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100(2 / 2)

[七五]看穿你的心 钟昱 17102 字 4个月前
🎁美女直播

原本关郎君已经盘算好了要怎么杀了张大娘子,让清风酒楼落入关小郎君的手中,而后他再接手。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他丢弃白骨的枯井会被无意之间被阿然给发现了,由此他杀人一事也曝光了。

不仅如此,白毓还将他心中的真神存在给毁了,让关郎君真切地知道真神是不存在的。真神不存在,也就是说他所有的想望也都是不存在的。他的脸,他的官位,他的寿命,全都没有了。

关郎君所心心念念的一切都没有了,受到了刺激,这才发了疯,而后被朝廷处决了。

如果开封府没有发现苦草村和关郎君之间的联系,这丝绢就不会被找到,上面的秘密也就会一直被封存。那么关郎君就永远都是何大厨了,而关小郎君的事情也就永远不会被发现了。

不过,尽管关小郎君所做之事有可能不会被发现,但是他依旧是无法成为清风酒楼的掌柜的。因为张大娘子知道他不是那块做生意的料,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将酒楼传给他,一切都只是他自作多情罢了。

如今一切都被揭露了出来,张大娘子和张小娘子满心复杂,但是关小郎君却是满心的害怕了。

“包大人容禀。”关小郎君朝着包拯跪下,脸上汗涔涔的,眼底满是恐惧,“学生真的没有和何大厨同流合污。学生只是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因了他说不能往外说,我这才帮助隐瞒的。他是我的父亲,我不能不帮他,否则便是不孝啊。”

他一开始说话的时候声音还是颤抖的,声音里含着害怕,但是到后面却是越来越理直气壮了,那份害怕也消失了。关小郎君大概是真的认为自己没有错,认为自己是一个孝顺的人吧。

“信口雌黄”包拯猛地一拍桌子,厉声说道:“你简直就是不知悔改,证据已然摆在眼前了,你依旧还在狡辩。什么是孝顺?你文才一般考不上科举,难道也没有读过《孝经》吗?何为孝?你当真不知?”

他厉声指责,字字句句掷地有声,叫原本不觉得自己是在狡辩的关小郎君开始颤抖了起来,“不……不,学生……学生……”他想要继续狡辩的话是怎么也说不出来了,整个人跪在地上颤抖着,犹如秋风中的落叶,仿佛下一刻就要被风给卷碎了一般。

张大娘子是痛心的,却也是无奈的。她别开了目光,当做自己没有生下过这个儿子。他可以文采不好,他可以口才不好,但是他不能人品不好。一个人若是没有了底线,那和牲畜有何异呢?

此时此刻,张大娘子只庆幸自己还有一个女儿,庆幸她是由自己教养大的。若是叫关郎君那个牲畜教养,被教养出来的又能是什么好东西呢?她半垂着眼眸,心中酸涩。

再是怎么大义灭亲,张大娘子也还是难过痛苦的,因为那是她辛苦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啊。只是很可惜,他最终成为了这般什么都想要却什么都不敢承担的无能懦弱模样。

除了没有亲手杀过人,他和他那个父亲有什么区别呢?张大娘子的心在滴血,面上却是没有表现出来半分。

而张小娘子的心中也是复杂不已,因为关郎君从头到尾都在忽视他,因为即便关小郎君这个兄长和她的感情一般,但他们依旧是有血缘的。如今见他如此,心中如何能不感慨呢?

“关于关郎君,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到底还有何隐瞒的?若不如实招来,便休要怪本府对你用大刑了。”包拯的声音依旧带着严厉的训斥。

关小郎君整个人抖得愈发起来,若不是现下是在开封府之中的话,他说不定要都当场小解了。“不,不,我不知道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了,真的,包大人放过我吧,我所言字字句句皆是真的啊。”

包拯将目光投向了白毓,只见她对着自己微微点头,他当即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白毓从一开始就在听着三个人的心声了,不过张大娘子和张小娘子的心声是听不见的,是以她只能够听见关小郎君的心声,自然知道关小郎君此言不虚。当初也曾询问过他,不过因为没有问到何大厨的真实身份,他的心中也没有想到此事,倒是就此错过了。

当初白毓以为自己能够听到关小郎君的心声是因为他拿着银子上青楼去了,现在看来可是未必,应当是他知道何大厨的真实身份就是关郎君,也知道他是杀人凶手却没有揭穿他。

没有揭穿凶手的身份那就是帮凶,所以她才能够听见他的心声。如今包拯问的是他还有何隐瞒,那一瞬间,关小郎君的心里浮现了许多东西,但大多都是他偷走清风酒楼的银子去享乐还有逃课的事情,除此之外就之后何大厨的真实身份了。

看来,关小郎君是真的不知道别的事情了。

“我想起来一件事情了。”张小娘子突然开口,小花厅内众人的目光都投向给了她。

“你知道何事,速速说来,便是错了也无妨。”对着张小娘子,包拯说话可就温和了许多,不像是对关小郎君那般严厉。

张小娘子回忆道:“大约是半年前,我去找账房的时候,路过何大厨的窗前,听到了一字半句,当时不明所以也没有去追究,现在想来好像和他所信仰的那个什么真神有关。”

因为清风酒楼太大了,是以张小娘子有的时候就会绕道走,只要能够去向自己想要去的地方,她都无所谓怎么走的。不过在经过他人房前的时候,她会放缓脚步,让别人听不到她的脚步声,免得搅扰了别人。

