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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看穿你的心 钟昱 17102 字 4个月前

第91章山村神罚案9

原本的苦草村是远近闻名的村子,总是有读书人读出头,村民勤劳能干,民风淳朴,是人人都羡慕的地方。若是知道谁家有一个苦草村的亲戚,那都是要被人围着献殷勤的。

但是现在的苦草村,已经是面目全非了。表面上,这个村子的村民只是不事生产,不管田地。于是田地都荒芜了,房屋都落败了,整个村子看上去都蒙着一层晦涩的雾气。

背地里,苦草村的村民们做尽了人不会也不该做的事情。他们将人分为三六九等,女子在最底层,而后是孩童,男子压在他们之上,作威作福。颜色上好的女子会被他们“净化”,而后处理好了端上供奉给真神。

若是有生辰特殊还怀了孕的女子,那就是做祭品的上品,有资格的男子都会将她净化一遍,而后送上去作为祭品。颜色一般的女子会成为村民的临时妻子,说是临时,是因为他们已经是“大同世界”了,没有妻子的概念,也没有儿子的概念。

只要是生下来的孩子,那就是所有苦草村村民的孩子,一同养大就是了。所以,他们根本就不在意孩子是谁的血脉,反正大家一起养,道长还会教他们如何信仰真神。

至于颜色一般的女子,则是和别人交易,还有不听话的孩童也会用来交易。他们只和同样信奉真神的人交易,他们都是道长引来的,只有道长能够确定对方是不是真正的真神信徒。

也不是没有人反抗,但下场都是一样的。不管对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只要胆敢反抗,那就是对真神的不敬,马上就被处理好送给真神做祭品。逃跑也是一样的下场。

惨烈的画面震慑住了那些女子,她们开始绝望,开始认命。心想也许她们就是生来低jian,才会需要如此赎罪吧。至于孩子,“教不好”的要么成为祭品要么成为货品,留下来的都是听话的“好孩子”。

赚来的钱会用来采买供奉真神做需要的东西,会用做村民们的花销费用。村长将这些东西都记录了下来,和苦草村的族谱放在了一起。在他看来,这是他们供奉真神的证明,是伟大的且值得自豪的,自然要好好地保存,和族谱一起流传下去。

这样的“好日子”,苦草村的村民过了三四年。直到展昭的到来,将整个苦草村都彻底斩除了。

听着这些村民口中所说出的事情,听着白毓转述村长知道的一切,在场的人都震惊了。

公孙策记录的笔落了好几次,簿子上好几处墨痕,写的时候还要避开它们。他的眼底满是叹息和悲凉,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一切,也不得不将这一切都记录下来。

白玉堂的面色涨红了,神情满是激愤,几度要抽出手中的钢刀将那些不人不鬼的牲畜给斩杀了。若不是有展昭拦住了他,恐怕真的要打开杀戒了。

而展昭呢,他是在场四人中唯一一个亲眼见到村民们口述的场面的人。祠堂里的祭品,祠堂后的房间,一切都牢牢地扎根在他的心里。他每听一次,那些画面就出现一次。

他看上去只有冷漠,但他眼底的痛苦和叹息却又是那么明显。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都不懂,那种震撼和悲愤。

而白毓,她白着一张脸,问过了每一个人,将他们心中的话都转述了出来。而后,猛地扑向了门外。

“无瑕!”展昭当即追了上去。

“呕——!”白毓蹲在一个角落里吐了出来,无法抑制的恶心让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她将自己腹中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到最后就只能吐酸水了。

展昭一直站在她的身后,用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将内力输入她的体内,缓解她的不适。

白玉堂板着一张脸,将一杯水递给了展昭,而后站回了公孙策的身旁。

“无瑕,漱漱口吧。”展昭一手揽着白毓的腰,将她扶了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怀中,另一手将水杯抵在她的唇边。

白毓漱了口,再用自己的帕子擦了擦,面色惨白地靠在展昭的怀中。

“走,我们去一旁休息一下。”展昭将手上的杯子扔给了白玉堂,半扶半抱地带着白毓到了院中的石桌旁,让她坐在了石凳上,“晒晒太阳。”

“嗯。”白毓坐在石凳上,头依靠在展昭的腰腹上。闻着他身上传来的单淡淡的皂角味道,感受着照在身上的暖暖的阳光,只觉得刚才那一场天旋地转一般的痛苦消散了不少。

展昭没有说话,只是一手搂着她的肩,一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一下一下的,缓解着她的不适和痛苦。

白毓见过不少奇形怪状的尸体,甚至是腐烂发臭的,还有许多人都畏惧不已的巨人观。她也害怕过,回避过,但最后都适应了。她并不认为那些有多么吓人,因为她最后都习惯了,适应了。

她一直都无法习惯和适应的是人心。这人心的险恶诡谲,是多少形状惨败的尸体都比不上的。但是,白毓也自认为直面过不少人心了,她和警察局合作的那半年里,实在是听到过太多心声了。

但是今天,白毓才发现,她以前还是太天真了。那些算什么,苦草村才是真正的人心即地狱的真正写照。她单单是听着那些描述就无法控制住恶心,更别说是想象那些画面了。

她只是听,只是想逗已经这么受不了了,那些苦草村的村民们怎么下手的时候那么毫不犹豫呢?生而为人,难道他们真的没有半点人性吗?对待自己的同类,怎么可以这么狠毒呢?

白毓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她想着那些逝去的生命,眼角不由得落了泪。

展昭的手接住了白毓落下的那颗泪,“无瑕?”

“我没事的。”白毓紧闭着双眼,双手抱住了展昭的腰,将自己的脸埋在他的怀中。

展昭感受到了水润的湿意,默不作声的,手轻轻地抚摸着白毓的背。从上而下,一下一下的。

屋里面,白玉堂恨得直咬牙。“哼!”

