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乐平也放下食柶,微笑的轻唤着娄夫人。
“怎么了?”娄夫人很惊讶乐平会主动对自己说话。
乐平手轻轻一抬,从乐平身后走出两名温良端庄的女子,对着娄夫人跪拜。
“这是?”娄夫人错愕的望着这两名女子,脑海里浮起了一个荒谬的念头,难道她们是乐平给高囧找的侍妾?
“我和元亮成亲三年都无子嗣,这两名女子都是良家女,温良恭俭,家中亦有数名兄弟,想来定能给元亮开枝散叶的。”乐平柔声细语的说。
娄夫人脑子都混乱了,公主会主动给驸马纳妾?的确,没有那个皇朝规定驸马不可以纳妾,历代驸马纳妾的也比比皆是,但身为公主,只要不迫害驸马侍妾就已经是贤良典范了,要说给驸马纳妾……就是本朝最温文知礼的豫章长公主都没干过这种事。
乐平淡淡一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是我该做的,再说元亮也已经二十有六了,旁人同他这些年纪,孙子都该有了,他也应该有长子了,等她们生了孩子后,就是我们高家的嫡长孙。”
娄夫人见乐平不仅肯让高囧纳妾,还肯认养庶子为嫡子,又惊又喜,连声称赞乐平识大体。
陆希一直安静的听着娄夫人和乐平的对话,高严悄悄的伸手,握住了陆希的手,陆希对他回以一笑。
朝食结束后,高严对陆希说:“要陪我去别庄吗?”
“别庄?”陆希问,“你去哪个别庄?”
“就是我们高家家奴住在的城郊别庄,哪里有我的几个兄弟,昨天我成亲他们没来,我让王直在别庄招待他们了。”高严对陆希说,“他们都是些粗人,你若是去的话,不用陪着我们,我让司漪陪你骑马。”
“好啊。”陆希笑着说,“你的兄弟,那就是我的叔伯,为什么不去呢?”陆希没当过兵,可她也知道男人从战场发展出来的友谊,是非常坚固的。
高严见陆希这么说,眼底染上了笑意,“皎皎,你真是我的贤妻。”
“我可不要做贤妻。”陆希皱了皱鼻子说,“贤妻的结果就是被当成黄脸婆嫌弃。”
“不会。”高严望了望四下,见两人已经回了新居,周围也只有他们自己的近侍,挥退侍从后,将她搂在了怀里,“你是我的命。”
陆希听到心头一跳,她仰头半玩笑道:“要这么说,以后你嫌弃我了,那我就带走你的命。”
“你永远不会有机会的。”高严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认真的说。
浅浅笑意从心底散开,漾到了陆希的眼角眉梢,双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涡,高严最爱看她这么笑,低头亲了亲她可爱的小酒涡,柔声说,“我们走吧。”他也不是有意煞风景,但要在这么下去,皎皎又要拿自己磨牙了……高严叹了一口气,扶着陆希上犊车,自己也跟了上去,来日方长。
陆希上车后就在摆弄一堆黄色粉末,高严笑着问:“这是什么?你新弄的香?”
“不是。”陆希摇头,“这是蒲黄,有——止血的效果。”
“真的?”高严立刻对这种药材专注起来了,“真有止血效果吗?这药很珍贵吗?效果如何?”
陆希见他这么激动,就知道高严理解歪了,“阿兄,这个药是内服治内血的,不是治外伤的。”
“内血?吐血可以治吗?”高严问。
“我不知道。”陆希摇了摇头,“我只是知道蒲黄丸,是治疗女子经血不断、漏下不止,久而血虚者。”她想了想,又道:“我记得家里的医书还说过,如果用蒲黄水煎后,敷在烫伤处,可以让伤口早点愈合。”所以这蒲黄还有抗菌的作用?
高严若有所思,“皎皎,这蒲黄很珍贵吗?”
“不贵啊,就是最普通的水草,我芦苇荡里也有不少。”陆希说,“我们家里书房前种的那些小绿草就是蒲草,就可惜这些小草如果不移栽在沼泽里,过段时间就要枯萎了。”这蒲黄还是司漪说起,她认识一个部曲妻子,刚生了孩子,恶露不止,她才想起来让人从吴郡取了蒲黄来的。
“嗯,你给我些,我找人试试看。”高严说。
“试什么?”陆希问。
“能不能止外伤。”高严见陆希狐疑的目光,连忙解释,“我先让人抓几只野兽试试看。”
“军中没有止血药吗?”陆希困惑的问,军中不是大部分都是外伤吗?止血药应该是最发达的吧?