毕竟有许多人在清风酒楼投宿,她若是习惯了走路太重,岂不是搅扰了别人?是以张小娘子习惯了在这种时候放缓脚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脚步太轻,还是因为关郎君没有听见她的脚步声,是以他在房中说话的时候被她听见了一字半句。

她这么一说,开封府几人当即双眼一亮,“你听到了什么,速速说来!”现在只要是一点相关的线索,哪怕到后面证实了无用,也都好过没有线索。

张小娘子眉头紧蹙,认真回忆道:“好像是‘真神……祭品……西城……杀猪’?好像就是这些。”她当时并不是为了偷听,而是路过那里去找账房,也没有特意停留脚步,再加上过去了半年,她记得也不错了,现在还能记得这几个字已经不错了。

“无妨。”包拯有些失望,但还是安慰张小娘子,“若是你还记起来了什么,届时再来告知本府。”

张小娘子福身行礼,“是,小女记得了。”

既然证明了张大娘子和张小娘子并不知晓关郎君的谋划,甚至张大娘子还是被关郎君算计的人,她们就被允许离开了开封府。因为担心那个道长或者真神的信众有可能在监视着开封府,是以她们是坐着白家的车离开开封府的。如今汴京城几乎人人都知道白家采买的人向来出手阔绰,也是日日紧蹙开封府,自然就能掩人耳目。

至于关小郎君,他虽然知道的不多,但也还是被留下来了。他被关了起来,也许什么时候就派上用场了。至于关小郎君浑身颤抖着昏厥过去一事,没有人在意。

关小郎君被张龙赵虎给押了下去,小花厅内几人开始研究起来张小娘子所说的那几个字是什么意思。

“这真神和祭品还挺好理解的,这西城是哪里的西城?为何要杀猪?”白毓的眉头紧锁,“这个真神从出现就是要人作为祭品,应当用不上杀猪吧?”

公孙策沉思了片刻,“也许是西城的杀猪巷?”他对汴京城内的一切最是了解了。

展昭说道:“是不是杀猪巷,去一趟就知道了,我这就是去看看。”

“还是我去吧。”一直在屋顶上的白玉堂翻身下来,从窗户跃了进来,“你这展大人的身份,汴京人认识的可不少,小心没有办成事情,反而暴露了意图。”

第97章山村神罚案15

在张大娘子他们进来之前,白玉堂就已经坐在屋顶上了,说是要防止类似之前他自己偷听的事情发生。他有这份心,包拯自然就随他去了。他倒是一直安静得很,直到此时才出声。

“我该装打扮一番即可。”展昭回道。

“你这个人真是你不知好歹,”白玉堂反驳,“我可是为了你好,你怎的还不领情呢?”他是为了展昭好吗?当然不是了。“白毓,你同我一起去,你可辨别杀猪巷那里有没有问题。”

图穷匕见,白玉堂就是为了分开展昭和白毓。他算是发现了,这两个人的感情是愈发得好了,可是他不能接受他家妹子这么快就被拐走了。所以,他在尽自己的所能分开他们。

白毓低头浅笑了一下,而后抬头道:“好,我和阿弟去就好了。”她对白玉堂的称呼进化了,从堂弟变成了阿弟。

白玉堂很想反驳他是兄长不是阿弟,但是这个时候反驳,万一她又不同意和自己去了那就不好了。

“我倒是觉着我们三人一同去较好些。”展昭并没有因为白玉堂的态度而生气,只是笑着提议。

白玉堂只觉得眉心一抽,“不了,我觉着你还是待在开封府之中保护包大人来得好些。”

展昭笑着回道:“开封府自有重兵镇守,包大人今日也不外出,用不到我了。还是杀猪巷那边的事情更为重要些,若是能早些解决,也好回禀官家。”

两个人各执一词,听起来都很有道理,同时他们也说服不了对方,于是他们同时看向了白毓。

白毓:“???”

不是,他们看她作甚?这样严重的事情,当然是要请德高望重的人来解决啊。一瞬间,白毓就已经想好了要怎么甩锅,于是她郑重地将目光投向了包拯。

包拯:“???”

他要是没有记错的话,他一开始是跟着公孙策在看好戏吧,怎么现在自己也被扯进来了?

“咳咳。”包拯轻咳了两声,“本府今日确实是不准备离开开封府衙,既然如此,展护卫和白少侠同去吧,也好早去早回。”

一旁的公孙策笑着说道:“包大人所言极是,你们两人早去早回。”在这方面,他和包大人的意见相同。

展昭和白玉堂:“???”

他们刚才不是在争谁和白毓一同出门的机会吗,怎么现在变成他们两人一同去了?

白毓顿时笑了,在他们看过来的时候又收敛起了笑容,板着一张脸道:“包大人和公孙先生所言极是,展大人和阿弟早去早回。至于我……我还得去给我的学生们上课呢。”

这两天都是让他们自己去拼那些白骨,她有空的时候会过去看两眼。虽然现在白毓这么说有拉他们出来当挡箭牌的意思,但她也的确是准备过去看看。自从他们被她骂过之后,很是努力,再过一段时间就差不多可以出师了,所以她多看两眼也是应该的。

他们都这样说了,两人自然不会有意见。他们迈步出门,展昭和白玉堂看了对方一眼,而后无声冷笑了一声。

白毓:“……”

她寻思着她也没有脚踩两条船,怎么还要经历这种类似修罗场的场面呢?真是心疼她自己,真的。算了算了,她还是去看看她的学生们,至于展昭和白玉堂之间的矛盾,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白毓一向奉行一个准则,那就是别人能解决的事情,那就不要让她来了。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准则呢?哦,就是现在。

在展昭和白玉堂去往杀猪巷的时候,白毓已经到了停尸房来验看她的学生们的学习成果了。

“你这是想要让死者活过来用肩胛骨来走路吗?”

