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随着宫人的退出,恢复寂静。
静到,更漏声,清晰分明地入得耳来。
“娘娘,您要看什么戏?”
银啻苍的声音从纱布后传来,依旧如同往昔一样。
听着熟悉,再细品,终是陌生。
“你给本宫准备的又是什么戏?”
这一语里,她带着几分难以抑制的情绪外露。
“为娘娘祈祷玉体安康的戏。”
“玉体安康?只不知,看这场戏,所要的代价,又是几多呢?”她咄咄紧逼。
白纱布后,再无一丝声响,亮堂的灯后,是一女子身形的剪纸人儿出现。
纵仅是一个剪纸,却与她,是神似的。
仿同就是她在白纱的彼侧,只是,演的却是一幕人间死别的悲伤。
女子身怀有孕,然,在诞下孩子,便是,香消玉损。
孩子,兀自在那啼哭,但,他的母亲,却不会在了。
这,就是结局。
他借着皮影戏,告诉她的结局。
若她一意要怀这个孩子,结果,只是她死,孩子生。
反之,他的药丸,果真是对孩子不利的。
她手扶着床榻旁的帐栏,起身,下榻。
走得很慢,很慢。
蘅月,并没有阻住她的步子。
她扶着腰,缓缓地,走到白纱布旁,看到,里面的光亮,依旧。
只是,谁的心,骤然变得漆黑一片呢?
白纱布围成的方帷内,本蹲于地上的那人,终是站起,凝向她,纵,他的脸,是平淡无奇的小安子的模样,然,除了,那鹰形的面具外,他冰灰的眸子,是不会被掩去的。
这,亦使得,今晚,他入宫见她,是怎样的危险。
其实,他为了她,又何止一次陷入危险中呢?
可,今晚,并不是她去品怀这些的时候。
“远汐侯,你,又骗了本宫。”
她用了一个‘又’字,话语里,带着冰霜般的严寒。
“是,臣骗了娘娘,为了娘娘的玉体,任何代价,都是值得让臣去骗的。”
“本宫真是愚不可及,被你骗了一次又一次,竟还会相信你。”
她用极平静的语气说出这句话,每一字里,却分明渗出让人心寒的利刃锋芒。
她说出这句话,他的目光望进他眸底的深处。
“如果能这么骗下去,让娘娘信以为真,臣愿意骗下去。”
她能当真吗?
是,她是当了真。
以为,那药,真的能保她一年无恙,换来孩子饿生。
“如果这么骗下去,能让娘娘,玉体安康,臣愿意骗下去。”
为了孩子,她早就不要自己的身子了。
这点,他看穿的同时,原来,只是顺着她的意思,选择欺骗。
“如果这么骗下去,能让娘娘,忘记过往的痛苦,臣愿意骗下去。”
过往的痛苦,她从来忘记不了。
哪怕,这个孩子,本身就是痛苦的根源,她都忘记不了!
“如果这么骗下去,能让娘娘,渐渐地快乐起来,臣愿意骗下去。”
失去孩子,她还能快乐吗?
不会了,从前,她拥有的快乐就很少,失去这个孩子以后,快乐,就永远地离她而去了。
他从她看似平静的眸底,读得懂,她心中所想的一切。
包括,他心里所想的,此时,也清晰地映现出来。
不容他的回避。
“如果这么骗下去,能让你记得我,我真的愿意永远骗下去!”
说出这句话,他已行至她的跟前,手紧紧地抱住,不容她的推却。
其实,他又何尝不在自欺欺人呢?
总以为,远汐侯的身份,真能让他忘记她,真能让他和她划清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