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电话，可可都能感受到成千璟那雀跃的神情，这种状态对于那个向来沉稳的成先生而言，无疑是难能可贵的。

但是，这却成了可可恐慌的理由。

她怎么会想到自己每次对成千璟说谎都能被抓个正着？

成千璟现在不是应该还在医院吗？他怎么会突然跑去萧氏。

糟了，看来今天他不仅会知道自己不在B市，还会知道她已经被萧氏开除好几天了。

这样算下来，她到底欺骗了他多少件事呢？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刚刚有了进一步发展的可能，难道她就要亲手将这份感情扼杀在摇篮中吗？

可可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干笑着不知道如何回答。

成千璟许是也意识到了可可今天不大对劲儿，于是问她，“怎么了，为什么不下楼呢？不方便？”

“不是不方便，是我昨天晚上临时被派遣出差，起早去了H市，本来当天就能回来，所以没跟你说。你现在不是应该还在医院吗？怎么出来得这么早？早知道是这样，我今天就跟总监请假，让别人去出差好了。”可可又开始说谎了。

谎言不会有终结的那一天，无论每一个谎言是出于善意还是恶意，它都会不停地出现，然后化作一只猛兽，吞噬掉你最真挚的那份情感。

此时此刻，可可是真的不想对成千璟说谎，可是成千璟说过，他不会容忍她的谎言。

所以没办法，她只能用更多的谎言去修缮她原本的谎言，于是这谎言就像滚雪球，越来越大，越来越多……

她不知道自己瞒过了成千璟没有，总之她听到了成千璟的回答，“我这不是想要给你个惊喜么，所以就提前出院了，本来想着等你中午一起吃饭呢。没事儿，你好好工作吧，晚上家里见。”

“嗯，你好好的。”可可挂断了电话，然后紧紧用手捂着自己那颗怦怦乱跳的心。

进屋之后，她赶紧找到自己的卡片手机，发觉还没有未接来电，于是直接给豆豆打了个电话。

“姐，你今天起得好早啊。我还没上班呢，你一会直接到我们报社来就行，打扮的漂亮点哈，地址我短信给你。”豆豆在电话那头打了个哈欠，这样说着。

稍后，可可扫了一眼豆豆发过来的地址，发现距离她的公寓没几站地，便开始打扮自己了。

怕一会造型师要弄头发，可可就没在头发上动手脚，任由它披散在肩上，然后开始换衣裳化妆。

她不知道名模平时都穿什么，只能随意选了一条黑色的剪裁和质感都比较好的连衣裙换上，又配了一双周杰昂的银色高跟鞋。

妆容没有化浓，但还算恰到好处。

两颗钻石耳钉算是点缀，精致而不繁重。

然后，她换了个白色的小号迪奥戴妃包，就出了门。

她给豆豆打过电话，豆豆说也出门了，让她在门口等。

她下车的时候，豆豆恰好也刚到，见到她就赶紧跑了过来，挎着她的胳膊不撒手。

“姐，你这包跟鞋子都是真的？”豆豆看得眼馋，伸手在可可的戴妃包上摸了一下。

“嗯”，可可的眼神往门里张望，没看到什么其他的名模出入啊。

“你都这么有钱了，还差这一点吗？真是同人不同命，我这混上十年，也混不到你的今天啊。”豆豆感慨地拉着可可往楼上走，直接把她带去了主编办公室。

“一会进去的时候，腰挺直点，眼神平静一点，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临进门时，豆豆还特意叮嘱了可可一句。

