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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据说人最难过的时候, 只想要回到小时候。
薛阮阮出生?时,是薛侯和郑丽琪最恩爱的时候。
那时候,薛侯还不知道, 他娶回来的这个京兆郑家支系嫡女, 只是一个面子?货,实际一点忙都帮不上?。
万众期待的时候生出来的孩子, 好像总比其?他孩子?要聪慧些。
薛阮阮从小就知道要如何让她娘高兴,要如何让她爹满意, 如何讨好长辈, 如何教导幼弟。
用天真和无?辜来掩饰从小刻在骨子?里的圆滑和讨好。
在用面子?装点, 成为一个让父母骄傲的女孩。
好似七岁, 还是几岁她已?经记不清了, 只记得那是一个夏日炎热的午后,她在树下纳凉, 缓缓睡着?。
忽地一阵响声, 似暴雨般由远及近地传来。
“你又想做些什么?又想把几个女人抬进?门?”眼睛能朝着?天上?去的侯府夫人提着?裙子?追在薛侯后头,一面喘着?粗气, 一面穷凶极恶地问着?。
因为宴会装点的珠钗头面随着?剧烈的动作掉在地上?。
“这关你什么事?大娘子?怎么做还需要我这个一家之主来教你吗?”
身边的侍从好似早就习惯了在外鹣鲽情深的两人回到家后这样争吵, 眼观鼻鼻观心地奉上?茶, 而后井然有序地退出去。
也正因为如此, 剧烈争吵的父母和闷头干活的侍从并没有注意到在外头出现的小小人儿。
“你成亲的时候说的话?都忘了吗?你说你会一辈子?对我好,你说一辈子?只有我一个的啊!”
矜贵的妇人舍去了颜面, 涂满了蔻丹的十指成拳用力?拍打, 一边嘴里如同流水一般咒骂,比和薛阮阮见过的最丑陋最凶狠的婆子?还要可怕。
“你喜欢的都是些什么上?不了台面的下三滥货色, 就这样的货色和我比?你疯了是不是,你纯心羞辱我是不是?”
薛侯用一只手轻飘飘地就挟起她张牙舞爪的双手, 另一只手掐上?郑丽琪的脖子?,死命地将她抵在一旁的桌案上?:“你说她们?低贱,在我看?来你和她们?又有什么区别?”
“承诺是给京兆郑家嫡女的,是给能提携我的郑云起的女儿,你算什么东西!”
郑丽琪本就全靠蛮力?,又没有巧劲,被抓住了双手就像屠夫失去了刀一样,只能流水似的咒骂着?:“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就你这样的出身,配我都算高攀!”
“难不成你想娶郑丽珍那个母不详的贱种?”
“可惜了,人家根本瞧不上?你,人家嫁的是谁,是国公?,当的是一品诰命!”
掐在脖子?上?的手逐渐禁锢在下颌上?,将她腮边两侧朝口?腔内按去,好似只要她闭上?嘴,就能把这话?全部?咽回到肚子?里。
在外头躲在墙角的薛阮阮咧开嘴要哭,转念想起来她不能哭:她不能像他们?一样没有仪态地哭。
太?丑了。
太?丢人了。
于是小孩的号啕成了咬着?牙不哭的坚毅,她就看?着?往常在她面前最为恩爱的爹娘视对方比仇人还要厌恶。
后来吵着?吵着?,养尊处优的郑丽琪话?说得太?快,连她自己都听不清楚,到最后只落下一句:“我就应该生?下阮阮那一日就死了,这样你既能记得我的好处,还能给你腾位置,让你眼不见心不烦!”
“你说对了,我现在看?你就心烦,你要死你就早死,别在我面前碍眼。”
到最后满头珠钗的贵妇人脱力?倒在地上?,除了间隔许久的几声抽泣,就没有旁的声音。
眼见父亲要离开,自认知道父母辛秘的小孩子?腿一阵阵发麻,在戳破真相和面临父亲质问的双重惊恐之下,她快步地选择了逃离。
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的模样,整个人迈着?一层层石阶听着?满天蝉鸣声,回到凉榻内躺下,可整个人都睡不着?。
如同经历了一场诡异的梦魇,醒来依旧心有余悸。
她坐起身来,怔愣地看?着?父亲离开。
憔悴哭泣的母亲已?经整理好自己,两人牵着?手依依送别。
那时候薛阮阮只觉得恐怖,像听嬷嬷说把脚露出被子?的小孩会被鬼吃掉一样可怕。
她明白了,原来所?有人都在假装,都在粉饰太?平。
直到她后来读书,看?到一句诗“彩云易散琉璃碎”,原来美好的一切都是不长久的。
她在家时要作为家族争光的好女儿,要做亲娘的小棉袄,要做懂事的长姐。
出嫁后她满心欢喜地以为自己嫁了一个如意郎君,将自己放到很低很低,只有这样她才能够得到宠溺。
终于,她成了京城有名的贤妻,全天下的女子?都想对她取而代之。
而她,要一次又一次地赶跑惦记她夫君的女子?,才能长盛不衰地一直走下去。
她想,人活那么久有什么意思呢?