原本看着自己记录的一切都心痛不已的公孙策,抬头看到了白玉堂这副模样,心下不免有些好笑,那些痛苦倒也是消散了些许。“非礼勿视。”

白玉堂气呼呼道:“那展昭应该非礼勿动才对。”要不是因为他妹子难受痛苦,需要有人抚慰她的心,他才不会放任展昭呢。

“发乎情,止乎礼。”公孙策抬眼看向屋外,心中的阴霾又散去了不少。尽管人间有苦草村这样的炼狱在,但也自有美好的真情在。

他和包大人呕心沥血,为的就是能够守护人间的美好。也许他们能够守护的很少,但能够有一点,下次能够多一点,便足以令他们快慰平生了。

“对不起。”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白毓的心情终于平复了些。她一放开展昭,就看到他腹部的衣裳湿了一块。他今日穿的是蓝色的衣裳,这一块可太明显了。

“无妨。”展昭温柔地摸了摸白毓的头,“要不要看看变戏法?”

“嗯?”白毓抬眼,奇怪地看着展昭。

展昭微微勾了勾唇角,另一手按在了那块湿乎乎的衣服上,片刻后,他的手挪开,那块地方已经干了。“看,变戏法。”

白毓微微瞪圆了眼睛,而后才想到这肯定是展昭用了他的内力做到的。她不由得伸手摸了摸那块布,“要是我也有内力就好了。”这简直就是行走的外挂,可太好用了。

展昭只觉得腰间有些痒,不由得往后站了一步,“夏练三伏,冬练三九,每日里都要练功、挥剑,于你而言,太辛苦了些。”

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白毓不得不承认,就算是自己有机会,恐怕也是练不下来的。好吧好吧,内力这种外挂恐怕和她无缘了。她从石凳上起身,说道:“展大人,我们还有事情没有做完。”

“嗯。”展昭点点头。

两人回到了屋内,对上了白玉堂的目光。他的目光恶狠狠地瞪向展昭,仿佛要跟他动手一般。

展昭却是朝着白玉堂和善地笑了笑,好似不与他一般计较一样。

白玉堂气了个仰倒,他就说猫一点都不好,尤其是展小猫,更是大大的不好!

白毓走到了公孙策的身边,低头看向他所记录下来的一切,“公孙先生,你可有什么发现?”他的脸上满是思索,好似是发现了什么。

“苦草村这一切的变化之中,有一个人一直存在。”公孙策开口,“就是那个为苦草村带去了‘真神’的道长,他也存在在每个村民口中。但是他人却不见了。”

展昭回道:“我确认当时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苦草村的人。”

公孙策的手指向了自己所记录的其中一行字,“这里有一个村民说过,道长他离开村子了,就在某一天,说是需要出去联系其他信仰真神的信徒。但是在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还真的是。”白玉堂也站了过来,低头看着,“我记得刚才那些村民好像没有一个人担心这道长的去向?他这已经算是下落不明了吧。”

展昭说道:“前面有几个村民提到过,道长之前也会离开村子。他回来的时候带回了……”他顿了顿,这才继续往下说,“带回了买人的所谓信徒。也许他们认为道长很快就会回去,是以没有怎么在意。”

白毓的眉头紧锁,“我怎么觉得他像是知道展大人的行踪,而后逃走的?他离开的那天,是展大人到达村子的前一天!”她的手指着其中一行字。

第92章山村神罚案10

三人看着白毓所指的那行字,那是公孙策所写的村民口述的道长离开的日子。

“有人里通外敌?”白玉堂手中的钢刀蠢蠢谷欠动了,如果那个人就在他的面前,他当即就能把人给砍成两截。

展昭看了白玉堂一眼,道:“不能说是里通外敌,应当说是有人通风报信。”里通外敌指的是国与国之间的事情,这倒也算不上里通外敌。

白玉堂恨得直咬牙,“展小猫,你能不能别抠字眼?”意思到了不就行了吗?呵,他刚才还特意给他和白毓让出了一个地方,往后再要有这种机会,那也是不可能的了。

“而且,那个犯官的小儿子真的死了吗?”白毓当做没有听见这场小小的猫鼠之争,她知道的,自己要是搭理了,小小的猫鼠之争很容易扩大。她找出了苦草村的族谱翻找着,“就是这个孩子。”

苦草村以刘为姓,那个犯官名为刘华,而他的小儿子尚未取名,但也记录在了族谱之上。

公孙策看向白毓,“你的意思是?”

“那个所谓的道长出现的太过诡异了,他就好像是特意来引导苦草村的村民走上不归之路。”白毓的眉心微蹙,“我只是猜测,那个道长会不会和这个小儿子有关。在村长和村民们的口供中,小儿子被扔到山上喂野兽了,但其实谁都没有见过小儿子的尸身,也没有人亲眼见到他的死亡,不是吗?”

展昭道:“你的意思是那个小儿子活下来了,利用那个道长回到苦草村报仇。”

“也有可能那个道长就是那个小儿子。”白玉堂插口道,“我们未曾见过那个道长,不清楚他所有的什么本事。目前我们只知道他会变戏法,能够迷惑人心,更会说话,会鼓动人心,说不定改装易。容也是他的本事之一。”

“很有可能。”公孙策点头,“那个道长出现得实在是太诡异了,他就像是专门为了苦草村而存在一样。如今整个苦草村的村民都被展护卫带回来了,他也就跟着消踪匿迹了。”

白毓见他们顺着自己的话往下说,连忙说道:“但我只是猜测罢了。”

“你这个猜测很合理。”展昭抬眼看向她,“给了我们一个新的方向。”

“确实如此。”公孙策的脸上带出了几分笑意,“我们会查清楚到底那个道长来自何方,所来为何,以及他和苦草村之中的身份,并不会将猜测当真的。”

“但这个猜测非常合理。”白玉堂坚决站在白毓这边,“若不是和那个刘华有关系,若不是和那个小儿子有关系,若不是有仇恨,谁要去和一个连银钱都没有多少的村子为难呢?”

