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晚了三年。
可,终究这一天,还是到了。
世人贪欲的根蒂,哪怕,帝王,都不会免俗。
他的喉间发出声如夜魈的笑声,这种笑声长久的回荡在这片死气沉沉的殿内,很久很久……
那日,慕湮因其母骤然辞世,晕阙于承欢殿内,夕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昔日的好友痛不欲生。
她看着太医将慕湮恢复清醒,清醒后的片刻,慕湮仅对着她,说了一句话,一如三年前,那个王府遭受绝杀的那晚,她对慕湮说的话一样。
“颜颜,今日家门突有变故,不能陪你了,改日,再聚。”
又是一句改日,真的还会有改日吗?
心里,是对慕湮命运悲凉的伤怀。
失子、丧母,这样的创伤,接踵而至,是会让人崩溃的。
面对生离死别的痛苦,她深深体味得到,可,也正因此,她知道,她能做的很少。
这种痛苦,只能靠自己走出。任何人的劝慰,所能起到作用,终究是小的。
所以,她唯一做的,除了,默默于心中,替慕湮祈福外,再无其他。
轩辕聿刻意隐瞒着慕湮小产一事,不让她知道,定是怕她再劳心伤神,累及胎儿,不是吗?
他对她的心意,她看得明白,即如此,在他的面前,她不能让他担心。
慕湮由宫人扶着,离开殿内后,她倚进他温暖的怀里,没有再说一句话,也没有再流泪。
在他的眸底,她愿留下的,仅是她的笑靥。
翌日,轩辕聿的御驾仍是照着预定的行程安排,启驾前往颐景行宫。
他只带了她一人,后宫其余诸妃,都未曾带,留下的名义就是陪太后于宫内共度除夕家宴。
太后率诸妃送出两仪门时,仅语重心长地嘱咐了他一句,愿皇上圣体躬安。
轩辕聿象征性的告别,并没有多说一句话,返身,从暖椅上抱下她,往十六人抬的宽大轿子上登去。
这种轿子,坐于上面,如履平地,他把她抱得很紧,紧到,仿佛,他在怕着什么。
她安然于他的怀抱。
比起慕湮,她真的得到了太多,太幸福了。
当年的阴差阳错,成全的,是她的幸福。
‘慕湮’,她的心里吟出这俩字,只听得,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洞悉她心思的锐芒:
“不是你的错,一切,与你无关。若有错,也是朕的。”
“皇上——”
“好了,这个除夕,是朕陪你度过的第一个除夕,在这段日子里,朕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
开心,她可以吗?
“别多想,生死由命 ,都是注定的。”这一句话,莫名带了一点悲凉意味,一如,他手心的凉意,渗进她披着的厚厚坎肩内,让她愈紧地贴近他的身子,汲取来自于他身上的温暖。
不知为何,除了他手心冰冷之外,他身上的温暖,也比不过她的。
即便如此,贴近他,她的心底,是暖意温融的。
这,就够了。
抵达颐景行宫时,已是深夜。
从点点的宫灯照拂间,她知道,这座环绕于湖泊中央的行宫,是美丽的。
不同于禁宫巍峨的美丽。
他们的轿子,停在行宫内的一处殿宇门口,上书三个苍劲的大字:“天曌殿”。
他抱着她进得殿时,她略仰了小脸凝着这处殿宇,只轻声嘟囔出一句:“连名字都照搬。”
“天曌宫,是朕的寝宫,天曌殿,是你和朕的寝殿。”
她的身子在他的怀里欠了一下,低声:“臣妾不住这。”
犹记起,太后曾让她叮咛着皇上,时常去看看那六位后妃。
如果,她住得离她们近一点,是否,更能顺便劝劝他呢?
因为,眼见着,他对她的宠溺,是再容不得别人的宠溺。
这,是幸福,也是不安的源头。
老天,不会容许一个人这样幸福太久,这样的幸福,会遭嫉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