“若是你去学医,一定是世间最伟大的大夫,你都能让男变女,让女变男了。说过了多少次了,男女骨头的区别在哪里,你都不记下来的吗?啊?”

“谁家孩子的腕骨会变成趾骨的?你家的?”

“今日错了的人,将我给你们的白骨图都给我绘上十遍,明日一早交给我,听见了没有?!”

白毓在踏进停尸房之前,以为他们已经进步了很多了,结果一上手实测,问题一堆堆的。她的肝火是蹭蹭蹭地往上冒,说话阴阳怪气的。上次这么火力全开,还是在太学的时候。

门外,白玉堂和展昭站着,迟疑着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进去。此时已然是暮色四合,他们已经去杀猪巷小小地探查了一圈回来了。因着并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于是他们就回来了。

杀猪想周遭还是不小的,就凭着他们两个人,想要在短时间内查出什么东西来才是妄想。是以他们倒也没有灰心丧气,自然也没有几次罢手不管。他们两人都动用了自己的江湖人脉,让他们时刻盯着杀猪巷和杀猪巷的周遭。一旦有什么特殊情况——尤其是有关于真神的时候,就要通知他们。

布置好了这一切,他们两人才从杀猪巷回来。他们回来之后先是去了一趟包拯那里,而后就来找白毓了。因为两人一路上都在互不相让,是以他们此时自然也不会走开让对方单独来见白毓,只是他们谁也没有想到会撞上她在生气的时候。

白玉堂小声道:“没想到我这妹子还挺……有气势的。”其实他是想说挺吓人的,但是想想这是自家妹子,是自家人,不能做这么说,于是就换了个说法

“是吗?”展昭轻飘飘地看了白玉堂一眼,“我却觉着无瑕也只是太过于上心了。这些人错误百出,无瑕是因为担心他们将来若是依照错处来办案,会酿成大错,这才严格要求的。她这不是有气势,而是负责任。再者,白少侠,我若是没有记错,无瑕才是你的阿姊。”

“对啊,我才是阿姊。”白毓从里面踏步出来,脸上带着笑意,“阿弟,你不能总是记错哦。”

白玉堂:“……”

不知为何,总觉得白毓脸上的笑容十分吓人,让人有一种战战兢兢地想要下一刻马上拿起书本读书的感觉。奇了怪了,他怎么会想到读书呢?

要是白玉堂知道什么叫做教导主任的话,就会明白现在白毓的笑容代表些什么了。

白毓抬头看了一眼即将彻底暗下来的天色,无奈叹了一声,“你们且先回去吧,记得要完成我的要求。”

“是,先生。”屋里面传来了一群人的声音。

展昭走到白毓的身边,关切道:“可还好?”

“唔……”白毓捂着自己的肚子,“饿了。”

展昭登时笑了,“阿然应该已经从厨房端菜回你的院子了,且先去用点吧。”

“好啊。”白毓笑着点头,“展大人一起?”

“好。”展昭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白毓又看向了白玉堂,“阿弟要一起吗?”

“不用了。”白玉堂立马拒绝,“我想起来了,大哥有事要找我,我先去看看他到底找我做什么。”说罢,他一个翻身就上了墙,而后踩着轻功离开了。

开玩笑,这个时候的白毓怎么看怎么不好惹,他才不要凑上去呢,到时候说不定被阴阳怪气的人就是他自己了。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白毓:“……”

半晌,她转头看向了展昭,“白玉堂他是不是怕我骂他?”要不然怎么跑的这么快?明明平时他若是有这个机会隔开她和展昭,那都是会赶着上的。哪里像今日,就这么跑了。

“应当是。”展昭点头。

“哼!”白毓轻哼了一声,“我们不搭理他,走,我们吃饭去。”

“好。”展昭温柔地看向白毓,好似她说什么都会说好一样。

白毓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问道:“可有在杀猪巷找到些什么?”

“没有。”展昭摇头,“杀猪巷那边人来人往,情况复杂,一时半会儿也查不到什么。我和白玉堂都找了人看着那里,也许能够找得到什么蛛丝马迹吧。”

“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去?”白毓的眉头紧锁,“这简直就是在等着撞大运。”若是没有线索的话,难道就只能这样算了嘛?“张庄的同伙们一问三不知,就只知道苦草村能够让他们寻欢作乐,就知道要给真神供奉祭品,其他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如此一来,线索就断了。”

什么都不知道,难怪他们也就只能被人呼呼喝喝地当一个小卒子。想到这里,白毓的心里有些闷得慌。想到那些被当成祭品猎杀的人,想到苦草村之下埋葬着的人命,想到现在关于那个道长的线索就这么断了,她的心情是真的好不起来。

展昭解释道:“在你来之前,开封府的案子都没有那么容易解决,等待是常有的事情。”

在她来了之后,破案的时间大大地缩短了,时不时还能有意外收获。如今这样才是常态。

“我也知道办案不能着急。”白毓叹了一声,“只是想到那些人……唉。”苦草村苦草村,有些人的命真的苦得连草都不如。

听到这句话,展昭也叹了一声。

方才还带着几分温柔的晚风,此时也变得苦涩了起来。或许不是因为晚风变了,而是因为走在风中的人的心情变了。

与此同时,庞太师府上,他正在听着仆从的挑拨,时不时地点点头,好像他真的认为他所言有理,好像他真的准备对包拯动手,好叫包拯知道知道厉害。

但实际上,他在想着这个仆从大概已经说不出什么新鲜的了,那就干脆抓起来送给包黑子?

