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人母亲的沉默自然引起了阳乃的注意,她出声询问,并在心里揣测会不会被发现了什么。
不过昨晚本身就是合乎情理的结果,她并不认为自己的选择有错。
“和雅人相处得……还顺利吧?”
随后就听见雅人的母亲移开话题,谈到了阳乃和雅人的关系上面。
“一直都很好啊,想必阿姨肯定都知道。”阳乃用完美的笑容应对。
“那孩子有时候喜欢自作主张,没做什么让你头疼的事,或者对你动粗之类的吧。”
“怎么会,雅人只是比一般人有主见,遇到事总会想得比大家要深。”她摇摇头,用恰如其分地措辞去形容,又不至于讲得太详细。
然而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雅人的母亲露出些许惆怅的表情,阳乃不禁有些差异。
“是啊,今天的事也是……”雅人的母亲有些无奈地看向病房,没了先前有意打探阳乃的意图,“父亲这一病倒,即便再怎么解释不会有大碍,雅人也肯定会有他自己的思量……”
“大概是担心今后的事情吧,雅人总是看得比较长远,我只是担心他想太多累到了。”阳乃也表示担心。
来的路上,雅人就没怎么说话,一直是她在那里说着担心的话,雅人则始终一副思索的模样,但应和却不是心不在焉。
“这话倒也不能说有错,只是雅人他——”
雅人的母亲正要跟阳乃说点什么,就看到走廊一侧,有护士走了过来。
“嗯?”阳乃正在猜测内容,却没了下文。
“雅人的事,下次我们有机会再一起聊,那孩子不用想都知道这辈子认定了要跟你在一起,一般来说不该是我们这一方讲。但为了能放心地把他托付给你——”
“我明白,毕竟我是姐姐嘛。阿姨您方便的时候可以随时联系我,我的电话随时保持畅通。”阳乃笑盈盈地点头。
雅人的母亲也露出柔和的笑容颔首,然后起身跟护士一起离开了。
序章 家人与心(2)
推开病房的门,阳乃恰好跟坐在病床一侧的雅人四目相对,他顺势抬起手,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她不要吵到了外祖父。
阳乃露出理解的笑容,悄无声息地虚掩上门,走过去后发现雅人旁边有张空的凳子,阳乃就顺势坐了下来,拉过雅人的左手,捧起来放在腿上揉捏。
然后,他不出所料地露出诧异的眼神,阳乃只是摇了摇头,将声音压得低低的,宛如在吐息一般。
“放松点,阿姨不是都说了,没什么大碍,只是需要时间休养而已?”
她小心地安慰着雅人,对于窥见了死亡的价值,并深刻思考过那其中意义的雅人,阳乃不清楚自己的话语会否有作用。
“我当然清楚,但该考虑的事情也要考虑。特别是外祖父醒了之后,他也会有新的考虑,我认为这是个好机会,让我把一直没有跟老人家说清楚的话,好好地梳理一遍。”
雅人用同样的音量回答着,阳乃正点着头,忽然感觉肩头一沉,扭过头去,才发现雅人将头靠在了她的肩上。
“嗯。”阳乃没有继续追问,她明白雅人在想什么,转而说起了别的,“累了?”
“也许吧,不过跟昨晚上没有关系……”雅人嘀咕道。
“我也没说昨晚的事。”阳乃的喉咙骤然燥热起来,她觉得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发干。
禁果的滋味确实让人食髓知味,只不过不适合在这里讨论。
雅人低低地笑了笑,“我只是觉得想找个肩膀靠,可除了阳姐也没有别人能让我这样做了。”
“那就是累了啊。”阳乃停下揉捏雅人左手的动作,牢牢地将那只手覆上。
眼尾扫过闭上眼的雅人,发现他没有戴眼镜,有看了看四周,也没看到摘下来的眼镜在哪里。
“在找什么?”雅人悄声询问。
“你把眼镜落在家里了?”
“本来近视就不严重,眼镜只是用来装装样子的。”雅人自然地解释,“将眼睛与周围的世界用镜片隔开,这样就可以不需要用真正的自己去面对外界了。”
“……”阳乃心头顿时恍然。
无论是在温泉旅馆的那次,还是在新家聊起冬天的那个下午,雅人都会特地摘掉眼镜,但自己却只是当成了普通地疲劳。
对他来说,那其实是一种自我暗示,摘掉了眼镜的话,就要摒弃掉虚饰与谎言,用最真实的面孔去迎接面前的人和事。
“我已经决定了,今后只要是阳姐在的场合,我都会卸掉这种伪装。”雅人低声补充。
“能够做到这样就好了呢,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阳乃苦笑着低语,“就像我已经习惯了去怀疑他人话语与行为背后的真伪,也习惯了不表露真心……”
所以最后的结果,只有不管何时都能明了她的心意,却从不不分场合戳破的雅人,能让她安心以自己想要的方式传达真心。
然后,也渐渐能够面对最真实的自己。
“从现在起,以能够做到这点为目标努力就好了。”雅人浮现出心领神会的笑容。
阳乃攥紧雅人的手,默默地点头。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监视雅人外祖父身体状况的各种仪器运转并发出的些微电子音,她听得见雅人平缓的呼吸声,也知道他其实并没有睡着。
“说起来,雅人今天出门真的是很匆忙呢。”阳乃看着安睡的老人,忽然提到,“我一直以为……不,是在我看来,一直觉得雅人跟家里人的感情都不太好。”
当然,阳乃没有说得更过分。
从她的视点看过去,雅人的那种疏离并是他单方面的行为。
“那只是我单方面的怨念罢了。”雅人低低地说,他木然地看着阳乃的手,“哥哥暂且不论,父亲或许也没有留意过这方面。想必母亲一定有所察觉吧。”
“真亏你这么清楚。”阳乃感到十分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