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媞听了这话,抿嘴严辞道:“所以言姑娘的意思,是这千百年来的圣贤,都教错了?你没有值得敬仰的父兄、可以倚仗的夫君,不代表旁人没有。若因你之个例,就违逆先贤,不免狂悖。”
言如许看着慕容媞义愤填膺的模样,并没有同她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而是说了她心中的结论:“慕容媞,你嫉妒我。”
众人闻言,倒抽一口凉气。
慕容媞再也控制不住表情,露出了一瞬怨毒,但很快就笑了:“你说什么?你有什么值得我嫉妒?!”
言如许:“你嫉妒我比你知道得多,嫉妒我比你敢言敢说,你大昭第一才女的名号,因为我的存在,在这琅园英才殿里日渐蒙尘。”
“你胡说!”慕容媞霍然起身:“我才没有!”
言如许也缓缓站起来,直视着她故作强悍却已满是颓势的眼睛:“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慕容媞,我也嫉妒过你,嫉妒了很久很久。”
慕容媞愣住了。
言如许微微低了头,她确实嫉妒过慕容媞,只不过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她嫉妒慕容媞才貌双全,四海皆知,而她却只能在京兆尹府的后院里为了生存而藏锋守拙;她嫉妒慕容媞走到哪里都是旁人簇拥的焦点,人人都喜欢她,而她只能呆在角落里,别人看一眼都嫌弃;她嫉妒慕容媞那么轻易就嫁给她求而不得的陆逢渠,她甚至还曾经退掉他的聘礼,而他受此折辱,却依旧愿意让她做他的妻子……
陆逢渠此时在一旁静静看着言如许,他鼻根生了些酸涩,她苦涩的笑容刺痛了他。
言如许再抬头时,眼神又是一片澄澈清明:“正因如此,我才深知,嫉妒的背后,是最深的羡慕和认可。慕容媞,你其实很欣赏我吧。”
慕容媞的表情有刹那松动,但很快又变得凌厉:“胡言乱语,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夏凌霄的声音。
“言如许,我买了肘子、青瓜虾仁小炒、青菜豆腐汤还有甜心居的点心!”
夏凌霄和顾长随大包袱小提溜进来,就看到言如许和慕容媞剑拔弩张,一时愣住了。
他看了陆逢渠一眼,意思是“什么情况?”
陆逢渠心酸未消,白了他一眼,意思是“你瞎啊?”
言如许见午饭来了,高高兴兴退回了自己的座位,一个个打开食盒,狠狠吞了口水。
她忍着馋劲儿,将甜心居食盒中一个写着“桃花酥”的油纸包拿了出来,递给了纪望舒:“多谢纪姑娘仗义执言。”
“这次不算。”纪望舒将桃花酥收下了,但还是冷着一张脸。
言如许:“啊?”
纪望舒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这是拿夏公子的心意敷衍我呢?这可不行,下次你单独谢我。”
言如许也笑:“没问题。”
跟纪望舒做好约定,言如许终于可以吃饭了,刚想夹一块肘子皮,一支笔杆就敲到自己筷子上,言如许抬头,是一脸严肃的陆逢渠。
她撇了撇嘴,筷子换了方向,夹了一个虾仁放到嘴里。
吃饱喝足之后,下午的课程是言如许感兴趣的术数,时间总不算难熬。
待到散学,言如许收拾包裹准备回家,都走到官学门口了,突然见陆逢渠和慕容媞走在一起,似是有话要说。
她脚步顿了顿,眼神躲闪开来,心中莫名有了些焦躁,但她很快调整了心情,告诉自己今生不同往世,她已不是那个满心满眼都是陆逢渠的痴人了。
再抬头时,陆逢渠和慕容媞已不见了踪影,她不免又怔怔了一阵。
这时一人来到她身边,她转头一看,是魏骋。
她弯腰纳福,魏骋却道:“说过多少次了,你我之间,不必多礼。”
言如许只笑了笑,没说什么。
“逢渠说你受伤了,伤了哪里?”
“不碍事的。殿下也知道,臣女行事有些粗犷,只是挨了家里的罚,不打紧。”
此次沉默的是魏骋,这沉默里,隐隐有一丝不快,言如许察觉到了,不禁看向魏骋。
魏骋的脸倒是平静,只是确实不如以往柔和,半晌,他终是开口:“先前打雀排,你依旧欠我一桩心愿。”
言如许点头。
魏骋:“逢渠能给你的,我亦能给。你给他的,我一样也要。阿许,第三桩事,我要你不准偏心。”
“殿下你……”言如许慌了:“臣女……”
魏骋也是心若擂鼓,但见言如许此时的表情之中尽是惊惶,并无情谊,他登时就生了失落,而失落之中,很快就滋生了理智,他赶紧说道:“所以,哪里受的伤?为什么受伤?你不能只告诉他,也得告诉我。”
言如许差点就以为魏骋喜欢她了,此时听他这样说,大大松了一口气,原来就为这件事啊,好险……
她表情轻松许多:“因为我同窦望山斗嘴,我父亲觉得我言语无状,就用家法抽了我几鞭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魏骋一听,心中一紧,言灵施还真下得去手。
魏骋的声音低了些:“疼吗?”
“可疼了!”言如许还当魏骋如前世挚友一般,直言不讳:“打得我都看见太上老君了。”
魏骋还想说什么。
言如许见已经走到了东宫和出宫的分岔口,便跟魏骋道了别:“多谢殿下相送,臣女走了,明日琅园再见。”
魏骋欲言又止,只好点了点头:“明日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