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皇上吩咐老奴带娘娘离开魑魅山。请娘娘稍作歇息,很快,便到帝都了。”
那么美的一座山,如今从海公公口中再次听到‘魑魅’二字,只让她觉得,心底一沉。
“海公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几乎是哆嗦着问出这句话,她的预感往往是很灵验的,可这一次,她宁愿这份预感并不灵验。
“娘娘,温莲山爆发岩浆,殃及奎镇,镇民死伤无数,幸好,皇上和娘娘吉人天相,免于灾劫。”海公公波澜不惊,用尖细地嗓子回道。
多年的宫廷历练,再没有什么事能让这位内侍省总管的脸上有过多的表情,哪怕卑躬屈膝的奴颜,都渐渐淡去。
“皇上在哪?”她的手紧紧抓住锦褥,借着这些许的力量,她才能在海公公顾左右而言他的时候,继续问出她要的答案。
“有叛党趁着皇上和娘娘流落魑魅山,欲行不轨,老奴虽着内侍省好不容易找到皇上和娘娘的下落,但皇上和娘娘已身陷囹圄,皇上命老奴护得娘娘安全,圣驾——”海公公略略叹了口气,“圣驾带着百余名禁军,去引开了那群叛党。”
“荒谬!海公公,你竟敢欺骗本宫?一来,皇上是九五之尊,即便皇上让你护本宫周全,难道,你就置皇上的周全于不顾么?二来,内侍省统管禁军,纵然是叛党,难道以我坤朝的禁军都需忌惮三分么?”硬撑住一口气,她抓着锦褥的手已然瑟瑟发抖。
“娘娘,老奴说的话都是真话,娘娘若不信,老奴也没有法子,皇上是什么样的性情,娘娘比老奴更清楚,试问,谁敢违了皇上的意思呢?即便禁军众多,但,因着温莲山的劫难,大半禁军已被派去安抚难民,可供老奴差遣的数量实属有限,还请娘娘息怒,皇上吉人天相,自会平安无事。”
这一席话,海公公说的言之凿凿,倒像是蒹葭在无理取闹。
是,她怎么可能不无理取闹呢?
若这事搁在先前,她想到的,只是西陵夙在魑魅山待了这些许日子,或许仅是为了筹谋什么,而绝非是为她的背上的伤势耽搁。
而对于这些筹谋,他定是能全身而退。
然,现在,她只知道,自个计较的,唯有,假如西陵夙真的有什么意外,她该怎么办?
那并不是亏欠就能说清的。
“娘娘,您醒了,老奴也就安心了。您再歇会,有事唤老奴一声。”
她是该醒了,已经睡了那么久,终是醒得太迟了。那水囊里,该是被他用了一点,是以,才会昏睡至今。
只是即便不醒,他也不会让她留在那的。
曾经,他把她化作筹谋中的一部分,现在,他把她从筹谋中撇出去,是她计较的源头。
她宁愿她仍是他筹谋里的一部分,也好过如今这样。
假设,他带她故意在山野吸引那些别有用心人的袭击,那么,为了她的安全,掩护她离开,无疑会让这个部署变得十分危险。
当然,危险的归结处,只在他一个人罢了。
所以,这样,让她觉得难受,那种难受,是从来没有过的,即便在得知翔王出事的那瞬,不过是悲伤,绝非这种,好像看不到希冀,仅是黑暗,每想一分,就会窒息的难受。
她的手拽紧车帘,猛然拉开,纵然是暗夜,外面的街景却告诉她,已然抵达帝都。
平安地抵达了帝都。
除了等待他平安归来,她竟是什么都做不了。
车辇驶进帝宫,漆红色的宫门,在此刻,只是一片黑黝黝的色泽,她瞧到不远处,有宫灯依次亮起,接着,是宫人跪拜的声音。
是太后。
海公公掀开帘子,早有喜碧迎上前,扶着蒹葭下辇。
“臣妾参见太后。”按规行拜,身子俯低,心底,也被俯到一片空落。
“免礼,半个月未见,哀家还以为——”太后执起丝帕稍稍拭了下眼角,晨曦将露前的她,没有着平素的浓妆,只是站在那,一袭素色的纱袍,人却是见了几分的丰腴,“好了,回来就好,经逢大难,足以见钦圣夫人是大福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