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颜的神情依旧很平静,这份平静,让她见轩辕聿向她行来,仅欠身由倚变为坐。
但,这一坐,她却瞧到,一枚褐色的药丸恰滚至榻旁。
她的眸底终做不到平静,然,不过一瞬,她旋即微服=福身请安:
“参见皇上。”
福身请安问,莲足系在丝履上,极自然地把本蜿蜒于榻前的裙裙垂下,正把那药丸遮去。
轩辕聿的目光随着她的请安声疑向她,唇边似笑非笑:
“都亥时了,还不安置么?”
“皇上不也还没安置?”她带着笑意,语音里恰含了几许的娇。
“你,在等朕?”
“倘若皇上今晚歇在鸾凤宫,那么,臣妾只是在看皮影戏。
她顿了一顿,稍挪了下步子,,借机,足见轻点,将那药丸踢到榻后。
“倘若皇上今晚仍回天巽宫,那么,臣妾就是在等皇上。”
说完,她的笑意虽浅,眸底却随着这笑,在烛影的暗处曳出别样的华彩来。
轩辕聿步到她的跟前,道:
“方在殿外,听你点‘宝莲灯’这出戏,这戏目开篇就大悲了,对你的身子,不好。”
“方是臣妾一人在这殿里,自然,随便点了戏目,既然皇上在,那就点一出‘七月七日长生殿’如何?”她巧笑嫣然地道。
‘七月七日长生殿’,这七个看似寻常的字落进轩辕聿心底,只让他唇边那些许似笑非笑都悉数的敛去。
“这出就更不好来了。今生无望,才会在长生殿许下来生的相伴。”他望着她抬起的螓首,突然,湮起一丝,虽淡却沉淀进心底,浓稠到化不开的不详预感,“朕要的,只是今生。来生,或许,谁都不会再记得谁。不过是诳人的说辞罢了。”
“皇上,不过是戏目罢了,却惹来您这一番话。”夕颜仍是浅浅笑着,复道,“既然皇上来了,臣妾自是不要再看什么皮影戏。你们退下吧。”
七月七日长生殿,许的,是唐明皇和杨贵妃间的山盟海誓。
亦在世人眼中,是象征帝妃爱情至巅峰的凭吊,可,是不是也能看做是唐明皇今生早对贵妃厌倦,遂应了后来马崽坡的君王掩面惜不得呢?
他原来,也是知道的。
之于江山面前,没人自是可以放弃的。
许是空气里弥漫的苏合香之味愈浓,让她觉得突然微呛了一下,这一呛,她的脸上再是做不到笑意盈盈。
那些笑意,本来,也是种掩饰。
掩饰,她今晚知悉素来依赖的药丸,恰是夺嗣之药。
掩饰,她的信任,再一次,被欺骗所抵消怠尽。
只是,今晚,再掩饰,怕都早出了疏漏。
毕竟心思慎密如轩辕聿,焉会不疑?
她于孩子的计较,在证实了一个残酷答案的同时,面对的,怕是关于他予她信任的考验。
他不置可否,只揽住她的身子,语音渐低:
“才进来,见你心情确是不错的,只是,朕一来,倒是扫了你的兴。”
这份温柔后,似乎隐着些什么,这些许地隐着,旦听见他的话语声再次响起:
“今晚,是何人在眼皮影戏?”
“回皇上的话,是值门的小安子。”蘅月躬身,禀道。
“能博醉妃一笑,赏。”
轩辕聿说出这句,眸光转望向那白纱布,道:
“小安子,你说,朕该赏你什么?”
一语出,白纱布帷后那人,避无可避。
夕颜觉到他揽着她的手,纵是温暖,却只虚浮地揽着,并无用一分的气力,正是这分虚浮,让她的心,也一样触不到实在。
“皇上,既然,能博臣妾一笑者,您就赏,那为何皇上说出的话,总是让臣妾笑不出来呢?”她悠悠启唇,道。
轩辕聿收回望向白布帷的目光,饶有兴致的问:
“此话怎讲?”
“臣妾点的戏目,您都说不好,臣妾早就兴致索然,你偏又说打赏这小安子,可见,臣妾若不笑您才会赏。”
她淡淡地说出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