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莫咬着牙,此刻她的身形已经凹陷了下去,两颊仿佛两道深坑,皮肤下的肉就像被凭空挖走。
哪怕她再怎么努力地睁大眼睛,可暴突的眼球却带给了即将接受治疗的守夜女郎更大的恐惧,甚至让守夜女郎更加拼命地挣扎。
但这长着最恐怖面容的女人,却给了她最温柔的触碰,以及最柔和的安慰。
“不要怕,不要怕……”妮莫轻声呢喃着,“很快就不痛了……不要怕,女神没有抛弃你们……”
出人预料的,守夜女郎居然真的渐渐平静了下来。
也许是因为身上的药瘾发作症状正在飞速消退,也许是此刻形貌恐怖的妮莫让她产生了应激反应,但最终的结果就是守夜女郎乖乖配合妮莫完成了治疗。
这是第二十个。
轮到第二十四个的时候,妮莫的语言能力已经丧失,她只能用尚且不自知的恐怖面容对守夜女郎微笑,用干枯的手抚摸过她们的头顶,然后再发出几声让人听不懂的阿巴阿巴的声音。
第二十六个。
治疗结束了。
……
守夜女郎们并未被松绑,还是被捆在椅子上,可她们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前所未有的轻盈充斥着她们的身体,一种浑身的疲惫与痛苦都被忽然卸去的轻松感让她们情不自禁地发出舒适的低吟。
即便此刻她们是被捆缚的,却依旧感到了自由。
那是一种挣脱桎梏,放飞自我的自由。那是一种卸下重担,轻装前行的轻松。
自她们成为守夜女郎以来,便再也没有过的轻松安宁。
守夜女郎们沉默着,已经深深陶醉在了这前所未有的安详里。
而她们的身后,跪在地上的妮莫已经不成人形。原本饱满丰盈的身体此刻仿佛一只空荡荡的皮囊,皮肤上的褶皱能夹死苍蝇。她眼球暴突,呼吸短促,就算下一秒暴毙也没有任何人会感觉到意外。
刚刚被治疗的守夜女郎还沉浸在突如其来的舒适中,再加上妮莫在她身后,她并没有注意到妮莫的异样。反倒是最先被治疗的那几个守夜女郎发现了跪倒在地的妮莫,更是全程目睹了妮莫身体的变化。
她们不知道妮莫身上发生了什么,只能看到她仿佛被挤走了水的海绵一样愈发干枯——是的,干枯,仿佛一棵朽木。
“唔唔——”最先被治疗的守夜女郎意识到了妮莫的不对劲,但她此刻没有办法呼救,因为她的嘴里还塞着防止她咬断舌头的口球。
她们只能疯狂地挣扎,发出唔唔的声音,希望引起外面守卫的注意。
实际上,她们确实引起了别人的注意,但不是守卫的,因为守卫已经听惯了里面怪异声响。
守卫并不会一直盯着她们,因为看着这群被药瘾折磨的守夜女郎,心理压力实在是太大了。哪怕知道她们根本挣脱不开绳子,但依旧像在看管一群丧尸一样恐怖。
被引起注意的人是楚门。
楚门在送妮莫回到岚山城后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跟打更人讨论了一会儿事情,同时关注着妮莫的动向。
果然不出痛苦长姊所料,妮莫在一落地后立刻赶往守夜女郎的戒药所,为守夜女郎们转移药瘾。
对于这个决定,楚门说不上赞赏,只能说是大受震撼。
佛祖割肉饲鹰,莫过于此。痛苦长姊说得没错,妮莫的心中有大慈悲的种子。
楚门的身影在房间中缓缓浮现,连带着还有戴着眼镜的打更人。
“啊这……”打更人一眼就看到了跪在地上却没有倒下的妮莫,更是一眼就看出了她的生命垂危,“这才多会儿功夫?”
打更人并没有时刻关注妮莫的情况,因此并不知道妮莫来做什么了。因此当他意识到地上跪着的那具干尸就是妮莫后,险些当场爆出粗口。
楚门一言不发地单膝跪下,用这辈子最轻柔小心的动作扶住身体正在无意识痉挛的妮莫。
“能听到吗,妮莫?”楚门的声音在妮莫的心中响起,却没有得到回应。
二十六个人的药瘾,叠加在一起足以直接让一个人当场死亡。可痛苦祭司与痛苦长姊立下过誓约,因此可以保持最低限度的生命力不死。
虽然不死,但痛苦却会如实地承受。
妮莫行走过的路上有大量的水渍,看起来就像有人用沾了水的拖把胡乱地擦了一遍椅子之间的过道一样。
可楚门知道,那是妮莫流的汗。
也许还有泪。
“照看她。”楚门仿佛抱起一块已经脆化的页岩般,轻柔地把介于失去意识与意识混沌之间的妮莫交给打更人,“给她最好的医疗待遇,小心地保护她。”
打更人自然明白楚门的意思,意思是让他动用亚空间储存仓里的战地医疗设备:“我明白……她这……”
楚门沉默着摆了摆手,没有言语。
打更人小声说着,但语气中却有大受震撼的敬佩:“这也太……”
“别说了。”楚门轻声说着,“照看好她。”
打更人看了一眼屋子里瞪大眼睛看着他们的守夜女郎,对楚门问道:“你不把她送去绣娘那吗?”
“我来之前,痛苦长姊给我嘱咐过一些事,常规的治疗手段对痛苦祭司是没有用的。”楚门拿出一根试管,郑重地放到打更人的手里,“这是痛苦长姊给我的,你待会儿把她放到安全的医疗环境下后,把里面的东西喂给她。”
打更人看了一眼细小试管里仿佛还很有活性的小肉块,觉得有些毛骨悚然:“说实话,这东西卖相可不怎么好,你确定它……能行?”
“没有人比长姊更了解痛苦祭司。”楚门摆了摆手,“妮莫是神眷者,她不会这么轻易就死去——但你要是再不给她整个良好的治疗环境,她会康复得很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