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先挑逗我的,现在跟我说放弃?我是那种始乱终弃的人么?”芬格尔向每一个对上眼睛的路人点头微笑,用下巴示意自己怀抱里的女孩,大声用德语说这是我的女朋友!引来每一个人祝福的笑声和掌声,女孩听不懂,但隐约觉得好像芬格尔在搞什么小动作,唯有偷偷捏住他的肉猛拧,芬格尔咬牙坚持继续秀恩爱。
“芬格尔,要好好活着。”忽然有人用极低的声音对芬格尔说。
“怎么说这么丧气的话……”
芬格尔笑着低头,发现手里的女孩不见了,波涛汹涌的浪花在他脚边翻滚,每一个浪头都像是要把脚下这艘科考船打的翻过去,黑色的雨云在天际交汇,倾盆而下的狂流把他的头皮打的生疼。他呆呆地捏了捏手掌,刚刚的温存似乎只是泡沫幻影,有的只是冰冷的海水从头到尾地浇灌。
“别傻了!水下组已经全灭了!施耐德教授都办法的事,你又能做到什么!”有人在芬格尔身边对他大吼,芬格尔看不清那人的脸庞,只是看到甲板上施耐德教授被封在一块三四米高的坚冰里,神色惊恐地端着水下步枪,好似什么栩栩如生的雕像,一群人正围着试图敲碎那块坚冰把施耐德教授救出来。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如果昨天晚上我没有喝酒的话!别管我了!”芬格尔一把挣脱了劝告他的人,纵身从科考船上一跃而下。
他没有防护服,更没有潜水衣,格陵兰海的平均水温常年都在0度上下徘徊,越是往深处就越能感到古怪的寒意,周围看不见有任何生物的踪影,尽管海况现在很差,也应该能找到什么东西才对。
芬格尔深潜的速度很快,就像传说中的人鱼,他在学院训练时深潜是把好手,可以不借助任何设备深潜到达百米,这已经远超普通人能够承受的标准大气压,但这还不是他的极限,他是混血种,更是青铜御座的持有者,强化后的身体能媲美金属的硬度。
脸庞异常湿润,说不清楚那是泪水,还是海水,他只是觉得心脏很难过吗,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握住,想要把他捏死。
渐渐地他也到达了极限,肺里的氧气已经所剩无几,四顾之下却还是什么都没有看到,他顾不得什么了,发了疯一样想要张口大叫,冰冷的海水立刻灌进他的喉咙里,唯一的一个音节都还没来得及发出,他就像那些挑战极限的潜水员们一样迎来了大海的拥抱,只能无助地吐出几个气泡,缓缓跌向深海。
“顾一一!”
芬格尔猛地惊醒,小巷子里传来垃圾的恶臭味,排水管道的污水就在他脚边流过,没有遮挡的天空洒下东京多日来未曾停歇的暴雨,把他身上那件套头衫打的格外沉重。
他自嘲地笑笑,挠了挠打结的凌乱长发,仰头继续靠在墙根上,难过之后唯有大雨能浇灭人心中的火焰,让人好好地安静一会儿。
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可每每还是会在闭上眼睛的时候想起和她在一起的时光。人的一生中总是有那么些个人难以忘却,他们用各种不一样的方式在你心中留下了铭刻一辈子的印记,有人靠的是他的混蛋,有人靠的是他的贱格,还有的人,是因为你喜欢她……
芬格尔曾经对路明菲吹嘘自己当年也是卡塞尔学院一枝花,路明菲上下看了看芬格尔笑笑说师兄,人生有追求是好事,但我们不能白日青天的做大头梦对不对?好歹弄点实际的,你要说你是执行部精英呢我还信点,什么卡塞尔学院一枝花,恺撒都不会这样自称自己好么!芬格尔大惊说师妹你居然能看出来我五百年修行的道行!路明菲说那可不,姑娘我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啊巴拉巴拉……
那时候路明菲是真的把这话当笑话看的,可芬格尔也真的没有对她说谎,格陵兰冰海事件之前,芬格尔真的是A级学生,参与过执行部的行动,在校园中的地位就好比楚子航和恺撒如今的身份。
但格陵兰冰海事件之后他就变了个人,说话做事和以前完全不是一个风格,更像他那位失去的女朋友。