白毓说道:“也有可能只是单纯为了满足自己那种变态扭曲的谷欠望,在大的州府之中搞事情很容易被发现,但是在苦草村这样偏僻山村搞事情,就很难被发现。若不是我们误打误撞抓到了张庄他们,苦草村也不会进入我们的眼中。”

公孙策赞同,“这话倒是没错。”

白玉堂却是拧紧了眉头,“真的会有人这样变态?不为仇不为钱,就是单纯想要变着花样杀人?”

白毓的声音之中满是叹息,“这样的人多着呢。”那些变态连环杀手都是怎么出现的?大部分都是有问题的人。他们杀人为的是满足他们那各种各样的谷欠望,也许连环杀手的形成原因各有不同,但是到了后面,他们的想法都是已经扭曲了的。

白玉堂还是无法理解。

展昭连连翻阅了好几个村民的口供记录,说道:“只有那个道长可以联络到苦草村以外的真神信徒,那么何大厨和张庄一伙人是不是也是如此?这个真神好像是这几年才出现的。”

像是有什么东西猛地劈在了在场几人的头上。

公孙策猛地起身,说道:“真神的出现也和那个道长有关!”

白毓不可思议道:“所以很有可能一切的出现都和那个道长有关。”

“甚至很有可能是那个道长一手主导的。”白玉堂也是满脸的不可思议,“所以那个道长到底是什么来历,他竟然……那么多人的死都是因为他,这……”

他在江湖之中讲的快意江湖,从未见过这等事情,也没有想过世上会有这等事情。怎么会有人对待自己的同类这样狠绝呢?当然他不是说苦草村的村民或者何大厨他们就无罪了,只是若他们真的是被他人引导的,那么那人的心肠也太黑了。

公孙策说道:“看来那个道长就是这一切的关键了,势必要抓到他才行。”

“我看我们还是再审问审问张庄余下的那几个同伙,看看他们的身上是否还有什么有关道长的秘密。”展昭提议道。

“其实,我们也还可以回到清风酒楼,再去查查何大厨留下来的东西里是否有什么有用的东西。”白毓说道,“清风楼枯井中的白骨,在樊楼密道设下掳人局的张庄等人,还有这苦草村,三个案子都和一个人有关。这个人至关重要,前面的两个案子也要溯本寻源了。”

出现了这么多次,已经不能说是巧合了,这三个案子之间都跟那个真神有关,而真神的背后站着的是那个身份不明的道长。也就是那个道长串起了这三个案子之间的联系,往前再找找,说不定就会有收获呢。

“有道理。”公孙策点头,“那么这三个案子就再查一遍。”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声,“可惜已经将何大厨行刑了,否则说不定还能够从他的口中掏出些什么来。”

展昭说道:“无妨。人走过必留痕,他在清风酒楼中做了那么久的活计,肯定有痕迹留下的。”

公孙策点头,而后说道:“那么我们兵分几路,展护卫和白女官再去一趟清风酒楼,看看能否发现些什么。白少侠,你与我一同回开封去吧。”

白玉堂却是说道:“这审问他人还是让白毓来更合适吧?这样,我和展昭去清风酒楼,你们回开封府去。”

呵呵,这一次他不会放任白毓和展昭两个人独处了。

“不可。”公孙策摇头,“白女官若是出门,最好还是要有武功高强的人在身边方可。”

其实在开封府的这段时间,包拯、公孙策和展昭都隐隐约约猜到了白毓身上的神奇之处。但凡是她自己出门,没有带上开封府的人,就很容易会被一些人给盯上。

所以,他们从不让她在没有开封府中人的陪伴下出门。即便是有白家的护卫跟着,那也不太行。

“那就让我和白毓回开封府,公孙先生就费些力气,和展昭一同去吧。”白玉堂如是说道。

“好了,”白毓无奈地拉了白玉堂一把,“清风酒楼的案子是我和展大人一同经手的,何大厨的审问也有我的一份,我去更合适些。我和展大人先去清风酒楼一趟,而后回去开封府审问张庄的同伙。”

公孙策想了想,点头道:“那我就先回去,包大人恐怕也是等急了。”

白玉堂其实很想说他也可以跟着白毓他们一同去,但是想起来若是让公孙策一人回去也不好,只能忍了。如今也不知道那个道长潜伏在那里,万一他想要伤害公孙策,偏偏他的身边无人,那么可就是自己的罪过了。

于是,尽管白玉堂很不想展昭和白毓独处,但还是只能应下了。不过快要到清风酒楼之时,分别之前他用恶狠狠的眼神瞪着展昭,警告他不许起什么心思,否则他手中的钢刀可是不认人的。

白毓看着白玉堂和公孙策远去的背影,看向了展昭,问道:“展大人,你是故意气他的吧?”虽然他表现得不是很明显,但她还是察觉了。

展昭莞尔一笑,不承认也不否认。

白毓无奈地叹了一声。好吧好吧,身边这只大猫猫是有一点点坏心眼的大猫猫,会故意气人。但是大猫猫的坏心眼那能叫做坏心眼吗?那必然不是啊。她能做的也就只有原谅他了啊。

希望白玉堂不要知道这件事情,否则依照他的脾气,一定要和某个人大打出手的。

展昭见白毓没有谴责自己,眼底的笑意更浓了。其实他做的也没有很过分,不是吗?

如果护送公孙策回开封府的白玉堂知道真相的话,真的会跳起来打人。幸好他不知道。

“阿嚏——!”路上的白玉堂猛地打了个喷嚏,而后有些警觉。嗯?怎么感觉有人在背后说他?

