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丞聿伸出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抬起乔晚的下巴,轻嗤一声:“好久不见,乔晚。”
乔晚几乎趴得更低了。
薛丞聿的话回荡在她耳边,乔晚一阵耳鸣,好像周围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好不容易找回力气,乔晚支起身曲着双腿,屏住呼吸,她神思未定地颤抖着:“薛先生,好久不见。”
瞬间,噙着的泪水滑出眼眶,晶莹的液体划过脸颊渗入红唇,乔晚尝到了些许咸味。
身边的保镖拦住了满脸是血的陈士安。
陈士安的叫骂声不断,让乔晚身子颤抖着,她尽可能把自己缩成一个小点,抓着领子把自己包裹起来。
薛丞聿垂眸,见到乔晚用力的指节,倏而抬手捂住她的耳朵,指腹在发梢留有一丝温热。
乔晚听见薛丞聿喊了她的名字,声音还是冷的:“乔晚。跟我走吗?”
乔晚的眼泪更不受控制地滴落到外套上,她点着头,脸颊蹭着薛丞聿的掌心:“求您……薛先生,求您。”
乔晚脸上泛着潮红,浑身像触电一样微颤,薛丞聿的微凉的手靠过来时,乔晚条件反射似的贴着冷源。
再迟钝的人也注意到了异常。
薛丞聿摸摸乔晚的额头,顿了顿,侧身吩咐助理:“叫医生过来,马上。”
说着,男人托着乔晚的膝弯,把人打横抱了起来。乔晚终于没有掉进深渊。
···
薛丞聿把乔晚放到软椅上,让医生检查她的伤口。
进来的是薛家的私人医生,医生用手术剪将丝袜剪去,迅速地除去玻璃渣,消毒,上药,一气呵成。
薛丞聿抱臂紧盯乔晚,随着着医生的动作,乔晚白皙的脚踝,小腿,一点一点暴露在空气中,冻得有点通红。
“乔小姐,都是些皮外伤,两三天内伤口尽量不要碰水,之后按时抹药,不碍事。”
医生专业高效,收拾完药箱,又在薛丞聿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门锁轻响,室内只剩乔晚和薛丞聿二人。
薛丞聿是港城说一不二的权贵,浑身上下养成的上位者气势,几乎能让单独他共处一室的人精神崩溃。
以往都是别人忙不迭开口讨好他,这次倒是薛丞聿先出声了。
一条轻薄的毯子罩到了乔晚腿上,薛丞聿尽可能放柔了声音,命令道:“盖上。”
乔晚点点头接过毛毯,可手上没有力气,动作有些笨拙,毯子顺着腿部曲线滑到地板上。
这下乔晚只能伸手去捞,差不多够到毛毯,胸前原本的盘扣已经完全扣不上,露出旖旎的风光……
薛丞聿认命地捡起毯子,他半蹲下身,抬手轻轻把乔晚身上的毯子掖了掖,不自然地撇开视线,而后问出他的问题:“回国,是为了相亲?”
乔晚没有马上回答。薛丞聿的问题,乔晚听得很清楚。
只是。
被暗恋的人发现自己在相亲这件事,对乔晚来说,无疑是窘迫的。
这似乎意味着,她没那么好,是挑剩下的二等货,尤其是她现在这个样子。
“薛先生,我需要人和我结婚,尽快,因为,因为……”乔晚眼神闪烁,回答得支支吾吾。
此时此刻,乔晚尽可能把自己在西装外套下缩成一团,不敢去看衣冠楚楚的薛先生。
之前在国外,她从来没有在薛丞聿面前这么狼狈,没想到回国第一次见面,就这样。
怎么会。
乔晚的手想把旗袍下摆再扯长一些,却只弄下一些绣线,剪不断,纷乱地缠在指间,一切一切都是徒劳,她的泪水一滴一滴落到地上。
听见她低声的抽泣,薛丞聿沉着眼看过去,只见乔晚泪痕未干,面色绯红,像是快要晕倒了。
而且乔晚的动作,让黑色外套底下的那片莹白更加刺眼。
薛丞聿下意识地皱紧眉头,在心底暗骂一声,抬手擦开她的泪。
“……因为乔乐盛想拿你补资金的缺。缺钱,缺多少?”薛丞聿明知故问。
“两千万。”
“两千万。”薛丞聿闻言轻笑一声,“外面那个人渣能给你,我不行?”