而且为了面子?上?的锦绣,她始终只能做一个长盛不衰的赢家,像母亲那样如同疯妇一般将所?有美好都打破,她才不要。
她要在最好最好的离开,做最曼妙
依誮
的彩云、做举世无?双的琉璃,这样才能让人一辈子?记得她的好。
才不至于,落得她爹娘一样的下场。
彩云易散琉璃碎,她要安排父亲最宠爱的女人生?下的女儿薛闻成为她的继任者,这是她因为对夫君的爱而选定的最优秀,最不会带坏他的女人。
而她要让薛闻“勾引”她的丈夫,这样才不会让她丈夫真的移情别恋。
还有,她在她的丈夫见到薛闻时候的那一瞬怔愣,就知道她没有选错人。
一个男人没有爱上?别的女人,是因为还没有见过让他再次心动的女人;
而一个女人能够当作战利品的,只有属于她的男人。
她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个男人,所?以一丝一毫都不能失去,不然她的要往哪儿放?
她要在最美好的时候离开这个世上?,让即便有人能够代替她的位置,也绝对无?法撼动她的地位。
她要一辈子?都风华无?限,她要一辈子?让沈今川对她愧疚。
究竟哪里出错了啊-
气若游丝,可偏偏还有气。
闹了一整夜阖府都知道他们?往日里一直尊敬的少?夫人实际上?不择手段。
而沈今川歇在书房中一夜未曾安睡:即便他是真的不甘心,可他不该醉。
一个心里有秘密的人绝对不肯让自己放肆酩酊大醉,可他分明只是借着?烦闷小酌几口?,怎么会醉成这样
等到第二日晨起,一大早便有宫里来人说天使准备驾临,一问便知晓是老国公?想把爵位传给大公?子?的事儿终于有着?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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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于是今日这一早净路、开正门、摆香案
沈今川宿醉一夜未眠的脑袋,被叫起时还伴随着?浑浑噩噩,脑袋里雾茫茫一片,比冬日的晨雾还让人摸不到前路。
“朕感曹国公?有德,以嗣绵延,不吝其?位,长子?沈今川为人中正仁孝,守节奉仪,朕心安之。”
“遣继父曹国地,不降爵承袭。”
“钦此。”
沈今川在人群中央身着?官服跪着?听旨,等着?柔软的布帛落在自己面前他才堪堪回神。
他重生?归来一直在等的东西,就在这个时候得到了,真有一种脚不沾地的梦中之感。
“往后就要麻烦曹国公?多多照应了。”
细白容长脸的内监看?起来分外讨喜,沈今川打足了精神轻笑,落在一行人中正在窥探的眼里却成了最大的笑话?。
“这旨意本该老国公?也有一份的,我见老国公?不在京城,门下之后便遣人去老国公?所?在之地。”
还在半梦半醒间的沈今川一下鹈鹕灌顶,连忙制止:“不成!”
众人诧异,就连嫡母都不明白为何他这么快速地拒绝。
“家父病中半步黄泉,后得陛下之福这才捡回一条命,只愿皈依佛门,替陛下,替大安祈福,从此不问世事。”
“这事不便惊扰佛门清净之地,门下省和陛下那里微臣会去请罪,不敢劳烦太?监。”
脱口?而出的话?在恢复理智之后全力?拟补,所?幸门下省的人也没有那么秉公?职守,不过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爵位过渡,还能有什么闪失?