第98章山村神罚案16

这个仆从一看就很有问题,庞太师只需想想就明白了,大概又是包黑子办案的时候得罪了人,或者又是什么背后之人想出来的招数。毕竟人人都知他和包黑子过不去,也都以为他一定会给对方下绊子。

要庞太师自己说的话,他就想给这样想的人一对白眼。他是看不惯包黑子没有错,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会私底下给对方下绊子,如此太没有风度了。他们是政见不合,又不是生死敌人,只有那些鼠肚鸡肠之人才会这般想。

庞太师其实也不是很想要给包黑子送人送政绩,但是呢,他想要看到包黑子跟他道谢。哎嘿,只要是想想那个场景,庞太师就觉着开心。

想到这里,庞太师不由得笑了一声,于是在说着挑拨之语的仆从就以为自己成功了,当即就要继续说下去。

“你且先下去。”庞太师却是不耐烦了,挥了挥手,“老夫自有考量。”这个人如此不聪明,想来他背后之人也不如何。

“是,老爷。”仆从虽然不甘心,却也只能听令退下了。

等到仆从退下之后,庞太师敲了敲桌子,便有一个灰衣人从暗处出来。他开口说道:“跟上他,等到四下无人之时,将他打晕了捆起来。”

“是。”灰衣人点头,而后默默地退下了。他的动作很轻,落地无声,看来是个江湖高手。

仆从自庞太师那里离开后,就回到了下人房。只是他看着房里的大通铺,最后还是离开了下人房。他向管家请了假,而后离开了庞府,他一路匆匆想着城西而去,路上时不时还会注意自己的身后是否有人跟着。

在仆从看来,他的身后无人跟着他,他是安全的。但暗地里,灰衣人却是一直在悄悄跟着他。

原本灰衣人是打算早早将此人打晕了,而后交给庞太师。至于庞太师要送这个仆从去哪里,灰衣人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了,肯定是送去开封府,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他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但是这个仆从竟然行踪鬼祟地离开了庞府,这就让灰衣人改变了原本的想法。他倒是要看看这个仆从要去哪里,要见什么人。说不定他还能够抓到什么小尾巴,而后再交给庞太师,肯定能够拿到更多赏银。

灰衣人是一个江湖高手,他隐姓埋名留在了庞太师的身边做事,并不是有什么旁的原因,单纯就是因为爱钱。隐姓埋名是因为不想丢师门的脸,至于为何是跟在庞太师的身边,自然是因为庞太师有钱但是做事又有分寸,不会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否则的话,灰衣人早就跑了。是以,在察觉仆从有异样的话,他的表现很是积极,想着也许能够抓到更大的把柄,好叫他领的赏银也更多些。

灰衣人跟着仆从来到了城西的杀猪巷,见他来到了这杀猪巷巷尾的一个小庙之中。这小庙是供奉土地爷的,附近的百姓们若是想要祈求家宅平安了,就会过来烧柱香,供奉点果品之类的。

但是因为没有什么太过于隆重的祭拜仪式,这里向来都是比较落寞的,除了附近的百姓,一般人家也不会过来。毕竟这里是土地庙,若是有什么更大的愿望,汴京城的百姓更喜欢去大相国寺。

这仆从既不是这附近的人,也没有房子和家人需要祈求什么家宅平安,他来这里作甚?事出反常即为妖。这样想着,灰衣人悄无声地跟在仆从的身后,一起进了土地庙。

“道长,我已经说动了庞太师,他会给包拯下绊子,届时说不定还能够为我们除去心头大患。”仆从恭恭敬敬地站在一个身穿道袍的男子面前,“只要包拯出事了,开封府必乱。如此一来,他们就不能追着真神的事情不放了。”

说到这里,仆从的心里很是气愤。他们信奉真神,愿意为真神奉上祭品是他们自己的事情,怎么非要追着他们不放呢?他们都没有要求其他人为真神奉上祭品了,这些人怎么这般小气呢?

这个仆从因为从小身体比较弱,总是受人欺负,是以养成了一副阴郁的模样。虽然他会伪装,看起来低调平顺,是一个不错的人,但实际上他的心里怨气冲天,仿佛憎恨世间的所有东西。

一次意外的情况下,他认识了道长,知道了真神。在吃过道长给的药丸之后,仆从在短时间内拥有了力量。尽管是很短的时间,但是他能够打倒别人,就让他开始彻底信仰起了真神。

也因为成为了真神的信徒,仆从开始看不起除道长之外的任何人。在他看来,那些人是不被真神选择的愚人,怎么能够和他比呢?他们可以成为真神的祭品是一种荣幸,怎么还一脸的不愿意?

