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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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剑几乎是直奔奈乌莉的脖颈而去,但树林上方突然响起的一声龙吼令她心神失守,错失了毫厘之间的杀机,一剑从奈乌莉肩侧滑过,刺了个空。

芙琳仰起头,只见一头通体烬白、面貌狰狞的古龙,领衔另外四条巨龙从头顶上方掠过,其中一条巨龙还是她在杜伊博格见到的无鳞紫龙。五条巨龙的背上各骑乘着一名龙骑将,径直朝埃斯布罗德的所在飞去。

“去找你的饲主吧,乖狗狗。”

芙琳愤然扭头,却已不见奈乌莉的踪影,只能听见回荡在树林里的戏谑笑音。

第八十三章 血火

森林在燃烧。积雪融化成鲜红的水,渗进泥土,无数浮尸搁浅在这绵延的赤滩上。

树海在凛风里翻滚起灼热的浪,黑夜变得像火烧的夕阳般刺眼。

马科斯跌跌撞撞,跋涉在淅沥沥的火雨中,手捂着腹部,指缝间蔓延出黯淡的红色。他感觉自己的两腿深陷泥淖,放下容易,抬起来难,每走一步都需竭尽全力,肺如火烤。

有什么东西绊了他一下,让他重重地摔在地上。马科斯回头一看,惊觉一张死不瞑目的煞白人脸正对着自己。那人被压在另外两具联盟士兵的尸体下面,似乎无法挣脱,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死死握住他的脚踝,目眦尽裂,仿佛在质问他,这样的牺牲值得吗?沙维许诺的未来究竟在哪里?

霎时间,周围所有的尸体都转过脸来,直勾勾地盯着他,逼问他。

惊惶失措的马科斯一脚踹开了那只手,连蹬带爬地后退了半个身位,等他再抬头看过去,那些尸体已经把脸扭了回去,死气沉沉地趴在地上,而抓住他脚踝的手,不过只是冒出地表的一截树根。那具被压在两人身下的尸体,也从未正视过他,凹陷的眼窝下结出了厚厚的霜,盖住双目。

冷静下来的马科斯终于回想起这场惨剧的始末。

尼尔与他在秘血森林入口分道扬镳,分别前往各自的督战岗位。不料尚未与敌军主力交战,他和负责接应他的近卫军便不幸沦为了双龙斗勇的牺牲品,赫尔泰博菈在与黑龙的厮杀中落败,庞大的身躯轰然坠地,压垮了大片树木,掀起的飞沙走石瞬间夺走了上百条人命,他也被数块碎石击中。

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当他在腹腔撕裂的剧痛中陡然苏醒,睁开眼,看见的是二十名近卫军精兵伏尸身旁,而他自己则孤零零地坐在一片没有林荫覆盖的空地上,周围到处是联盟士兵残缺不全的尸首、倾倒的血杨和光秃秃的树桩。回过头,银龙赫尔泰博菈巨大的遗骸像一座纯银雕刻的假山般,蜷伏在那儿。它的眼珠俨然失去了水分,干瘪地缩进眼眶深处,那颗硕大的脑袋上分布着两排深深的齿痕,头皮连同颅骨顶盖被一并掀起,浓稠淡黄的脑浆流淌出来,质地如油,几簇微弱的白炽色火苗以它脑浆和鲜血为燃料,在状如大口阔杯的颅骨里冒了出来。

但白焰只持续了短短几秒钟,银龙的颅腔孔隙间突然涌出的黑色稠浆,立刻就将火焰扑灭了,与此同时,更多的黑色物质渗出银龙体表,瓦解腐蚀它的肉身,不一会儿就只剩一具湿淋淋的空壳。

马科斯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一头刚刚死去、理应在漫长岁月里逐渐腐朽的巨龙,为何眨眼之间仅余枯骨?

他想不明白,也没有力气去想。屠杀仍在继续,几道邪恶的翼影在南边的林地上空盘旋、俯冲,他听见从那里传来的尖叫与喊杀声,正逐渐变得稀疏。

他捂着绞痛难忍的腹部,摇摇晃晃地爬起身。右腹上侧嵌着一条尖锐的石块,他不敢拔。倒不是因为怕死,而是担心处理不当,导致大量失血而休克,如果自己倒下,可能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路过赫尔泰博菈巨大的遗骨边时,马科斯似乎在空荡荡的、热气腾腾的骨架下面,瞥见了一株奇异的嫩芽,芽瓣中央点缀着一颗微小的淡白色花苞。但这时他已经无暇他顾,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去到尼尔身边。

跌倒之前,他差不多走了两百步,已经完全看不见赫尔泰博菈的遗体了。除了枯柴烈火发出的哔啵声,他在树林里再也听不到别的响声。

这意味着战斗已经结束了。

马科斯咬着牙,又硬撑着往前爬了几米,视野的焦距忽近忽远,伴随一阵眩晕感袭来,他无力地扑倒在地上。枕着积雪融化后濡湿的泥土,他在因失血过多而带来的困倦中,体会到了一丝不可思议的舒适,仿佛连寒冷也感觉不到了。他多想就这样闭上眼睛,摆脱肉体带来的痛苦,却又对坠入那永恒的黑暗心存畏惧。