高严沉默了下,平时他从来不和皎皎说这些事,但皎皎马上要和他去蓟州了,施先生说得对,有些事与其让皎皎突然知道,还不如事先告诉她,高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皎皎,止血药是珍贵的药材,军中除了高阶军官能用外,很多小兵基本上都用不上的。”高严露出了一丝苦笑,“而且如果遇上大伤的话,止血药也没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军中哪有什么止血药,户部给的药作用甚微,一旦受伤了,最多就是布巾包扎、用火烧或者用烧红的铁烙,很多挺不住的人就这么死了。
陆希听得沉默了,高严见她不说话,以为吓到她了,连忙哄她,“不怕,这些只是少数人,大部分还是有药用的。”
“阿兄,你的意思是,你们现在军中止血药的效果并不好?”陆希若有所思的问,“那些止血药原材料是什么吗?”军中缺医少药,她是明白的,但她没想到高严的军队也会少,高严怎么说都是军部大佬的儿子啊。陆希苦笑,果然她还是太天真了。
“这些都是户部直接让人送来的,我并不知道配方。”高严说。
“阿兄,蒲黄能不能止血,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有一种药是止血圣药。”陆希说,“那种草药,每株长三个叶柄,每个叶柄生七个叶片。”陆希皱了皱眉头,努力的回想着,“它好像要在地里生长三年后,才能开始采摘,那草药应该在云南郡。”
“皎皎,你说真的?那三七真是止血圣药?在云南郡?”高严眉头微皱,云南郡地方很大,不过如果真有这种草药的话,慢慢找也能找到。
“绝对是真的!”后世云南白药都吹得神乎其神了,她怎么可能不知道白药的主要成分三七呢,“阿兄,你可以派人去云南郡,应该是云南郡靠近交趾、古时象郡的地方吧?”陆希不确定这会文山到底叫什么,“反正是在一座很高很高的高山上,你可以让当地人帮你找,他们应该知道的。”
“你说那些土人?”高严心中暗忖,对啊,那些土人世代生长在那里,应该比他们了解。
“阿兄,你让去的人,对那些——土人好一点。”陆希说,对这会的大宋的汉族来说,云南那边的少数民族,还不属于大宋的子民,只是土人而已。
“放心吧。”高严以为皎皎善心发作了,“我不会对他们怎么样的。”
“阿兄,那些人世代生长在那里,那边有很多止血的好药,不仅仅只有三七,他们肯定比我了解多了,你让人找到了后,还能让那些人帮着我们一起种,这样就不怕采完了。”陆希说,“这种药草很珍贵的,一旦那片土地生长了这草药,采完后好像十年内不能在同一片土地上种。他们缺粮食,我们用粮食换好了。”陆希对三七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能记得那么多,已经很不错了。
“是吗?”高严有些吃惊,“我知道了。”高严嘴上应了,可心里已经盘算开了,这样的话,就要多带些人手了,万一那些土人不听话,就教训到他们听话为止,高严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人会不怕死。
陆希又想起了一件事,“对了,去云南郡那边,会有瘴气吧?阿兄,你让去的那些人多带些艾草,尽量不要被蚊虫咬到,瘴气是靠蚊虫传染的,还是有多带些菣,那是治疗瘴气的良药,尤其是晚上睡觉的时候,一定要灭蚊,千万不能大意,路上也绝对不能喝生水、吃野味……”
陆希说了很多卫生常识,高严认真的记下,末了,陆希还是有点不放心,“阿兄,你一定要让人善待那些土人。”不是陆希多心,而是她实在看多了,别说大宋上层贵族了,就是在司澈、司漪口中,那些土人都是比牲口还廉价的东西,比贱奴还不如。
“我知道。”高严心中的狂喜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皎皎,你怎么知道三七?又怎么知道菣可以治疗瘴气的?”高严如何不知,云南郡、南越国,一直是历朝历代,想要征服的地方,但是每次看到那里瘴气四溢,让无数军士死在路途上。
“呃,我从书上看来的,不过青蒿也不能治疗好所有的瘴气,所以阿兄你一定要去的那些人注意不要让蚊虫叮咬,一定要勤梳洗,千万不能喝生水!”陆希说,她可不想自己随口的一句话,付出人命的代价。
“我知道。”高严低头亲昵的蹭了蹭她鼻尖,“皎皎,你可帮我立了大功了。”
陆希听得眉开眼笑,“这有什么,要说止血的草药,我还知道好多呢!就是现在不记得了,我回头去书库翻给你。”陆希嘴上说着,心里暗暗琢磨开了,阿兄说的也没错,有些大伤口光是止血药是肯定没有用的,但可以缝合啊。
她记得很多穿越书里都提过羊肠线,这个可以试一下,还有就是酒精,她可以蒸馏出酒精嘛。不过妈妈说过只有75%的酒精才有消毒作用,过高过低都没效果,唔,这个可以慢慢研究,实在不行,这个蒲黄粉和艾叶貌似都有消毒作用?看来她要让人多种一点蒲草和艾叶了。
高严见她眉眼都笑弯了,忍不住亲了亲她的双眼,陆希不舒服的眨了眨眼睛,抗议道:“阿兄,不要亲我眼睛。”
“好,我不亲。”高严低笑着移开唇,手移到陆希颈上,微微抬起她的头,啄吻上了陆希的樱唇……
“郎君。”犊车缓缓停下,王直的声音在车外响起。
高严微微松开手,让妻子趴在他怀里,抚摸着她娇嫩的面颊,“到了,我们下去吧。”要是他们在车上停留太久,皎皎又要觉得不好意思了。
“嗯。”陆希脸微红。
三月的天气,不冷不热,气候宜人,书房外一株玉兰花树上,雪白的玉兰花已经完全绽放,清雅的花香引得蜂儿蝶儿在花蕊间探来探去。胡敬让僮儿将躺椅摆在花树下,自己取出了养了足有三年的陶罐壶,悠然的躺在躺椅上,吸着茶水、嘴里还咿咿呀呀的唱着小曲。
“胡先生好兴致。”高囧下朝回来,见胡敬在自己书院里,怡然自得的模样,不由莞尔,“先生泡的是什么好茶?”
