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夏书逸也不急，只静静靠着办公桌看着白诉泠的脑袋顶，白诉泠脑袋顶上有个白色的小漩涡。

白诉泠头发茂密，完全没有要秃头的迹象。

“你还是睡不着？”夏书逸想起。

白诉泠抬眸看来，一双如幽潭的黑眸冰冷中掺杂着些其它，那表情就好像在不可思议夏书逸居然就准备这样糊弄过去。

“只亲一下当然不算……”夏书逸理所当然。

白诉泠黑眸幽冷，那模样就好像在说那要怎样才算？

夏书逸喉结滑动，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他脑海中一瞬间浮现出无数个疯狂的念头。

他又想起那天他和白诉泠在同一张床上醒来时的画面，随意披在身上的衬衣，红痕遍布的身体，他根本想象不出白诉泠在床上时的样子……

所有冲动最终化成一句话，“……最少得亲两下。”

白诉泠长而微卷的睫毛轻颤，面无表情，视线却有瞬间地闪躲。

夏书逸跨前一步，站到白诉泠同一侧。

他缓缓俯身，向着白诉泠靠近。

白诉泠面无表情似乎无动于衷，他靠近的那一瞬间，他的气息喷吐在白诉泠唇瓣上那一瞬，白诉泠那双幽黑的眸中还是惊起波澜。

他好像被吓到。

似乎要逃。

夏书逸勾住他脖颈，不给他逃跑的机会。

唇瓣相触的那一瞬，夏书逸眼前的一切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雪白的天花板以及空荡荡只各种检测仪器的观察室。

空气微凉。

夏书逸走到一旁床边落座躺下，整个人瘫软在床上的瞬间他有种这个世界才不真实的感觉，他迫切地想要回去，回到那个幻觉中继续刚刚那个吻。

夏书逸翻身侧躺。

“可恶。”

傍晚，宿舍。

白诉泠迷迷糊糊醒来，半睁着眼睛看着窗外的夕阳屋内的余晖，好一会后大脑才开始运作。

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次好觉，突然睡着，这让他浑身肌肉都酸软，那种感觉并不讨厌。

他脑海中浮现出夏书逸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他反应过来时，他一只手已经抚摸在自己的唇瓣上，他唇瓣温软，那里没有夏书逸滚烫的呼吸……

