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
他深深地望着我,轻轻道:
“睡吧,朕就这样看着你睡。”
“呃?您不要臣妾侍寝?”甫说出这话,脸上刹时红晕满布,我的思维方才一定处在眩晕的片刻,不然,怎会问出这话,指尖暗暗掐了一下自己,我是怎么了?说出的话,完全愚蠢到了极致,他是我的杀子仇人,为何,在他的凝注下,竟会乱了方寸。
“你身子才刚恢复,朕不想被人误做昏君。”
“那您这样看着臣妾,臣妾也是睡不着的。”
他微微一笑,如玉的脸上,光华明耀,然后,他复躺于我的身侧,将我轻柔地从后面拥住,心中有一丝悸动隐现,但稍纵即被彼时的伤痛所覆盖。
我的指尖深深嵌入指腹,很疼,这份疼提醒着我,不能仅享受目前看似美好的表相,而忘怀过往深层的痛楚,我不会忘,也不能忘!
随他去藏云,也好。利用这段时间巩固圣恩,亦可以暂避宫中的纠葛。德妃到底是怎样的人,再回宫时,我该看得更加清楚。
殿外,更漏声响,已是三更天,如若不是妃位,此时,我便该离去,但今晚,我却可以一直伴着他到五更。
这一切,纵然不是我所愿的初衷,却逐渐成为我今后所不得不维系的必然。
无事殷勤费思量(上)
从昭阳宫回倾霁宫,望舒、萱滢已替我准备好沐浴温汤。
浸在弥漫着胡荽辛香的温汤内,氤氲水雾弥漫在屏风后的斗室。
虽是初秋,仅一盏茶功夫,额际已有细汗渗出:
“芩,绵巾。”我轻唤。
一边已有洁白的绵巾柔软地替我拭去汗滴,我闭上眸子,道:
“芩,明日去藏云,你一并去吧。宫里有萱滢她们料理,想是无碍的。”
“娘娘,是我,望舒。”淡淡的语音在耳边响起,
眸华微睁,一颗晶莹的泪珠不受我控制地坠落于温汤中,不着任何痕迹。
我怎么又忘记她已经离去,倾霁依旧,惟独她,不在了。
深深呼进一口带着潮意的空气,悠悠启唇:
“舒,你随我同去。”
“萱滢也一并去?”
微微摇首:
“倾霁宫尚需留人打理。”
“明白了。娘娘的行装我会亲自准备。”
颔首,屏风外,婉绿禀道:
“启禀娘娘,芊宝林求见!”
她?今日到来,却是为何?犹记起流觞宴饮那绝子。
“请宝林于前殿稍候,本宫即刻就去。”
起身,换上月白妆花缎面,水绿缠枝暗花绫里的宫装,微湿的头发细细梳齐,用同色丝带束了,随意披于肩后。
行至前殿,她早起身相迎,按规行礼:
“芊宝林参见璃妃娘娘!”
“宝林不必多礼。”我淡淡一笑,在正中坐下,示意她在左侧椅上落坐。
余光掠过她婀娜的仪态,却蓦然一惊,她身后侍立的宫女竟然就是堂妹忆晴。不过一年多未见,她形容憔悴清瘦。往日顾盼生辉的眸子,此刻只如一潭死水,无光。
“璃妃娘娘,嫔妾昨晚才知,内务府分派来的这名宫女,乃是娘娘的故人。”她温婉启唇,莺语绵绵,若水的眸光怕是早就察觉我的刹那惊讶。“所以,今日才带晴儿前来,留与娘娘身边,终是好的。”
她言辞恭谨,聪颖如她,定知忆晴与我的关系,未待我如何,已主动将其让与我,话语间亦说得疏而不漏,芊宝林这般,怕是眼见得其宫中主位澜充仪势败,才示好于我。
无事殷勤费思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