“就是寻常的清茶罢了。”胡敬见高囧来了,从躺椅上坐起,“元亮要来一杯吗?”
“好。”高囧知道胡敬如此行事,定是想和他长谈,让小厮泡了一壶茶后,就让侍从们都守在门口,他见胡敬手上的那只陶壶壶身光润柔腻,就知应该是他时常把玩的爱物,“先生不是一向爱用瓷杯泡茶吗?为何换了陶壶?”
胡敬笑而不语的取过一个瓷杯,从壶嘴中倒出一点茶水,推给高囧。
高囧注意到胡敬倒出的水,只有淡淡的茶色,可闻着却有一股扑鼻的茶香,“这是先生新得的好茶?”高囧问,他对茶道不算精通,只是这几年跟胡敬学了些。
“这是季慎三年前送我的陶壶,是选用义兴郡特有的一种紫泥烧制的,泡茶之时不夺茶香,因其壶壁能吸附茶气,季慎教我一天两次用好茶泡开,久而久之,便是在空壶里注入沸水也有茶香。”胡敬捻须微笑道,听了施温这话,胡敬三年间即便不用这茶壶喝茶,也是一天让小厮泡茶两次,养了三年总算养出一点茶香了。
“季慎?是陆太傅的原来的长史官吗?”高囧问。
“正是。”胡敬举起手中的陶壶道,“这陶壶处到我手中之时,平凡无奇,可经我三年摩挲后,居然有了如此光晕,可见任何事物,只要精心呵护,总会有光彩照人的一天。”
高囧听了胡敬的话,心头一动,并没有接他的话。
胡敬见高囧若有所思,轻叹了一声,“元亮,我听说乐平公主给你挑选了两位美貌温良的侍妾?”
“哦?是吗?”高囧微微一愣,他还没收到消息呢。
“莫说夫妻成亲三年不孕,便是成亲十年不孕,一朝有身孕的也不在少数,元亮不必太心急,只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庶子的话,到也未尝不可没有。”胡敬对高囧说。
高囧嘴角微晒,“她什么时候开始如此贤惠了?”他不信这两个侍妾是乐平心甘情愿给他纳的。
胡敬见高囧如此满不在乎,眉头皱了皱,放下手中的陶壶,“元亮可知一句话,妻贤夫祸少?”
高囧颔首,“听过。”只可惜他没那个福分。
“元亮认为这句话对吗?”胡敬问。
“当然。”高囧不假思索道。
“很多人都认为这句话是对的,可我却觉得这话只对了一半。”胡敬说。
高囧执盏给胡敬续了一杯,静听胡敬的话。
“旁人都说,有了贤妻,夫君才能大展手脚,可大家哪里知道,若是没有一个好夫婿,又哪里来的好贤妻?”胡敬摇头晃脑的说。
“先生这话从何讲起?”高囧挑眉问,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新鲜的论断呢。
胡敬一笑,吸了一口茶水道:“元亮,你可以知道我那老妻大字不识一个,性子爽利的很。”
“什么?”高囧吃了一惊,他是见过胡敬娘子,温柔端庄、书画皆通,待人接物都很从容有度,很多人都认为她是胡敬的后娶的豪门之女。
“她都是随着我这些年才学会这些的。”胡敬得意洋洋,“所以我老胡这辈子教的最成功的弟子,就是我那老妻了。我们年轻的时候也不知道吵了多少次,最狠的时候,我也嚷着要休妻,可回头想想,原配就是原配,就跟茶壶盖一样,只要本身没太大的缺陷,继配再好,终究有不合适的地方。”胡敬顿了顿,“元亮,乐平公主是金枝玉叶,性子是骄纵了些,可也没什么大恶之处,就算你们做不到琴瑟和鸣,也不至于闹得相互成仇人吧?”