白诉泠翻了个身，把手臂横在眼上。

他猛然想起什么，翻身从旁边的桌上拿过比和本子，他先翻开记仇的本子，快速在上面写下内容。

王小石，抢画。

王小石头。

写完，他翻开另外一个本子。

原本以为写不完第一页的本子，不知何时已经写上满满一页，他把第一页的内容看了一遍，认真翻到第二页。

落笔的瞬间，白诉泠有瞬间的困惑，夏书逸说他们只是亲过一次，可是他们明明之前就已经……

能力失控会影响梦里内容？

白诉泠蹙眉。

观察室内。

夏书逸正躺在床上走神，随身携带的通讯仪就传来提示音。

夏书逸吓了一跳，赶紧翻出通讯仪查看。

他收到一条未记录账号发送来的信息。

信息是周世一发来的，他应该是从顾静枫他们那边拿到了他的序号，他返程的时间定在了后天早上，他们会在第一操场集合，然后和王磊一起走。

夏书逸快速编辑信息，跟他说了会去送他。

周世一应该在忙，并没马上回复。

夏书逸等待间，联网去微博看了下这次的死亡统计。

官方早已经公布这次异界的死亡数据，目前死亡数据已经累加到四千多。

除了第一批进去的三万个人后面又补了好几批人，总数都超过七万，但后面几次因为有前面的人探路，避开了大部分危险，死亡率大大下降。

和死亡人数、异界评定等级一起公布的，还有第二军区决定把那异界对外公开的简短通知说明。

看见那消息，夏书逸直接从床上坐起。

白诉泠并不是那种疯狂追逐权利财富的人，但也不会因为自己一时高兴就不顾第二军区的利益，那异界带来的价值可观，就这么对外开放，这事有点奇怪。

夏书逸想了半天没明白，他点开评论区。

评论区已经吵翻，和他同样不能理解的人不少。

夏书逸粗略翻看了下，有说这个决定才是最明智的，他们提前一天研发出药剂就能少死几千几万甚至更多的人，也有还在揪着之前的事要让白诉泠出来道歉的。

这次异界的公开都被说成是白诉泠在故意混淆视听，以为这样外面的人就不会再计较。

夏书逸不喜欢那些言论，直接关掉网页。

躺下，夏书逸又想了会依旧没想明白后，索性闭上眼睡觉。

翌日，许顾沫替他做完每天例行地检查后，当着他的面恶狠狠的把门锁上。

夏书逸哭笑不得。

他本来还想提后天要去给周世一送行的事，怕撞在枪口上，赶紧把话咽回。

第二天，夏书逸老老实实在观察室内呆了一天。

出不去，观察室太小也没办法跑步，他只能在屋内做些简单的训练。

大概是看他表现好，第二天早上例行检查时，许顾沫神情明显缓和不少。

夏书逸借着这机会和他说了周世一的事。

许顾沫一边快速在文件夹上书写着什么，一边抬头看了他一眼，“可以。”

夏书逸吐出一口气。

许顾沫随身携带的通讯仪传来提示，他停下书写的动作打开查看。

看清上面的内容，他眉头快速皱起。

夏书逸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出了什么事，他自己的通讯仪就也响起。

周世一给他发了信息来，他们现在就要离开了，第一军区负责的范围内突然开了一条裂缝，王磊作为第一军区的元帅必须立刻回去，他们也就跟着提前走。

看完信息，夏书逸快速切换到微博查看，果不其然，相关的信息已经在网上炸开。

这次那裂缝直接开在了城区，几乎是开出来的瞬间就被发现然后被上传到网上。

夏书逸抬头看去时，许顾沫也已经在看相关报道，不过他看的是军区内部的消息网。

快速浏览完，许顾沫放下文件夹和笔，“走吧。”

夏书逸连忙跟上，许顾沫愿意现在带他出去当然好。

两人坐着电梯上到地面时，整个第二军区的气氛和之前已经截然不同，少了几分闲散更多了几分紧绷。

操场上原本训练着的士兵纷纷停下，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看着通讯仪讨论着裂缝的事。

虽然裂缝开在了第一军区的负责范围内，但和他们也不是完全没有关系，他们都是军区的人，共存亡，如果第一军区解决不了其它三个军区有义务伸出援手。

更何况今年情况明显不太对。

这已经是今年第七条裂缝，往年一年加起来也就五六条，而今年现在才夏初。

要照这么开下去，今年说不定能开十多条。

夏书逸跟着许顾沫穿过操场，来到白诉泠所在的那栋办公楼下时，周世一和几个借调给第二军区情况严重被带到第二军区总部治疗的第一军区的士兵，已经背着行李等在那边。

周世一见到夏书逸，垫着脚尖招手，“队长！”

夏书逸和许顾沫打了声招呼，向着那边而去。

“队长。”周世一脸上没了上次见面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恐惧和不安，只要他还在军区他就必须一次又一次地进入异界。

上一次是因为夏书逸他才能活着出来，以后夏书逸可不会再跟在他身边。

“你已经是个老兵了。”夏书逸道。

经历了上次那种深入骨髓的死亡恐惧，他本以为周世一会逃跑，但周世一没有。

周世一怔了下，有些无所适从。

和夏书逸分开后，许顾沫快速向着办公区后方的宿舍楼而去。

找到其中一栋，许顾沫熟门熟路上楼。

“舅，你找我？”许顾沫进门时，王磊行李正收到一半，他拿了一张画往一个相框里面塞。

许顾沫看去，一眼就认出那张画是夏书逸画的蘑菇，他瞬时一头黑线，王磊拿个画框裱起来做什么，难不成还准备挂起来？

王磊是嫌夏书逸丢脸丢的还不够？

他和夏书逸多大仇多大怨？

王磊没解释，小心地把画装裱进画框后连同画框一起放进了自己的行李袋，回去了他就把这画挂在他办公室最显眼的地方，保证下次白诉泠一进他办公室就能看见。

装完画，王磊继续拿了其它东西装。

他虽然不像白诉泠那样每个自己负责范围内的异界都会亲自进去，但也是说走就走的，所以他的东西也不多，一个和其他士兵一样的行李袋就是全部。

他一边装东西一边问，“他最近怎么样了？”

