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消息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彼得的身子明显颤了一下,右手无意识地凭空寻找支撑。
他用手使劲掐住额头两侧,试着平复心情,找回呼吸的节奏。
“从席里翁到罗尼森一线,主要依托茂密的沼林和后方的宾格兰荒原,以游骑兵侦察袭扰为主,阵线分布疏松,大大小小的据点不在少数,你为什么敢断言全线陷落?”
“因为我在罗尼森附近遇到了从那个方向一路索敌而来的尤利尔和芙琳,我是从他们口中得知的。”
“你见到尤利了?!”
库恩深谙沙维的家庭观念,其中又以年纪最小,命途最是坎坷的尤利尔最受宠爱,点点头回答说:“请大公阁下放心,他把自己照顾得很好,我甚至感觉他的狩猎技巧比起上一次见面时变得更加娴熟凌厉了。”
他顺着这段话往下说,把他们三人在杜伊博格要塞的经历简短陈述了一番。
当听到要塞的守军将士无一生还,彼得难掩愁容,而当库恩描述起那些牺牲者离奇的死状时,其眉宇间的阴霾又浓重了一分。
勇斗恶龙的情节,库恩虽然大部分时间都瑟缩在掩体下,却凭借偶尔探头瞥见的几副画面,佐以结合实际的适当润色,简洁却不失生动地描绘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捷,让彼得那颗悬吊着的心终于得以稍稍宽慰。
“既然古龙是后来者,那么尤利一直在追逐的那个敌人又是谁?”
“根据我的实际遭遇,尤利尔判断是曾与他签下契约的黑山羊的学徒。”
“只有一人?”
“恐怕是的……”
彼得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只一人就造成如此之大的破坏,按照最初的情报规划,他们把大部分精力都用在了针对那支神秘的古龙军团上,未曾设想敌人还有这样一柄杀戮利器。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貌似止步于杜伊博格,没有更进一步。”
“尤利怎么说?”
“尤利尔推测她受到了来自修美尔的阻击,并且很可能负了伤,不得不渡河返程。”
彼得慢慢眯起了眼睛。
修美尔主动请缨的动机本身就值得怀疑,如今看来更加不会是巧合了。
“大公阁下,”库恩一脸严峻地说,“尤利尔在蛟涛湾亲眼所见,大敌已倾巢尽出,渡河而来。”
“是啊,杜伊博格失守,没有比这更恰当的时机了……”彼得的声音在颤抖。
也许是压抑得太久,连他自己都分辨不清,胸腔下这剧烈的跳动究竟是源于恐惧,还是兴奋,又或许两者兼有。
这个时候,彼得突然想起一件事。“等等,尤利为什么没跟你一起回来?他现在在哪?”
“我们在杜伊博格分别之后,我和芙琳马不停蹄地赶往平提亚,向杰莱德伯爵汇报情况。芙琳留在平提亚帮助伯爵调度军队,尽快回防阿伦·贝尔,而我则径直赶了回来。”库恩说得又快又急,止不住地吞口水,“至于尤利,他在留下嘱托后,就只身骑向赫底斯丰碑谷了。”
谈话进行到这里,彼得已经完全明白了尤利的意图。不过明白归明白,他还是无法原谅弟弟的独断,无法心安理得地享受他以命搏来的余裕。
“这屡教不改的混球,总是这样一个人去冒险……”他背对着半身人,攥紧了拳头。
帐篷外传来了一阵躁动声。
门帐掀开,一对出乎意料的来客走了进来。
“尼尔,你怎么来了?”彼得对新任圣徒的造访颇感意外,但更让他没想到的,是与另一位尼尔结伴而来的女性。
修美尔·乔德雷尔·奥格威的堂妹,不日前刚与圣徒尼尔携手步入神圣殿堂的茜弥菈公主。
这位娇小可人的公主显然不太适应如此喧闹的场合,两颊泛红,眼帘低垂,怯生生地紧靠着丈夫。
彼得对哥哥投去一个质询的眼神,后者轻握住妻子的手腕,安慰道:“没关系,茜弥菈,我们都相信你。只要把你对我说的话向大公重复一遍就行。”
小公主泪眼汪汪地看了看丈夫,无视掉坐立不安的半身人,继而又瞧瞧勉强挤出一个和蔼笑容的歌尔德大公,抿了抿嘴唇,似乎下定了决心,上前一步,翻开右手手掌。
彼得朝她掌心一看,赫然是一封盖了狮鹫火漆印的密函。信封已然拆开。
尼尔对他报以心照不宣的眼神,伸手搂住妻子颤抖的肩膀。
看来这个决定对她来说并不容易。
彼得半信半疑地接过信封,将信纸抽出,抖开,眼珠飞快地转动起来。
不消十秒钟,他就读完了整封信,并自忖没有错过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这个,还有谁看过?”
“只有这个帐篷里的人。”
库恩赶忙身体往后一仰,面朝别处,表示自己除外。
“谢谢你,茜弥菈,能拥有你那高贵纯洁的品德,是我们整个家族的荣幸。”
小公主羞涩地一笑,脸蛋更红了。
彼得扬起信纸,对尼尔说:“谢天谢地,看来尤利是对的,大敌打算直接绕过宾格兰,向挽歌走廊挺进。”
“现在我们怎么办?”
“派人去通知冯莱爵士,立刻召集所有将领前往森纳维科斯堡的宴会大厅,我们哪也不去了,就在阿伦·贝尔和大敌决一死战!”说着,彼得就举步向帐篷外走去。
“召集将领开会历来都是在中军大帐进行,为什么特地去城堡?”尼尔叫住他。
“因为有位养尊处优的贵妇人宣称军营臭得像马桶,一秒钟都待不下去!”彼得摊开手,满脸懊丧地说道,“而你知道最可悲的是什么吗,那就是明知道她有恃无恐,可你毫无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