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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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人是活在另一个世界的生物。他徘徊在深海与混沌的夹缝中。

经历过深寒与怒火的洗礼,领略过常人不见之残酷,他晦暗的眼中住着一个梦魇,那里循环往复地上演着一出出惨绝人寰的悲剧,足矣把人心淬炼成钢铁。

他着眼于混沌,监视着深海,唯独不垂怜来自人间的凡夫俗子。

修美尔失落而愤怒地意识到,不是傲慢让猎人对自己视而不见,而是自己不够资格引起他的注目。

猎人眼里只有奈乌莉。

“恭喜阁下重新找回了自我,”奈乌莉情绪寡淡地说,毕竟这对她而言不是多么值得庆幸的好事,“你有一个好姐姐,一个好朋友。”

尤利尔没心思跟她客套寒暄,两人也没这个感情基础,直截了当地说:“把尼尔还给我。”

奈乌莉毫不避讳地给出答复:“没得商量。这笔筹码是你沙维欠我的。”

“我不明白你掳走一个兢兢业业,从无劣迹的教会猎人有什么用。”

“原先我只是想找一个阁下的替代品,现在他却有了更好的用途。”奈乌莉转头和皇兄交换了一个眼神,开门见山地说:“我们需要塞弗斯摩格来安置我们的军队。”

猎人冷笑,“明抢?”

“是友好协商,”奈乌莉纠正他的措辞不当,“实不相瞒,因为没能在伊舍菲尔德将阁下和莱芙拉一举诛杀,陛下对我和修美尔彻底失去了耐心,我们抢在清算的铡刀落在脖子上之前带着亲信旧部出逃,来此不过是为寻求一个避难之所。”

“你觉得我会信?”尤利尔听出她的话虚实参半,常年跟莱芙拉斗智斗勇,造就了他敏锐的谎言辨识嗅觉。他转向愁容满面的六皇子,说:“省省这些蹩脚的外交辞令,少绕弯子,说明来意,或许我们之间还有商量的余地。”

修美尔怎么想怎么不对劲,按理来说,奥格威大军压境,明明占上风的是自己,怎么突然落到委曲求全的立场上了?

腹诽归腹诽,不影响他对轻重主次的判断,清清嗓子开口说:“首先,请允许我向埃斯布罗德之主表达敬意。诚如舍妹奈乌莉所言,我们不为开战,只为结盟而来。只要阁下能说服彼得大公接受我们的提议,令兄尼尔就能完好无损地回到你们身边。”

尤利尔看了一眼双手抱胸、对外交建设表现得意兴阑珊的奈乌莉,觉察到她的神性似乎比几个月前更浓厚了。

奈乌莉同样直勾勾地看着他,她对猎人重获灵魂并不意外,因为赫尔泰博菈的位置正是她透露的,真正使她感到讶异的,是猎人由里到外的焕然一新。

奈乌莉不明白他是怎么做到的,然而一转眼瞧见鲜红的青铜王座,立刻恍然。原来仪式是为他准备的。

同时,梦里消失的婴儿哭声也有了出处。

乘龙降落在阿盖庇斯的牧羊女,灭了巴姆全族,寄生于尤利尔·沙维的巴姆之子,是除她之外的第二个幸存者。

所以此前她看到在王座上嚎哭的婴儿不是别人,正是巴姆之子。

婴儿哭声消失了,代表尤利尔·沙维终于找到了摆脱巴姆之子的方法。

奈乌莉顿时忍俊不禁。她这个可耻的败军之将,卑劣的混血贱种,如今居然成了巴姆唯一的寄托,天底下还有比这更讽刺的事吗?

“有什么值得笑?”猎人问。

奈乌莉自嘲成分居多地一哂置之,反问说:“我很好奇,我们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来进行这场谈判?奥格威和沙维,还是巴姆和兹威灵格?”

“前者我可以满足你,但后者我说了不算,”猎人背着手,缓缓侧身,只见他后方的甬道中,一道绰约身影款款而来,“你得亲自跟她谈……”

尾音陡然升高,尤利尔以一种荒谬的神情望向走出甬道的“莱芙拉”。

宣称自己将全权代表兹威灵格的莱芙拉,明显比刚才大放厥词的时候高出了一头,黑发盘颈,目光犀利,跟笑里藏刀、先礼后兵的一贯套路截然不同,这位习惯直来直去,挑衅、蔑视和仇恨统统都写在脸上,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猎人横着跨出一步,把满脸杀意的迪恩尔挡在身后,恼火地问:“说是梳洗换装就来见客,怎么连人都换了?!”

难得不是身无寸缕登场的迪恩尔也不拐弯抹角:“她惧怕这绿眼睛的婊子,不敢来。”

尤利尔知道她原话肯定没这么露骨,多半是有别的顾虑,但迪恩尔不管那么多,莱芙拉不来,就说明她怕了,简明扼要,堪称天衣无缝的推导公式。

“你就不怕她?”他明知故问。

惧怕对饕餮暴君是个相当陌生的词。迪恩尔俏脸狰狞,露齿寒笑:“怕她不够塞牙缝?”

大殿下四人,两个货真价实的上位者,一名如假包换的圣徒,唯独修美尔是凡胎肉体,饕餮暴君的音容瞬间对他的精神和感官造成了无形杀伤,鼻孔中渗出稠血,急忙低头避让。这让他想起了在约翰·里斯第一次直视莱芙拉时的情景,只是看了一眼,险些暴毙。

迪恩尔的化形十分草率,不经雕琢,不屑掩饰,透着近似其本体的原始野蛮特征,彰显出对杀戮和掠夺的渴望。

她盯着奈乌莉,十字星瞳皱缩成两条交叉的锋利黑线。

修美尔针芒在背,冷汗直流,他无法忽视来者尖锐的敌意,不免为谈判的前景感到忧虑。趁着双方僵持不下,谁也不肯率先打破沉默之际,他挪步到奈乌莉身边,压低嗓音:“这难道是莱芙拉的另一个化形?”

奈乌莉目不转睛地盯着迪恩尔,两人隔空对望,针锋相对,仿佛只要稍稍移开视线,就等同于示弱认负一样,“是双子当中的另外一位。”她简短地回答说。

“跟莱芙拉相比呢?”

“我一直觉得莱芙拉要相对理性一些。”

修美尔悚然失语。他在约翰·里斯的四方天顶下亲眼目睹过上位者之间的厮杀,天崩地裂,宛如末世。

“我知道你赢过一次尤利尔·沙维,那再加上这一位,有胜算吗?”

不是每一场谈判都能和平收场,他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兹威灵格失去了神格,就算仓促进行几场饕餮仪式,也是杯水车薪。”

得到这个答复,修美尔总算松了口气,好在谈判的主动权还是掌握在他们这一边的。

与上位者对峙,俨然使他忘却了自己仍然占据着兵力优势,还手握着尼尔·沙维这样一个分量十足的谈判筹码。

奈乌莉的下一句话却陡转直下:“别高兴得太早,沙维的援军还没露面。”

修美尔听得心惊胆战,他回想率军踏塞纳河之畔沿途驶来,斥候广布两岸,没有嗅到一丝敌袭的气味,难道沙维的军队早已悄无声息地埋伏在城内各处,引君入瓮?

他伸出手,轻轻拽了下奈乌莉的袖子,声色俱厉地说:“我不管你们之间有多少新仇旧怨,最好不要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至少在我们立足未稳的时候,不妨隐忍退让。”

奈乌莉像是冲着他,又像是冲着对面的迪恩尔微微一笑,“你知道这不取决于我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