高元亮道:“我没和她吵过架,哪里成的了仇人?”
“就是不吵架才不好,夫妻哪有不吵架的?”胡敬语重心长道,“你们没有嫡子,就算乐平公主碍于子嗣压力,给你纳妾了,可真等庶子出生,她能真心对那庶子吗?但对你来说,庶子一样是自己的孩子,莫说虐待了,就是薄待你心里都不会不开心吧?如此以往,夫妻能不成仇人吗?”让妻子贤惠的容忍夫婿纳妾,善待夫婿庶子,就让男人不好色一样,要是都能做到,还需要有人不断叫嚷吗?
他见高元亮神色已有松动,加了最后一把火,“家和方能万事兴,男人要齐家后方能平天下,古往今来多少英雄,最后毁在美人手中?都说美人是祸水,其实都是那些人自己不修身,怪不得女子。”他感慨道,“再说家是人一生中,时间待得最久的地方,若是夫妻关系不睦,在家都要提防着,人这一辈子该有多累?既然成了夫妻,那就是一辈子生同床、死同穴的,子嗣方面可以靠妾来生,可你能和妾谈心吗?会把心里话对妾说吗?”
高元亮沉默了半晌,“那依先生的看法,我该如何是好?”
“这方面,你就要多学学仲翼了,你瞧仲翼走到哪儿都想着安邑县主,得了什么好玩的,都给安邑县主送去,连去探望近卫,都带着安邑县主,这才是夫妻相处之道。”胡敬说,“当然,你和乐平公主一开始不能这样,但可以慢慢改善,这样的话,郎君看了也会欣慰的。”胡敬顿了顿,“元亮,若是上天注定没有嫡子,那也强求不得,但凡有一线希望,还是要以嫡子为重,不然无嫡很多时候就是乱家的根本!”
高元亮听得脸色一正,他的确相差了,原想着乐平那样,他还不稀罕她给自己生儿育女,但胡先生说的对,若是没有嫡子,他怎么对得起父亲对他殷切厚望?他朝胡敬正经的行礼:“先生,是元亮想岔了,元亮拜谢先生提点之恩。”
胡敬连忙扶住高元亮,“元亮,你能想明白就好。”胡敬轻拍他的手,“好好和乐平相处,别再让你父亲担心了。”
“我知道了。”高元亮应声。
胡敬见说通了高囧,心里松了一口气,总算不负郎君所托,宫里高后一直无子,陛下看到高太皇太后、高皇后辛苦为皇家操持的份上,不仅大力提携高家,还让元亮尚了乐平,这是皇家的恩情,高家必须惜福。作为父亲,不管是陛下还是郎君,看到自己撮合小儿女如此相敬如冰,换谁心里都不会舒服的,两人都是天之骄女、天之骄子,从小被人捧惯了,乐平不可能先低头,那就让元亮来吧,男人本就应该心胸开阔些。乐平毕竟不是常山,哪怕平日度用稍微奢靡了些,可该有的教养还是有的,也没有杖杀过任何下人,这点就足够了。
两人说话间,下人在外面通传,说是庖厨送午食来了。
胡敬顿时来了精神了,“快送进来了,也不知道中午是什么菜式。”今天早上他吃到的那几个裹了馅的蒸饼,鲜美可口,让他一反往常只有七分饱的习惯,一口气吃到了十二分饱。这两日是新妇入门,展现厨艺的时候,故高家几个主人从今天早上开始,就吃的是陆希做出来的膳食。对陆希那种她不是和高严出门了,怎么做午膳的疑问……呵呵,反正是送来的下仆说是陆希做的就好了。
高元亮对陆希的早上的朝食倒是没什么感觉,太清淡了些。
下仆打开食盒,两个红润光滑的冰糖猪肘出现在两人面前,“这是什么?”胡敬问。
“回胡郎君,这是豕肘。”下人说。
豕肉?胡敬和高囧面面相觑,时下豕肉有一股腥膻的怪味,故除了刚出生的小豕寻常家境好些的富贵人家,都不会吃豕肉,只有贫民才会吃豕。这豕肘怎么看不像是小豕,不过本着对陆家饮食的信任,胡敬还是尝了一口,“不错,肥而不腻。”也没有怪味,可他口味偏清淡,对这种大荤之物不是太感兴趣。
下人又拿出了一碟雪白的清溜鱼片,还有几碟做功一看就很精细清淡的菜蔬,胡敬一看就大喜,这显然是给自己专门做的,“安邑县主真是有心了。”胡敬心中暗叹,一样是媳妇,一样都不是自己亲手动手的,可乐平送来的食物,全是照着自己爱吃的来,而陆希就能感觉出高家人的喜好,一见早上过分清淡精致的饭食,不符合爱吃荤腥的高家人口味,中午就立刻改了食谱,能有这份用心就好。
高囧吃着很符合自己口味饭菜,突然想起了今天早上高严和陆希而来,两人脸上那灿烂的笑容,心中一动,或许他可以试试看……
新婚第三日,是陆希和高严庙见、归宁的日子,陆希和高严一大早就起身了,拜见过姑舅后,就由高威亲自领着两人入高氏家庙拜见先祖。
陆家的祠堂陆希小时候曾怂恿着高严偷偷带她溜进去过,昏昏暗暗的宽阔大厅里,长长的几排完全数不清的牌位竖立在案上,以陆希成年人的心性都看得鸡皮疙瘩全起立了,之后她就对祠堂之类的,再也不好奇了。
高严显然也是想到了小时候的事,他一直认为祠堂没什么好玩的,可是这丫头偏不信,硬磨着他带着她翻墙偷偷进去,结果最后还是他把她背出来的,他趁着高威不注意,悄悄在她耳边道:“这次不要我背你出来了吧?”