“嗯”，可可会意地点了点头。

“安娜”，豆豆轻轻敲门，喊了主编一声。

“进来”，那名唤安娜的主编转过身来，露出一张无比精致的面孔。

不是说五官比例多么完美，也不是说长得多么倾国倾城。

但这张脸，一看就是精致而干练，感觉会是一个对自己无比苛求的人。

起码是可可仅看一眼，就知道这辈子都活不成她这种状态的人。

“安娜，这是我辗转了好多朋友才找到的名模子羽，你看这次报纸封面让她来拍如何？”豆豆一脸认真地向安娜引荐着可可，可无论是可可本人还是安娜，都觉得这句话特别不靠谱。

“谁准许你直接把人带过来给我看了？她的简历呢？”安娜皱眉，上下打量着可可，这张陌生的脸让她全无好感。

任何一个有知名度的模特，她都很熟悉。

这张脸，显然不属于这个圈子。

“她没带简历。安娜，你看她的资历不是比牡丹和方玟好很多吗？为什么不让她试一试，看看她的镜头感啊？”豆豆不甘心道。

安娜双臂环肩，满脸写着“我不满意”四个大字。

“这是我们年度销量十佳《时尚生活周报》的周年刊，不是街边的什么盗版小报，OK？我要的是一张有知名度的脸，在她能为读者带来美的体验的同时，还能为我们的杂志、报纸带来宣传度。她是谁？子羽？我没听过。”安娜的脸色很不好看，说话的语气也很刺耳。

豆豆没想到安娜这点面子都不给，顿时脸上阴成一片。

有些事情她没跟可可说实话，那就是之所以她会不停给可可打电话，找可可来当什么平面模特，是因为他们根本请不到有档期又愿意以这个价格接拍封面的知名女模特了。

在她看来，可可明明符合一切要求啊？身材比例，完美；五官比例，完美；镜头感，肯定也是完美。

那为什么不能让可可来做？

“贵刊为什么不尝试一下，在这个特别的时刻，打造出《时尚生活周报》自己的明星呢？当前快餐文化时代，明星遍地，你不知道下一刻谁会红，也不知道下一刻谁会过气。与其将高昂的成本放在一场无谓的赌注上。安娜主编，那你为什么不尝试亲手打造出，属于贵刊的名模呢？”别说是豆豆不甘心，就连可可自己也不甘心刚到杂志社，还没试拍就被赶走。

为了这次拍摄，她不惜跟成千璟说谎，不惜退掉了自己一早就订好的头等舱返航机票，忙活了这么多，就换来安娜的一句“没有知名度”？

Excuseme？这是在跟她开玩笑吗？

哪怕结果都是一样的，可可也必须试一试，争取一下，否则她不甘心！

“说得容易。我是做时尚媒体的，不是经纪公司。我给你拍张照片放在封面上，你就是名模了，你就红了？想出道不要到我这儿来，去睡个导演，什么都出来了。”安娜有些不耐烦，说到这儿直接走到了办公桌后面坐下，开始在电脑上敲打什么，不再理会可可和豆豆。

“姐，对不住，要不然算了吧，我改天请你吃饭。”豆豆拽了拽可可的裙摆，小声嘀咕道。

可可径自走到安娜的办公桌面前，反手敲了敲桌子，示意安娜可以注意她了，然后道：“你是做时尚媒体的主编，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读者根本就不认识什么名模，只要身材好，印在纸上，他们看着都一样。至于是走过巴黎时装周，还是走过米兰时装周，那都是你们说的，读者没兴趣。所以捧红一个人，往往是媒体的操作，而不只是经纪公司，不是么？读者要看什么？话题度。只要我有话题度，就能红，是这个道理吧？”

“话题度？你有什么话题度，我怎么没看出来？”可可的话虽然令安娜感到不快，可是却成功吸引了她的注意。

“几个月前，你们报纸登过一篇头条报道，有关于萧氏集团总裁萧轩逸背叛乔氏千金出轨的裸照，记得吗？”可可忽然提起这件事情。

“跟你有什么关系？”安娜并没有将可可与这件事情联系到一起。

“那张裸照，是我拍的。那天跟他上床的人，是我。”可可的语气简单粗暴，吓了豆豆一大跳。

安娜对可可的话仍然存有质疑，觉得她不过是个想红想疯了的女人。

“真的是你？”安娜问道。

“是不是我不重要，只要消息传出去，我的话题度就有了，而且你们会是独家。主编，我已经把台阶铺的这么完善，剩下的，就看你们自己了。如果这样还不能带动报纸销量，那我还真不知道这年头纸媒的销量，应该怎么提升了。”可可之所以敢这么说，出于两点目的。

第一，她需要平面拍摄的这笔酬劳。

第二，她要萧轩逸主动来找她。

当然，这件事情也有一定的负面性，那就是有人可能真的会人肉到可可的过去。

但可可想，成千璟应该不至于把她的过去，隐藏的那么表面吧。

找到一个人的过去，应该也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情吧？

否则，为什么直到现在，她都没办法找到那三年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安娜沉默了一会，然后点了点头，对豆豆道：“带她去签保密合同，下午安排拍摄。”