之前突然接到白诉泠可以对他们其他军区公开异界的信息，他立刻就赶了过来，那之后一直在忙着安排，还没顾上这事。

现在好不容易有空，谁知道裂缝却开到第一军区。

“失控了。”

王磊动作停下，回头看去。

白诉泠不是早就已经失控？

许顾沫一张脸煞白，眼中更是在外人面前从未有过的不安和自责。

王磊瞬间明白过来，“……到什么程度了？”

“已经没有办法精准控制魂器地攻击范围。”许顾沫道。

“什么时候的事？”

许顾沫快速把之前的事讲了一遍，“……药必须尽快弄出来，否则一旦他不在了，军区恐怕立刻就会崩溃，这也是他的意思。”

“让他不要再进异界了。”

“他什么时候听过？”

王磊不再说话，屋内是一片死寂。

这边距离操场有段距离，但依然能听见几句关于裂缝的讨论。

知道今年情况异常，不少人一颗心都悬着，但不安归不安，大部分人都并不绝望，毕竟他们还有白诉泠。

大不了就让白诉泠上。

寂静中，许顾沫声音传来，“到时候他真死了怎么办？”

说这话时，他声音都在颤抖。

“先瞒着。”

“怎么瞒？”

“想办法，说他受了伤，需要修养。”

“能瞒多久？”

“能瞒多久就瞒多久。”

许顾沫声音猛然拔高，“瞒瞒瞒，还要瞒到什么时候？他不在乎你们就也可以不在乎？那是不是等他死了到时候还要让人怪他死得太早？他是个人，一个大活人……”

王磊不语。

许顾沫眼眶泛红，胸口剧烈起伏。

许久后，许顾沫才总算冷静几分，“抱歉。”

王磊低头把背包背上，向着门口走去，临走过许顾沫身边时他想要伸手拍拍许顾沫的肩膀，却被躲开。

王磊举起的手僵了僵后，缓缓落下。

当初是他把白诉泠带到其他人面前的，如果不是他，白诉泠虽然可能也会别有一番作为，但肯定不会是如今这模样。

“别让他再进异界了。”

屋内安静。

王磊道：“我走了。”

当初也是他把许顾沫带到白诉泠面前。

楼下，操场中一片热闹。

讨论完那异界，一群人很快再次进入训练中。

因为他们采取的是小队行动的模式，所以并无人强压着他们训练，但训练场上却无一人偷懒，毕竟偷懒的代价是自己的性命。

操场边缘，周世一远远看见向着他们走来的王磊，赶紧再回头看向夏书逸，“你真的不跟我一起去第一军区？”

“不去。”夏书逸拒绝。

说话间他隐约察觉视线，他抬头看去，旁边办公楼三楼窗口的位置一道人影消失在窗口。

“哦……”周世一哭丧着张脸。

王磊走得急，他下楼后立刻带着周世一一群人向着附近的停机场而去。

夏书逸站在操场中目送，直到周世一走远。

这次分开，他们以后不一定能再见。

军区死亡率一直居高不下，只要他们都还留在军区，就必须一次又一次地进去，他们随时可能再回不来。

再看不见人，夏书逸赶紧收了心回去研究机构，要争取一个良好表现。

许顾沫最近心情明显不太好。

夏书逸回去时，许顾沫也正回去，他心情极差一张脸也其臭无比，看着像是恨不得找个人打上一架。

夏书逸没去招惹，回了观察室。

002.

