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不知道这顿饭意味着什么，但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去跟他吃饭，无论有没有时间。

可她还是郑重其事地接过了名片，笑着道：“今天还真不成，家里有点事，晚上得赶飞机回老家。改天再约，我请您。”

她主动伸手握住了艺术总监的手，笑得很妩媚。

她看到艺术总监频频点头，眼睛眯了起来，隐约便也猜到了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酬劳的事情，就拜托您了。”这句话才是可可真正想要跟他说的。

“你放心，今天选完片，酬劳马上就给你打过去。记得给我电话。”艺术总监恋恋不舍地盯着可可的胸口，似是意犹未尽。

可可来不及再跟这位看似多情的艺术总监寒暄什么，给豆豆留下银行账号后，快速卸掉脸上的妆容，换了衣服就打车直奔机场。

到达机场的时候，还差十三分钟三点三十分，很幸运的在三点五十分就有一趟飞机飞往B市，这简直就像是完美的巧合。

买票，兑换登机牌，飞奔着去过安检，然后顺利地赶上这趟飞机。

可可终于得以在这一刻，松了一口气。

因为不是节假日，可可买的机票又是头等舱，所以人很少，她望着飞机外的一片蓝色，心里盘算着如果顺利，也许八点多就能见到成千璟了。

他今天出院，她没有去陪伴也就罢了，竟然连束鲜花都没准备，这么匆忙。

对了，她很没来得及给薛相屹打个电话，也不知道他跟他父亲谈的怎么样了。

“你去G市做什么了？”可可的耳边突然响起一道清冷的男声，吓了她一跳。

“什么？”她扭头望过去，发现身旁座位上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突然摘掉了眼罩，盯着她。

最关键的是，这个男人，她认识。

为什么世界这么小，她偷跑一趟G市，也会冤家路窄的遇上熟人啊？

可可干笑了两声，回应道“柯总，这么巧啊，你去G市出差啊？”

“嗯”，柯亦南从鼻子里发出这个音节，然后盯着可可道：“你呢？离开萧氏以后去哪儿另谋高就了？”

可可的眼睛瞪得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柯亦南道：“柯总，什么情况，我离开萧氏敢情儿是行业内开大会决定好的是吗？我都是才知道这事儿没两天，你怎么都这么一清二楚了？”

“别这么吃惊，既然你已经不在萧氏了，我也不妨告诉你。我习惯在对手公司，放些自己的人，这样运作起来比较放心。”柯亦南的脸色一如既往地冷漠，可可可却忽然觉得没什么好怕的了。

自己现在不属于任何一家公司，更别提是这个行业了，柯亦南还有什么可教训她的？

“嗯，是，柯总你一向高瞻远瞩。不像我，被人陷害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这个圈子，我是玩不转，我还是趁早认清自己，见好就收。去G市转了转，发觉这些发展节奏快的城市都不适合我，没准明儿个我就归隐田园，去乡下种地了。混个温饱就行呗，反正也没什么勾心斗角，偷得浮生半日闲。”可可撇嘴，也不知道这番话柯亦南信不信。

既然萧氏里面有柯亦南的眼线，那她更是不能让他察觉到自己有什么别的想法了。否则还没等实际运作呢，萧氏那儿就先警惕起来了，她不是这些事情都白忙活了？

“方子羽，你知道你哪里不可爱吗？”柯亦南忽然这样问她，那双乌黑的眸子像是能够看透到可可的心底里去。

“我觉得我哪里都不可爱啊，这个词儿不是夸小女孩的吗？我离开那个年龄段已经好多年了。”可可笑了笑，心里却闪过一丝强烈的预感，觉得柯亦南接下来又要开始损她了。

“你长得很漂亮，靠脸吃饭明明能够混得不错，可你非得要靠脑子。一个在男人的战场里靠着心机步步为营的女人，又可爱得到哪里去呢？”果然如同可可所料，只要是柯亦南张口，一定三句不离教训她。

