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什么？”对面的女子看着他的笑容，一下子又忍不住咬牙切齿。

江离还是很无辜的看着她，“既然是弹给你听，为什么弹这么惨的曲子？是因为你师尊觉得有你这个徒弟是一件很悲伤的事情吗？”

“你不懂！师尊是为了用寂绝谣磨练我的琴心。”

“我要是有个徒弟我天天肯定恨不得给她塞糖吃，肯定不没事打她一顿折磨她，还美名其曰历练历练。”

“都说了你个外行人根本不懂！”

“你刚才说是为了磨练琴心，所以你也承认真不好听了？”江离朝着她露出温和的笑容，“这位道友，你别急，我这人……不太会装糊涂，说话有些直，先前若是有所冒犯，我向你道歉。”

江离对面的女子都要气哭了。

“我想应该真的是我不懂你们的音律之道，只是在我一个常人耳中，听到会感到痛苦的琴声，那自然是不好听的，希望你能理解，在我的理解里，没有人需要痛苦来磨砺淬炼自身，一定要依靠痛苦的拷打才能往前，是错误的。”

“不知这位道友随着你师尊学了这么久？你师尊可教过你些欢快的曲子？”

“自然教过。”

“不然……弹一段听听？”

“等我师尊弹完。”

“没事，你现在弹我也听的清。”

“我……可以吹一段曲子给你听。”

紫裙女子从腰间取下一支玉笛，凑到唇边，迟疑了片刻以后，吹奏了一小段欢快的乐曲，这一段曲子倒是真的有让人莫名开心起来的魔力，只是相较于泠音的玉玉小曲，情绪感染的能力还是差了太多太多，但江离的眼眸里此刻满是赞叹，“这才是好曲子嘛。”

江离对面的女子放下玉笛，手捏着裙摆，不知道为什么，她心底总隐隐约约有几分不安。

第343章: 第三百四十章 知音难寻

泠音的琴声还在继续，未曾有半分停歇。

但江离却终于见她抬起头来了，她的眼眸落在了江离的身上，并没有半分的迟疑，她的眼瞳是纯粹的黑色，很漂亮的眼睛，并不妩媚，也并不傲然，有的只是淡淡清冷。

琴声渐歇，江离眼见着她的手离开了琴弦。

“你认为我弹的很难听吗？”

泠音开口了。

她的声音也仿佛有一种独特的魔力，仿佛遥远的不可触碰，可却又好像在你的耳边轻声呓语，如今泠音开始质问他，江离自然就开始了滚刀肉，他脸上的笑容有几分谄媚与无辜，“泠音仙子的琴音，余音袅袅，如泣如诉，或许只因为我是个粗人，实在听不出好坏，若是先前有多冒犯，晚辈在这里向您道歉。”

“你从我的琴里听出了什么？”

“荒芜，寂寞，痛苦，狂躁，愤怒……还有点小虚无？”江澈这些话说出来以后，忽然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因为此刻温离卿看他的眼神略有些怪异，就连泠音身后的女弟子，看他的表情也很奇怪。

江澈一愣，“你看着我做什么？”

“我……只是听着琴声有些刺耳。”温离卿迟疑片刻，开口。

“有什么分别吗？”江离转头看向面前的泠音。

“你先前说的道理，我有不同看法。”泠音的声音真的就仿佛是趴在他耳边说的一般，江离此刻看上去倒是恭敬，“您说，晚辈洗耳恭听。”

“你先前说，我的琴声让人感到痛苦？”

“是。”

“痛苦是一件坏事吗？”泠音问。

“为何不是？”

“温离卿不想让我在此地弹琴，是因为几十年前，我曾在此地弹过了一次，不少弟子剑心破碎吧？”

“是。”温离卿轻轻点头。

“那许秋生，也是从你剑宗出来的弟子吧？”泠音追问。

这就稍稍有些复杂了，江离有些摸不着头脑，很快温离卿便为他解惑，“那一日泠音前辈在剑宗弹琴，剑宗有九成弟子都或多或少的神魂破碎，但也有两三个弟子，强行以剑意抵御这琴声的煎熬，因此剑意而更上一层楼，许秋生就是当日在寂绝谣中顿悟剑势了的一个修士，后来离开剑宗独自修行了，在五域中现在也算有些名头。”

江离的眼神有些诧异。

“我刚才弹奏的寂绝谣，确实会让人感到痛苦不假，可正因为痛苦，才会想要挣扎。修行一直都是如此的道理，宛若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若是已然对自身修为满意，单单只有增长修为的欲求，那样是不够的，痛苦会让一个人的欲求变得更加强烈，要么在痛苦中挣扎，要么屈服于痛苦中不再反抗。”

“他们的道心破碎，便是因为屈服了，分明有机会用剑意来抵挡琴音传递的情绪，但却放弃了挣扎，只为了能好受几分，或许对他们而言，我是错的，但对从这琴声中领悟到真谛的修士来说，我是对的，你觉得呢？”

泠音的声音安静空灵，江离认真想了想，“不对。”

“哪里不对？”

“你这就像是一个三十岁的成年男子，拿着沙包大的拳头揍一堆五岁大的小孩，还美名其曰要让他们学会反抗，这不是说笑吗？”

“重要的不是反抗。”泠音的声音很轻，但绝无半分怒意，反倒还透着几分慢条斯理的儒雅与温柔，“而是学会拥有反抗的勇气。”

歪日，遇到辩论高手了！

“那小孩很无辜啊，他也没想挨打莫名其妙被打一顿，难道泠音仙子你会想有个你完全打不过的人来揍你一顿吗？”

“被打一顿的损失只是修为停滞几个月，但如果从中学会反抗的勇气，却会让往后的修行之中一路畅通无阻，即便是如此，你还认为我是错吗？”

“反抗的勇气是天生就有的吗？”江离认真望向对方。

泠音一怔，一时间未曾回答上来，她回答不上来，就轮到了江离的环节，“这次听到你的琴音，能勇于反抗的人，下次遇到其它痛苦的事也会选择反抗，因为过去的境遇已经决定了他们会做出的选择，而被你琴音所伤，道心破碎的人，可能原本就拥有些反抗的勇气，但因为这一次在你这里受挫，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成功反抗，或许会因此失去原本拥有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