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如既往的流逝,被抛弃食言的愤怒,对仓促离别的感伤,因得而复失的空虚——这些情绪连释放的地方都没有,只能伴随着酒精被一次次吞咽进去。
我本以为自己会遗忘,我很善于遗忘。在原本游历大炎山水的这些年岁之中,除了那些被我誊写与纸上的诗词,其他所经历的种种,几乎都早已被我所遗忘。
但……唯独这一次不同。我没有将其撰写成诗词流传,更是从没有和任何人提起。
它本该慢慢消散,成为诸多碎片中最不起眼的尘埃之一,但……并没有。
即便玉门关早已不在成为边界的阵线,即便尚蜀已经从蛮荒山林成为繁荣城邦,即便三山十八峰被岁月天灾磨损成为了‘十七峰’——我依旧没能忘记那一日的欢欣雀跃,和失去后的空虚无助。
之后,我得到了一个信息,不知从何而来,只是十分随意的出现在了攒江峰凉亭桌上。
【逐日峰的酒馆中有你所追寻之物】
或许这是恶作剧,又或许是某位游客在结界外不小心丢弃至此的纸条。
但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坏处。
一如既往,我在出门前将口信托付给了器伥。这凉亭原本不会有任何人前往,但不知为何,我总是会留下口信。
或许我坚信着某人能够抵达于此,若他却因此正好和我错开,那岂不是令人感到可笑?
那么,去稍微买壶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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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需要给您添壶茶水么?虽说现在不是冬天,但这逐日峰的山脚常年背阴,加上山林中冷风刺骨,还是要小心别着凉感冒呀。”
酒馆内,一名店小二举着茶壶来到一张桌子旁,对一名留着蓝色长发,背着盘龙棍和酒壶的女性说到。
“多谢关心,茶水就免了,帮我在温壶黄酒吧。”
“这还没到傍晚,如此豪饮是不是……”
“呵呵,我是诗人,诗人没灵感的时候大醉一场不是天性么?”
“这……是在下眼拙了!小的这就去!”
店员连忙对微笑的长发女性点头,接着走进了酒馆后厨。
“……”
打发走店小二之后,令举起酒杯,看着酒馆护栏外的山河面无表情。
说到逐日峰的酒馆,这地方也只有这坐落于山脚的一家店铺了。
这酒馆会建立在如此偏僻的位置,是因为逐日峰很久以前的一个传说。
传说一场天灾即将席卷尚蜀,因为尚蜀群峦叠嶂的地理因素,就连逃难都十分艰难。
就在所有人以为天灾会毫不留情侵蚀一切的时候,一名‘诗人’却来到了逐日峰,她举着一枚白酒盏向天敬酒,刹那间近在咫尺的天灾,就像是夏日的冰雪一般融化消散。
打那之后,为了纪念那位诗人——也就是隐居于尚蜀的岁兽,逐日峰的山脚下便开了一家酒馆。
“……”
令将杯中的液体送入口中,却只是微微皱眉。
——曾几何时,自己也能敬这天地万物白云苍狗,杯中无论何种陈酿都只觉得沁人心脾。
如今,这杯里的液体喝着却只感觉辛辣。
究竟是酿造的粮食水土变了?又或者说是……身边少了能够对酌之人?
冒着热气的黄酒被端上桌,但令却提不起端起酒盏的兴致。
从她看到那留言之后赶来酒馆也有了些许时间,但眼前的风景依旧是一成不变。
作为岁兽,自己突然入世本就会造成不小的轰动,如果一直停留下来,也只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差不多也该回去了,原本就只是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如今看看这尚蜀几十年的变革,倒也还算是有趣——
令将酒杯放下准备起身离开,而就在这时,身后传出了一个少年的声音。
“令姐……?”
那声音无比熟悉,如同世间最珍惜的琼浆玉酿般,顺着令的全身冲刷下来。
令转过了身子,顺着声音看向那处来源,是一名留着黑色短发,有着白色挑染的灰狼少年。
“——”
淡青色的眼眸和蓝金色的异瞳对视在了一起。
对于白桦而言,此行一别不过是几天的时间,自己离开了玉门关之后便前往了青雷伯的居所,接着回到尚蜀以此见过礼部司岁台行裕镖局,最终因‘臭棋篓子’的指点重新和令会面。
然而,对于令来说……这声自己连主人都已经忘记了面容,简短的招呼,已经迟到了足足近百年。
只不过是短暂的一眼对视,那些被尘封,强行埋葬,却一直没能被彻底遗忘的受损记忆在一瞬之间全部被追忆了回来。
营帐中突然出现,身份不明的‘外来之人’——
某次迎战中,不由分说来到自己身边,成为与自己并肩作战抵御邪祟的少年——
被众人所认可,逐渐成为玉门关部队不可或缺之人,被众人所喜欢的吉祥物‘小白’——
闲暇时分和自己对酌闲聊,无意间透露出已经将宅女妹妹从画卷中带离的讨厌渣狼——
在营地中邀请自己,让自己从旁观者也变成其中一员,联系着所有人的温柔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