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幼卿见他问话时脸上的神情是一派的认真,不由得咧唇弯眼,“都很好,只是妾身还不太习惯这么晚的时辰再进食,是不是扫了将军的雅兴?”
她嘴角漾开的笑意虽浅,但衬着屋檐处撒下的月色清辉,总觉得别有一番清丽的韵味,看得巫马云沧单手撑着自己的脑袋,冲她遥遥举杯。
“只是想同卿卿你做一些成亲以后还没来得及做过的事情。”
慕幼卿睁大着一双眸子,低头看着凑到面前的酒杯,盈盈的月华在杯中酝酿,同她心中泛起的喜悦一起饮入了喉间,“妾身日后都伴在将军左右,慢慢消磨这样的天光日常。”
巫马云沧的指尖在空了的酒杯沿轻轻摩挲,“甚好,卿卿这话我当承诺记下了。”
可是令巫马云沧不知道的是,使得这句诺言破碎的那日,由头会是因为他自己。
丫鬟伺候完两人的洗漱后,慕幼卿坐在桌边,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角,“将军此时该将妾身的信件交还了吧?”
巫马云沧闻言并没有转头望向身后的人,而是仍仰头看着天上被乌云遮住的月色,在他鼻尖萦绕的是地上尘土的味道。
看来要下雨了。
慕幼卿见他没有回答,一时有些疑惑,于是轻唤出声,“将军?”
巫马云沧取出袖间的信函,转身之际脸上已挂出了一个叫人看不出好歹的笑颜,“夜半看信伤眼,卿卿先上床,我读给你听。”
慕幼卿想来写信之人不外乎是她的阿爹亦或是她的表哥,信中的内容大多是些寻常的问候,于是笑着点头称好。
她临行前还不忘将桌案上的烛台挪至床头,好叫巫马云沧看信时便易一些。
巫马云沧踱步至床榻边后,先是弯着腰将她的被角压了压,然后在她的额上落下了一个浅吻,“虽是盛夏,但夜里到底有些寒凉,卿卿可不要踢被子哦!”
慕幼卿待他起身之际,用手指在他的眉头轻蹭,“妾身又不是幼稚孩童,这样的事情不需将军时时费心的。”
她说完冲上侧之人露齿展颜,用眼神示意他赶快读信。
巫马云沧掀摆后在床边落座,正当他准备展信诵读时,天边忽然乍响了一声惊雷,这样的突变使得他滑落了手中的信纸。
“突然忆起还有一些军务没有处置妥帖,今晚就不能陪卿卿了。”
慕幼卿见他神色间难得显露出一丝慌乱,起身之际就用双手抱住了他的腰腹,“将军向妾身撒谎了。”
她的声音很轻,巫马云沧不知道她的言语间是否隐匿了几丝哭腔,但此时夜风已夹杂着雨味透窗而入。
他深吸一口气后,勉强按捺住心中翻涌而起的毛躁,低头之际,强行将腰上的那双手撤离,“给我好好待在这间屋子里,哪也不许去!”
不知是因为他话里的冷寒,亦或是他离开时决绝的背影,惊得慕幼卿呆坐在床上,良久都不敢动弹分毫。
这样的巫马云沧,陌生得如他们在这间房内初见的那个夜晚。
冷漠得不近人情,霸道得不容分说。
可是这个样子的他不是慕幼卿心里那个良人的模样,所以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掀开身上的夏被,正欲翻身下床,玉足落地之际,脚底传来的是纸张的触感。
借着床头摇曳的烛火,她弯腰将地上的信函拾起,上面的字一个一个砸入她的心田。
“卿卿,京城盛传巫马云沧凯旋回府,阿爹忧心你的安好,望见信后速回一趟慕府,阿爹上。”
天边又炸开了一个惊雷,这样的响动让慕幼卿侧目观望,窗外瓢泼的大雨倾天而下,使得她拿着信纸的手越握越紧。
她的阿爹处世向来清雅淡然,为何今次会在巫马云沧回来后挂碍她的安好,难道说……这位将军当真有问题?
她披着一条薄纱青衫,端握着烛台走到桌边,然后将手中的信纸在烛火里点燃。
看着被火光蚕食的纸张,她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仿佛也慢慢化为点点灰烬。
她此刻才意识到巫马云沧这个人,在她面前所呈现出的模样,同外人眼中看来是那样的大相径庭。
他们两人相处不过短短数日,但这个人却让她忘却了他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威名,也忘怀了他权倾朝野的地位,她唯一还记得的是这位大将军是她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