毕竟,这可是亲儿子?。
有什么不放心的。
想着?上?头的交代要对新的曹国公?多加关照,这不就是正好送上?门来的面子?情。
于是双方一个有些亲近,一个有心给面子?,等在衣袖下转移了一个轻飘飘的荷包之后,宾主尽欢。
唯有沈今川最后有些疑惑地看?向队伍中的礼官,细看?了一下又没有发现什么波澜。
但奇怪的是,他好像从刚才那一瞬感受到了恨。
不是那种日常生?活中常会感受到的嫉妒,是那种刻进?骨子?里来的恨意。
充满着?阴暗沉重的恨,在一瞬间暴露到明面上?。
可他哪有机会见到礼部?的礼官?更?枉谈得罪一事。
指不定有人嫉妒自己得蒙爵位,说来自己应当是被薛阮阮搞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
等门下省礼部?官员回去告职,在人群中丝毫不显眼的人抬起头,便是一片芝兰玉树、景行含光的美人。
“殿下,这人你就这么在意?”
“我不在意这个人——但在意这世家真的什么烂的丑的都捂着?不让别人知晓,只要这样就还能维持个人样。”
他就是想来好好看?看?,这个差一点迎娶了薛闻的姐夫,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姜逍感觉自己像是路边的野狗,没留神就被太?子?殿下一句话?扫射进?去了。
他也是世家子?啊。
他们?姜家不算吗?他们?姜家这么多年?可独具一格啊。
“一个能让自己父亲死后秘不发丧,只为了不守孝便继承爵位多可笑。”
“这么大的把柄,不论怎么算可都不能放过。”
更?何况,一个脑子?不清楚的疯妇设计陷害阿闻,若非阿闻清醒过来,只怕已?经中了那疯妇的圈套。
而沈今川敢觊觎阿闻,其?罪一也。
其?罪一后,其?罪二也。
其?罪三后,其?罪死也。(1)
三中大罪,真乃千古第一罪人也!
但亲眼见到沈今川,秦昭明意识到这人根本和自己比起来不足为惧。
他的阿闻可是能从百颗栗子?中挑选出最甜的一颗喂到他嘴里的人,才不是那种有眼无?珠会被蒙骗之人。
思考完了正事,回到东宫一点事也没碍。
秦昭明在奔着?去哄薛闻起床前,回头看?了一眼姜逍:“治水一事目前的捷报让父皇很满意,御史台又上?了奏折,奏请我那大哥去封地就藩。”
“汤相公?该急了。”姜逍闻弦歌而知雅意。
“最迟秋日,汤则镇必按捺不住,因为这一次父皇心动了。”
“父皇不止有我那大哥一个儿子?,可汤家现在能依仗的只有我那大哥。”
“对了,你若卜算,觉得咱们?的胜算几何?”
姜逍想,殿下要真的想卜算,他祖母和妹妹还都没有离京呢?干吗来找他。
转念一想,殿下什么时候在意过这个。
于是露出一个矜持的笑:“殿下有朱虚侯在身边,已?是最好的安排。”
这哪是要事件分析、政事谋略,这分明是见缝插针地要夸赞。
但在太?子?殿下心满意足地要离开之时,姜逍作为太?子?殿下最值得信赖的左右手,还是要告诉他一个不算好的好消息。
“殿下,蔡大娘按照原本计划回了江州,但查查姑娘恐怕还有几日就进?京了。”
“她怎么没跟蔡大娘一块走?”
“没让护卫劝劝她?”
“蔡大娘年?纪这么大了,她就放心?”
姜逍:“可查查姑娘说担心朱虚侯,实在放心不下,没人能够拗得过她。”
秦昭明:“”
算了,他已?经不是从前寄人篱下的他了。
他马上?就要被称呼一声“姑爷”。
查查,一个小丫头,让让她吧-
薛阮阮好似做了一场很久很久的梦。
梦里,她想的一切都是那么好。
她死在漫天飞舞的梨花树下,柔软洁白的花瓣在风中飞扬,眉如远山青黛,莹白却不显病态的面容带着?雪后海棠的柔软。
她一头长发如同丝绸一般垂在脑后,在夫君一下一下的温柔抚摸着?缓缓闭上?眼眸,纤细的手指拂过男人骨节分明的手,伴随着?这些温度,死在她夫君的怀抱内。
而薛闻,那个即便稚嫩却已?经能够窥探日后芳华的脸蛋没有任何戒心的同意了她的计划,同意了嫁给她的夫君,甚至还感谢她的所?作所?为,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
那么好的夫君,那么好的身家地位,该要一个好女人来配才对啊。
她梦里梦了好久,久到她觉得好累,身上?的被褥好重,她睁起眼睛,觉得分外的有力?气,于是启唇尖锐地说道:“你们?拿的东西给我盖的,蚕丝织锦被呢?”