对此校医的解释是他在海中缺氧的时间太长,影响到了部分神经中枢,以目前的医学想要恢复恐怕很难办到。
风尘仆仆的老人从德国赶来,为芬格尔办理了为期一年的休学手续,希望他能好好疗养。一年后他重新回到校园,却是以一名新生的方式加入,并且将档案更名为芬格尔·冯·弗林斯。
从此不再有人知道他过去的名字,这些年来卡塞尔学院里来了一批又一批的学生,走了一批又一批的毕业人和教授,曾经知晓那次事件的人已经为数不多,连带着校园第一狗仔名头的故事也就那么寥寥几个人还知道。大家都不约而同地不再提起格陵兰海,那是学院建成以来最大的失败,也是校董会急功近利的0糟糕结果,一切档案都被秘密地封存起来。
可校园里还有对那次事件耿耿于怀的人,校董会为施耐德提供了当时最好的医疗设备,而这位教授也因为对此事自责不再愿意提起,恰好顺从了校董会的意愿。至于芬格尔,校董会给他的补偿是卡塞尔学院的终生编制,以及将学院的超级计算机诺玛进行拟真人格编译,而这个模拟的对象就是格陵兰海事件水下组的小队长,顾一一,芬格尔的女朋友。
芬格尔没有点头也没有拒绝,只是很安静,好像默许了这种补偿,他没有选择毕业成为卡塞尔教师编制中的某一员,而是一直当个留级的学生,血统从A一路降级,直到变成了人尽皆知的废柴。
大家都笑话他,说他是个废物,可是这个废物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总是嘻嘻哈哈地出现在大家面前,有他在的地方就能把气氛炒热,在一所军事化学院里总得有个乐子人,芬格尔就是这个完美的人选,他同时也是最好的狗仔,总能在论坛上给大家带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娱乐新闻,很多人都喜欢他。
施耐德教授没有认出这个改头换面的学生来,格陵兰海的前一天芬格尔喝醉了,而他又是在施耐德教授失去意识后才下水的,施耐德并不知道在他之后有人发现了下潜组的残迹,芬格尔找到了一具尸体,他女朋友的尸体。
他为了把那具尸体从海底带回来花了太长时间,以至于确实脑部受到了一定的损伤,过去的人格被印象更深的顾一一所取代,言行开始更像那个女孩一样洒脱活蹦乱跳。昂热曾经感叹说芬格尔现在的样子就像是过去的肉体与亡魂的结合,活在旧时的阴影中。如果是放在魔兽世界里,怎么着也得是个Boss级别的亡灵。
不过这也并非完全的坏事,在屠龙的战场上,心中的仇恨会化作驱动人前进的动力,昂热校长就是卡塞尔最大的复仇者,他不介意自己的学生中也有这样一个人。因此昂热非常看中芬格尔,作为卡塞尔学院首屈一指的情报专家,在龙渊计划执行前数个月,芬格尔就已经被昂热秘密地派到日本来执行情报搜查任务。
蛇岐八家并不知道这枚暗中的棋子,芬格尔的工作进行的不错,譬如上杉越的存在就是被他察觉到了蛛丝马迹提供给了昂热。
但好景不长,龙渊计划开始不久,日本分部就单方面地切断了与卡塞尔学院的联系,辉夜姬建筑起完善的网络封锁和IP追踪,任何日本境内对卡塞尔学院的联络都会被屏蔽,第一时间就会有帮派分子追击到目标联络的位置。
芬格尔不知道这事,他只知道自己的联络在某一天忽然就中断了,身后还老是有一群咋咋呼呼的傻逼挥舞着球棒大喊八嘎呀路地要追杀他。他不得不东躲XZ,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得不到学院本部的支援,以至于他现在只能流落街头当个乞丐,那条因为翻墙刮破的牛仔裤已经一个多月没能有机会换了。
因为实在是饿极了,芬格尔真的有认真考虑过要不要去便利店打劫个面包,好在这事儿最终敲定之前有个JK妹子喝着酸奶从他身边路过,看他落魄的样子实在于心不忍,就把自己买来的限定版点心全都给了芬格尔。
第277章 化敌为友(一)
尽管已经落魄街头,浑身都散发着多日不洗澡的腐臭味道,芬格尔还是成功靠他的口才征服了樱花JK妹,跟妹子聊了很久的天,他把自己伪装成一个落魄的艺术家,用他还算不错的歌喉和故事把JK妹子骗的团团转,临走的时候还塞给了他一张万元大日钞告诫他不要气馁相信未来,一切都还能重来。