当然这也是因为祭品不是仆从他自己,如果是他自己的话,可能就会是另一个说法了。说到底仆从和关郎君(何大厨)以及苦草村村民那种疯狂的信徒不同,他的信仰是建立在自己得了好处之上的。

“如此也好。”那个道长轻叹了一声,“若非是他们追着真神和真神的信徒不放,我也不想如此对待他们的。唉。”他看起来似乎十分难过,仿佛并不想针对谁,只是迫不得已反击而已。

若不是知道他是做什么的,若不是知道他的手上沾染了多少鲜血,怕还是要以为这个人真的是什么悲天悯人的好人了。

“道长就是太过于心善了。”仆从却好像十分相信道长,“对了,真神的祭品……”

道长的面色不变,说道:“还是等开封府的事情告一段落再说,展昭和白玉堂追得紧,若是叫他们破坏了真神那就不好了。”

听到这里,仆从的脸色就阴沉沉起来,“苦草村的真神神像就是被展昭给毁了,我们一定要报仇。”他说这话的时候将期待的目光投向了道长,很想是想让他来出头。

毕竟谁人不知展昭武功高强,若是想要对付他,还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能量。否则的话,那就是上门送菜了。

道长默默地看了仆从一眼,眼底深处带着几分阴郁,“待来日吧。”他是不想报复展昭吗?他是没有那个能力。不要单说他了,眼前这个人也没有。不过为了不坏事,他还是忍了。

暗处的灰衣人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要是他没有记错的话,开封府近来似乎在办一个案子,就是和什么邪。神有关的。这两个人该不会就刚好是吧?这么巧,他们就这么撞到他手上了。

啧啧啧,他若是抓到了这两个人送给庞太师,那岂不是很大一笔赏银?要知道庞太师虽然不会对付包拯,但若是能够下他一点面子,却也是会很开心的。他将这两人抓了送给庞太师,庞太师就会送去给包拯,让包拯好好地给他端茶道谢。

届时,庞太师就会十分高兴,而他一高兴,自己就可以得到大笔的赏银了!想通了这件事情之后,灰衣人就准备动手了。

只是在他动手抓人的时候,出了点小意外,也有别人出手了。灰衣人以为他们是想要抢人,就和那些人打起来了。而后他们打着打着,就看出了对方的招数,知道了对方的门派。

一时间,他们都沉默了。不过很快几个人就合作将道长和仆从给抓了起来,送去了开封府。

至于灰衣人,他是想把人带走送给庞太师的,只是他一个人要抓着两个人离开,还要对付十几个江湖同道,委实是有些难。于是,他就只能放弃了。不过他也说服了这些江湖同道,让他们带着人去庞太师的面前转一圈,拿到属于他自己的赏银。

自然,他也同意请江湖同道们喝一顿酒。

庞太师:“……”

有的时候真的很怀疑这些江湖人的脑子是什么做成的,这么做也行?不过他即便他怀疑灰衣人的脑子有问题,但还是给了赏银,并且跟着他们几个人一同去往开封府了。

无论如何,他都一定要让包黑子给他端茶道谢。他都这么辛苦了,还出钱了,凭什么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庞太师气呼呼地想着。

包拯:“……”

老实说他是很高兴案情有进展,更高兴重要的人就这么落网了,但是庞太师的所作所为让他很是疑惑。他端茶道谢就这么重要吗?那可是好大一笔赏银呢。

当然重要了。庞太师坚定地认为自己一定要得到自己该得到的,至于包黑子是不是理解,他不在意,反正他自己心里高兴了,那就足够了。

包拯又能如何呢?若不是那个仆从的挑拨离间被庞太师发现了,就不会让人去抓他。若不是要抓仆从,也不会发现潜藏在土地庙里的道长。如此说来,庞太师的确是有功劳的。

为了案子,包拯并不觉得给人端茶道谢有什么不好的,于是他很郑重地给庞太师端了茶,请他喝茶且郑重道谢。

庞太师美滋滋地喝着茶,听着包拯说的话,整个人沉浸在了欢喜之中。

一旁的公孙策默默地挪开了目光。有些时候他真的会怀疑大宋迟早要完,因为总有些朝廷重臣让人十分难以理解,例如庞太师,他就是如此。唉,还好他们不会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否则真的很难让人信服啊。

今天也是公孙先生忧心忧国的一天呢。

道长和仆从:“……”

所以他们就是因为这么轻飘飘的理由被抓了?

第99章山村神罚案17

以前白毓就听说过一句话,那就是现实比小说和电视剧电影还要让人怀疑人生。因为小说和电视剧电影的创造需要逻辑,但是现实是不需要逻辑的。

她之前听了展昭的话,已经开始做好了长期战斗的准备了。那个鼓捣真神的道长能够弄出这么大的事情,肯定是一个心情深沉且善于隐藏自己的人。要想抓到这样的人,肯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谁知道呢,她才这么想不过一天,那个道长就已经被抓起来送到了开封府了。而且被送来的经过还挺扯的,就是一个在庞太师耳边挑拨离间的仆从导致了这一切。

白毓不由得沉默望天,果然现实是真的不太需要逻辑啊。不过也挺好,只要是抓了人,那就足够了。她转头看着身旁的人,“展大人,既然如此,我们是不是可以去审问他们了?”

人都到手里了,肯定要速战速决,免得夜长梦多。

展昭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怕是不行,得等庞太师走了才行。”

“庞太师还在吗?”白毓有些疑惑,“我以为他送了人就走了。”毕竟庞太师和包大人不太合,怎么看他都不像是会愿意在开封府停留过久的人。

如果是平时的话,庞太师当然不愿意在开封府停留过久,但是这一次不一样啊。他难得抓到了开封府想要抓的人,让包大人欠了他的人情,他自然要在开封府多得意一会儿才会走。

展昭估摸着,庞太师怎么样也得把小花厅里的那壶茶给喝完了才会走。

听了展昭的解释,白毓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嗯,很好,没有掉下来。“庞太师还挺有……童趣的。”她总不能够说帮了大忙的庞太师挺幼稚的,就只能说挺童趣的了。

展昭听明白了白毓的言下之意,笑着说道:“庞太师确实颇为童趣,上次也是如此。”

“上次?”白毓好奇了,“还有好几次吗?”

