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大多数普通人来说,他们从来都不缺少希望,害怕的却是一次次满怀希望后的绝望,难道泠音仙子就不能保证这琴音不会成为压垮某个弟子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按倒你的理论来说,就算没有我这次弹琴,该被压垮的人还是会被压垮。”
“那么,为什么是由你来决定他们的命运?”江离的眸子直视着对方的眼睛,不给对方思考迟疑的机会,“说话!”
辩论重要的是赢,而不是谁对谁错。
“芸芸众生自有他们的命数,我今日在此地弹琴,也是他们命数中的一环。”
“但你可以选择不弹琴。”
“我想弹,不可以吗?”
“你想弹,但我不想听,所以不可以。”
“有人规定过我不可以弹琴吗?”
“这里是剑宗,起码最简单的规矩是,当别人家里的主人不希望你在他家里弹琴的时候,你就不可以弹琴。”
“你是剑宗弟子?”泠音斜视他一眼。
江离腰间悬挂的中州玄天道极宗玉牌明晃晃的闪眼睛。
“我不是啊。”江离坦然回答。
“那与你何干?”泠音的声音又恢复淡然。
“因为剑宗宗主刚才就想说让你别弹了啊。”江离无辜的眨眨眼,“可你长了耳朵却故意装作听不见诶。”
泠音刚要反驳江离,但忽然发觉她好像被绕进去了。
他们最开始讨论的是能不能在别人家里弹琴这回事吗?
江离知道她短时间内是反驳不了这句话了,乘胜追击,“要不这样,泠音仙子,咱们打个赌,就赌剑宗有没有超过两成的弟子,希望你把刚才的寂绝谣继续弹下去,如果有……我立刻给您磕头道歉。”
泠音当然不可能跟他赌,但江离这话一说出来,两个人争辩的点就定死在这了,泠音好像怎么说都没了道理,她那双古井无波的漂亮眼眸此刻生出一丝恼怒的情绪来。
“我不和你赌。”
“原来泠音仙子有自知之明。”不知道为什么,江离忽然生出一丝不安。
江小离过往所有的经历交给过他一个道理,不要轻易招惹女人。
泠音认真的看了江离两秒,接着低垂下眉眼,轻声说,“是我的错。”
江离感觉苗头不对了。
温离卿刚要开口,泠音的指尖却再一次在琴弦上拨动起来,可此刻温离卿和她身后那名弟子的眼神都很诧异,因为她的指尖分明在琴弦上跳跃,可她们却未曾听到任何声音。
反倒是江离耳边此刻开始有了琴声缭绕,这琴声倒是并不难听,只是他面前的视线却渐渐模糊起来,紧接着,他面前的画面开始渐渐扭曲,发生改变,琴声仿佛又渐渐消失,而他耳边一直有个熟悉的声音一直在喊他的名字。
“江离……”
“江离……”
“江离……”
江离面前的一切已经彻底发生改变,他面前此刻站着的,是穿着睡衣的凌薇,她的眼眶通红,发丝散乱,眼袋漆黑,一只手藏在身后,此刻在缓缓朝着他走近,江离没有言语,也无法动弹,眼睁睁的看着凌薇将手上紧握着的水果刀,直直的刺进他的小腹。
他感觉不到疼了。
可此刻心底却忽然变得无比空洞,他好像能察觉到眼眶掉出来的眼泪,可他却像个木头人一样,呆呆的说不出话,他只能看着血迹渐渐滴落,看着对面那个女孩脸颊的泪迹。
“你以为这样的幻境就能……”
他渐渐说不出话,因为凌薇的哭声传到了他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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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对他做了什么?”温离卿缓缓从身后拔剑。
她能看到江离此刻像是个木头人一样站在原地,可他的眼角却不停的有泪滴在往下掉,泠音抬头,淡然回答,“我只是用琴声牵引出了他的执念,并不会伤害到他半分。”
泠音的琴声蕴含着她的神魂力量,此刻她已经用神魂之力包裹住了他的神魂,也因此而窥见了他的执念,能够看到他的部分记忆,以及他目前所看见的画面。
“停下。”温离卿的声音冷冰。
泠音倒是真的停下了弹琴的动作,她面前的江离也缓缓睁开了眼睛,他凝视着面前的泠音,泠音也缓缓开口,“一直困住你的执念……是你唯一一个确信自己深爱的女人,不爱你了。”
她的这句话落下的一瞬间,江离已经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抓起了她面前那把木琴,手中燃烧起炽热的黑凰炎,黑凰炎开始灼烧起了这把木琴,而盘坐在那里的泠音眼睫却不曾有丝毫颤动,反倒是她身后的弟子此刻已经瞪大眼睛,一脸焦急,“师尊,师尊……九幽琴!九幽琴!”
可泠音仍旧坐在那没有半点动弹,她并未阻拦江离,看到她花费百年时间搜集世间所有名贵材料,才终于制作出的九幽琴,此刻在江离的手中化为燃烧,她的唇角却勾了起来。
“你烧掉这把琴,事实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哦,可怜的小孩,已经过去这么久,你还仍旧困在你的执念里不敢面对吗?”
江离手中的九幽琴已经化作一堆枯木,他将那堆枯木放下,凝视着面前的泠音,嘴唇微动,“你说的对,你赢了。”
泠音的眼眸淡然,可眼角却又仿佛有一丝笑意,“是你先招惹我的。”
“这把琴我以后会赔给你。”江离转过了身,不再去看泠音,匆匆离去。
泠音安静的注视着他离开,可她身后的女孩此刻却急的掉眼泪,“师尊,你怎么就这么让他烧了九幽琴?”
泠音站起身,朝着她的房间走去,似乎并不准备回答徒弟的问题,看到徒弟此刻都心疼的泪流满面了,她才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