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桌前望着佳肴碎碎念的艾丽妮，说到这里还瞥了眼坐在靠窗位置的阿方索与加西亚。

显然他们两人目前的样子，就是这种摄食行为导致的。

生吞会有危害这毋庸置疑，而就算是加热，也很难完全杀死恐鱼的细胞，长期摄食的话，积累的细胞逐渐活性化，就会将人转变为恐鱼，出现海嗣化症状。

而卡门和达里奥也一样略微露出的纠结的表情，虽然达里奥在盐风城的时候也在托马特的邀请下吃了一点，不过现在恐鱼种类与用餐的环境都和那次相去甚远，他也不好主动用餐作为表率。

“吃吧，它们现在就只是普通的肉和骨头罢了，彻底认输而屈服的细胞，已经不会产生任何逆反的念头了，它们已经接受了‘自己只是食物’的现实，价值和归宿也就只有被吃。”

托马特像是看出了艾妮莉等人的忌惮，便用一些难以理解的措辞以及相当笃定的口吻简要地说明了一下。

当然，这些话只限于打消他们在食物层面上的顾忌罢了。

他们更多在意的可能还是这个餐桌的“复杂性”。

师傅与徒弟，弱者与强者，上级与下级，平民与英雄，恐鱼与猎人，怪物与凡人，阿戈尔与伊比利亚……

看看十来平米的圆桌上，似乎杂糅了整个伊比利亚和阿戈尔地区最为复杂的几个矛盾要素。

【活动】愚人往事 : 第三十四话 前兆

莫名其妙开始的餐宴，也在不知不觉中结束了。

久违的大餐不光是让阿方索和加西亚饱餐了一顿，甚至也成功地满足了他们原本比较挑剔的舌头，毕竟在过去自由驰骋于海面上的时候，他们享受的可一直是最顶级的料理。

艾丽妮克服了芥蒂，好好品尝了一下恐鱼的味道，卡门也表示它们要比想象中美味的多，倒是气定神闲吃了料理的达里奥，无意中暴露了自己前就吃过恐鱼的经历，因此被卡门因为他没有上报而好好地训了一通。

倒是乔迪觉得恐鱼所制作的菜肴好吃是好吃，但也只是“普通地好吃”，可能是因为他原本就不是特别了解恐鱼，所以没有抱有太多期待或者“难以入口”的先入为主的印象。

不过对他们来说，其共有的感受就是，这场本以为会波澜壮阔甚至会失去生命的旅途，如今就像一个普通的跟团旅游那般轻松。

景点一是伊比利亚之眼，景点二是愚人号，然后还享受了一顿顶级海景宴会……

这和他们心中预想的模样相差太多。

但……这也并不坏。

倒不如说，真的发生了什么艰苦的战斗，遇上了痛苦的经历，甚至出现失去生命的事故，那也不是他们所期待的——这些东西仅仅是原先设想过的、需要作出心理准备的最坏情况罢了。

而这也足以证明达里奥当初的邀请是正确的，因为这些最坏的情况都没有发生，事态也在不断变好。

强大的力量确实能办好很多事情，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这股力量是别人的，就算他们帮忙解决，也不能持续依赖，最为稳妥的还是在意识到力量的必要性后，让自己也跟着强大起来，直至无需依赖他人也能独自应对。

这样的话，伊比利亚也好，其它更多陷入苦难的地方，恐怕也会更为轻松地将它们当下面临的困难解决掉吧。

类似的想法在卡门等人的心头萦绕，强行实现它并不现实，而且光有力量也不一定什么都能解决，但在托马特他们这样的例子下，将其视作一种可行且值得期待的尝试，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歌蕾蒂娅在和乌尔比安在愚人号上四处检查，卡门、达里奥则和阿方索谈论着这六十年间发生的各种事情，同时也在进行是否将愚人号开回伊比利亚的话题。

乔迪出于好奇，在得到了阿方索的许可后，在控制室那边转悠，旁边由艾丽妮随行保护。

托马特则在饭后一边剔着牙齿一边站在甲板上向远处眺望。

由于灯塔已经被点亮，所以即便是阴天夜间的海面，也带着些许光亮。

而并没有什么特别行动目的的幽灵鲨与斯卡蒂，便来到了托马特这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了起来。

“说起来……你居然会做料理。”斯卡蒂略显意外地问道，“我以为你只会做那种风格大大咧咧的超大块烤肉，不过烤肉技术也不差就是了。”

“那都是在没其他条件的时候这么做啊，这里那么多厨具，调味料也剩不少，虽然没什么食材，但是不用白不用。”托马特回答得很理所当然。

“不，我是指你的这份技术……你也学了做菜？”斯卡蒂继续问道。

说到这里，托马特略微回忆了一下，而后有些尴尬地回答道：

“怎么说呢……也不是我自愿学的，之前我说叶莲娜学习进度太慢了，学那么久都没什么太大进步，然后她就……”

随后托马特将两手放在脑袋上假装耳朵，模仿起了霜星的语气道：

“说得那么简单，要不你来试试，你这样粗枝大叶的木头人，估计还不如我呢，这周你就跟我一起上烹饪课吧，去了你就知道这么说话只是不嫌腰疼罢了。”

“然后？”幽灵鲨在旁边追问了一句。

“然后？然后我就每周抽点空，在那儿连续上了两个多月的课程，被任课老师夕表示‘你已经出师了’，甚至当着叶莲娜的面给我画了个证书。”

托马特苦笑道：

“最后她被气得一个星期只做水煮胡萝卜给我吃，我一旦抱怨，她就说‘托马特大师当然会嫌弃我做饭不好吃’之类的话讽刺我。”

“噫——酸臭味，我还是去吹吹海风吧。”幽灵鲨在听完讲述后，坏笑着用手在鼻子前面扇了扇。“不过，你居然能听懂那个海嗣化的家伙的话，我听着都费劲。”

“总比我老丈人说话听着轻松吧？”托马特也摆了摆手，一脸无奈地说道。

但这个故事却听得斯卡蒂浅浅地笑了下，接着她又问道：

“不过，普通的料理手段是没意义的吧，恐鱼身体组织本来就是不被当做食用的，你用了和之前类似的手段，令其‘屈服’了？”

“没错，只是单纯地煎炒烹炸不会让它们变好吃，不改变那个大前提就不会有用——硬要说的话，恐鱼很顽固，顽固到从不认为自己会被捕食，而我只是让它们认清这个事实罢了。”

恐鱼这种生命形式，不能单纯的与常规的生命划等号，它们有着仿佛被刻入DNA的倔强本能，就算是被大卸八块也依旧将其遵循。

这简直就像诅咒一般，而这个诅咒只要不解除，它们就不会具备“适合被吃”的特点，而是不断产生“不适合食用”的特点，例如苦涩、剧毒、恶臭、坚硬等，做出固执地抵抗。

它们只觉得自己是高高在上的捕食者，是进化的尽头，而绝非其它生物的食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