陆希听到高严的话,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伸出手,拈起他腰间的一块肉,狠狠的一拧,高严眉头一跳,这丫头下手越来越狠了。
高威走在前面,看不到小夫妻的举动,但高严的话清楚的落入他的耳中,看着两人夫妻感情和谐,高威开心之余,也更担忧起长子了,也不知道元亮到底有没有把胡敬的话听进心里。
等庙见结束,已经快过午时了,陆希看了看天色,准备现吃了午食再回去,这会陆家早过了饭点,她要是说么吃饭,肯定又是一番大动作。
“姑娘,郎君让人准备了好多归宁礼呢。”小雀溜到了陆希面前,对着她咬耳朵,“听说我们家的归宁礼,都是郎君让亲卫一手置办的,没让内院的管事插手。”
“你这丫头,尽会嚼舌根!”烟微又气又笑的拧着她的耳朵,“这种话也能对姑娘说。”
雀儿对着烟微吐舌头,“烟微姐姐,我不敢了。”
陆希笑让春暄拿了一碟点心给她,雀儿蹦蹦跳跳的往屋外走去。
“姑娘,你也太宠雀儿了,这样下去,这丫头什么时候能成器?”烟微很忧心,她和春暄是陆希身边贴身大丫鬟,春暄管内、她管外,一向很得陆希信任。可她们两人今年也有十九了,陆家像她们这么大的丫鬟,都差不多该找夫家了,姑娘肯定也不会留她们太久,春暄带着的夏暑已经教调的很不错了,可她带的小雀还是这副不开窍的样子。
陆希见烟微忧心忡忡,微微一笑,“说来你们年纪也不小了,有想过自己的终生大事吗?”
春暄和烟微互视一眼,照着两人心思,她们真心不想成亲,一旦成亲就代表不能在姑娘身边近身伺候了,但要是真独身一辈子,她们又狠不下这个心。
“你们是想在家生子里找,还是想找郎君身边的部曲?”陆希问,部曲的身份和家生子还有不同,部曲如果能立军功的话,就有机会成为良民了,家生子想要变成良民,就要困难许多。
烟微不假思索道:“我就在家生子里找,能成了亲我还能继续伺候姑娘。”陆家部曲数量远比家生子要少,嫁给部曲是有可能变成良民,但姑娘身边除了院子里几个女侍卫外,近身伺候全是家生子,以她们的身份就算当了良民又如何?还不如在姑娘身边当差舒服呢?
春暄道:“我也是,我不嫁部曲,就嫁陆家的家生子。”
陆希颔首道:“回头我让阿媪给你们找几个好的,你们仔细选选。”
烟微道:“姑娘看中就是了,我们有什么好选的?”
“那可不行,嫁人可以一辈子的事。”陆希起身往屋外走去,“随便选了,将来成怨偶怎么办?”
“什么怨偶?”高严走过来问陆希。
“没什么,我再说她们两人的婚事呢。”陆希说。
陆希身边两个贴身侍女,高严还是有点印象的,他扶着陆希上车后,对陆希说:“这种事你要费什么心?我——”
“你可别打我那两个丫鬟的主意。”陆希一口拒绝,“你那些兵痞,我一个都瞧不上。”对春暄、烟微,陆希是有私心的,她们从小陪着陆希一起长大,除了身份外,其他都不比司漪差,她也习惯她们伺候了,哪里舍得随便换人。
但陆希不可能不让她们不嫁人就伺候自己,所以全看她们自己的选择了。如果选了部曲或是陆家外院有前途的大管事,她帮她们一把,让她们以后生活无虞,但内院她是不会让她们插手。就如她重用乳母,可乳母的子女都只待在外院,不近身伺候。如果她们选的是普通的家生子,她准备让她们以后当自己的内院大管事。
高严原本是想解决点手下光棍问题,见皎皎一脸戒备,无奈的摇头,“他们其实还是不错的。”他身边的亲卫,别说是部曲了,就是良民也没几个能娶到娘子的,那些人看到陆家那么多丫鬟,眼睛都发绿了,一个个凑到了他面前,直嚷着要讨老婆。
“哪有什么不错的地方。”陆希一脸嫌弃,“我身边没一个丫鬟不认字的,你那些兵认字吗?这也就算了,还满口粗话、不讲卫生,不知道体贴女孩子,把老婆当丫鬟兼生育工具,这种人活该打一辈子光棍!”说起这个,陆希又想起王直和司漪的亲事了,这门亲事分明就是高严半强迫促成的,陆希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结亲了,容易造成怨偶,“让你那个王直对阿漪好一点,他要是让阿漪受委屈了,我让王家祖上三代倒霉到祖下三代!”
