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氏掀开眼皮瞧她,问:“怎么了?”
何青圆只盼着没漏出来,道:“祖母,我想解手。”
“不就只有三段了?这都念不完?”窦氏挥了挥手让她去,却见那绣凳垫上一抹红,便‘啧’了一声。
何青圆惶惑地看着窦氏,只听她叹气摇头,道:“偏偏赶在念经的时候来这脏事,白念也就罢了,还玷污了佛祖,阿弥陀佛。”
何青圆手足无措地站在那染红的垫子旁边,像是同罪证一道呈堂。
窦氏身边的妈妈带她去换衣裳,教她系月事带,又交代摇春,洗这脏东西的时候,得偷摸在夜里,晾也不能晾在日头底下。
老妈妈一口一个脏,让何青圆觉得自己体内灼灼流淌着的,都是脏血。
回京之后,何青圆发觉母亲、阿姐、嫂嫂待月事也是一样态度,遮遮掩掩,讳莫如深。
祝云来那触血,拿月事带的举动,于何青圆而言,就跟眼睁睁看她溺脏了衣裙无甚分别。
秦妈妈听了何青圆的话,虽也惊讶,毕竟比何青圆多经些事,道:“许是那些蛮人女子待月事的态度随意些?所以姑爷也就不以为然?”
何青圆不说话了,半晌才道:“许是,妈妈别担心了,等他回来我会服软的。”
秦妈妈知道何青圆会服软,她从来都清楚自己是倚仗谁过活的,所以掂量着任性的范围。
祝云来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的午后,施氏院里的眼线自他一进家门就报给了施氏。
“这么快就回来了。”施氏往好处想,笑道:“昨个夜里,怕是在什么青楼楚馆好睡了?”
“城里吃花酒的地方没有他的消息,”小秦管事手底下的人跟不上祝云来,只能上地方打听去,一无所获。
施氏心愿落空,摆摆手让人下去,又对祝薇红道:“季七成亲的喜宴,你同何氏一道去。”
祝薇红要是能去当然想去,光是看何青圆的脸色都算一出好戏。
“可人家没给我下帖子,上次诗会是见不得她们猖狂,这回是喜宴,季家又给那个狼崽,还有二哥下了帖子,也不是没把咱们家看在眼里,我怎么去?”
“哥哥嫂嫂带你去啊,不是天经地义吗?”施氏挑起一边细眉,她并不适合做这个表情,整张脸都歪掉了,“该借的势要借,周家与季家素来有交情的,周少卿那妹子又同姜氏是手帕交,你去处处关系。”
祝薇红原本犹豫,听了这话倒是心动,点点头。
祝云来说回来就回来,也没给何青圆一个准备,忽然就出现在她身前了。
两人相顾无言,屋里的人急急退出去,又轻手轻脚把门带上了。
门一关,凉风停。
祝云来这一夜不知去了哪里,身上有股子淡淡的檀香,散在这屋里,叫何青圆静下心来。
“夫君回来了。”何青圆柔声道。
祝云来见她张罗着给他斟茶递水,周到体贴,却刻意避着他的目光。
“既然还不开心,为什么要对我示好?”祝云来接过帕子揩了揩手,抓成一团扔回盆子里,溅开一捧水。
“没有不开心。”何青圆回内室去摆弄一副她新临摹的黄雀啄杏图,“只是那事儿腌臜,我不愿叫夫君沾染,一时激动,有些失言了,还望夫君见谅。”
祝云来倚在内室门边,隔着珠帘看她慢慢收拾桌上散落着的物件,觉得自己不在这里,何青圆似乎还多几分闲情逸致。
“其实我们部落的人也视女子月事不祥污秽,”祝云来忽然开口,何青圆推拢多宝匣的动作一顿,听他继续道:“我阿娘、阿姐若是来了月事,只能在夜里偷偷去洗衣。我那时人小,她们不避我,而部落里的其他孩子又视我为异类,不同我玩,我整日除了玩牛羊粪块,就是跟在阿娘、阿姐身后做小跟屁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