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心知,此时收下堂妹,恐多有不便,但眼见得她如此神情,我又怎能弃之不管呢?
当下,微微一笑:
“晴儿确实是本宫的故人,宝林有心了。只是她乃内务府指给宝林的宫女,宫中各宫按着品级,宫人分派皆有定例,如此私予了本宫,怕是不好吧。”
“禀璃妃娘娘,嫔妾早就禀于德妃娘娘,得了她的允许,才敢做此主张。”她低眉顺目,乖巧十分。
“哦,那如若晴儿并非本宫的故人,岂不折了宝林的一番美意?”我语意淡泊,不辨情绪。
她竟懂得先去禀了德妃,那阖宫之内,必是提前知了我与忆晴的这层关系。她为罪臣之女,到近亲堂姐处当差,日后不知道要得多少是非。
但也怪不得芊宝林,毕竟,私下收让宫女,亦是要禀了高位后妃,方可行,否则,亦是违了宫规。
“本宫多谢宝林的美意,倾霁宫中的宫婢,宝林随意选一位吧。”
“娘娘的美意,嫔妾怕是受之有愧了,德妃娘娘托嫔妾转告娘娘,娘娘自晋妃位,按着惯例,亦该多添六名近身宫女,十名粗使宫女,外加六名内侍。因着几日忙于中秋家宴,未顾上此事,倒是她的疏忽了。所以早让内务府划了一名宫女给嫔妾,剩余所缺的几位,也让内务府挑选了若干人,待会就请娘娘过目择选。”
她口齿倒是伶俐,一路循循说来,竟丝毫不错,如烟非雾的眸华蕴于凤眸中,似凝非凝地望着我,自是别样的一种妩媚。
颔首,道:
“真是难为德妃娘娘了,后宫琐事诸多,倒还为本宫这等小事费心。”顿了一顿,“本宫尚未用早膳,宝林若未用,不妨一起。”
“与娘娘共用早膳自是嫔妾之幸,但嫔妾今日还应了鸯美人去看望于她,故而,不叨扰娘娘了。”
她起身行礼,我准了,方才离去。
“忆晴,你——可好?”我屏退一众宫女,转身问独自伫立一旁的堂妹,她恭敬,然却若陌路人般跪拜在地:
“奴婢参见璃妃娘娘!回娘娘的话,奴婢承蒙娘娘眷顾,一切安好。”
我欲牵她的手让其站起,她却不露痕迹的挣脱:
“奴婢手脏,怕污了娘娘的手。”
这一挣,我的手尴尬地凝结在了周遭寂冷的空气中,然后,黯淡地收回。
个中的误解,我又该怎样去化解呢?突然觉得头疼,一丝丝,劈入思绪,愈加紊乱。
我抚着额际,颦眉,却柔声道:
“起来吧。明日本宫会随御驾前往藏云,忆晴,你一并跟着。”
明日,如果我彼时知道,这是另一场劫数,我是否又会去呢?
但,没有人能预料人生,一切,早在冥冥中都注定了……
藏云千里疑窦生(上)
天烨将朝政暂交摄政王代执,丞相相辅,于八月十七日启驾藏云。
藏云乃东歧离西周最近的一座边塞鱼米之城,所距西周不过半月路程,因着与北溟国主会晤,天烨随行仅带了两万精兵,轻车简兵,连夜兼程,终于在八月廿九日清晨抵达该城。
甫下御车,眸光所及处,如出了西周国境沿途所见一样,均是战争带给百姓难以弥补的创伤。
主道两边,仅有几家商铺开着,更多的则关阖着大门,往日的招牌也掉落在地,蒙了尘灰。
街道冷清,稀稀落落仅几人,见着天烨的御驾仪仗,亦惊恐地躲至一边。
心下感触愈深,望向天烨,他淡淡道:
“璃儿,你先到行苑休息,朕还要召见叶飞羽、李昶二人。”
一边顺公公早迎我往不远处的行苑走去,
行苑该是藏云城内为皇室所建的别宫。因着藏云乃东歧知名的鱼米之乡,纵是别宫,倒亦是极尽奢华。分南,北两苑。各占地十余顷。
四国,如今只剩下三国,君王争战扩充国土,苦的,却是百姓。
此次御驾亲临,也带了药品粮食,该批物资一大部分,早先于我们十日启程送往藏云,随带的,沿途也分发给一些难民和兵士。
略作休整,便遣了望舒、忆晴准备几大锅热粥,往市集中心布施。
因是宫妃身份,只远远地由禁军护卫在一旁的酒肆楼上,持扇遮面,望着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