白毓和展昭在城外的庄子上耗费了大量的时间,他们到了清风酒楼的时候,已经是晚饭的点了。虽然这里发生过命案,但依旧是人满为患。他们两人一踏入这酒楼,喧杂声就这样迎面扑来。

一时间,白毓有些恍惚。她在庄子上直面了人心的险恶,一度要认为人间炼狱何其之多。现在她看到的却是最简单的人间烟火,好似之前的一切只是幻觉,现在这份平淡才是真实。

正在盘账的张大娘子抬头就看到了走进来的白毓展昭两人,当即脸色一变,却还是笑脸迎上前,“展大人,白女官。”

“张大娘子。”

“张大娘子。”

两人对着张大娘子点了点头,“叨扰了。”

张大娘子一听这话,脸色便有些不太好看,却还是问道:“二位不是来用饭的?”公门中人来她这里不是来要用饭的,那还能有什么好事吗?何大厨的事情可是让她这清风酒楼损失了不少生意,近来才好起来的。

第93章山村神罚案11

张大娘子当然知道此前开封府的人是为了人命案子,不管如何都无可厚非。可是这清风酒楼是她爹留下的产业,她一个女子辛苦支撑才有了不错的生意。

何大厨的案子让清风酒楼在一段时间内是生意萧条到了极致,一天里都未必能够看到三四个客人,还都是外地来汴京的。要不是张家留下的家底还算是厚实,张大娘子可真觉得要撑不下去了。

如今有更多更大的案子吸引旁人注意,清风酒楼的事情就没有那么严重了。这好不容易生意不错了起来,这两位又来了,还不是来用饭的,这让张大娘子如何不警惕呢?

展昭笑了笑,道:“张大娘子,我们去后院说话可好?”

“好。”听到展昭这句话,张大娘子当即笑着点头,“二位大人,请随我来。”只要不在人前说话,没有暴露出什么东西在人前,她还是十分愿意配合开封府的。

毕竟若是没有开封府在的话,张大娘子也怕自己的儿子会成为了何大厨的刀下亡魂呢。是的,张大娘子的儿子关小郎君的生辰特别,很容易成为何大厨的目标。

张大娘子自己还猜测过,何大厨之所以没有对关小郎君下手,应当是他们离得太近了,怕被发现什么破绽。但她也想着若是何大厨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难保不会冲着她的儿子下手。

是以,她一直都挺矛盾的。一面感激开封府破了案子,杜绝了关小郎君成为下一个祭品;一面却又有些抱怨,毕竟若不是开封府,清风酒楼的生意也不会这么差。

现在能够避开其他客人,张大娘子这种矛盾的想法也就消失了。

白毓和展昭自然看得出来张大娘子这种矛盾的心态,不过他们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在被苦草村的村民们的所作所为给洗劫了脑子之后,张大娘子这种小小的心思在他们看来也是颇为可爱的。

到了后院,张大娘子连忙问道:“不知展大人和白女官前来所为何事?”

展昭说道:“是为了何大厨一案。”

就知道是他。张大娘子恨得直咬牙,但面上却还是要带着微笑,“二位大人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直说,我一定配合。”

展昭笑着说道:“张大娘子不必紧张,我们只是对何大厨的身份有所疑惑,便想着来查得更清楚一些,看能否查出一些有用的。”

“原来如此。”张大娘子提着的心总算是可以放下了,“还请二位大人随我来。”她领着他们到了何大厨的房门口。她看着房门上的铁链,神情有些复杂。

何大厨杀人的事情暴露之后,他就被带走了,而后很快就被处死了。当时张大娘子就想着要将何大厨的东西都给扔了烧了,总之不能够留在清风酒楼内。但是她的儿子关小郎君说若是马马虎虎就将这些东西都给处理了,万一何大厨的鬼魂回来作祟该如何是好?

关小郎君说人死了以后会有鬼魂,而何大厨这样的恶人更是会成为恶鬼,一定会祸害别人的。他这话说的张大娘子心中有些惶惶,于是就没有处理了何大厨的房间。

她从里面将整个房间的窗户都给封死了,又在门外挂上了铁链和锁,只有她自己有钥匙。因为想要刻意遗忘掉何大厨,所以张大娘子也许久未曾来过这里了。

唉,何大厨在清风酒楼干活了好些年了,她以前都是将他当成一半的家人来看待的。想到这里,张大娘子的心情颇为复杂。但逝者已矣,更何况是何大厨这样罪有应得的人,所以她很快就收拾好了心情,拿出钥匙将锁打开,铁链取下,推开了门,“二位请进。”

白毓往前走了两步,在经过张大娘子的时候,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张大娘子不进去吗?”

“不了。”张大娘子摇头,“我待在此处就好。”那可是何大厨的房间,她可不敢进去。

她不进去,就只能展昭和白毓进去了。因为窗户都被木条给钉死了,窗户打不开,是以房里有些昏暗,就只能将蜡烛都点燃了。

其实这个房间早在给何大厨定罪的时候,就已经搜寻过了,但是当时并没有找到有用的东西。如今再找,恐怕也是一样的结果。不过展昭和白毓不死心,也想着或许从不同的角度来看,会发现什么新的证据呢?

两人在房内搜寻起来,但是和之前一样,并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看来是真的什么都没有。”白毓站直了身子,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只开了一道门的缘故,她还感觉有些闷闷的。“我们走吧。”

“等等。”展昭起身,走到了白毓的面前,双手按着她的肩膀。

“嗯?”白毓奇怪地看着展昭,“怎么了吗?”

展昭低头看向白毓的耳垂,“无瑕你今日戴的耳坠子是琉璃的?”