可可翻了个白眼，没有回应柯亦南的话，直接按了呼叫键喊来空姐，要了一条毛毯和眼罩，然后径自睡下了。

其实也不是真的睡着，她只是懒得再跟柯亦南打交道，毫无意义又累心，她又不是吃饱了撑的，非得给自己添堵。

“你不知道别人跟你说话过后，应该有最起码的回应，这是一种礼貌吗？”对于可可的态度柯亦南显然十分不满意，顿时眉头便蹙成了一团。

毫不夸张，即使可可此刻戴着眼罩，也能感觉到身边柯亦南那冷酷的气场。

“我只是希望柯总明白一件事，我非但不是一个可爱的女人，并且是一个毫无礼貌的女人。为了柯总的心情着想，您还是别跟我主动打交道的好。还有两个半小时左右就到家了，漫漫长空，柯总不如睡上一觉，好好休息休息，以储备更多的力气去训别人，如何？”可可靠在椅背上慢悠悠地说完这些话，心里觉得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免得每次都被柯亦南教训，今儿个她也翻身农奴把歌唱，教训柯亦南一回。

可是她这番话说了半天，身边却是一点声音也没有，别说是她想象中柯亦南愤怒的回击了，就连呼吸声她都没听到。

不过毕竟是在飞机上，气流声掩盖了呼吸声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她又不是耳朵多好使，听不清也是正常的。

可按耐不住心底的好奇，她还是将眼罩取了下来，佯作要喝水，打算借机看看柯亦南吃瘪的表情。

可是邻座哪里有什么柯亦南，只有一条孤单单被扔在座位上的毛毯。

可可无奈扶额，柯亦南是她的克星吧？估计她再修炼个几十年，也抵不上一个成了精的柯亦南。

再一次把眼罩戴上的时候，可可就是真的睡着了，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心里的事情太多，下飞机的时候还是空乘人员喊醒她的。

扭头一看，身旁早已经没有了柯亦南的身影。

来无影，去无踪，就好像是一场并不令人愉快的梦。

下了飞机，可可赶紧把手机开机，已经快七点了。

五个未接来电，均来自薛相屹。

有银行的短信提示，显示有一笔七位数的钱款已经到账，可可的嘴角微微弯了弯。

好歹今天的斗智斗勇，算是没有白忙活。

可是为什么成千璟一点消息都没有呢？电话，短信，微信，她翻了个遍，就是没有任何新的提示音。

该不会是真的生气了吧？

又或者是他已经查出来自己欺骗了她，她并没有去H市出差，而是飞去了G市？

毕竟这年头连柯亦南都能轻而易举的得知她的处境，成千璟要是不知道就有点太说不过去了吧。

虽然破产了，可他骨子里，彻头彻尾还是那个黑白通吃的成先生，他想要知道什么，可可相信，他一定能够查得到。

从机场叫了车飞奔着往回赶的路上，可可给薛相屹回了个电话。

“你手机怎么一直关机？我这有大事要告诉你，都找不到人。”薛相屹在电话那头的语气不怎么好，充满抱怨。

一听他的语气，可可心里也慌了，该不会是这个项目没成吧？

“我刚才在飞机上，所以关机了。怎么了，你爸怎么说？”可可只觉得她的心已经跳到了喉咙眼，紧张得不行。

“接下来的这番话，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薛相屹深吸了一口气，这样对可可说道。

“祖宗啊，你可别卖关子了，成就是成，不成就是不成吧，我可真的没心情在这儿跟你挑战什么心理极限了。”可可紧张得不行，呼吸都慢了下来，出租车司机从镜子里看她的眼神活像是在看什么精神疾病患者。

“我爸说……”薛相屹顿了又顿，终于把这个完整的消息讲了出来，“他同意做这个案子了，已经让法务部拟合同了，没有意外下周一合同就能传给你。而你，正式成为了TK集团的一员，怎么样，我棒不棒？”说完这句话，薛相屹“哈哈”大笑，可可这才知道自己上当了。

她抚着胸口，连声夸赞薛相屹。

心道还好，没有让她白赌一回。

“谢天谢地，能够在一下飞机就听见这个消息，我还真是挺开心的。”可可松了一口气，跟薛相屹说话的语气也温柔了几分。

“你感谢天地有什么用，又不是它们让你成功的？要感谢记得感谢我，你是不知道我今天在我爸面前费了多少口舌。接下来的每一个环节，你可都得盯仔细了，我看我爸对这个项目还挺感兴趣的，感觉如果做好了，他应该会重用你。”薛相屹说到这儿，语气忽然顿了顿，像是欲言又止。