车外驾车的王直莫名的狠狠的打了几个喷嚏,背部还隐隐发凉,是得风寒了嘛?王直暗忖着,回头去喝碗姜汤吧。
高严见宝贝一脸愤慨瞪着自己,厚着脸皮抱着她说,“怎么会呢,王直是我伴读,什么都是跟我学的,我对你这么好,他肯定也会对阿漪好的。”
陆希轻哼了一声。
高严见她神色不虞,担心她找自己算账,连忙转移话题,“皎皎,你真得身边的丫鬟全认字?”
“当然。”陆希说,“不止我身边的那些丫鬟,陆家很多下人都是认字的。”陆家很多下人都是家生子,以前就主人身边的几个心腹是认字的,这样一代代传下来,陆家很多重要位置都是被某个家生子家族世代把握,当年大母和父亲也正是看出了这点,又担心常山对她下手,就从家生子里精挑细选了近百人,陪她一起读书,一面算是保护、伺候,一面也是让陆家有更多的下人读书认字,培养更多的人才。经过了十来年的努力,陆家和她差不多年纪的下人,连花园里扫地的粗使丫鬟,都能认上百来个字。
“那可有认字的年轻男仆?”高严问。
“有啊,阿兄你要几个?”陆希问。
“有几个给我几个。”高严说,“放心,我不会亏待他们的。”
“阿兄,你要把我们陆家的下人都领走吗?你要这么多人干嘛?”陆希错愕的问。
“陆家有这么多人认字?”高严吃了一惊。
“当然。”
“那能先给我五十个吗?我要能认字,也能写字的,如果会算账的话,那就更好了。”高严说。
“你一个郡尉手下连个认字的人都没有?”陆希不可置信。
高严苦笑,皎皎出自士族,可以说全大宋七成认字的人全是她亲戚,难怪她会把认字当成理所当然的事,可就算在高家,他的父亲和继母也就能认几个字罢了,“皎皎,军中能认字的人很少。”
陆希说:“你没问施祖翁要过人?”
“什么?”高严一愣。
“施祖翁带去的人,都符合你的要求,能写会算,你没和施祖翁提过这件事吗?”陆希困惑的问。
高严苦笑摇头,他哪里想得到陆家居然连下人都有这么多认字的。
“我这次长伯挑几个过去。”陆希见高严神色郁闷,安抚的拍了拍他肩膀。
“皎皎,你今天熏得是什么香?似乎和往常不同?”陆希抬手间,高严闻到了她手腕上的香气,这香味初闻似乎很清淡,若有似无,可越闻越觉得醇厚甘香,似乎有暖橘的味道,又带着茉莉诱人的芬芳……后来高严关注点就不在香味上了,皎皎的肌肤好嫩,轻轻咬一口,就会变得红红的……
“色鬼!”陆希一只手推不开高严,恼得直接揪他的耳朵,这人分明就是在吃豆腐!
高严抓下她另一只手,亲了亲,才笑问道,“是龙涎香的味道吗?”
