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的本质,是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愤怒。
如芙兰卡所说的,药瘾的痛苦是全身所有肌体的颤抖,是由内而发的痒,是连绵不绝永无希望的折磨。她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痛,伴随着诡异的痒,仿佛一张浸满了水的布,把她的口鼻都捂住。
一时之间,妮莫居然险些没有抗住突如其来的药瘾。
痛苦祭司的能力并不是简简单单地把此刻的疼痛取走,而是把对方身体中的病变转移到自己身上。
从此以后,有药瘾的不再是这个守夜女郎,而是妮莫。
守夜女郎的肉眼看不见的神经末梢,坏死的神经元正在飞速再生。多年里遭受致幻剂侵蚀改造的神经仿佛经历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清洗,蛆附在她神经上的黑泥正飞速消退。
守夜女郎由一开始的迷蒙,到后来的渐渐清醒,再到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她看到妮莫的身形似乎正在肉眼可见地消瘦,原本漂亮紧致的皮肤仿佛有些许松弛。
妮莫的身上大量出汗,呼吸急促,瞳孔散乱,赫然就是药瘾发作时的样子。
她不会看错,她是守夜女郎,而身体就是守夜女郎在社会上的入场门票,她绝对不会看错。
她能看到妮莫似乎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与折磨,但与之相对的,自己身上的剧痛和剧痒正在飞速消散。
一种轻松感油然而生,她觉得自己轻飘飘的,仿佛能飞起来。
痛苦转移很快结束,妮莫温和地拍了拍守夜女郎的手背,却没有立刻解开她的捆缚。
她的力量有限,若是在此刻花费力气给她松绑,一来可能会打扰到其他人的治疗,二来……她可能就没有力气给其他人治疗了。虽然痛苦祭司的体质配合提灯可以让这些永久性的损伤慢慢痊愈,但在短时间内显然不可能。
药瘾的痛苦远超她的想象,但越是痛苦的此刻,妮莫却愈发地感觉到神智的清明。
她在心中默念着女神的祷词,祈祷女神赐予她坚定的意志和不屈的顽强。
二十六个守夜女郎,二十六份药瘾。
还有二十五个。
鸽一天,祝大家圣诞节快乐
原因简简单单,圣诞节,别人加餐我加班。
呜呜呜呜呜好惨一uuz。
妮莫的个人篇章也快写完了,这一卷也快要结束,今年也快过去了,有点感慨。
从勇者的游戏,到骑士的怒号,再到钢铁的轰鸣。
再后来,贫贱者之血让这片恶毒的大地觉醒。
——
老爷,这片大地是很恶毒的,人也是很恶毒的。
不,不全是。只要还有你这样的人在,这片大地就不会恶毒。
以最卑微、最孤高的梦,致黑夜里的呜咽与怒吼。
第四百一十七章 我们配吗?
妮莫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撑得住,但她感受到了一种全新的境界。
把药瘾从第四个人身上吸走之后,她感觉到自己呼吸困难,无论喘多大的气,都像没呼吸一样。
她曾在锁身高塔经历的种种苦修,在这份折磨面前都是平静而祥和的。
她曾经历过二十天的绝食,依靠冥想、神术和意志对抗身体的饥饿;她曾独自跋涉过沙漠,在烈日的炙烤下默诵女神的荣光;她曾被悬挂于狄格利山的悬崖上,仅凭一块凸出岩壁的岩石静坐。
这些刻苦的修行锤炼了她的已知,强大了她的内心,让她的精神力量坚忍不拔。
但此刻,药瘾发作的折磨却是她从未体验过的痛苦。这种痛苦会引发她几乎所有的负面情绪,让她逐渐失去作为一个人应有的理智。
但这些刻苦的修行还是起到了作用,凭借远超常人的精神耐受性,她强压下身体的不适,向第五个人走去。
第六个,第七个。
一直到第十八个的时候,她已经颤颤巍巍,甚至忍不住低吟出声音来。
堤坝一旦开了第一个口子,就会如沙石般崩塌。
她脚步发颤,站立不稳。她的肌肉已经开始无意识地痉挛,控制身体的神经已经遭到了严重的破坏。
在外人看来,此刻的妮莫仿佛一具活尸,双腿内八,膝盖并拢在一起往前磨蹭,看起来就像来吃她们的僵尸。
第十九个。
妮莫的感官神经已经混乱,她的视力模糊一片,仿佛眼前蒙着一层厚厚的雾。她看到的世界复杂地重影,本应清晰的视野变成了一个个堆叠在一起的色块。
但妮莫还是强撑着身体,一个接一个守夜女郎的手抚摸过去。
她能感觉到守夜女郎们的痛苦,她感同身受——字面意义上的。
一片模糊中,只有一个声音支撑着她。
【我在成为痛苦祭司的最初几年,为很多身患重病的人转移过痛苦。我的身上有几十种绝症,十几种重症,数不清的慢性病。】
这是补人匠对她说过的话,她惊讶于补人匠是怎么在身患如此多病症的同时还活着的,但此刻,她明白了。
提灯在吊着她的命,不让她的生命之火就此消失,同时也在缓缓吸收她的痛苦。
这仿佛是世界上最残酷的刑罚,一个人无论承受多么大的痛苦也无法死去,偏偏还能用仅剩的那一点点生命力去苟延残喘,去保持神智,去知道自己是如何慢慢死去。
但她还没有死,就意味着她还远没有到达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