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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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放松四肢,平躺在床榻上,垂目凝望窗外的夜景。河岸边的夜空被涂成了橘红色。

“你骗不了我,女人。你只是想逃脱应酬罢了。”

索菲娅将毛巾打湿,再拧干,“关于这点,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否认。”

“费莱塔·渥茨的眼睛就没从你身上挪开过,”芙尔泽特讥讽道,“他看样子不像是个有勇无谋的白痴,所以他一定在心里衡量过你的价值和他为此所需要担负的风险。不仅出身显赫,还是修美尔的舅舅,军中有半数将领听令于他。对这类人而言,一旦他们明白自己握有主动权,就会对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惜代价。”

“他还是卡多·沙维的岳丈。”

“而你是尤利尔·沙维的亲姐姐。”

索菲娅张了张口,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替对方擦拭脸颊的力道无形间加重了几分。

她佯装不在意的失态模样,令芙尔泽特大为满意,索性也不计较她把自己的脸蛋像面团一样随意揉搓。

“你们人类总是在一些旁枝末节上作茧自缚。不过这种矛盾的天性也带来了充沛的活力,堪称绝佳的奴役对象。”

“太有活力也未必见得是一件好事吧?”

芙尔泽特啧了下嘴,稍稍别过脸去。为一场注定没有结果的争论浪费口舌?她没那个闲情,更没那个余力。

“你昏倒的真不是时候,正好错过了缔约仪式最重要的一幕,白衣主教那番宣言可谓史无前例,啊,左边胳膊也请抬起来。”

“注意你的措辞,女人,别说得我好像刻意在一帮愚民面前表演苦情戏似的。”嘴上虽不示弱,芙尔泽特却还是配合了她的服务。

“是是,至高无上的莱芙拉何须如此呢,”索菲娅微微偏头,“需要我来为你复述一遍吗?”

说完,不等芙尔泽特以严辞否决,她就顾自开始了复述:“‘以鹰之名,啄受难者血肉而得三脐,其一为罪,罪如蛹,蛹为傲慢,饕餮,虚荣,盲从,色欲,生而有之,天不可恕,故有次脐以蜕之’;”

“闭上你的嘴,没人想听这个……”

“‘其二为罚,罚乃拘束,乃砥石,罚为剥皮,虿盆,车裂,凌迟,镬烹,周而复始,向死而生,弱如蜉蝣朝生暮死,故有尾脐以济之’;’

她的语速越来越快,字字如针,搅得芙尔泽特心烦意乱,她怒不可遏地伸出手,企图制止这场有预谋的亵渎。

索菲娅轻而易举就擒住了她颤抖的手腕。

她实在太虚弱了,而她最忠实的守护者不在身边。

索菲娅直视那双铁灰色的眼眸,不疾不徐,“‘其三为赎,赎净罪之身,破罚之桎梏,蜕蛹而受圣洗福泽,赐汝谦逊、仁慈、节制、坚韧、和光同尘之道,以命运双子之名’——”

“你找死!”

芙尔泽特眼中燃起白焰,不惜歇斯底里,决心要给予这个胆敢冒犯她的女人以最严厉的惩戒。

然而索菲娅面无惧色,握着她的手腕,凑上前,以情人耳语一般温和的腔调,一字一顿地说:“——赐汝圣衔,尼尔·沙维。”

屋内一片死寂,针落可闻。

芙尔泽特睁大了眼,极度混乱的情感在铁灰色中翻涌、交织,既有被愚弄的震怒,也有深沉的疑惑,以及在混乱的惊涛袭来前稍纵即逝的释然。

“赐汝圣衔?”她重复道,“尼尔·沙维?”

“这场缔约仪式在被冠上婚礼之名前,它首先是一场加冕仪式。”索菲娅松开她的手,坐回到原来的位子,“我想你应该接连好几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闭塞一切外界消息吧。白衣主教们在昨夜向你祈祷,当然一如既往地得到了沉默的答复,而你的沉默在新教会的建设过程中,一贯被解读为默许,毕竟你总喜欢认命一两位代理人替你总领俗世事务。顺带一提,新娘是修美尔的堂妹,茜弥菈·奥格威,生面孔,在被加封为巴姆的圣女前应该没多少人听过她的名字。”

一个骗局,造就了两个名不副实的圣徒。

“卑鄙的僭越,他们会为此付出代价。”

莱芙拉永远不会承认自己的疏忽,何况是这等接近诘问的屈辱方式。

她知道索菲娅一再使用煽动性的言语是为了什么,也许其中掺杂着一小撮私愤,而她真正的目的比这险恶百倍。

她看着她。看着一名外表纯洁无瑕的圣修女,在内心深处堕落成了一个怎样不堪入目的样子。

这就是人类之所以容易被挑拨,被教唆,被支配。

索菲娅意识到自己被识破了。迟早的事,反正她也从没想隐藏。

她镇定自若地解开袖子,抚平褶子,“这么说,你不反对尼尔出任新教会的首任圣徒?”

“为什么要呢,”芙尔泽特冷笑,“尤利尔的成分太复杂,履历清白的尼尔原本就比他更适合这个花瓶角色。而且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那个绿眼丫头居然这么轻易就拱手奉上了如此重磅的筹码,如此的冒进,自以为是……”

“等等,为什么不是修美尔?”

“问得好,为什么不是修美尔。为什么掌握话语权的不是那个自命不凡的……庸人?”

她那意味深长的停顿,让索菲娅陷入了沉默。

其实答案是显而易见的。这不是凡人的战争,无论地位多高,出身多么显赫,凡人依旧是凡人,是被殃及的池鱼,是棋盘上等待被拨弄命运的棋子。

想明白了这一点,上一个疑点也就迎刃而解了。

归还尼尔,不是奥格威向沙维做出的让步,而是奈乌莉对尤利尔表现的诚意。她了解尤利尔对亲人的重视,同样也知道他不会漠视承诺和荣誉,他们如同镜像,两个形魂俱似的混血种,彼此间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和默契。

唯一的问题是,他们绕过了莱芙拉,绕过了这个即便是一颗扣子也要隆重对外宣布其所有权的偏执狂。

“是不是忽然发现身体不再那么容易驱使,情绪也在逐渐失控?别急于反驳。”她捏住芙尔泽特右腕的脉搏,急剧加速的频率印证了这一推断,“你如今终究是血肉之躯,再强韧的肉身都有一个承受极限,况且你还在伊舍菲尔德失掉了几乎全部的神性,而这还不是最糟的。”

芙尔泽特嗤之以鼻地一笑,“我只是久违地,从我姐妹身上体验到了她那不可救药的空腹感,只要筹备一次血祭,就像在烈酒镇时那样……”

“我是圣修女,不是厨师。”索菲娅说,“就算你能瞒过所有人,包括尤利,包括奈乌莉,但你瞒不了我。你病了,染上了一种比我们所知的任何疾病都要凶猛得多的病,无医可求,无药可治。在你之前,有且仅有一个治疗案例可供参考。万幸的是,这是一个成功案例,而且你的境况比那位仓促受孕的母亲也要乐观得多。”

芙尔泽特霍然扭过头来。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是无尽的冷漠,仿佛一块无喜无悲的石雕。

“别指望得到任何奖赏,叛教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