她原以为自己说话?的声音很大,却连在她榻边值夜的含桃都没有发现,等着?她用力?捶打床壁,
忆樺
才听见动静,连忙出去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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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桃哭哭啼啼,让她脑袋痛。
薛阮阮想见沈今川,她想要弄清楚夫君口?中的“阿闻”是不是就是薛闻?
他被拒绝了是吗?
他好可怜,她从未见他如此可怜过。
可还没等她开口?,她的女儿沈颖就从外头扑了进?来,泪珠一颗颗地滚落,一张小脸一片黯淡,眼下青黑:“娘,你终于醒了。”
“女儿都要吓死了。”
薛阮阮撑着?起身,一下觉得天旋地转,看?着?沈颖也没有闲暇来哄她,不愿意伪装,直接说道:“可别在我面前装,都是女人,谁不知道谁?”
“你弟弟呢?阿宁呢?”
“弟弟没来”她想说她问弟弟要不要来,弟弟说有这样一个亲娘太?丢脸了,不愿意过来,他恨不得没有这个娘。
“你什么心眼我都知道,你恨你弟弟,怨恨我偏心,所?以不愿意让他过来见我。”
她话?语气若游丝,却被沈颖全部?收入耳中,小孩子?没有感受这样直白的恶意,更?没有想到她期盼醒来的娘第一件事是怀疑她一个小孩子?的用心。
而她的哭泣也没有得到母亲的安慰,等沈今川穿着?还未换下的官袍进?来之时,薛阮阮仓促一笑,摸了摸没有施脂粉的脸颊,躲在轻纱罗缦后解释道:“孩子?担忧我,这才哭了起来。”
“夫君莫要责怪他们?。”
沈今川挥了挥手让人带着?孩子?出去,他那双淡漠的眼眸看?着?薛阮阮“脱下面具”后的模样,开口?说道:“今日宫中来了旨意,我已?经是曹国公?了。”
“那”
“但我不会请旨册封你为国公?夫人。”
“为什么?”她灰溜溜地躲进?帐子?内,咬着?牙问道:“你若是喜欢九妹妹,我便再去家中为你讨要。”
“你喜欢就去啊,等我死后,等我死后一切都会好的,你不能将面子?给丢了啊。”
沈今川摇头:“昨日你晕倒,大夫说你原先早就可以治疗,却为了美貌气色始终不愿意治,一心求死,现在阖府上?下都知道你想要坑害沈家。”
“我我没有!”
“我就是我就是”她怕丢丑,她怕颜面尽失,却在不知不觉间在所?有人面前丢了颜面,在她最爱的人面前丢丑。
“还有——九妹妹?你以为她像你一样无?用,昨日大朝会,朝廷册封她为朱虚侯。”沈今川脸色明灭,好整以暇地看?着?薛阮阮惊惶失措。
“侯爵之位,跟你父亲一模一样。”
“这怎么可能?她就是一个没有用的女孩而已?!”
她喉咙里再一次翻涌出铁锈的味道,朝着?后头倒去,她时间分不清楚沈今川爱上?别人,和她“趁手棋子?”超出预料,哪一个更?让她失望。
沈今川没有说话?。
他也不愿意接受薛闻册封侯爵,即便他知晓这个侯爵之位是依靠太?子?而来,就像从前依靠他册封曹国夫人一样。
可依靠别的男子?这个猜测,让他如鲠在喉。
但能看?薛阮阮这样,倒取悦了他。
他走近,弯腰看?着?倒在床榻上?的人,想起自己上?一辈子?被蒙蔽时候,骨节分明的手指拂过她没有任何血色的脸颊。
回忆起往日在他看?来香软娇嫩的唇瓣,蹙眉娇羞的秋水剪瞳还有盈盈注视时的眼波流转,如今都成了黄土枯骨。
如同她整个人一样,都是骗子?。
若在外人看?来,只怕以为这对夫妻正在耳鬓厮磨。
“你想死,想要算计我一辈子?记挂着?你,想要薛闻一辈子?在你的阴影之下,想要所?有人都记得你的好名声是吗?”