在芬格尔看来这绝非行骗之举,一个男人能靠一次邂逅就让女人心甘情愿的为自己花钱是一种本事,当年他喜欢被动,整天被各种小师妹围着转悠主动伸手拉住一起跳舞,为他锻炼出了猫王般的本事,如今全靠这些本事他才能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日本混口饭吃。
他摸出最后一个剩下的面包叼在嘴里走出小巷子,街上已经没有什么行人和车辆了,霓虹灯招牌上的电子钟显示时间已经是凌晨,酒吧和各类夜场都已经关门,只剩下最财大气粗的夜店依旧亮着顶天立地的霓虹灯招牌。
座头鲸当然认为高天原是这歌舞伎町里领袖群雄的大夜店之一,所以高天原的霓虹灯照片是整夜亮着的,受暴雨的影响这些天店里打烊的时间都提早了,不过仍旧会有迎宾的服务生站在招牌下,戴着雪白的手套。
芬格尔嚼着面包从街对面走过,他仰望着高天原的招牌,反复念了几遍店名,忽然流露出被拯救了的喜悦神色,翻手跳过围栏直奔高天原,一路上还朝门口的服务生挥舞着双手,像是电视剧里刚刚从猴进化成的人猿。
“请帮我找BasaraKing!右京橘也行!最好还是Sakura!”芬格尔用还算流利的日语跟服务生疯狂比划,两位大佬虽好,但此刻最佳的人选无疑还是可盐可甜的小师妹,落魄师哥在异国他乡遇见小师妹的组合,足以创造一段江湖佳话了。
店里已经没几个客人,服务生站在门前只是想维护一下高天原这种顶级夜店的形象,没想到还真有客人登门。服务生用狐疑的目光打量芬格尔,不得不掩鼻躲避他身上那股臭气熏天。
“对不起,高天原是女性会所,不接待男宾客。”服务生的语气还算温和。
“不不不!我是来找人的,找人的你明白么?”芬格尔很急,简直快要上蹿下跳了。
“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服务生双手示意安抚这只野生的猴子,“我们店里确实有你说的那些人,但不止是高天原,整个歌舞伎町都有很多人知道他们,他们是高天原的当红牛郎,每天想要见到他们的姑娘都得排着队撒钱才有机会。我不可能让你一个男人去和他们接触对不对?哪怕只是伤到他们一根手指,我们就要损失很多钱。”
芬格尔有种回到了卡塞尔学院的感觉,心说这俩货就算都委身到牛郎店里了还要搞阶级身份,在卡塞尔学院他们是狮心会长和学生会长,拜访还得走个流程,昂首阔步地进他们家大门那是想都别想。现在大家都到日本来了,牛逼哄哄的大佬们居然还能搞这一出,真是要急死他这落魄的小野狗。
燃烧的板凳从店里飞了出来直扑长街,高天原里隐隐约约传来咆哮声和打斗声,服务生吃了一惊扭头看向店里,芬格尔眼睛一亮瞅准机会撒腿就往里面冲。服务生一把揪住他的裤腰试图把这乞丐拒之门外,没想到那条多日来饱经风霜的牛仔裤实在受不了这种程度的攻击咔擦一声斜向开裂,服务生手里攒着半片布摔了个狗啃泥,芬格尔提着裤子蹦蹦跳跳地往店里面躲。
刚进店里他就震惊了,整个卡座区被打的一片狼藉,仿佛刚刚让火箭弹给轰过一遍,卡座中央两个长相相似的男人各自持刀谨慎地看着对方缓缓挪动脚步,这场面好比武侠小说里两位顶级高手的对峙。店里的牛郎们都谨慎地躲在一遍不敢上前劝架,倒是恺撒坐在板凳上悠哉悠哉地抽着雪茄,身边站着怀抱村雨满脸冷峻的楚子航。
看起来他芬格尔来的不是时候,虽然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仅凭本能就察觉到了场中最危险的绝对是那俩持刀的货色,于是贴着墙根蹑手蹑脚地行走,居然能不发出一点声音。
“主****!”
恺撒正抽着雪茄看源氏兄弟两个掐架,忽然听到一阵熟悉又贱格的声音,紧随而来的就是垃圾堆般的臭味,他扭头看去,正对上芬格尔那张哈士奇一般的傻逼笑脸。
“芬格尔?”恺撒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