次捕猎了。

如果错失了这顿足矣果腹的人肉大餐,这窝狼崽子必死无疑。母狼也很难挨过这个冬天。

所以即便它明知自己奈何不了这两个人类,极可能在搏斗中丧命,它依然不肯就此离去。

恍然间,芙琳想到脚下那颗顽强破土的嫩芽又何尝不是如此。多蛰伏一个月,甚至是十几天,不过都是她这个旁观者的一厢情愿,真相或许截然相反:若不去争取那转瞬即逝的焕然新生,便只能蜷缩在黑暗中默默无闻的死去。

适逢追着血迹跑出去的卢纳德在前面挥手大喊,芙琳站起身,掸掸袖子上的雪茬,为饥肠辘辘的食腐动物们腾出席位来。

向前走了几步,她流连回望一眼,看见龇牙咧嘴的母座狼奋力驱赶着尸体周围的鹫群,狼崽子们挤在“餐桌”旁埋头大吃。

座狼的血脉重获延续下去的希望,她却从中收获了一次新奇的交流体验:无需言语,无需夸张的肢体动作,自然万物的情感表达在她眼中第一次显得如此充沛、如此立体。

循着血迹,他们很快就找到了第二具尸体。受害者从山脊上滚落到了积雪皑皑的半山腰,被埋没在一块尖锐耸立的怪石下面,露出半截血肉模糊的身子。

卢纳德看看她,犹豫着要不要下去。

芙琳摇摇头。这只是个慌不择路的倒楣鬼,没什么追查价值。

于是两人原路折返,退回上一条线索的发现地点。在一株雄伟的云杉脚下,落着块染血的破布。

“你觉得呢?”她问大块头。

卢纳德只能继续挠头。他一贯不能胜任太复杂的脑力活动,以前如此,现在更是如此。他甚至算不上一个正常的交谈对象。

芙琳没有责备他,反而在逐渐习惯这种常人难以忍受的寂寞,习惯了在孤独中保持专注,在孤独中注视、聆听、排除杂念。

第三具尸体离他们逗留处不远,却很隐蔽。受害者不出所料是名女性,身无片缕,遍体乌青发紫,在遭到了惨无人道的蹂躏之后,被抛弃在了一个深而窄的树坑下。她是被活活冻死的。

卢纳德趴在树洞边上,傻乎乎地伸手去捞,活像头掏蜂蜜的熊。芙琳拍拍他的肩,让他放弃这种无意义的举动。

她逡巡片刻,仰面观察秃枝蔓生的树冠外愈趋晦暗的天色,顾自向山上迈进。

卢纳德三步并两步地追上来,摸摸光头,露出困惑的表情。

芙琳指了下眉心,“直觉,”

不是国王之剑,而是狩猎者的直觉。

天慢慢暗了下来,夜晚的山林被一望无际的漆黑笼罩,任意一点光源都犹如海岸的灯塔般醒目。

秃兀的巨大岩体下方,形成了一个天然的避风港,强盗团伙正在此山洞中大开庆功宴。篝火烧得正旺,宴饮正欢,他们一边用恶毒粗鲁的话语调侃取乐,以无辜被害者的厄运为助兴的谈资,一边用牙齿撕咬着油脂肥美的战利品,大口吞咽着罪恶的果实。

一个眼尖的家伙发现了山洞外的不速之客,大喊:“什么人!?”

欢闹戛然而止,伴随餐具和酒杯纷纷落地,是一声声利剑出鞘的锐鸣。

离“客人们”最近的一个强盗,半醉半醒间不明情况,刚站起身,脸颊就被捧在两片粗糙温暖的巨掌中。下个瞬间,脖子就传来咔擦一声脆响,脑袋软软地耷拉下来,一头栽倒。

其余人大惊失色,围聚在篝火边不敢妄动。

一高一矮两个人影走进山洞,在火光的映照下剥离黑夜的伪装。

芙琳瞥了眼脚下的死人,举目扫视众匪。这支半道出家的强盗集团明显成分复杂,居然还有乳臭未干的男孩儿跟腆着大肚子的孕妇。“本地人?”她问,“你们之中有谁对这片地区最熟悉?”

强盗团伙无人作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从初时的恐惧变成了跃跃欲试的兴奋。

十四个人,不,现在是十三个人,对两个人。不论怎么看,这都是一场毫无悬念的遭遇战。

“无意叨扰各位的晚宴,我只是想问这附近有没有兹威灵格圣所,或者莱芙拉圣所也行,”芙琳举起手,以示自己没有恶意,“回答完我的问题,我们就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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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芙琳·舍夫尔(下)

亮黄色的斑点在洞窟中溅得到处都是,蜿蜒的红线在刀锋上流淌,最终冷却成千丝万缕的暗蓝。

利刃宛如冰铸,纤薄,锋利,剔透,由内而外释放着丝丝寒气,其上冷却的血液凝结成一层薄如蝉翼的深红色的痂,刀尖在地上轻轻一磕,便震碎成粉末抖落下来,不留一丝痕迹。

芙琳握着剑柄,缓缓收鞘。剑在没入鞘缘时,锐利逼人的锋芒瞬间黯淡,变成了一把锈迹斑斑的钝物。

她坐在一块石头上,埋头解开绑在眼睛上的黑布条。随着入鞘的利剑逐渐锈蚀,那张略显苍白和干燥的脸庞,重焕她这个年纪应有的水润光泽。她缓缓睁开浅褐色的眸子,明亮的火光照射过来,迫使她别过脸去,眼角泛起泪光。

在她落座的石头旁,横七竖八地倒着十四具尸体。就在一分钟前,他们还是十四条贪婪而鲜活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