“倒也没有,拢共就两次罢了。”展昭说道。

为何这次包拯会这么轻易地就让庞太师进了开封府,也是因为此前他来过。否则的话,眼下众人都忙着查案抓人,可真没有什么心思招待别人。

“不是说庞太师是大奸臣吗?他说的话确定可以相信吗?”白玉堂突然冒了出来。

白毓无奈地叹了一声。这个人怎么总是神出鬼没的,她都已经习惯了,真的是。

展昭说道:“庞太师只是和包大人政见不同罢了,他并不是什么奸臣。”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虽然有的时候庞太师行事较为特殊。”

白玉堂皱着眉,“不懂你们朝堂,也不想懂。”之前百姓都是庞太师是大奸臣,他也就这么认为了,看来并不是的。原本还打算去庞太师府上转一转的,现在看来倒是不必了。

不知为何,白毓的心里猛地一动。“阿弟,不要到处瞎晃,去了不该去的地方。”

白玉堂的心里一个咯噔,“你在说什么呢,我听不懂。”他也没有要说过自己要做什么呀,怎么她就知道了呢?难道这是血亲之间的默契?

并不是,这是白毓基于某个人曾经大闹东京所做出的合理猜测罢了。

展昭看了一眼白毓,幽幽道:“包大人会生气的。”

白玉堂整个人僵住了。

展昭又说了一句,“卢大嫂子……”

“啊,我们去看看庞太师走了没,得赶紧审问一番那个什么道长了,要是出什么意外就不好了,啊哈哈……”展昭说出来的两个人简直就是绝杀,吓得白玉堂都开始转移话题了。

白毓挑眉,神情间满是好笑,“原来所谓的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其实还是有害怕的呀。”

展昭说道:“其实他……”

“走走走,我们赶紧去看看。”白玉堂转到了展昭的身后,推着他往前走,“不要磨磨唧唧的了,快些快些。”

他的力气倒是挺大的,展昭都被他推着往前走了。

白毓连忙跟上,“阿弟你慢点,不要把展大人推倒了。”

“我用的力气又不大,再者说了,他一个会武功的人要是这么弱的话,你还是干脆换一个人吧,他都不能保护你。”白玉堂反驳。

展昭只觉得额头青筋暴起,“白少侠若是想和我动手过招的话,也未尝不可。”他就知道整天撺掇着无瑕离开他,呵。

“不了不了,这个时候还是案子重要。”白玉堂才不上当呢,眼下最重要的当然不是什么动手过招,他要是分不清轻重,那么可就轮到他被嘲讽了。

三人到了小花厅外,就见到包拯正往外送庞太师。他们三人和庞太师见了礼,得到了他一个和善的笑容和三个装了金饼子的荷包。他也不等他们拒绝,就这么摆摆手走了。

而包拯要往外送庞太师,也没有留下来。

这三人站在小花厅前,拿着荷包面面相觑,一时间心情都有些复杂。

白玉堂打开了荷包,拿着不算小的金饼子上下掂着,“我以前可没想到自己还能收到庞太师的见面礼。”更没想到的是他没有拒绝,还收下了,这让他的心情复杂不已。

要是放在以前,不管怎么样他都得用内力给这东西扔出去了。

“我也没有想到啊。”白毓的脸上一脸苦恼,“可不能叫周叔知道了我没有往外花钱,还往家里拿钱了,不然我对不起他的期待啊。”

周叔就想着白家能出一个很会花钱的,可惜了,他屡次都没有成功。但白毓觉着自己已经很能花钱了,她给开封府的人提高待遇,到处给人修坟茔,开了布坊还让人养猪,一桩桩一件件都要花钱,还都不少呢。

但是周叔好手段,她花钱的速度都赶不上赚钱的速度。唉,要不然偷偷捐点钱给军队做军饷,免得还能往回赚钱?白毓的思维往外发散。

展昭倒是笑了,“无妨,都收下吧,实在不知道怎么办的话,用到慈幼院上也行。”

白毓看向展昭,“展大人似乎习以为常?”

“这是第二次了。”展昭笑着说道,“庞太师只要从包大人这里得意一回,就会给送见面礼,往后说不定也还是会如此。”之前他也觉得不可思议,这可是庞太师。

但是在包拯和公孙策的解释下,就将这荷包给收下来了。不过他为人简朴,又见不得孩子过得太苦,于是就将那钱送去了慈幼院。

“慈幼院?”白毓想起来了,好像是汴京这里用来抚养弃婴和孤儿的地方。“好,那就送去慈幼院。”这样就不算是她往家里拿钱了。

白玉堂也跟着点头,“那就慈幼院吧。”他也是个什么都不缺的人,这钱送去慈幼院也好。

刚走出来的公孙策笑了,这算不算是他们三人间接也给庞太师积阴德了?“你们且先进来吧,包大人应当很快就回来了。”

“好。”

果然如同公孙策所言,包拯很快就回来了。不过也是,庞太师只是想看到包拯对他低头道谢,想要得意一下,自然不会停留太久。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么人也可以带上来了。先被带上来的人是那个仆从,这个仆从能在庞太师的耳边挑拨离间,却是个十分没胆的。对上了包拯那张沉着的黑脸,当即将什么都给交代了。