“是啊,怎么了吗?”白毓更奇怪了。今日阿然给她戴了一对琉璃的耳坠子,是清透的绿色,行走间微微晃动,有光透过,熠熠生辉,十分夺目。

这是白锦堂后来又送给她的首饰,因为她自己是不会买琉璃首饰的。但是白锦堂觉着好看,就花了大价钱给她送了来,而阿然觉得不能浪费这份心意,又因为她今日穿了一身青色的衣裳,很配这个耳坠子,就给她戴上了。

因为这个耳坠子不算大,戴上去也没有什么感觉,白毓都已经忘记了它们的存在了。所以,展昭他怎么突然提到这个了。

“你站到这里来。”展昭握着白毓的肩膀,让她往旁边的位置挪了挪,“有光从这里打到了那里。”他顺着透过琉璃的光看过去,发现墙上有一个记号。

白毓不敢动,问道:“你发现什么了?”

展昭上前摸了摸那块墙,并没有在这上面发现有什么不对的。但是,他敲了敲这里和旁边,听出了这声音的细微不同。这种不同十分之小,若不是他此时全身心关注,恐怕都要错过了。

他的手按在那块墙上,用内力震出了一个洞,“发现了一小卷丝绢。”展昭从那个洞里掏出了一小卷丝绢,将它摊开来,那一小卷丝绢变得有小半个木桌子的桌面那么大。

白毓抬眼看过去,在丝绢上看到了密密麻麻的字。这丝绢不算小,上面的字也不算大,于是这密密麻麻的能写下来的东西可是不少。她凑过去看了一下,这竟然是何大厨的自述,上面说了他的真实身份和这些年来的一些经历。

很想来,何大厨十分自豪于自己杀了那么多人却没有被现在的事情,用自吹的语气讲述了那些事情。不过这些事情,白毓和展昭本就知道了,除了恶心于何大厨的自豪,倒也还好。

真正令他们震惊不已的是何大厨的真实身份,他竟然是……白毓和展昭同时抬头看向门外背对着等候他们的张大娘子,眼神里满是复杂。没有想到啊,何大厨竟然是这个身份。

“张大娘子,你可否与我们去一趟开封府?”展昭将丝绢给收了起来,而后这般问张大娘子。

“什么?去开封府?”张大娘子听见这句话,神情都变了,“不是说只是找东西吗?”怎么又变成她要去开封府了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展昭耐心地说道:“还请张大娘子放心,我们并不是要找张大娘子的麻烦。只是我们找到了一些何大厨的东西,想要请张大娘子过府一叙罢了。”

这过府一叙若不是要叙到牢房之中,张大娘子倒也觉着还成。“只有我一人吗?”

“还请关小娘子和关小郎君也一同前往。”展昭说道。

一听到还要自己的女儿和儿子一同去开封府,张大娘子的脸色当即就变得难看了起来。“什么?为何他们也要去?”她是最不想牵扯到关小娘子和关小郎君的人,现在却不得不被扯进去,她如何会愿意呢?

“还请张大娘子放心,我们只是请三位去说一件事情。”展昭见状连忙解释道。

张大娘子狐疑地看了看展昭,最后还是基于对开封府的信任,去将关小娘子和关小郎君给请了过来。他们跟着展昭和白毓去了开封府,坐在了开封府内小花厅内。

尽管他们来之前有些紧张,但是现在的心情却倒是颇为平静。毕竟他们是坐在小花厅里,而不是坐在牢房之中,如今这般,他们就已经十分高兴了。

只是,三人在看到出现在小花厅里的人都有谁之后,这心又是提起来了,心情也不免再次紧张起来。到底是什么事情,要包大人和公孙先生同时出现呢?

而且他们二人的神色看起来十分紧绷,很难叫人不害怕——刚刚看完了苦草村的口供等记录,包拯的脸色自然好不起来。

张大娘子毕竟年长,经历过的事情较多,倒是比较能够稳得住。于是,她率先开口问道:“敢问包大人,展大人将我们请来到底所为何事?”

包拯看了一眼展昭,微微点头。

展昭上前一步,拿出了丝绢,摆在了桌面上,“张大娘子,这丝绢是何大厨所写,上面写着他的真实身份。”

不知为何,张大娘子的心里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但是她面上还是颇为稳得住,“我并不知道何大厨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我们知道,我们只是要告知于你。”展昭看着张大娘子,微微叹了一声,“张大娘子,你的夫君所在何处?”

第94章山村神罚案12

展昭这一生问让张大娘子彻底愣住了,刚才不是在说何大厨的事情吗?怎么提到了她的夫君?她虽然心中疑惑不已,却还是答道:“我家夫君命不好,早早就去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旁的关小娘子脸上也带着几分怅然。毕竟是她的父亲,尽管有几年了,她想起来还是难过的。但是关小郎君的神情之间却似乎带着几分紧张,只是张大娘子没有注意到罢了。

她没有注意到,但包拯等四人却是注意到了。虽然关小郎君极力想要掩饰自己,却一点都不成功,那份心虚也太明显了些。

“你亲眼所见?”展昭又问道。

“不是。”张大娘子摇头,“听人说我家夫君是回乡祭祖的时候不慎从山上滚落,当时尸身已经损毁了,我只见了一眼,棺材就被合上了。”

展昭继续问道:“听人说?你没有跟着他一同回乡祭祖吗?”

“没有。”张大娘子摇头,“当时我的女儿生了一场大病,她离不得人,清风酒楼也需要我,是以我没有去。当时也是夫君体恤我的不易,说往后总是有机会的。”

谁曾想他那么一去,他们夫妻二人就天人永隔了呢?若是早知如此的话,她当初……张大娘子的心中叹了一声。她不会跟着关郎君一同回乡的,尽管她愿意为了他对清风酒楼放手一阵子,却无法撇下女儿不管。

“所以你并没有亲眼见到关郎君过世,也没有亲眼检查过他的四手是否是他本人。”展昭说道。

张大娘子的心里开始不安起来,“展大人为何一直问我家夫君?”她这些年能够将清风酒楼支撑起来,生意还日益壮大,自然不是个傻的。明明他们此来是为了何大厨的事情,但展昭却没有提及何大厨,反而一直在问她的夫君关郎君。

这让张大娘子的心中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难道我家夫君并不是从山上滚落,而是被何大厨所杀?”虽然关郎君的生辰八字并不特别,但也许何大厨就是发了疯想要杀人呢?