在他的内心饱受煎熬之际,巨大的翼影从天而降,烈火的帷幕从他眼前揭去,燃烧的血杨排着队倒了下去。

一头烬白色的古龙降落在他面前。它看起来比之前那头与赫尔泰博菈搏杀的黑龙稍显袖珍,面目却更加可怖,周身冒烟,颈侧的两排气孔嘶嘶地喷薄出高温热气。

白龙缓缓伏下那颗丑恶的脑袋,一个轻巧的身影从它后颈上跳了下来。

悦耳的铃声传入耳朵,马科斯趴在地上,吃力地支起下巴。

铃声戛然而止,只见一个身穿绿裙,腰间挂着金色铃铛的羊角辫少女站在他跟前,褐色的眸子里透着一丝安详。

“……就是你?”

羊角辫少女好像听懂了他这奇怪的问法,点头道:“你可以这样认为。不过准确地说,我只是一介代理人,真正做决定的是长老。”

马科斯稍微抬升视线,看到少女的身后,一排排外貌如出一辙的克隆士兵从树林中走出来。

“就为了……把我们变成那样的……人偶……?”

羊角辫少女回头看了一眼,摇摇头,“是净化,让一切错位的轨辙归位。”

她垂眼看着马科斯,对他的痛不欲生报以怜悯的目光:“可怜的孩子,其实你们并没有做错什么。你们不过是受莱芙拉摆布的棋子,若不是她的插足,尤利尔早已完成了长老赋予他的使命,与巴姆玉石俱焚。”

“你们的目标……是巴姆?”

“是,”羊角辫少女顿了一下,显得有些无奈,“一开始是的。”

马科斯痛苦地拧起眉头,“为什么?”

这一个为什么里包含了很多疑问和愤怒,羊角辫少女只选择了最浅显的那个作答:“祂们推倒了生命之树,这支柱是阶梯,是长老的旨意得以下达众生的通路。巴姆为了篡夺和改写歌恩·赛托伦的桎梏,毁掉了这条通路。你想问祂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羊角辫少女的肩膀耷拉下来,似乎觉得这是个相当无聊的问题,“那不是显而易见的么。祂们窥视了不该被窥探的秘密,而在见识了那真正遮天蔽日的囹圄,祂们的傲慢被摧毁了,不敢染指那片无法到达的领域,于是缩回自己的鳖壳里,闭上眼,捂住耳朵,企图营造出一片自欺欺人的法外乐土,传递火种乃是谎言,波修斯做的一切才是他们所期冀的。

“可惜祂们没有想到,叛逆是一种传染性的病毒,莱芙拉就是在这离经叛道的布局中结出来的恶果。巴姆忤逆了真正的上位者,而莱芙拉又忤逆了巴姆,最终莱芙拉也注定要被自己亲手种下的恶果反噬。看到了吗,这是一个死结。”羊角辫少女蹲下来,对他做出一个十指相握的姿势,“现在,这个结应该被解开了,让一切错位的都归复原位。”

马科斯艰难地张开嘴,气若游丝地吐出几个音节。

羊角辫少女对他的抗辩不以为然。“尤利尔?长老曾给过他一次赎罪的机会,可他竟联合莱芙拉撒下弥天大谎。这小小的胜利让他误以为自己能操弄命运,在伊舍菲尔德,他为自己的愚昧付出了代价,失去了三分之一的灵魂。彼时之所以放他一马,只是为了钓出另外三分之二的灵魂所在。当我循着他离去的足迹,在烈酒镇的郊外发掘出那具空空如也的巨人王遗体,并获知本该陨落的银龙复又现身,答案已不言自明。”

马科斯睁大眼睛,难以掩饰心中的惊骇。

“赫尔泰博菈已死,”羊角辫少女竖起食指,“只要再杀死他一次,就全都结束了。”

一阵风吹过。风里夹杂着细雪和雨丝。

冬去春来的第一场雨,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到来了。

烬白色的恶龙扭过身子,稍稍抬起左翼,遮挡在羊角辫少女的头上。

“说了这么多,想必你已经了解,你们从一开始就毫无胜算。但就像我说的,你们并没有错,错的是莱芙拉和甘愿受她蛊惑的‘圣徒’,只要能矫正这个错误,沙维留存与否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她拍拍沾着湿泥的衣裙,站起身来,“据我所知,吕克·沙维六个孩子,属你最识时务。告诉我那对叛逆之徒的所在,等一切结束,我答应你,你和你的家人都将被赦免,沙维还可以继续做北方之主……”

话音未落,马科斯用尽全力朝她鞋子上啐了一口。

羊角辫少女微微蹙眉,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庞发生了变化。

马科斯颤巍巍地仰起脸,左半脸涂满了混着血水的湿泥,额角暴起的青筋令他的面目显得格外狰狞。

他不遗余力地作出口型:“吃屎去吧……”然后重重地嘿了一声,咧开嘴角,露出两排血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