即便是没有交代过的,也都被白毓给听了个清清楚楚。

这仆从没有什么能耐,最会的就是一张嘴巴,能够被那个什么道长给看上,大概也是因为他在庞太师府上做事。道长每隔一年会给他一颗药,他吃下去之后就能够力大无穷。

因为他年少就很弱,对于变得强大有一种刻在骨子里的执着。仆从甚至在吃药之后会故意去贫民区惹是生非,和人打架,而后挑选一个弱小的人,将那人给活活打死,而后将死去的人供奉给真神。

因为他弱小过,所以反而对那种掌控他人性命的感觉十分着迷。尽管他每次吃完药都会生一场病,但是仆从认为那是真神对他的考验。有朝一日他变得能为虔诚了,就一定可以不用再生病了。

至于说真神,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为什么道长会带着真神的神像藏在土地庙。若不是因为开封府一直追击着真神的信徒,令道长四处躲藏,他都未必能够知道这些,但他也就知道这些了。

不过仆从也不在意,反正他就只要自己能够变强,其他的都一切都不重要。他不会问,也不想知道,仅此而已。

他的想法很纯粹,但也很傻,在场的人都不由得沉默了。

“你有没有想过那药丸有问题,所以你吃了才会生病的?”白玉堂自然是很看不起这样的人,自己弱小过便要去害人,这是什么道理?但是他又觉得他很可悲,沉浸在幻象之中不能自拔。

“不可能,我吃的是神。药,不可能有问题的!”仆从不肯相信,大喊大嚷的。

包拯挥挥手,示意王朝马汉将人拖出去,把那个道长换来。既然这个仆从这里已经挖不出更多的东西了,那么自然就要换人。

很快,道长被带到了小花厅之中。

他生得一副好模样,看起来很是清秀,身上还带着几分出尘的气息。若是不知道他做过什么,还真的会以为他是一个好生修道的道长。但实际上,这看起来任慈的皮囊里,裹着一副再是狠毒不过的心肠了。

若是没有他的挑动,苦草村不会到那种地步,何大厨、张庄和仆从等人也未必会走上杀人的路。这人的嘴堪比地狱魔鬼。

第100章山村神罚案18

“到底还是叫你们抓着了。”在被带进开封府的那一刻,道长就知道他完了,因为他自己也不相信自己能够活着从这里离开。

“你是谁?”白毓看着他。

“道长。”道长笑了,“人人叫我道长,我也自称道长。没有道号,毕竟我也不是正经的道士,我是个没有人间身份的人,目前我就是个道长,以后大概也是。”他笑起来的时候有一种云朗风清的感觉,仿佛站在晴日的水边冲着你笑,无害且温和。

白毓心想,难怪有那么多人都上了这个道长的当。他这样看上去无害且温和的人,做起事情来,才叫做一个狠。“我在问你是谁,是谁的儿子,从哪里来的。”

“谁知道呢。”道长轻笑了一声,“也许我正是从真神的身边降临到人间的。”

白毓尝试着去听他的心声,却发现他的心很平静,什么都没有,但她却能够从他的身上感觉到一种刺骨的寒冷。她朝着包拯等人摇了摇头。

包拯对她点了点头。

见状,道长倒是有些疑惑了。怎么,难道他们想不到办法来对付他了?当真是奇怪,竟然连都不上刑了吗?

白毓再次看向道长,“刘华是你的生父吧?就是那个因为任上贪污受贿被罢官贬回原籍的人。至于你,出身苦草村,刘华的小儿子,在你被扔进深山的时候,由于某种缘故,你活了下来。是吗?”

【怎么可能?这个人到底是谁,她怎么会知道这些的?】

她的话让道长平静的心湖起了波澜,不过只是片刻,他的心又平静了下来。“我不是。”

“你是。”白毓的语气再是肯定不过了,“你的心已经告诉了我答案。还是说,你认为刘华是一个犯官,不配做你的父亲,刘夫人也不配做你的母亲,还有那个死去的刘家大儿子,他……”

“够了!”道长终究是忍不住了,低吼了一声,“是,我承认我就算是刘家的小儿子。”

他不管面对什么都能够清清淡淡的,数不清的谎言从他的口中吐出,带走无数性命。他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将一个个人从人间拖入炼狱,却还能够带着温暖和煦的笑容。他这个人,似乎什么都不在乎,就算是他自己的性命也不被他看在眼中。

但是他却无法否认自己是刘华夫妇的儿子,无法否认刘家的一切。白毓只是提了这么一点他就忍不住了,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他说自己是一个没有人间身份的人,却不肯否认刘家,可见刘家对他的意义。

道长猛地抬眼看向包拯,“你们很厉害,连这一点都能够查出来。不过那又如何呢?”说着,他突然笑出声来,声音刺耳且凄凉,“我知道,展昭此前带着厢军去苦草村,是想要救他们的,对吗?哈哈哈哈……你们救不了他们,谁都救不了他们,谁都救不了!”

在场几人没有人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你们都能去救那群牲。畜,为何没有人救我的家人?”道长一眼带着恨意,一眼满是悲哀,“我爹根本没有贪污受贿,真正贪污受贿的人是他的上官。可是那又如何?没有背景没有靠山的人,不管才华如何出众,不管能力如何卓越,都只能够是一个被拿来顶罪的小卒子。”

“我爹回到了苦草村还想着教他们读书,结果呢?他们将一切的错误都怪在我爹身上。还有我娘,温柔贤惠,怜贫惜弱,是鼎鼎好的一个人,谁家媳妇女儿有困难求上门,她哪次没有伸手相助?结果呢?”

“还有我的兄长,他才几岁?还有我,我甚至只有一个小名,没能等到爹为我取名的那一日。我们本该是幸福的一家,但是他们做了什么?他们毁了一切!他们就是牲。畜,他们根本不是人。既然如此,我就要彻底毁了他们。整个苦草村,都要为我一家四口陪葬!”