“这是合香。”陆希摇头,“但我在里面加入了些龙涎香,所以味道更弥久醇厚。”龙涎香这么稀少,直接用来熏香就太可惜了,她取了一些研磨成粉,兑了溶液,当成定香剂用。
“你若是喜欢,我让人再去找。”高严说。
陆希摇头,“龙涎香来自大海,若不是凑巧,专门去找,会让很多人丧命的,没必要。你这次拿来的龙涎香好好利用,能用很多年了。”
高严点头,他不像陆希那么以人命为上,但龙涎香再珍贵,也不过是一种没大用处的香料,没必要花上那么多人命,如果说换了皎皎口中的三七,那就又不同了。
陆希归宁,陆家能到的亲戚都到了,连侯莹带着女儿和元尚师一起来了,陆希成亲,侯莹参加了但并没有入新房,因为她有孕在身,吴地风俗孕妇不能入新房。
侯莹的长女今年还不到两岁,软嫩嫩的小粉团一个,长相和元尚师如出一辙,备受父母宠爱,也不怕生人,见人笑,陆希到的时候,就见陆止和七祖姑拿着糕点逗着小姑娘。
陆言也在,比起三年前她长大很多,性格也变得文静了许多,陆琉和常山的相继去世,让陆言的打击,比陆希和侯莹更大,她是父母一下子全部去世。常山丧礼结束后,她就足足病了一年,崔太后和皇帝几乎把她当成陆琉娃娃般呵护,等闲不出崔太后寝殿。陆希婚前,娄英传出的天煞孤星的流言,让崔太后和郑启直接下了禁口令,不许任何人在陆言面前嚼舌根。
陆希婚礼,陆言和侯莹都来了,但姐妹三人没来得及说上什么话,就被陆止等人拉去应酬客人了,这会陆希归宁,三姐妹总算能坐在一起好好说说话了。三人上回见面,还是除服的时候,但那时候气氛沉重,不比这会是陆希结婚的大喜事,姐妹三人自陆琉和常山去世后,第一次在这么欢快的气氛下聚会,陆言脸上也恢复了以前灿烂的笑容。
“阿姊,你去涿郡可要注意身体,我听说那边很冷呢。”陆言担忧的说。
“是啊。”侯莹也面露忧色,“皎皎,以后有机会就让仲翼回京吧,在那穷乡僻壤的地方受苦做什么呢?”元尚师原是陆琉的别驾,可陆琉过世后,元尚师回京,陛下就直接让他留在京城了。
那边可不是什么穷乡僻壤,那里后世可是和洛阳、长安、建康媲美的龙脉之地,“看吧,仲翼说放不下那边的兄弟,我也想北地风情,和江南肯定不同,反正我们还年轻,出去历练几年也不错。”
陆言和侯莹也知道,武官和文官不同,文官讲究在京历练,而武官晋升最主要靠的是军功,光待在京城可出不了军功,“反正在外一切小心。”侯莹关切道。
“嗯。”陆希对姐妹的关心还是很受用的。
陆希和陆言、侯莹说笑了一会,两人知道陆止定有些私密话要和陆希说,就借故先离开了。
陆止关切的问着陆希,“怎么样?高严对你还好?”
“他对我很好。”陆希甜甜的对阿姑一笑。
陆止见她笑的甜蜜,心中松一口气又递了一本书给陆希,“诺,这个是我们陆家祖传的,可以给女儿陪嫁的。”
“书?”陆希好奇的翻开,入眼就是:“黄帝问素女曰?吾气衰而不和?心内不乐?身常恐危?将如之何?”这是——素女经?
“回去好好和高严好好琢磨琢磨,对身体有好处的。”陆止笑眯眯的对侄女说。
“真得有用?”陆希不是没看过素女经,对古人性学研究叹为观止,但是里面还是有不少比较古怪的姿势,比如闭守精关、行而不泄,真有男人能做到吗不会憋出病来吗?
“有用没用,你回去试过不就知道了!”陆止轻敲侄女额头。
“我就好奇问问嘛——”陆希揉着被敲痛的额头。
陆希这次归宁,袁敞也来了,他和元尚师一起,陪着高严说话,陆止和陆希出来后,大家聚在一起说笑了一番,又一起用了晚膳后,木木就在打瞌睡了,元尚师和侯莹就先回去了,宫里也派人来接陆言回去。
袁敞对陆希说:“皎皎,你们大后天走吗?什么时候出发?我和你们一起走。”
“是吗?”
“你跟着干什么?”
陆希惊喜的声音和高严戒备的声音同时响起。
袁敞没有理高严,迟疑了下,对陆希道,“我要去临邛当盐官,正好能和你们走一段路。”
听到“临邛”陆希笑容一滞,临邛属于蜀郡,就在广都县附近,是大宋出名的盐产地,不过她很快的就恢复了自然,“表兄去临邛当盐官了?恭喜啊!我们还能顺路?太好了。”
“是啊,我一个人走也无聊,正好可以和你们在路上说说话。”
高严心里冷哼,顺路个屁?一个往北,一个去西南,鬼才顺路!就那么一段官道,还一起走,他吃太撑了吗?而且他不认为和袁敞有什么话好说,正想拒绝,却听陆希附和声,“对,这样我们路上就有人说话了。”高严这下硬生生的把拒绝咽了下去,狠狠的瞪了袁敞一眼,袁敞只当没看见。
陆希和陆止依依不舍的告别后,就和高严一起回去了,两人新婚的第四天,陆希什么地方都没去,就留在家里打点着行装,将出行事宜打点差不多后,就早早的睡了,明天卯时就要出发了,最晚寅时就一定要起来了。
出发这天陆希刚洗漱完毕,正在和高严一起进朝食,就听下人通传说,阳城县主、陆观主和袁郎君来了,陆希又惊又喜的迎了出去,“阿姑、阿妩、表哥,你们怎么这么早来了?进过朝食了吗?”
