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给她的,除了那银灰色的背影,还有这道鹰符。
都走了。
仅剩她一个人,站在这城楼上,往外瞧去,堑壕外的战俘也都慢慢地往城内移动,惟有堑壕内的尸首,以及壕外那些散落的,早燃成灰烬的柴火,昭示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风,越来越大,吹得她脸上的面纱,突兀地就飘了出去,雪色的华光,在初升的旭日下,飘啊飘啊,借着风力,仿佛再不会坠落。
她想看看,那雪色的面纱,飘去的方向是否是杜勒山,然,青丝挥拂于眼前,她再是看不真切了。
这块面纱,终是玷污了。
怎配飘去那处呢?
心里,呛进一口冷风,喉内,所有残存的声音,被这一呛,说不出任何的话来。
“请随我走。”身后,传来女子的声音。
这声音并不算陌生,似曾相识。
紫奴,百里南的近身宫女。
她仍是沉默,漠然回身,城楼两侧,早驻扎了夜国的兵士,那夜国的旌旗飘舞着,宣示着,这座城池的拥有权。
紫奴近得她的身,伸手,将她耳垂下坠着的两颗珍珠坠子一并地取了下来。
难道,担心她用这行刺她的君上吗?
紫奴将珍珠坠子捏于手心,在夕颜从她肩旁过时,语音低沉:“我劝你最好识时务,若你敢动君上,你会死得很难看。”
夕颜浮起一抹笑靥,这抹笑意里,她凝向这名女子,道:“你,果真,是君上的好丫鬟。”
都是冷血之人。
慕湮,心底的柔软处,始终铭刻着这样一个名字。
离除夕纵过了三月,这道,黑色的殇奠,一直却都是在的。
唯愿,上苍真能全了人的愿。
只是,凡人太多,贪念太多,上苍,又怎顾得过来呢?
走下城楼,有车辇候在那,她上得辇去,这辇一径地驶去,不知道要将她带往何处。
正午的阳光很灼热,街道,却如夜半的死寂。
这份死寂里,突然响起一尖利的女子声音。
这声音,纵尖利,她不会陌生。
她急急唤停,不远处的巷口,尖利的声音再响一声后,就静了下来。
车辇,慢慢停下来。
她不顾紫奴拦着,往最后那声的来处奔去。
拐进巷口,果然,是安如。
几名夜军围住她,安如洁白的肩膀露在外面,人已跌到了地上,其中一名夜军正骑于她的身上,一手捂住她的嘴,欲行不轨。
那几名夜军先前该是仅要拦住她的去处,殊不知,拉扯中,露出的女子胴体对于他们这些征战在外月余的士兵,无疑是种诱惑。
纵有军令状在前,便也顾不得,只以为,捂住女子的嘴,发泄了欲望后,随地处置了,就是天不知人不觉。
“住手!”紫奴喝斥道。
那几名正待行事的夜军被一声斥喝得半回了身子,瞧见不过是名丫鬟打扮的女子,不由的哧笑出声。
想是紫奴平日里伺候百里南,也不为人见,所以,军中的士兵并不全认识她。
而趁着这当口,上前扶起安如的夕颜的无疑更引起了他们的兴趣。
这可是个大美人儿啊。
想不到,这座死水一样的城,本以为百姓都走得差不多了,不料还有这等标致的美人。
他们的手还没有触到夕颜雪色的纱裙上,几道银光过处,那些士兵纷纷倒地,菱形的暗器正中他们的眉心,血从那里汩汩地流出,象征生命的流逝。
这些银光,是从紫奴手里发出的。
她深得百里南的教诲。
看上去是名普通的丫鬟,其实倒是与银啻苍身边的妩心有几分相似。
唯一不同的,妩心是银啻的美姬,紫奴与百里南有的,该仅是主仆关系。
夕颜扶起安如,安如失声趴在她的肩上大哭起来。
夕颜没有说话,只用力扶起她,带着安如一并回了车上。
这条巷子,通后城门,她是想趁乱出城吧。
这会子独自出城,绝非是往姥姥家去,怕是因着城破,她老爹忧心忡忡间,她再耐不住性子,要往牲勒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