乔晚还没来得及反应,薛丞聿又掐着她的下巴沉声问道,“结婚。我不行?”
乔晚双目圆瞪,完全怔愣住了,眼角柔嫩的皮肤接触到男人粗糙的手指,泪水顺着滑落到薛丞聿的指缝。
眼泪好像半片晶莹剔透的液体水晶,在薛丞聿手心不安地流淌着。
薛丞聿的反问没有回应,乔晚怕他。意识到这一点,薛丞聿心底没由来地烦躁,啧,跟个病人较什么劲。
薛丞聿的气势变得压迫吓人,他一言不发,起身小心地把乔晚重新抱到床上,让她的腰靠着床头和枕。
薛丞聿阴沉着的脸,让乔晚自觉噤声,乔晚僵硬着身体,一动也不敢动。
乔晚不知道薛丞聿在想什么,也没有听见薛丞聿加促的心跳声。
恐怕只有男人的手臂露出漂亮而紧绷的肌肉线条,衬衫袖口之下暴露的青筋,才明了薛丞聿此时有多么克制。
床前,乔晚沉默不语。
薛丞聿拿来杯子和药,喂着她喝下一些清水,乔晚清醒了不少,她双手捧着杯子,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刚刚又被薛丞聿抱起来,薛丞聿令人安心的味道还残存在她的身上。
以往乔晚嗅觉很灵,不过现在哭得停不下来,鼻腔也堵着,她闻不清薛丞聿身上的味道。
乔晚想起来,去法国进修之前,她最后送给薛丞聿那支香水。
那支香水名叫暗木。
香如其名,味道也是明显的木质调,其中后调是余韵悠长的沉香。沉香有梅花的冷,又有兰花的韧,矜贵又神秘。
而现在,薛先生身上的西装外套也有明显的木质味道。
再加上,薛丞聿刚刚说什么?“结婚,我不行?”这半带疑问的语气,是在问她吗?
乔晚整颗心乱成一团麻。
“你在这好好休息。”薛丞聿把乔晚放在床上,拉上薄毯,盖过乔晚的腰腹,双手过分规矩地避开她裸出的肌肤。
随着薛丞聿的起身,那淡淡的木香要消失不见了。
一样吗?
薛丞聿是不是用着她送的香水?
这只是一个猜测。
或许酒精给了她勇气,或许药效冲昏了头脑,乔晚伸手拉住了薛丞聿的衣角:“薛先生,我需要人和我结婚,您、您同意么?”
话说出口,乔晚好像没办法停止流泪。
薛丞聿总是像这样,扰乱她的心思又离开,他根本不知道这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乔晚一双乌润的杏眼含着莫大的委屈,她现在只觉得心中又酸又涩。
没有筹码,没有底牌,乔晚凭空押注。
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赌对。
薛丞聿一顿,眉头皱得更深,但原本离开的身形定住了。
他不敢回头,甚至试图逃跑。女孩的手没有用力,却能将他攥得很紧。
乔晚半咬着唇,低着头不敢看薛丞聿。
她没看,所以不知道。
薛丞聿一双黑沉的眼眸之中风雨欲来。
下一秒,薛丞聿深吸一口气,在床前蹲下。
薛丞聿伸出手摸了摸乔晚发烫的额头,指关节勾着乔晚微微汗湿额发,从女孩的耳廓滑到脸颊,他声音沉哑,像是引诱:“刚刚那句话,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