何大厨为了一个不知真假的所谓真神而肆意杀人,将人当成了牛马一样的祭品,他在张大娘子的心中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一个疯子若是发了疯杀人,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可是,若她的夫君是被何大厨所杀,那么坟茔里埋着的人是谁呢?她这些年祭拜的人又是谁呢?张大娘子的心中满是疑惑。

展昭叹了一声,说道:“张大娘子,你可否也成觉得何大厨有些眼熟?虽然说不上来,但就是觉得他很熟悉。而且,他似乎对你也很熟悉。”

张大娘子的双眼猛地瞪圆了,“你……展大人何从得知的?”这件事情她未曾告诉过任何一个人,包括和她最贴心的女儿。

她的夫君死了,她没有要为他守贞一辈子不再嫁人的想法。但是,张大娘子却不会再嫁人。她为了保住清风酒楼不落入张老爷那边八竿子打不着的所谓宗族手中,为了能够保住自己的姓氏,她都和自己的夫君和离了。

只有张家人才能够保住清风酒楼,张大娘子自来手段见识不输给任何一个男子,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让她爹张老爷辛苦一辈子创立的清风酒楼就此败落。所以,她选择了和关郎君和离,立为女户,这才能够接手清风楼。

而她爹张老爷在临死前也很是欣慰张大娘子能够鼎力起门户,让清风酒楼蒸蒸日上。他可不觉得男子比女子高贵,更不觉得过继来的别人家的儿子比他的女儿还要好。所以,他宁愿将酒楼给她。

而张大娘子也没有辜负张老爷的期望,她做的比许多男子还要好。但是她也牺牲了很多,比如说她的婚姻。尽管后来关郎君是和离不离家,还是和她住在清风酒楼,两个孩子也跟着住在一起,但他们之间的裂痕已经存在,无法弥补了。

毕竟是张大娘子执意要和离的,但她也是没有办法。如果她是关张氏,根本无法继承清风酒楼,她必须是张氏,才能够继承酒楼。所以尽管心痛,张大娘子却还是狠下了心。

她想着往后岁月悠长,她和夫君总有解开隔阂的那一日。虽然他们不会再成婚,但是在一起的时候快活就好了,而且如此一来他们也不会再和离了,不是很好吗?

只是后来张大娘子一直忙于清风酒楼的事务,还有教养女儿,关郎君也忙着读书和教儿子读书,他们两人一直没有时间解开隔阂。到了后来,关郎君意外身亡,张大娘子难过不已,也觉得是自己不好,就再没有想过成婚了。

一方面是因为清风酒楼的事情,一方面也是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关郎君。于是哪怕张大娘子也和一两个男子有过心心相印的时候,但是还未等到他们想要更近一步的时候,她就先后退了。

在这些年里,对张大娘子献殷勤的人不少,样貌不说是出众但也是五官端正。像何大厨这样生得面貌丑陋的人,根本就排不上号。但张大娘子却总是对他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这让她有些不解,便没有将此事说与任何一个人听。

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知道的事情,为何展大人也会知道呢?张大娘子心中那种不安愈发地严重起来。

展昭轻叹了一声,说道:“何大厨就是关郎君。”

“什么?”关小娘子惊呼出声。

“不可能!”张大娘子反应颇大,“这绝无可能!”她这话说的落地有声,但心中却不是这样想的。

她回想起何大厨的身形样貌,虽然面貌因为意外有所损毁而看着吓人,但是他的体型的确是和关郎君如出一辙。可是,他明明已经死了,他明明是个读书的文人,怎么可能会变成一个厨子呢?

这不可能,不可能!尽管心中已经有了预感,但张大娘子还是不想承认,也不愿意承认。若何大厨是关郎君,那么她的儿子前程可就毁了。大宋允许商人家的子弟科考,却不会允许一个杀人魔的儿子有前程,她不想她的儿子从此前程尽毁。

包拯说道:“虽然此事让人难以相信,但确实为真。张大娘子,你不妨问问你的儿子,他也是知晓的。”

张大娘子还未从震惊之中彻底回过神来,听见这么一句话,就猛地转头去看她的儿子。关小郎君到底年纪轻,脸上的震惊和心虚还没有收起来,就这么被她看了个正着。

“你……”张大娘子不可置信,“你知道?”

“娘,我……”关小郎君想要辩驳,却不知从何说起。更何况此事已经被包大人知晓了,他再怎么不懂事也明白自己狡辩是没有用的。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支支吾吾的。

知儿莫若母,张大娘子一看就知道关小郎君的意思了。他知道何大厨就是关郎君,知道他还活着,知道他一直待在酒楼之中,却从未提醒过她半句!想到这里,一时间她觉得天旋地转,差点就要厥过去了。

“娘!”关小娘子却是一直注意着张大娘子,见她不舒服连忙将人给扶住了,“娘你别吓我啊。”

对,她还有女儿。张大娘子猛地反手抓住了关小娘子的手,“从今天开始,你改为张姓,可好?”她决定了,这清风酒楼还是只能传给张家人。儿子不行了也无事,她还有个女儿。

原本张大娘子就属意女儿,因为儿子就只会读书,还读得不怎么好,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做生意的料子。只是张大娘子一直在犹豫,担心若是自己做了这个决定,会影响他们兄妹的感情。

但是现在看来,什么都比不过她的清风酒楼重要。这个儿子是养废了,他若是没有犯事能够留一条命,她就养这个儿子一辈子。若是他死了,那就算他倒霉。

张大娘子掌管清风酒楼数年,有的时候心硬如铁,此时便是当断则断,没有一点拖泥带水。

“娘?!”关小郎君差点要蹦起来了,“酒楼是我的,你怎么可以……”

