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他穿着粗布的农家短装。
纵然,他的发丝没有绾得一丝不苟。
可,就着月华的淡淡,他分开那只喷香的鸡,递到她跟前时,她竟有一瞬是失神的。
直到他故意把鸡肉的油腻蹭到她的鼻端,她才回过神来,局促地去拿那只鸡腿,却与他的指尖不经意地相触,这一触,她没有像以往那般避开,反是低下脸去,等他松手,他滞了一下,终是撤手,当他修长的指尖离开她视线范围时,她的手不自禁地握住鸡腿,仿佛,那里还残留他的温度。
而刚烤好的鸡腿,很暖和,足以温暖她冰冷的指尖。
其实,素来,她不太喜欢用油腻的食物,可今晚,她却慢慢嚼着整只鸡腿,没有一点拘束,鸡肉烤烘得很是酥嫩,加上荷叶的清香,丝丝入扣的味道,加上,是他亲手烘烤的,这只鸡,不啻成为了一道难忘的美点。
难忘的,究竟是鸡肉,还是其他呢?
脑海里蓦地闯进这个念头,她已将鸡腿吃得很干净,甫吃完,另外一只鸡腿却又递到了她跟前:
“以前怎么没看出你这么能吃。算了,这也给你吧。”
“不,我吃饱了,还是——”
西陵夙笑得很是慵懒迷人,不容她拒绝,就把鸡腿放进她的唇中,由于她的樱唇实在很小,他估摸着是塞不进的,只是,这象征地一放,她自然是推脱不得了。
今晚,要做一些事,这些事,需要的,往往就是体力。
她这次吃得很是磨蹭,仿佛是为了告诉他,她真的很饱了,也仿佛这只吃完,今晚的佳肴就结束了。
因为,他把剩下那些部分在他细嚼第一只鸡腿时,已然消灭得很干净,而显然,这只鸡腿是他刻意留给她的。
一如,以前在家时,阿爹阿娘也总会把鸡腿一只留给她,一只给她弟弟。
一念起时,心底是唏嘘的,离宫这么久,她不知道那场天灾对行宫造成了多大影响,太后是否安好,以及阿爹阿娘到了帝都,又是否安好。
“给,喝点水。”他看她吃得突然慢起来,从身后解下一只水囊,递给她。
她哪里是渴了呢,只是,他递给她,她还是接过,喝了一口。
水是井水,在夏夜喝来,十分沁凉,她递回给他的时候,忽然觉得视线有些模糊,接着,好困好困,难道是昨晚没有睡好的缘故么?
身子不自觉地向前倒去,他轻柔地接着她,把她娇小的身子拥在怀里。
她沉沉睡去的样子很恬静,温温柔柔地倚在他的臂弯,一如,这半月来,她时常在半夜,浅浅入睡后会有的动作。
只是,她并不会知道。
而他知道,若她发现,自己不经意间在他跟前有这样一面,定是晚上会辗转着不敢睡去。
所以,每日,他都在她之前起身,起身的时候,他往往需要很小心,才能不惊醒臂弯中的人儿。
每每,那样的她,让他的心,有一丝的柔软。
因着这一丝的柔软,今晚,他才临时改变了谋划。
山风不知何时开始吹起来,远处,训练有素的步履声急急地行在山林间,接着,是凌厉的肃杀氛围铺天盖地的席来……
蒹葭醒来的时,已经躺在一部疾驰的马车上,车下铺着厚厚的锦褥,所以她并不会觉得十分颠簸,可,饶是如此,她还是在头痛欲裂的状态下醒来。
映入眼帘的,是海公公那张如同面团一样白腻的脸。
而他不仅是内侍省总管,也是帝君身边最信赖的太监,此刻,就伺候在她的跟前。
“娘娘,您醒了?”
这一问,倘若不是在马车内,她竟有种恍然的错觉,好像,她仍在宫里,关于那日的天灾不过是一场梦。
只是,当她目光朝车内环顾了一下,海公公的声音已然又在她耳畔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