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再加一具失去灵魂的身躯聚集在桂堂东的房间,桂堂东做了布置,防止被人窥视后转身,发现南轻絮和白西幽剑拔弩张。
他打个响指,窜出来的火焰把两人吓的同时后仰,他用命令式的语气说道:“白道友,把你和我说过的话,对南轻絮说一遍。”
世间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而人类口语化的叙事也不尽相同,哪怕是在描述同一件事,白西幽先后的态度不同,所以叙述的言辞也有微妙的不同。
说完之后,白西幽语气不快的补充道:“我的眼睛是深紫接近黑色,因为与外星异形的混血,白家人的身体通常更粉一些,我的背后也有小小的、未能发育的翅根痕迹,还有那些羞于见人的地方……我当着你们的面说的一清二楚,仿佛我赤裸身子在你们面前自证清白,你还让我怎样自证身份?”
“夫人,你对灵魂的理解不错,不如你感受一下这具身体与眼前少年身体里灵魂的相似程度?这样也算一重保险。”桂堂东问。
“我的心很慌,对不起,我感受不到。但是那么多隐秘的细节都能对上,”南轻絮小声说。
白西幽一脸不爽:“倒是我想问,为什么我的身体会在这里?”
“那是发生在9月初的事。”
桂堂东先是讲述他在徐国与郯国边境遭遇勒花天,并最终得到这具身躯,然后又讲南轻絮与勒花天的关系,这下子,白西幽看南轻絮的目光变得复杂。
“原来,是你女儿和我做了交易?”她说。
桂堂东代为辩解道:“未必是,勒道友没有令白家父子闭嘴恪守规矩的威慑力,她擅长穿针引线,却不擅长以势压人,因为她,或者说阴山盟的交战能力十分孱弱。
其中一种可能,是勒道友的师傅玉环真人,基于阴山盟修士独特的心魔考验,而帮助自己的徒弟弄来一具身躯,以在未来行扮演之法,寻求晋升元婴境;
另外一种可能,是我之前提到的魔门宗派烟雨楼修士坑了你,勒道友又从烟雨楼修士那里抢夺了你的身体。
所以没有足够的证据,表明勒道友对这件事负有绝对责任……如果有,我会抓住她后,逼你给予你合理的补偿。”
“补偿不补偿的,大人,我只想取回我的身体。”白西幽说。
桂堂东看向南轻絮,于理,南轻絮该把人家的身体还回去。于情,这身体寄予着南轻絮对女儿归来的念想,所以南轻絮恐怕不会痛快交出去。
出乎意料的是,南轻絮恋恋不舍的抚摸着怀里的身躯几秒后,把她交给桂堂东:“你……给她吧,我不舍得,但我明白事理。而且,也不能让堂东你难做。”
对于一个母亲,亲手把寄托着对女儿思念的重要之物交出去,无疑是很大的牺牲。桂堂东接手娇小的身躯,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懂灵魂脱离原有躯壳,转移到新身体里的引魂法术吗?”
白西幽呆住了,他懊恼的拍了拍头,桂堂东说道:“看来,在我们找到懂这方面的人才之间,你是回不去了。”
南轻絮露出一丝欢喜,她觉得自己的欢喜不合时宜,偷瞄白西幽一眼,见白西幽没有反应,她重新抱回怀里的身躯,带到疗伤室进行维护工作。
南轻絮给了桂堂东一个眼神,桂堂东懂她的意思,她要他对白西幽讲出全部,桂堂东有些惊讶,南轻絮摇摇头,笑的有些勉强。
桂堂东走过来,手放在她的脑后,给予她奖励的一吻,她转身离开,栗色的发丝在他的指缝里穿梭。
桂堂东关门之后,对白西幽讲出更多的事实……那些事实尽是南轻絮的血泪,她本人无法承受,但有助于让白西幽了解事实,所以她选择离开,而由她托付了人生的桂堂东来讲。
“所以,那位南道友用的是女儿的身体,她被女儿抛弃,而且也不知道她的女儿是不是女儿……”
白西幽烦躁的摸了摸头发:“为什么修道者的事情,总是那么糟糕?”
桂堂东解释道:“因为修道者混的再怎么差劲,也是衣食无忧,只有衣食无忧的角色们,才有精力去审视自己的内心,去实现自己的欲望。
芸芸众生,每天都在为生存奔波,他们身为人类,却没有思想,只是麻木而机械的活着,每当夜幕降临,他们才有空去寻觅那些廉洁的快感:烟草,酒水与臆想,去过着牲口的生活。”
白西幽沦为凡人少年不到一年时间,而且他从未品尝过人间疾苦,桂堂东说的事他不懂,但看桂堂东严肃的表情,对方大概说的是真的。
“大人,我想回到原来的身体。”白西幽看着桂堂东,“虽然我已经卖了自己的人生,但我想,我的本体应该可以再卖一次。”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刚才,那位夫人把我的身体交给你的时候,你抱的手法非常老练,看起来不止抱过一次。是那位勒真传或者你的夫人,用我的身体做过什么吗?”
“……”
“谢谢你的诚实,我刚想到的时候有些生气,但生气又有什么用?有些事已成既定事实,而且我又打不过你,惹恼了你,我自己反而要被折磨。
再加上,你肯耐心和我这样弱小的人对话。你也真是个奇怪的……好人。”
白西幽露出破罐子破摔的笑容:“只要我能取回原来的身体,我来当你的侍妾,一个没名分的情妇也行。我当了快一年的男人,肯定比一般的女孩子更了解男人,更懂得……取悦你。
跟了你,我也能过上好日子,仔细想想,如果能傍上你,说不定这是我人生的高光时刻呢。”
“如果你真的高兴,为什么笑的难看吗?”桂堂东问。
“我不笑的话,不是只有哭了吗?哭了……很难看啊。我已经输给了生活,可我至少、至少可以装作没有输的样子,去维持我那可笑的……可笑又可怜的面子。”
白西幽腮帮哆嗦着,他努力对抗自己的情绪,挤出笑容,但眼泪却落了下来,出卖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桂堂东掏出日晷看了看:“我先出去半个小时,这里的隔音性很好。你不必担心我笑你,这事本来就没什么可笑的,也不应该笑。”
他离开,把白西幽的身影与悲伤一起关在门后。
第四十一章 白西甚的坦白 9→8
桂堂东出来,在远处看到历晴川,历晴川原本走向其他方向,但看到他后,就像一只被猫薄荷吸引的猫,火焰穿过走廊,粉色与香气轰入桂堂东的感官。
“从师弟你的表情来看,显然那位厨子有悲惨的故事了。”历晴川说。
“我不会说的,师姐,也不要去逼问他。”
“你担心我动了你的牌?”
“不,他可以成为一张牌,但如果他对自己认识不清,也对真传们的游戏认识不清,他会成为一张注定被牺牲的牌。”
历晴川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她转身靠在窗前,乌云占据夜幕,黑暗在她的后背攀升,冰冷的风拂过她的头发,让她侧面的线条释放冷冽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