豆豆松了一口气，可可也是。

接下来的进展还算顺利，艺术总监见过可可后对她的印象不错，表示如果上妆后镜头感可以，很赞成用她。

签保密合同的时候，可可耍了个心眼，当时只有她跟豆豆在场，所以她随手签了小羽，而不是真实的全名。

这种合同看都不用看，里面至少有百分之八十的内容是在约束甲方，所以可可签不签的，没什么意义。

明知道对她有弊无利的事情，她是不可能去做的。

拍完了这次封面，她就打算飞过B市了，刚才跟安娜说的那番话也不过是为了能够顺利拿到这一次的拍摄酬劳，她又没有真的打算做什么明星，进军演艺圈。

拍摄的服装很暴露，依照可可来看，这尺度快赶上《男人装》了。

豆豆担心可可不会同意这样的尺度，于是还不等跟可可说什么，就先去跟艺术总监进行沟通，希望能够换一些稍微正常点裙子。

“这不仅仅是我的意思，也是安娜的意思，是子羽小姐自己说她具备话题度，那一张陌生的脸还有什么办法更加吸引眼球吗？”艺术总监不同意豆豆的话。

“可她是我特意请过来的，之前咱们邀请拍摄的时候也没说是大尺度，我们的报刊风格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带有情色意味的报纸了？你要我怎么跟人家说？”豆豆有些着急。

她尽可能地去帮可可争取着，可显然并没有人将她的话放在眼里。

“豆豆，如果你还希望留在这儿，最好用词谨慎一点。你不过是个小记者，这次周年刊能够让你参与，已经我跟安娜的仁慈了。别过分，OK？”艺术总监的脸突然阴沉下来，像是随时要把豆豆开除的模样。

豆豆没办法，哭丧着脸去找可可解释。

说是解释，其实也不过就是一个劲儿地鞠躬道歉，表示她此前真的不知道拍摄会有这么大的尺度，如果她不愿意，随时可以离开。

“没关系，我去跟你们艺术总监谈。”可可安慰似地拍了拍豆豆的肩，看似能够扛起一切的模样，其实不过是为了能够成功拿到那笔酬劳。

这年头，挣钱不容易，突然挣一笔来路清楚还价格不菲的钱，就更不容易了。

艺术总监在棚里坐着，看见可可还没有换衣服，就这么径自向他走过来，以为她是不想拍了，顿时有些火气冲头。

“子羽，你能不能专业点？想法不要那么脏好不好？这不过是一次正常的拍摄，还给了你衣服穿，又没让你裸着，你怎么就不能接受了？好啊，你要是真的不能接受，那就换人，找个能接受的来。”艺术总监先发制人道。

“总监，别那么大火气，我这不是还没说什么吗？这个尺度我可以接受，但我有一个要求，不能露脸。”可可微笑道。

可可的话令艺术总监和在场工作人员都是大吃一惊。

不露脸，那还要她拍什么？

况且，都不露脸，怎么红？

艺术总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长叹一声，问可可，“你怎么想的？”

“这年头网络上穿着暴露的人太多了，的确，很多读者有好奇心理，喜欢看模特穿的少。但是《时尚生活周报》是一本有历史的杂志，在争取话题度的同时，也该想想贵报的宗旨。那就是为读者阐明娱乐圈的真相，不是吗？”可可很刻意地将“狗仔”方面的这个词儿，说得异常好听。

毕竟人家是正了八经国家许可的报刊，她没道理到这儿来批判人不是？还要赚人家钱的。

“既然这次想在我身上炒作的话题度是关于萧氏总裁的一夜情，那如果放上我的脸，大家随随便便就能人肉到我的故事，那对于此事，哪儿还有什么持续的关注度可言？‘犹抱琵琶半遮面’，往往能够带给人意想不到的效果。总监是个懂艺术的人，而我是一个懂市场的人，我的话有没有道理，总监您再细想想。”可可说这话的时候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快下午一点了，她的时间完全来不及了。