“我早就知道了。”
“而你所?盼望的所?有一切,都不成了。”
“你早就知道?”薛阮阮来回张嘴,眼神中充满着?不可置信,到最后只吐出这一句话?。
沈今川点头,甚至在薛阮阮死的时候愿意让她做一个明白鬼:“你知道吗?其?实你算计的这一切都成真了。”
“什么”
“我一心对你愧疚,对薛闻蓄意勾引我深信不疑,一辈子?都在惦记你这一抹月光,即便是死时才承认爱上?了品行低劣的她,也难掩对你愧疚。”
“于是我重生?回来,头一件事便是想要让你好好养好身体,可顺藤摸瓜,查出来实际上?是你自己要死!”
“你把我,当成提线木偶在愚弄。”
他的一辈子?,就毁在薛阮阮一个妇人手里,若非如此,他和薛闻怎么能够落到这个地步。
薛阮阮想要说些什么,喉咙里却只有着?几声嗬嗬声,她挣扎着?想要逃离这双她曾经眷恋的手掌。
在一切徒劳无?功后吐出一口?鲜血,听着?自己胸腔内产生?的咻咻呼吸声,嘶嚎:“可我从没想过害你!”
就连薛闻曾经那么说后,她也从来没有想过害他啊!
“你就不怕不怕我知道一切后,也能重来报复你吗?”
她的眼泪直流,干燥的嘴唇翕动一下,似乎想笑,可身上?气力?让她动弹不得。
脸上?也好似紧巴巴地冻上?一层冰壳子?,身上?也被冻了起来。
一心一意等待着?沈今川的回答,好似他的回答就是治病的灵丹妙药。
甚至因为恨意,反而没有任何阻碍的说出了这一句话?。
她满心恨意,却只能看?着?沈今川在皱起眉头后轻轻拂袖离开,好似离开什么腌臜之物一般-
背过身去用手帕擦拭手掌的沈今川嗤笑一声,将手帕丢在地上?,对着?里面的人尽是讽刺。
若是旁人,他可能会怕。
怕这种玄之又玄之事落在别人身上?,让人尽得先机。
可薛阮阮不会。
薛阮阮刻在骨子?里的示弱讨好,让她只会放低自己,说不定薛阮阮真有机会重生?,摊上?了什么都不知道的他,会生?气几日,不冷不热地和他说话?,不冷不热的给他送膳食。
然后再多给他生?几个孩子?。
就这样,早就被她自己驯服的女人,他怕什么?
没准儿,她还会感谢他呢。
他目光远望,不愿意去想那些让他没有任何益处之事,远目夜雨过后显得有些湿漉漉的苍穹。
想起他失去已?久的妻子?,心存芥蒂德爱人,他忍不住苦中作乐的想:如今他已?是国公?,横在他们?中间的薛阮阮这次满盘皆输。
那他们?是不是还会有机会呢?
毕竟,朝堂之上?,那个未来的暴君如今的太?子?殿下态度暧昧不清让人琢磨不透,或许并未钟情薛闻。
也是,若非他亦重生?归来,定然不愿意相信世间有这般离奇之事。
薛闻站队太?子?,却不会分说明白,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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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则,便是妖物。
他可以改换门庭,和薛闻站在一处辅助太?子?,毕竟皇子?中唯有太?子?够优秀,且他们?两个先知合璧,正好抑制太?子?对世家的仇恨。
除非那个未来的暴君和薛阮阮这个满脑子?情情爱爱棋逢对手。
但这,怎么可能呢?
第五十二章
秦昭明是在宣政殿上完早朝才出的门, 回来时?候还未至午时?。
算不上晚,但也绝对不早。
反正以薛闻晚上不想睡,白天就起身晚的作息来说, 绝对不算早。
虽说他们现在同处在东宫, 但东宫这么大,昨夜电闪雷鸣风雨交加, 他可?是在主殿外头矜持地问了两次才进去。
一夜捂着她的耳朵,将人抱在怀里, 将外头所有的喧哗浮躁都摒于脑后。
燃了一夜的连枝灯灯火通明, 灼得他眼睛生?涩。
淮阴侯说:“追本溯源, 一切恐惧皆有源头”有些?事需要薛闻自己打?开心门。
可?不管他怎么查, 查出来的结果都和?查查说的一样?, 甚至薛闻自己都不清楚这个缘故。
他不知?该要如何解决这事,但转念一想, 人生?奋斗一辈子, 不就图一个想什么时?候睡就什么时?候睡。
想何时?起身就何时?起身的自
铱驊
由吗?
如今薛闻一步到位,少?奋斗十几年?这样?不好吗?