可可笑，语气比起往日耐心得多，“是，我知道薛少爷为了这个案子没少费心思，下次见面我一定要好好请你搓一顿，以此犒劳你，好不好？”

“嗯”，薛相屹应了一句，然后又道：“子羽，我知道你有野心，也知道以你的性子，绝对不会满足于嫁一个有钱的男人那么简单，你要的一切，我都能帮你。”

是，这就是薛相屹欲言又止，犹豫了半天的那句话。

“薛少爷这话真是说的言重了，我一个弱女子，有什么野心啊？我要是真能找个有钱的男人嫁了，在家安安心心的做全职太太，还用得着一天这么居无定所的飘么？不过这事儿啊，就不劳你操心了。我这刚下飞机，还在路上呢。那就先这样吧，明儿个再联系。”可可说着挂断了电话，一边欣喜的同时，一边搜索着成千璟家附近二十四小时营业花店的地址。

好歹得买束花回家，就算是负荆请罪，也总得有个请罪的样子嘛。

可可这么想着，最后去花店挑了一束向日葵。

生机勃勃，象征着希望，花朵又大又漂亮。

她还在花店的时候便写好了一张卡片，放在了花朵之中。

卡片里面写着：亲爱的成先生，祝愿你的身体早日康复，我把自己的爱送给你，你就是我的太阳。

抱着这束花打开门的时候，屋里的灯还亮着，看来成千璟还没有休息。

“成先生？在不在啊？我回来了。”可可试探着地喊成千璟，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她走进去才发现，成千璟原来已经靠着沙发睡着了。

是因为等她吗？

他头上的纱布还没有拆掉，脸色也没有恢复到以往的样子，可可看着既心疼又内疚。

“千璟，别在这儿睡，进屋去吧。”她轻轻摇了摇他的胳膊，弯下腰柔声唤他。

成千璟睁开朦胧的眼睛，使劲儿揉了揉，看着可可，然后笑得一脸幸福，“你回来啦？”

“你能不能别这么笑？看得我想哭。”可可努力咬着嘴唇，告诉自己这个氛围千万不要哭出声来，很煞风景的。

可她就是好想哭，幸福的想哭。

是多久没有人等她回家过了？自从母亲去世以后，家里好像再也没有人为她留过一盏灯了。

现在终于有了这个人出现，又是她现如今那么在乎的那个人，她怎么可能会不觉得幸福？

“多大的人了，怎么一天就知道哭呢？过来，让我抱抱你，两天不见，还挺想你这个蠢样的。”成千璟拉过可可，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然后就这么伸手环住她的腰，什么话都没有说，就这样抱着她。

可可不知道这世界上是不是所有的女人，在遇见感情的时候都会变成感性的动物。

例如此刻的她，一见成千璟待她这么好，她就特别想跟成千璟承认错误，说出她这几天隐瞒成千璟的真正目的。

“其实，我……”

可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成千璟打断了，“哪有那么多其实？别告诉我你有跟我耍了什么小心思？羽儿，我受伤了，还没好透呢，你别说那些有的没的来吓唬我。”

听到成千璟这样讲，可可已经到了嘴边的话便又不得不咽了回去。

在可可心里，这是她跟成千璟确定彼此心意后，睡在一起的第一个晚上。

尽管什么都没有发生，可只要闭上眼睛，她能够听到身旁人的呼吸声，她便已经觉得特别安慰了。

薛相屹的话说得其实不对，如果她能够遇见一个真正愿意不管多晚都等她回家，且不问缘由相信她的男人，那她为什么还要有哪些无休止的野心？

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天生就想要争斗漂泊的。

成千璟头上的伤还没有彻底好，按照张伟的话来说，他之所以可以出院是因为床位紧缺，而单间的床位费又太高了，所以只得让他先回家静养。

可可不知道成千璟这话说得是不是真的，按理来说就算成千璟破产了，也不至于穷到连个住院的床位费都交不起吧？哪儿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她还提议过自己出钱让成千璟回去住，可这件事情被张伟当即否决了。

