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那个世界的‘黄泉之门’，其实是指现世和‘黄泉之国’之间的通道，它的主体部分位于‘中间区域’。而当年的白石一心和白水纱奈前辈，正是将那处封印阵法设置在了这段区域内，所以没有能力打开通道的人，甚至都无法亲眼看到那处阵法。是这样吗？”

白石凛在心里大概分析了一下，抬头看向对面的鬼女红叶。

后者点了点头：“差不多吧。”

“……了解了。”

白石凛微微颔首，然后低头看着自己在茶杯水面上映出的倒影，沉吟了片刻，才再次开口，用小心翼翼的语气问道：“关于‘黄泉之国’的事情，我大概明白了，那……可以再问红叶姐姐您几个私人问题吗，就比如……你真的是传说中的第六天魔王吗？”

这个问题，就稍微有些敏感了。

白石凛在问出来以后，就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鬼女红叶脸上的表情，准备随时将话题撤回。

但鬼女红叶的脸色，却让人有点捉摸不透她心里的想法。足足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这个女人缓缓开口：

“嘛，怎么说呢……”

“你应该已经从各种书籍上面，看到过那些佛教的传说。曾经在成千上万年前的历史上真正出现过的第六天魔王，虽然形象和人类世界流传的神话传说略微有点出入，但是总体上区别不大。祂从很早以前，就已经存在于世间，并且还是一位相当强大的魔神，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用各种方式勾起人类或者其他生物族群内心的欲望，再挑动他们互相厮杀，直到血流成河。

这样的存在，在古早时期并不罕见，还有许多接受淫祀的邪神，也都是如此。”

鬼女红叶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着：“只不过，第六天魔王是其中比较厉害的一个，最后是由佛陀亲自出手才得以解决，因此在佛教神话中扮演了相当重要的地位

不过……

这些都是发生在第六天魔王本体身上的事情，和现在的我，可没有什么关系哦。”

“？”

白石凛心说你自己就是第六天魔王的化身，和第六天魔王撇清关系可还行，难道笔名和真名，还可以算作两个人不成？

另外，联想到神话中记载的那些关于第六天魔王的故事，再看看现在安心待在人类社会，一副乐子人姿态的鬼女红叶，两者间的对比，确实很容易让人生出一些奇妙的念头。也许，只能用“转性”来解释这一现象出现的原因了。

这种想法，白石凛自然没有说出来。

但她现在的表情管理能力，毕竟还没有修炼到家，因此哪怕只是眼神中一点微小的变化，也很难瞒过鬼女红叶的眼睛。后者耸了耸肩：“我知道这样说你一时可能不太能理解，但如果换个说法，也许就简单明了一些了。”

“我记得，和小凛你一起去过富士山的那个人类女孩，很喜欢打游戏对吧？”

鬼女红叶看着白石凛，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

听到这句话，白石凛心头一跳，本能地流露出警惕的神情。

在富士山的时候，鬼女红叶确实见到过乃木真希，但乃木真希并没有见过鬼女红叶，因为当时后者的存在被白石凛故意掩盖过去了。至于回到东京以后，乃木真希和鬼女红叶更是没有在同一个时间出现在白石公寓内的记录，如果这位鬼族首领想要见到乃木真希的话，只能是在白石凛不知情的时候。

那样的话……

可不是什么好事。

看到白石凛脸上的警惕。鬼女红叶微微一笑：“嘛，我确实有暗中观察过你和那个女孩，不过放心好了，我并没有去找过那个女孩，所以她也并不知道我的存在。我只是想要借用电子游戏的例子，来跟你说明一下我和第六天魔王的关系。”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在玩游戏的时候，第一步要做的就是创建一个角色，对吧？在这个角色出现以后，你操控着他在游戏世界内四处闯荡，做出各种事情。那么……这个游戏角色，和你本人，是同一个存在吗？”

“嗯？”

白石凛微微一怔，心里隐约有种念头晃过，却又有点捉摸不定。

电子游戏中的角色，和背后的操控着，当然是同一个人，因为角色没有生命的。

可……

如果出现了某些契机，让他具备了生命呢？

对于现在的人类来说，这种事情还是不可能做到的，哪怕是最出色的人工智能，本质上也只不过是一堆代码逻辑，在模拟人类思维的努力下出现的产物。但是对于“神明”来说，就不同了。实力足够强大的神明，是可以从无到有，创造出一个生命的！

换而言之，鬼女红叶在是第六天魔王的人间体之前，首先是祂创造出来的生命！

“没错，理论上我是第六天魔王的一个分身，也就是你们所说的‘人间体’。在那对年迈的老夫妇向魔神祈祷的时候，祂从自己的意识中剥离出来了一部分，以特殊的手段投放到了现世，才有了平安时代那个名为‘吴叶’的孩子。

为了避免‘人间体’的存在过早暴露，第六天魔王在分离出来的意识上面设下了层层禁制，需要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解开。这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我以人类的身份睁开眼睛看这个世界，一点点接触和了解人类社会的种种规则，再慢慢领悟，形成自己的观念。”

在说到“自己”的时候，鬼女红叶咬了个重音。

的确。

虽然鬼女红叶最初的意识，是从“第六天魔王”的本体中分离出来的，但是从分离的那一刻开始，这两部分意识，其实就已经是不同的东西了。就像是从一条河流中分出来的支流，哪怕承载了再多原身的记忆，但是从成为支流的时候开始，它所经过的道路，就已经是只属于自己的道路了。

那么……

“如果这条分出来的支流，不想再回到曾经的那条河流中呢？”

“？！！”

白石凛瞳孔一颤，下意识地张了张嘴巴，但一时间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的意思是说……作为‘第六天魔王’人间体的你，其实已经在漫长的岁月中形成了一个独立的意识，所以……不想再遵循原本的使命，将第六天魔王从黄泉之国放出来了？”

“……”

长久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鬼女红叶才点了点头：“虽然我这么说你可能不太相信，但其实，我还蛮喜欢现在这个世界的。

虽然如今主宰这个世界的人类，大多都有着各种各样的弊端，有些人类贪婪、懦弱，有些人虚伪、卑劣……但恰恰是在这种情况下，人类建立起了如今这样辉煌的科技帝国，这不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吗？比起单纯的破坏和毁灭，我更想在这里长久的待下去，看看几十年、数百年、乃至上千年后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而这种想法，只有在第六天魔王不回到现世的情况下，才有可能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