为什么非要用大部分人的状态来控制自己, 要知?道秦昭明自己睡一两个时?辰就够了, 也没有难为自己多睡。
更何况, 他在薛闻身边, 他更不应该着急,否则薛闻也会被他的情绪所感染的。
——秦昭明想得很开, 于是在今日?回东宫之时?看?着竹林外头弯眸浅笑的女孩, 他下意识抬起头看?了看?天色。
他回来得也不算晚啊。
阿闻怎么这时?候就已经?起身了。
甚至还在和?安康公公在种花?
他快步走了过去,竹林深处薛闻在光影中明灭, 但笑容璀璨,头顶上落下的光晕好似她和?她的头发都在燃烧一样?, 泛着热烈的色彩。
两个狼崽子吃的膘肥肉满,就在一旁扑蝴蝶。
薛闻养什么总有一种能把狼驯服成狗的本事,这大概是月亮的本能。
“瞧瞧,真是春天来了。”
安康公公说着,薛闻有些?不解。
但老人淡笑不语,也没跟她解释,便转身离开:“我再去看?看?别的花,此处啊,还是交给太子殿下来干吧。”
“年?轻人,体力好。”
薛闻回头看?秦昭明,高挑颀长的人在她面前分外乖巧,他还凑近了些?,像传递什么大秘密一般,在她耳边低声说:“可?有觉得不自在?”
心间暖流淌过。
原来秦昭明什么都注意到了,他只是喜欢做,却不擅长居功。
“我确实会对男子抱有警惕,害怕他们的注视。”
秦昭明听着就皱起眉。
他最怕的就是薛闻在他的地方住得不开心,然后和?他在一起不开心,然后开始后悔。
但薛闻难得俏皮地踮起脚,两根食指顺着他的眉宇慢慢抚平,两只手托着这张俏若三春之桃,秾丽若牡丹倾城的面容,柔声说道:“但在你身边,我不会觉得如何,更不会委屈自己。”
“而?且,安康公公也很好,他就像一种想象中的父亲,他知?道很多,却又不会来审视你,我觉得他很好。”
她的力道轻轻,秦昭明却觉得比千斤重。
这是不是就是美人计。
他忽然理解了拱手让江山的昏君,若美人如此,负了天下又如何。
但这话只能在心里想想,不能跟薛闻说,薛闻的道德标准是在勋贵父亲把持下的,待自己极为严苛。
薛闻拧眉,不明白秦昭明怎么还不说话,只眸光潋滟的望着她。
看?得她心烦意乱地想要撒开手。
真讨厌。
她好不容易说几句心里话,原以为他听着会开心的。
可?等着薛闻刚别过身,那声轻哼还没来得出声,就被人拽着胳膊又拥入怀中。
本以为依旧如同昨夜让人忘记置身雷雨交加夜晚一样?的狂风骤雨,抑或是像他们初次拥吻时?让她喘不过气。
没想到却只是轻轻贴在一起,好似她也是一块糖,在他唇瓣间触碰,而?后用唇舌悄悄融化,将化成的蜜汁舔进?口腔中。
难以置信自己会想到这种比喻,秦昭明因为她的失神不满地啄了一口。
薛闻脾气好,就一双纤细的手臂环住眼前人的脖颈,格外乖巧。
等薛闻被松开的时?候,耳垂娇艳欲滴绯红一片。
而?恰好,这个总会来询问?她有何需要的侍从们,在这一段时?间内从围场出现-
“这是”
秦昭明左右来回看?,终于注意到薛闻今日?挖坑栽种的是什么。
但眼底里浮现着诧异,便连开口询问?都有几分费解,生?怕自己会错意。
“没错,就是你天不亮就砍柴,用砍柴的银钱在集市上为我买的那盆花。”
那时?候那些?钱可?是太子殿下全部的血汗钱,就为了买一盆很可?能开不出的花,甚至买完回去后还佯装无事地让她别养了。
“前些?时?日?卫率将军去并州给我带东西时?,将它也带了回来。”
“它的枝干在春日?里也没有泛青,我也以为它可?能早就已经?是枯枝了,但安康公公看?了,说流金浮阙这花其实就是这个样?子。”
“它需要爱和?阳光,然后,在牡丹最晚的花期中绽放出由墨色到深蓝的花朵,金光潋滟。”
秦昭明嘬了一下薛闻的脸颊肉,而?后低头抿唇,默不作声地又把薛闻和?安康公公已经?埋好的土壤又给松了土。
被沾了一脸水印的薛闻愣了下,试图看?秦昭明有没有感动哭。
——她可?记得,他可?能哭了。
但秦昭明没哭,甚至他嘴角的弧度都快压不住了,就是不想给薛闻加深年?少?轻狂不懂事的印象。
干活半天,把两个想要把枝干咬一口尝尝有没有鲜肉好吃的狼崽子给揪住后颈皮。
这才堂堂正正地直起腰杆来:“我立马让匠人来,把这个里封锁,给咱们的流金浮阙盖专属的大园子!”
