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来,只道是流泪不如流血,流泪,不过是懦弱的体现,可,再这一刻,容许他最后一次,于心里懦弱,于嘴上硬冷吧。
“纳兰夕颜,别自欺欺人了,朕对先黄后也这么宠过,只是,你不曾看到罢了。对于一个没有多少感情的人,朕都可以为了她背后的家族去宠,何况,你当时腹中,有着朕最珍贵的孩子啊。”
他冷绝地说出这句话,带了一丝笑意,继续道:
“朕要的,仅是你腹中的孩子,毕竟,这孩子对朕才是最重要的,至于你,确实又几分姿色,只是这分姿色再迂腐的衬托下,却让人无法容忍。本来今日,若你不阻着洗三,朕或许对你还会再演几天戏,但,很可惜,你这样做,除了让朕无法容忍之外,再别无其他。”
身后又片刻的时间,再没有一丝声音,这份沉默,让他一时迈不开步子,但,也不能再回身去望她。
“我明白了……”她的声音打破这份短暂的沉默,从他身后传来,随后,一丝的动静都不再有。
四个字,很简单,每一字,都落进他的耳中,犹如再他的身上,撕开一道口子,直到,支离破碎。
没有了她,一切对他,只意味着支离破碎。
他向殿外行去,没有停留。
在支离破碎于她面前,再无法掩饰前,他必须离去。
殿门关启,他的身影,不见了,轩辕宸也不在了。
她独守着殿的空落,还有,看似显赫的那个皇贵妃身份。她抱住自己的脸,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凄凉的尖喊:
“啊——!!!”
在旋龙谷遭受凌辱,又被抛弃时,她没有喊,因为彼时,她拒绝付出。
在命不保夕,承受千机寒毒时,她没有喊,因为彼时,再噬心,总是忍得住的。
在母亲陈媛意外亡逝后,她没有喊,因为彼时,她知道,这样做,只会让陈媛走得不放心。
在整整煎熬了十二个时辰,诞下海儿时,她仅喊了撕哑的一声,因为彼时,她不想让守在她身后的他担心。
可,现在,她在十七年中,第一次痛彻心扉的喊声,竟是为了他。
原是为了他!
为什么,就连骗她一次,他都不愿意呢?
她要的不多,至少,在他放她出宫前,他继续骗着她,让她以为,这一辈子,她真的爱过,也被爱过,她只要这样!
在爱的面前,她终于放下了所有的矜持,自尊,骄傲,换来的,仅是又一次的抛弃。
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
以色侍君,进宫前,就知道是不能长久的,所以她一直可以保持着清冷的警醒。
因为,她怕,怕被伤害。她进宫,最初的目的,很纯粹,仅是为了王府。
但,却在他的温柔下,一步一步地,她付出了全部。
等到她发现,爱他至深时,换来的,不过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欺骗。
喉间有腥甜的味道涌出,她把脸仰起来,那些腥甜的味道,包括眸底的雾气都一并回了下去。
只是,周身,再无一丝一点的热气,除了冰冷,仅剩冰冷。
远远响起礼乐之声,这些喜庆的声音里,离秋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娘娘,等洗三典礼一完,李公公会把小皇子给您抱回来的。”
夕颜没有说话,只是把脸仰起,先阖着双眸。
“娘娘,这药您先喝了吧,院正说,您身子不稳,对小皇子是不好的。”
夕颜没有象以往那般去端药,仿佛,有些什么从她思绪里抽离,然后,她一切的感觉,都随之变得木然起来。
“娘娘,您别吓奴婢,娘娘!”离秋觉到有些不对,放下药碗,伸手去扶她的身子。
触到的,是一手冰冷的汗渍,殿内的银碳隆得甚是暖融,这一手的冷汗,终让离秋骇得急呼蜜恬去寻张院正。
他在殿外,听到里面。传来清晰地一声尖喊,这声尖喊,终是让他的支离破碎一并地震破,弥天漫着,再无法拼凑。
夕颜,他的夕颜,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生离比死别更能让她接受,因为,至少,她还会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