从这儿赶到机场需要一个小时，飞机上需要三个小时，纵然一切顺利没有任何延误，到那儿就有机票，那她下了飞机以后到家还要将近一个半小时。就算是拍摄不到两个小时，中途没有发生任何意外，那她到家也要八点多了。

成千璟肯定要生她的气了。

可即使可可心里再着急，此刻嘴上也不能催促人家什么了，说得多了，倒好像是她一早设好了什么圈套，迫不及待的等着人家跳进来一样。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可艺术总监就坐在那儿看着可可，一言不发。

终于等到他开口道：“你去换衣服吧，剩下的交给我。”

那一瞬间，可可觉得这句话当真是天籁。

她二话不说就乖乖地去换了衣服。

说是衣服，不过是挡住了关键位置确保不露点，几片轻纱有跟没有真的是没太大区别。

可可撇嘴，她这算不算是为了钱不顾一切啊？

若说是真的能红，怕是这个年代愿意少穿几件衣裳或是不穿衣裳的女人太多了。

但可可又不想红，她需要低调，她需要把自己藏起来以至于无人察觉。

如果成千璟没有破产就好了，那她就不用这么铤而走险。

可如果成千璟没有破产，他还会跟自己在一起吗？

世界上果然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那么为了她自己，也为了成千璟，铤而走险一回，也没什么吧？

“子羽姐，妆化好了，你可以去找总监了。”造型师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嘴巴很甜，跟可可一口一个“姐”，倒像是认识了多长时间似的。

可可应了一声，回过神来看了一眼镜子，发觉自己的妆很浓，睫毛粘了很多层，不是熟悉她的人，也真认不出她到底是谁。

“不是不用露脸吗？为什么还化这么浓的妆？”可可有些奇怪地问造型师。

“这个你就要去跟总监聊了，反正妆化完了，我的任务就完成了，就算是不露脸，化了妆也不耽误什么嘛，对吧。”造型师还把可可的头发盘了起来，不知道的看这造型以为要拍什么敦煌飞天呢。

可可顶着这副妆容，穿着那几片薄纱重新回到了拍摄棚里。

很多人在看她，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这厚重的妆容做遮挡的缘故，可可竟然觉得没什么不自在的。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她此刻的表现在艺术总监看来，的确是具备一个成熟模特的素质。

“子羽，你过来，看我给你准备的面具怎么样。”艺术总监背在后面的手拿了出来，像是献宝一样将手里的一只面具递给可可看，表情很兴奋。

可可接过来细瞧，只见那是一只狐狸面具，木质的，红白为主色调，颇具传统日式风格。

面具挺好看的，可为什么要选择狐狸呢？但愿不是她想多了。

也无所谓了，赶紧拍摄，拍完了她好回家。

“挺好看的，咱们现在开始吗？”可可说着把面具戴在头上，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艺术总监。

棚里有很多装饰，沙发，红酒，口红。

嗯，还有工作人员的怀里，抱着一只漂亮的白色布偶猫。

灯光打开，摄影师来了，手里拿着一只巨大镜头的单反相机。

这是可可第一次拍摄这种东西，她连写真都没拍过。

但是纵然再没经验，可可也不能露怯啊，她得在这群人面前表现出她的专业程度啊。

“子羽姐，加油！”豆豆站在门口喊了一声给可可鼓劲，结果遭来艺术总监的一顿白眼。

可可向着豆豆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告诉摄影师，可以开始了。

艺术总监对她的要求是，火热，诱惑。

这应该不是难事吧？

她在整容归来以后，重新推开萧轩逸房门的那一刻，这不也是对她自己的要求吗？

诱惑，没错，就是诱惑。

她将镜头后面的人想象成萧轩逸，尽情做着那些令人血脉喷张的姿势。

她笑，在这一刻，这里就像是她的主场。

拍摄非常顺利，大约三十张片以后，摄影师就说可以了。

这对于第一次拍平面的她，简直是个奇迹。

“那么多道具，你为什么不借助一下呢？”艺术总监很欣赏可可，对她大加赞赏，但与此同时也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有很多好奇。

“让男人感到诱惑的永远不是道具，而是女人。”可可松了一口气，随手摘掉脸上的假睫毛，打算去化妆间卸妆。

“子羽，晚上一起吃个饭吧。”艺术总监突然递给可可一张名片，邀请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