“园子不合适有其他牡丹,万一流金看?了不高兴就不开花怎么办?”
“在那边挖个湖,先种下莲花,把竹林给填了,而?后盖个凉亭,将流金放在凉亭内的土壤里。”
“这样?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等到冬日?在用棉绸将凉亭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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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确保温度。”秦昭明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上的狼崽子扔出去,然后用巧劲把想要探头的那个给别走。
对面的薛闻凝视他半天,才发现他居然是想来真的。
一点、一丝、一毫开玩笑的感觉都没有。
上辈子他没像其他皇帝一般登基后大兴土木,该不会不是不想,是时?间来不及吧?
秦昭明越说越觉得可?行,看?着花现在草草种在地上越发觉得委屈了。
这哪是花。
这是他们爱情的结晶。
是他们甜蜜的果实。
这简直就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大园子又怎么了,不加封郡主就已经?很委屈了。
没关系,等他登基就封他们的宝贝女儿当大公主。
他父皇能封狮子狗当白毛阁大学士,能封锦鲤做龙宫将军,他封一手抚养长大的花做长公主也在情理之中。
薛闻眼见他真要这么做,赶紧拽他衣袖:“安康公公擅长养花,他说这个地方最适合流金浮阙培育根系,让兽园管好两只小狼别靠近就是了。”
秦昭明面露不忍,却好似要冲锋陷阵的狼王被用绳索束缚住,转眼就变成了娇滴滴会吸人精气的狐狸精:“成不成?”
“不成。”
“外头有水灾,虽说国库充裕,但到底不好这个时?候动土木,更何况皇族什么样?,世?家贵族便有样?学样?,甚至还要在规格之内高出一筹来。”
“这时?候让他们花钱,反倒花不到正经?地方,等咱们时?机成熟,借着他们的好胜心正好一网打?尽。”
雨后的被阳光晕染过的云彩十分漂亮,阳光在薛闻说话这一瞬间倾泻,那艳丽的金将薛闻整个笼罩。
那往日?总是蕴含着悲愁与怜悯的神佛,在他们对视之间浮现出了大权在握的傲慢。
她穿着团花如意纹的上衫,下配了一件鸡血红的齐胸衫裙,每一件都是他选的衣料才能出现在她身上。
眼前人的所有一切,早在不知?不觉间挂上属于他的痕迹。
眸色依旧纯善,但显然她从之前的刚过易折、以身搏命之间总算学会了纵横捭阖。
薛闻,在看?奏折、阅史书中,总算感受到了当权者该做的事。
“那一切唯朱虚侯马首是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躬身行了一礼。
朱虚侯没有丝毫谦逊坦然接受了这一礼。
那相识一笑时?候产生?的侵略感和?前弓的姿态,让薛闻接受自己改变之时?也坦然面对。
她不要再着想笑不敢笑,想哭不敢哭的囚徒,一昧觉得逃离便是最大的自由,她不愿意躲在秦昭明身后。
若她自己不改变自己,不论是国公府后院还是东宫殿宇,她都只能做里面等待命运降临的囚徒。
而?现在,她要做秦昭明的战友。
那一个在未来朝堂之上,
忆樺
听着满朝文武进?言之时?,目光交汇,眼底泄露出只有他们彼此才懂的情绪-
秦昭明本来想要开口跟薛闻说她那个长姐今日?就要咽气——哪怕还命大得不肯咽,她那个亲亲夫君也断不会留下她的命。
给亡妻守丧,和?给国公夫人守丧,可?不一样?。
沈今川不会舍得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
而?秦昭明也不想这样?的话来影响他们现在的雀跃,这哪值得这时?候说啊,等下念奏折的时?候提一嘴就得了。
反正薛家除了他的阿闻没啥好东西。
真是歹竹出好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