“阿姊,我们是来送你的,阿薇姐说她早上来不了,让我代她一起送你。”陆言说。
“你们都费心了。”陆希说,侯莹已经是妈妈了,元尚师也要卯时上朝,她早上肯定抽不出身。
“阿妩是昨天出宫的,昨天怕打扰你忙,就没来。”陆止说。
“你们来算什么打扰,我也没忙,就坐着发了一天呆而已。”陆希笑着说。
大家说笑着,又一起落座,进了朝食,高严和袁敞体贴的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了三人,直到快卯时,陆希快出发时,三人才眼眶微红的走了出来。
“阿姊,路上小心,到了蓟州一定要给我写信。”陆言依依惜别道。
“我会的,你也注意身体。”陆希眼眶也微红,她这些年是在建康、吴郡长大的,一下子离开了家人,去一个完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饶她以成年人的心性,也多少有些忐忑,不过忐忑中也带着些兴奋。
陆止对陆希、高严、袁敞道:“小心身体,出去好好历练几年,对你们将来也有好处。”
三人恭敬的应声。
和陆家依依不舍的场景不同,高家就相对简单利索多了,高威和高元亮只在上朝前,对高严说了一句路上小心,而娄夫人因受了惊吓,昨天就病倒了,高二娘和高回也出现了一面,就匆匆回去侍疾了,最高兴的要属高团,他终于得了父亲和二哥的同意,可以和二哥一起去蓟州了。
高威子嗣颇多,光是明面上的儿子就有六个,高囧、高严、高园、高回、高团、高围,除了高囧、高严和高回三个嫡子外,余下的全是庶子,这些还是明面上高威承认的,还有不少随母贱籍的庶子女,连高威自己都不清楚,更别说外人了,高团排行第五,和他一样的庶子高园比高严小三岁,迄今文不成、武不就,高团实在不愿意和三哥一样,就是死缠烂磨的终于让二哥带自己去蓟州了。
江南多水道,大家出行大部分靠水路,高严带着陆希,先乘车赶到水码头后,才卸下随身行李,登船一路北上。陆希和高严的亲事,陆家和高家准备了三年多,陆希早打好主意,成亲后随高严去涿郡,故三年来陆家持续不断的往涿郡送了不少东西过去,陆希这次出行,一律从简,只带了最简单的随身行李,船舱里大部分都被一路上的食物、药品之类的必需品填满了。
陆希的大部分陪嫁,都留在了高家,那三千册书,本来就是耶耶特地为她去高家准备的,若是嫁入相同的士族,也不需要那么多书册了,嫁妆中一些比较珍贵小巧之物,连带一百册书,陆希都让五树带回芦苇荡了,大件的就留在高府。路上陆希没有带几本书,她要看的书,这三年差不多都整理出来了,该运的早运去蓟州了。
袁敞此去临邛也是王珏决定的,盐官品轶不算太高,也非常辛苦,但盐铁一向是肥缺,王珏安排外甥去临邛,也是有意锻炼他。袁敞和高严他们能一起走的路并不多,故一上船,袁敞就来找陆希说话了。
“表哥,益州、司州是不是有很多盐矿?”陆希问,她和阿妩的封邑都是有盐的,临邛也有,难道那边是盐产地?
“益州的盐矿应该比司州更多吧。”袁敞笑着对陆希说,“皎皎,你若是有闲心,以后来临邛玩玩也不错。”
“好啊。”陆希笑着给袁敞倒了一杯茶。
袁敞轻啜了一口茶笑道:“在外面最不适应的就是没茶水喝。”袁敞很喜欢陆希送给自己的那瓶银丹草香油。
“以后我给表哥多送些茶叶。”陆希闻香知雅意道。
袁敞笑眯眯的望着陆希,“多谢阿妹了。”
高严在一旁冷着脸看这对兄妹相谈甚洽。
快初夏的天气,天气不冷不热,正适合行船,船一路顺风顺水,袁敞不过随他们走了两天就告辞了,等告辞的时候,还不等袁家训练有素的下人替袁敞收拾行礼,高家那些近卫已经手脚迅速整齐而又小心的将袁敞的行礼全部转移好了。
袁敞满脸笑容的对高严说:“多谢仲翼费心了。”
“子亮客气了,这是我该做的。”高严也回以笑容道。
两人不约而同的朝陆希偷偷瞄去,就见陆希神色略带不舍的对袁敞说:“表哥,你此去一路珍重。”
高严此时也对袁敞道:“路上小心,等上了船就插上官家的官旗。”
“我会的,皎皎、仲翼你们也一路顺风。”袁敞说着,就上了自己的船。
陆希看着袁敞远去的身影,轻叹了一声,大家都大了,开始各奔东西了。
“皎皎?”高严低头握着陆希的手。
“没什么。”陆希仰头对高严甜甜一笑,幸好还有你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