说到这一句,道长话语中的恨意就像是滔天的洪水一般,仿佛要将世间所有都毁掉。

“我那么小就被他们扔到了山上,但天可怜见,我活下来了。”道长整张脸都已经扭曲了,“既然我活下来了,他们就别想活得好。”这一字一句,都像是从他心中的恨意之中冲破而出的。

白毓的睫毛颤了颤,而后问道:“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像狗一样活下来的啊。”他说这话的时候阴恻恻的,很是有些吓人。

一个只有五六岁的孩子是怎么在满是野兽的深山之中活下来的呢?自然是因为有人捡了他回去的。

在这个雷雨夜之前,小娃一直都过得很幸福。尽管他们家不像以前住在大房子里,也没有日日吃肉吃鱼了,但是小娃还是觉得自己过得很幸福快乐。因为爹爹和娘亲在,因为兄长在,他就觉着很高兴很高兴。

但是,噩运在这个雷雨夜降临在他们家。爹娘被残杀,兄长被溺死,而小娃自己则是被扔进了深山之中,等着野兽将他一身的皮肉都吃干净。不过小娃没有死,他被一个古怪的人给捡了回去。

一开始他以为这是一个好人,但是第一日他就吃了一顿鞭子,而后被扔在了冰冷的地上,差点就跟爹娘兄长一起死在那一日了。此后的数年里,此后的每一日里,小娃都在想自己若是和爹娘兄长死在那一日了,会不会就不会活得那么痛苦。

但是他没有死,他活下来了。既然他活下来了,他就要向这个世间报复。

那个怪人给小娃上了药,没有让他死。但是那药有一个作用,能痛得小娃整日整夜都在痛哭,直到最后他没有力气哭。之后的数年里,小娃经常过着被怪人凌虐而后再给上药的痛苦日子。

有时候是一顿鞭子,有时候是横里一刀砍下来,有的时候是一顿老拳。不管是什么,怪人都把握着力气,没有将小娃弄死。然后给他上各种奇奇怪怪的药,在一旁看着他痛苦扭曲哭泣,再一点点记录下来。

等到小娃再大一些了,要砍柴烧水做饭洗衣,还要吃怪人的各种奇怪药。每个痛苦不已的夜晚,他都以为自己会死,但不知道是不是爹娘和兄长的庇佑,他没有死,撑过了每一个痛苦的夜晚。

大概是因为活得太痛苦了,只有和家人的幸福日子,和抱着要为家人复仇的想法,一日日地想着,一日日地念着,小娃不仅没有忘记苦草村的一切,反而记得十分清楚。他一直想着怎么复仇,怎么杀人,怎么叫人和他一样死都不能。

再后来,小娃知道了自己是什么,他对怪人来说就是一个药人,一个用得顺手的弄不死的药人。他也知道这个怪人是真的怪,他竟然想要长生不老,躲在这深山是为了炼不死的丹药,同时他也炼各种奇怪的药。

他一日日地长大了,看起来愈发得温和且懦弱,好像什么都不敢反抗。

也正是因此,怪人开始相信小娃彻底被他驯服了,再不会反抗和逃跑了。于是,他就带着小娃下山去了。他装成了一个道士,用那张嘴巴骗来了许多银钱,又用这些银钱买了好些药材,制成的药又用在了小娃的身上。

小娃一直很听话,就算是他一个人被留在山上也没有逃走。于是,怪人对他的看管没有那么严格了。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小娃将怪人自己要吃的药给改了,不过是分毫而已。

但就是这分毫,就足以让怪人倒下了。他没有死,只是四肢不能动了,失去了活动的能力。从此,情形变了,他落在了小娃的手中。

小娃学着他对待自己的模样,一日日虐打他,一次次给他上药,不肯让他死。他若是死了,小娃要如何报仇呢?他那么听话,听话地做他的狗,不肯逃走难道是真的成为怪人的奴隶了?

自然不是,是因为他想要将怪人加诸于自己身上的一切都还回去而已。

也不知道是因为怪人老了,还是怪人实在是忍不了了,在小娃某日出门之际,他用了所有的力气自尽了。

小娃很生气,将他们住了多年的木屋全都砸毁了。他才还了三分之一,他怎么能去死呢?坐在木屋里发呆了半日的小娃终于想起来了,他也不是只有这么一个仇人啊。

他换上了怪人买来的道袍,成为了一个道长,拿了银子下山。他一开始就想去苦草村的,但后来却觉得若是就这么下药弄死了他们,那也太便宜他们了。

道长思来想去,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既然苦草村本就是一群牲。畜,他为何不让他们更过分些呢?他要让整个村子彻底沉沦,即便是事情爆出的那一日,也没有人会同情怜悯他们,也没有人能拯救他们。

于是,道长没有去苦草村,而是调转方向,朝着汴京而去。他捏造出了一个真神的存在,一路上都在找自己认为合适的人。只要找到了人,他就说服他们成为真神的信徒,为真神供奉一切,包括为了真神去杀人。

他说服了许多人,何大厨是一个,张庄是一个,庞太师的仆从是一个。不仅他们,还有许许多多的人,都是道长恶意之下影响出来的人。仆从这样的只能说是恶人,而何大厨和张庄却是道长一手造出来的恶鬼。

三分似人,七分像鬼,对着自己的同类举起了手中的刀,毫不留情地将同类屠宰,让他们成为所谓真神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