许顾沫心情不好了相当长一段时间，三天后夏书逸实在憋得难受找他要临时卡时，他依旧臭着张脸。

“出去？你们这些病人能不能有点自觉？病了就该有病了的样子，每天给我好好躺在床上就好……”许顾沫道。

“我想出去练习。”夏书逸道。

许顾沫想起夏书逸那魂器的事，语气软化，“还是无法转换？”

“嗯。”夏书逸头痛。

许顾沫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又放弃说教。

他们之前说白诉泠没了第二军区会很惨多少还有开玩笑的意思，但现在他却笑不出来。

夏书逸能尽快控制好魂器，那是好事。

“你等着。”许顾沫收好每天早上例行检查时记录数据的资料夹，转身出门。

几分钟后，他拿着两张卡回来。

一张是夏书逸之前用的临时卡，一张是第二军区设备用的身份卡，夏书逸之前见陈旭敬他们用过。

“如果要研究魂器可以去第四体育场，那边距离主操场比较远比较偏僻，平时没人，到了门口刷卡就能进去。”许顾沫把两张卡都递给夏书逸，末了不忘提醒一句，“不要搞出太大动静。”

夏书逸如果真地开枪，整个军区都能少掉一半。

“谢谢。”夏书逸接过卡。

他本是想问一句许顾沫出什么事了，许顾沫却完全没有要交谈的意思，交代完就转身离开。

目送许顾沫离开，夏书逸看向自己手里那张卡。

卡是许顾沫的，挺新。

许顾沫是医疗兵，后来转职去了宣传部门，两者对于战斗的要求都不高，他应该不怎么去训练场。

军区占地面积极广训练用设备极多，耐不住军区人太多消耗损坏大，所以很多设备都需要刷卡才能使用使用领取，特别是一些一次性的东西，例如靶子。

军区每个月会给他们划一些点数，那些点数都是免费的，也足够他们使用，但如果超过就需要自己再申请。

夏书逸一直处于观察中，还没正式领到自己的卡，之前跟着进去秦修省所在的射击场都是刷的陈旭敬的卡。

夏书逸把卡收好，他每天就只有两个小时的外出时间，他决定夜里体育场人少时再去。

在房间里做了些简单的基础训练，夜里九点时，夏书逸出门。

他还没去过第四体育场，花了些时间才总算找到。

体育场确实很偏僻，里面早就已经没人，甚至附近一片都空空荡荡。

刷卡进入的瞬间，偌大的体育场瞬间亮起。

体育场里最里面的位置有一排靶子，有过使用痕迹但还未更换，其它地方则是空荡的练习场地。

夏书逸环顾四周一圈后，松了口气。

之前许顾沫说他现在是个宝贝疙瘩他还没什么感觉，就算王磊邀请他加入第一军区他也只是惊讶更多，但在射击场被人围观那次，他却一下就感觉到压力。

那么多人都在看着他，都在期待着他。

虽说他们看热闹的成分更多，但这事本身就已经让人觉得有压力。

白诉泠就一直处于万众瞩目之下。

夏书逸用通讯仪定了个时间后，魂器召唤出，深呼吸，闭上眼睛回忆之前的事。

他之前三次开枪三次都处于精神极度亢奋的状态下，他已经大概明白应该怎么去做，但能不能做到却是另外一回事。

他试着回想当时的心情，眼睛睁开时，手枪却只是发出淡淡蓝光。

夏书逸闭上眼，再次尝试。

蓝光微弱。

直接变化不行，夏书逸试着在心中说话，企图和它沟通，之前他确实和它说过话。

手枪这次连亮都懒得亮一下。

夏书逸瞪眼。

“你想怎样？”夏书逸的声音在偌大的体育场中来回。

回声之后，一片安静。

“有什么不满你就说。”

魂器依旧毫无反应。

“乖？”夏书逸采取迂回战术，声音柔和。

四周一片安静，仿佛在嘲笑什么。

夏书逸放弃。

无法改变形态，那也就谈不上训练，夏书逸气馁间琢磨着要不要回去。

一回头，他却在门口看见白诉泠。

白诉泠钟爱衬衣，那一身白，总让夏书逸想起那个梦。

夜已深，虽然还不到熄灯时间，但大部分人也都已经回到宿舍准备睡觉，夏书逸没想到白诉泠这时候了还会来体育场。

“元帅。”愣了下后，夏书逸出声。

他有些尴尬，白诉泠就跟只土拨鼠似的，动不动就会突然冒出来，这次他也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听了多少。

白诉泠站在门口没动。

“您要用体育场吗？我差不多用完了。”夏书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