“啪——!”张大娘子狠狠地给了关小郎君一巴掌,“你这个孽障,我们母女还未曾说你连累了我们,你倒是已经将酒楼视为囊中之物了?那是我的酒楼,我想给谁就给谁。”

“我……”

“啪——!”关小郎君还要再说,却又被张大娘子反手给了一巴掌。她不是养在家中的女子,手上有的是力气,关小郎君当即脸上两侧都是五个红痕。

关小郎君不敢再说些什么,却是用愤恨的眼神瞪着张大娘子和关小娘子,像是在想着日后要怎么弄死她们一样。

张大娘子的心一寒,这个儿子不仅废了,还和他的生父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

关小娘子没有想到事情会到这个地步,却也被兄长的眼神给吓到了。她也冷了心,“娘,待我们离开这里,我就去衙门改姓。”从今而后,她是张小娘子,不是关小娘子。

“好。”张大娘子的心中安慰,好歹她还有这么个女儿。她看向了包拯,“如实可以,还请包大人将事情前后告知一二,也免得我们母女二人做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

她想要知道,曾经和她同床共枕了许多年的夫君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的心到底是不是黑的。一想到他掩盖了原来的样貌潜伏在清风酒楼杀人,她就恨得厉害。

不管是谁,都不能对她的清风酒楼不利!

第95章山村神罚案13

何大厨,不,应该说是关郎君,他是一个自视甚高的人。有些事情他可以做,但是别人不能做,更不能说,否则他就会在心里嫉恨许久,直到对方死了,他才会消了这口气。

而且他特别自我且自得,喜欢将自己自认为成功或者有趣的事情写下来保存,以便日后看的时候回想起当初的心情。虽然关郎君读书的资质只能说是一般,但是写了一手好字,还能够写的堪比蚂蚁般大小。

是以,为了保密,关郎君就将自己做过的事情写在了丝绢上,再将丝绢藏起来。每当他想要回味的时候,就会将丝绢拿出来。他将自己这些年所做的事情都一一记录其中,这才让包拯等人了解了他。

当初关郎君之所以选择和张大娘子成婚,为的可不是他口口声声诉说的倾慕之情,而是为了清风酒楼。关郎君自视甚高,但是读书的资质实则是一般,是以他每次考科举都没有能够考上,一个童生就已经是极限了。

但是关郎君不肯认输,更不肯承认自己是个没有用的人。他坚定地认为他考不上科举,是因为他没有足够的银钱去贿赂主考官,不能让主考官青睐于他。于是,他就开始想走捷径。

张大娘子乃是清风酒楼掌柜张老爷的独女,他又和张家的那些亲戚血缘疏远,感情疏离,怎么看都不可能将他的产业托付给张家的人。张老爷势必会将他的产业都留给张大娘子,如此一来,不就是留给未来的张大娘子的夫婿吗?

于是关郎君就下定决心要娶张大娘子,只要有了她,他就有了清风酒楼,就有足够的银子去贿赂考官了。要知道这清风酒楼在汴京城中可是名列前茅的酒楼,哪怕比不上樊楼,却也不是一般的酒楼饭馆可以比拟的。

所以,清风酒楼一定有足够的银子给关郎君花销的。而要达到这个目的,就要娶张大娘子。是以,关郎君就开始追求张大娘子。

送花送首饰,送自己写的诗,相约出行的时候总是彬彬有礼,平时尊重张老爷和张大娘子,也尊重其他女子。再加上关郎君生得不错,面如冠玉,于是张大娘子就这么同意了婚事。

在张大娘子的眼中,关郎君很好,比其他的追求者都要好,她自然愿意嫁给他。但这样的关郎君是他伪装出来的,是他花了钱去青楼请教那些女子之后伪装出来的。

此后,关郎君一直都在伪装,他对待张老爷和张大娘子都极其友好,对他的女儿也非常好,看起来再没有比他更好的人了。虽然唯一和张大娘子起争执的事情就是他非要自己教养关小郎君,但是当时张大娘子想着若是父子同考科举也不错,便同意了。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关郎君会这样一直伪装下去,直到他得到自己想要的。却没有想到,事情并不如他所想。

张老爷重病之际,告诉张大娘子,他想要将清风酒楼传给他。但是按照宋朝律例,张大娘子必须是张氏而不是关张氏才能够继承清风酒楼。其实他心中也有隐忧,他总隐隐觉得自己的女婿没有那么好,担心若是女儿不能够有一个决断,将来为他人做嫁衣。

是以,重病之际,张老爷便这么告诉张大娘子。

张大娘子在考虑了一夜之后,要求和关郎君和离,摆脱关张氏的身份。关郎君自然不能够同意,苦苦哀求张大娘子改变心意。

但张大娘子是一个性子坚毅的人,她决定了的事情,谁都无法挽回。而关郎君也怕自己闹得太过的话,他们之间的那点情分会彻底消失,那么他就达不到自己的目的了。

都装了这么多年了,若是就此功亏一篑,关郎君就算是死了都不能瞑目。于是,他只能同意了张大娘子和离的要求。至此,他们就不再是夫妻了。不过在他的苦苦哀求下,他们一家四口还是住在了一起。

张大娘子立为女户,张老爷过世,她接手清风酒楼,她开始彻底忙碌了起来。除了将早就想着是否要培养为下一任掌柜的女儿带在身边,对关郎君和关小郎君就比较没有那么注意。

但这并不代表她不关心他们,只是不像以前那样,时时刻刻都关注着他们罢了。清风酒楼事务繁杂,关郎君待在家中无所事事,而关小郎君也不过是正在读书的孩子,张大娘子没有时时关注他们,这也无可厚非。

只是在关郎君的眼中,张大娘子就成为了一朝富贵就变了心的人。他想要清风酒楼却不能,他心中看不起女子但是张大娘子却将清风酒楼经营得越来越好,于是嫉妒和怨恨就这么根植在关郎君的眼中,生根发芽,长成了参天大树。