他说依照成千璟的性格，既然出院了就不可能再回来，除非是下一次受伤。

听见这话，可可赶紧闭严了嘴巴，不敢再乱说什么，以免她乌鸦嘴，再为成千璟遭来祸端。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可可称自己跟单位请了假，要全心全意照顾成千璟。

每日三餐的营养配餐是必不可少的，甚至餐后讲段子改善心情可可也是全部竭力。

中途可可借着去超市采购的机会去了一趟银行，取了五万块钱，用牛皮纸包着就回了家。

这钱自然就是来自于《时尚生活周报》封面拍摄的酬劳，她这整容之后还是第一次赚钱，成千璟又恰好破了产，她当然义无反顾的得分给成千璟一点。

本来转账更方便，可她也有私心，给现金不是显得更震撼么。

虽然她知道，在成先生眼里，五万块钱又不是五百万，真是没法制造出什么震撼的效果。

回家之后，成千璟真正书房里看电脑，可可连衣服都没换，扔下包后，就跑到书房将那五万块钱拍在了桌子上。

“这是什么？”成千璟嘴上这么问着，可是手碰到牛皮纸的一瞬间，就知道是钱了。

“包养你的费用。”可可挑眉，笑得一脸得意。

“包养我？”成千璟用手指着自己，问可可，“这大清早出门被风吹着了，脑子冻糊涂了？”

可可一听这话可不乐意了，“你这是怎么说的？就许得当初你有钱的时候给我花，不许我在你破产的时候包养你么？虽然我知道这点钱对于你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是力所能及，也得让你手里有点零花钱啊。总不能出门吃个饭的钱，还得回去管你爸要，又不是小孩子了。”

“钱那回去吧，我有钱花。我一个男人还用得着自己的女人替我操心生路吗？你有这份心我已经很感动了，真的，听话。”成千璟望着可可，眼神里多了几分诧异。

他能够感觉到可可近期对他的好感，可他并不确定这份好感是不是真的。

因为可可比起一般的女人，其实有她更狠的一面。

其实被离婚，并不是一件少见的事情。

当前社会，被离婚女性的比例并不少，可是真正要豁出后半辈子去报复前夫的人，却屈指可数。

不能说没有，但大部分会去报复前夫的被离婚女性，都是因为现有的经济基础很差，难以维持当年夫妻共同生活时的经济水平，所以出于嫉妒、生存等因素，才会去报复。

但可可不是。

她有了新的身份，比以前更完美的外表，还有他给予她的房子和刷不完的金卡。

在这样的生活状态下，其实她完全没有必要非得去复仇。

她的生活水平相较于萧轩逸，并不差。

可是她还是会这么做，并且不顾一切，这说明她足够决绝，也足够狠心。

当初选择可可的时候，成千璟很欣赏她的狠心，可当成千璟渐渐对她动心的时候，便会开始警惕于她的狠心了。

他不知道可可有朝一日会不会把这份狠心放在他的身上，他有太多故事，也有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这些年他的身边没有女人，其一是不想有，其二是不能有。

可是既然可可出现了，那他接受自己的感情，但是却要警惕于可可的狠心。

所以在医院的时候，他跟可可说了自己已经破产。

那个时候他的头部受了伤，那种状态下说出破产自然可信度会更高一点。

他想要知道可可的反应。

其实完全信任一个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心动比起信任，往往来得更快，也更简单。

所以，成千璟试探了可可。

但是他没有想到，可可完完全全相信了他破产的这件事情，甚至没有质疑，更没有要离开的念头。

此刻，她还拿出自己的钱来让他花。

他不知道可可那一句轻描淡写的“包养”里面，藏了什么秘密。

但他知道，可可以前是没有积蓄的，她所有的钱在跟萧轩逸离婚的时候，都被剥夺光了。

遇见他的时候，可可分文没有。

而这段时间，他给她可供花销的经济一直都是卡，而不是现金。

这笔钱是哪儿来的，他不想知道。

但他在这一刻，会选择相信她，无论她有没有骗过他，有没有演戏的成分在里面。

他会善待她的这颗真心，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