若是没有意外发生的话,关郎君会日日给张大娘子下毒,让她死得神不知鬼不觉。只要张大娘子一死,那么她的产业就会落入关小郎君的手中。关郎君对儿子的教导十分严厉,他也十分听他这个父亲的话,到时候若是这些产业换成了关郎君来掌管,也不是不可能的。

大约是天也看不过眼关郎君的所作所为,在他回乡祭祖的时候,不慎从山上滚落了下来。他的头撞到了一块石头上,当即就晕死过去。等到他再次醒来的时候,被一个道长所救。

因为关郎君伤得实在是太重了,面容损毁眼中,连说话都困难,于是道长就不知道关郎君的家在何处,也不能送他回去。等到他的伤势养好了之后,等到他回到村子之后,才发现关郎君竟然已经被下葬了,他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而张大娘子连为他守灵都做不到,只是带着孩子办完了丧礼就离开了,这让关郎君愤怒不已。他可以算计张大娘子,可以想要张大娘子死,但是张大娘子却不能如此对他。

于是,恨意让关郎君整个人都扭曲了,他脸上那原本就没有彻底恢复好的伤势又在裂开了。痛意让关郎君清醒了一瞬,既然那个文采人品相貌样样都好的自己已经死了,那就让一切留存在那个时候吧。

关郎君无法接受在别人的眼中,他是一个毁了容貌的丑八怪。而且他的容貌已经毁了,他就再也无法考科举了。这一点对他的打击甚大,于是他就只能仓皇转身离去。

只是关郎君无处容身,只能够回去找道长。因为心中的苦闷,他渐渐地开始问道长的事情,也因此知道了真神。若是信仰真神就能够让他的伤势转好,那就好了。

关郎君叩拜在真神的神像之前,如此想着。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叩拜有用,他的伤好得更快了,只是脸上的伤疤却没有能够彻底消失。虽然比一开始好了许多,但是他恢复后的样貌竟然和原来的样貌不甚相同了。

他成为了另一个人。关郎君的心中很是激动,他开始成为了真神的信徒,最最虔诚的那一种。毕竟之前道长给他治伤的时候也不过尔尔,但是现在他好了,一定是真神的力量。

关郎君认真地聆听由道长所转达的真神教派的教义,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信徒。只是尽管如此,他依旧不开心。

于是,道长建议他,既然不开心,那么就让那些不开心消失。他的身边有一份无人用的身份文牒,可以给他用,让他去完成自己想要完成的事情。

就这样,关郎君成为了何大厨。他还认为是真神的神力起作用了,不然的话怎么会出现这么一份合适的身份文牒给他用呢?虽然关郎君一向看不起读书人以外的人,但其实他会做菜,手艺还很不错。

一开始是因为家中贫寒,父母无能为力,他只能学会自己做菜烧饭。后来是因为他想要接管清风酒楼,于是偷偷摸摸地学清风酒楼的菜谱。关郎君自然不会在张大娘子的面前展露出来,但是他私底下试过,自认为当一个大厨都是绰绰有余的。

他原本是想要将来接管了清风酒楼的话,就能够以此让酒楼更上一层,为他提供更多的银子。没想到他落到了这步田地,只能够盗用别人的身份。但是这个身份却是再合适不过的了,这肯定是真神的保佑啊!

关郎君来到了汴京城,来到了清风酒楼,凭着做的一手好菜成为给了清风酒楼的大厨,也真正地成为了何大厨。

一开始,关郎君是想要杀了张大娘子来报仇的。但是见到她实在是有手腕,赚得钱实在是多,便舍不得了。即便他自己不用,也可以真神用啊。于是,关郎君压抑着自以为是的满腔愤恨,成为了沉默寡言的何大厨。

他认为此时的张大娘子还不能死,她还要继续赚钱,但是他却不可能就这么放过她。他悄悄地和关小郎君相认了,告诉他是张大娘子想要摆脱他,所以找人去暗杀他的。关小郎君从小就更亲近崇拜父亲,认为母亲抛头露面的实在是丢人,马上就相信了他的话。

父子两个自认为是忍辱负重,想着等到清风酒楼更上一层楼之后,就要想办法让张大娘子死得人不知鬼不觉,而后酒楼就能够落入他们父子的手中了。

在成为何大厨期间,何大厨开始猎杀符合他要求的祭品。他现在全身心地相信着真神的存在,想要通过源源不断地祭品来让真神恢复可以在人间自由行走的神力,来让他的相貌恢复,以后好继续考科举。

是的,他还是没有放弃科举。

第96章山村神罚案14

科考取士已经成为了关郎君的心魔,他日日夜夜想着的都是如何进士及第,如何光宗耀祖,如何官运亨通。就算是他的才华不行,就算是他的面貌已毁,他还是没有放弃。

只是关郎君也知道大夫是治不好他的脸的,于是他就将这份奢望寄托给神明,道长和真神的出现就是他的救赎。道长的话开启了关郎君心中锁着的心魔的门,他彻底成为了真神的信徒,为此不惜开始猎杀他人。

甚至于因为他对真神的信仰之坚定,认为一般人配不上成为真神的祭品,关郎君还利用职务之便选择了特殊的人来成为给祭品。他认为如此就一定能够让真神看到他的真心,到时候降下神力,展现神迹。

如此以来,他不仅可以治好毁了的脸,还可以官运亨通,寿命绵延。为了心中越来越大的谷欠望,关郎君杀人的时候毫不手软,将肉全部剔下来的时候也是面不改色,仿佛他刀下的不是人,而是牲畜一般。

关郎君将自己如何选人,如何杀人,以及如何在心中给张大娘子定下死期全都一一写在了丝绢上,还包括了关小郎君知道他的身份一事。不过这丝绢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他女儿,无视到了如此地步。

但是于她而言,说不定才是好事一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