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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仙侠(十三)
秘境的气候与秘境外的炎热夏季相反, 艳阳高悬、树木茂盛,却意外的冷得出奇。
寒风从森林深处钻出,呼啸向平地而过, 周边的树木簌簌作响。
大乘期的修为已几近掉到化神期, 但对付一个金丹期的人还是轻而易举。
“既是如此……我也不会对师尊生恨,倘若那日没有您的出现, 我此刻就不会出现在这。”
“没有您, 我早就死在了那个冬天。”
更何况, 初入宗门的前几年收到的欺凌和不平等对待, 都是宋砚星在身后默默地帮他脱离困境。
犹记得当时,他又一次散学后被几个人堵在小道,精心雕刻的木雕给为首之人抢了去。
重塑经脉前需要泡三年药浴,在这期间他与常人百姓无异。
旁人不知,只单纯以为卫知临废物到了这个地步。
他被两人扣住肩膀, 压在墙体上,听着他们嘴里不断冒出嘲讽和侮辱贬低, 他早已习惯,面无表情地等着无聊的把戏结束。
下一刻, 他放在胸口的小木雕被人搜了出来,他挣扎地想要拿回,却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
“这小子还会雕刻呢, 唔……让我看看雕的是谁, 有点眼熟。”徐仞看了看道。
“这不会是剑尊吧?”
“是是是,我看着也像, 头顶的发簪, 还有……冷冷的表情!”三四个人凑近看完后,异口同声的附和。
徐仞眼底阴霾一闪而过, 嗤了声,迈步走近,用木雕拍了拍卫知临的脸,道:“就这个不值钱的玩意也敢送出去,不怕笑掉大牙。”
卫知临知道面前这个人是其他门派的天骄,也是万千个中想成为剑尊徒弟的人。
徐仞呼声高,所以卫知临这个资质极差的人,就成了抢了他名额的罪魁祸首。
“还给我。”卫知临咬着牙说。
徐仞每次见到他,都会想起自己曾经多次以各种理由去找那位剑尊,却只有大门紧闭,心中怒气难消,酸楚和不爽萦绕心头,道:“啧,就不还。”
“太丑了,卫师弟干脆重新做一个吧。”说着就要掰断。
“什么太丑了?”一道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林尧恍若未觉地推开围成一圈的人,把桎梏卫知临的四只手拿下来,“让我瞧瞧。”
没人不知道这位是长老之子林尧,目前在飞羽阁当任执事一职,是除了成鸣谦外,自由进出飞羽阁的人。
“林师兄怎么来了?”徐仞使眼色让其他人收起德性。
林尧不着痕迹地把人护在身后,简洁回答:“路过,”视线落在他手里的木雕,极为自然地伸手拿过来,“我们卫师弟雕的?好看,把尊上……的神态都栩栩如生地雕了出来。”
“还有一些细节没雕好吧,先拿回去,到时候送给尊上。”
说完,递给卫知临。
“林师兄没事的话,我们先回去了。”徐仞道。
“还不可以噢,”林尧笑着说,“虽说是宗门交换修习,但徐师弟修完课业后,在敝宗已滞留近一年,掌门那边收到贵宗信件,信中表达了希望你早日回宗。”
徐仞脸色难看:“知道了。”
“林师兄,你怎么会经过这?”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卫知临收好木雕。
“噢,尊上命我去学思居,给霁秋长老送赔款。”林尧业务熟练。
赔款,赔的是危诏翻窗户时踩死的灵植。
卫知临其实很少能见到宋砚星,除了每个月初时,他亲自来检查药浴的效果,和教他进一步的功法时,一个月堪堪见过一次。
与之相反的是,危诏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宋砚星修习,手把手地教授,无条件地纵容他的一切。
“嗯,那林师兄快去吧。”本以为是偶然路过被救,没想到是沾了危诏的光,卫知临抿着唇。
“行,那你也赶紧回去,天色不早了。”林尧边说边转身,小声嘀咕了句:“也不知道尊上为什么让我绕这么远路,就要赶不上了。”
很轻的一句话,卫知临却听到了。
在往后他受到排挤欺凌时,林尧总能以各色理由偶遇,然后带他脱离窘境。
巧合到林尧都忍不住发出疑问,为什么总能遇到他。
如果时间停留在初遇那天就好了,卫知临想。
但人都是贪得无厌的,如果不是自己起了见不得人的心思,也不会听那个人的话,走了捷径。
“事已至此,我的确做错了,但我没有半分害人的心思,更不知道那功法会伤害师尊,我只是,只是希望……”您能回头看我一眼。
卫知临自顾自的说,眼里除了敬慕外,还溢出掩藏于心的情爱。
看清那抹情感,宋砚星轻皱了皱眉。
欺师灭祖成员加一。
“师尊要杀了我吗?”卫知临顶着那股威压,视死如归的第一次抬头直视那样貌盛极了的脸。
眼型狭长、澄澈湛蓝的眼眸微微下敛,不像往日的清冷疏离、无悲无喜,而是露出几分从未见过的锋利,眨眼间又是那副淡然的模样,听了他的话后,也没有其他情绪变化。
那晚破罐子破摔的质问犹在耳边,他说他没有牵挂。
可是在他刚刚出现在这里,视线总会第一时间寻找那个身影。
既然都是欺师灭祖,为什么危诏可以,他不行。
反正都要死了,卫知临直接问出来。
宋砚星:“……”
见他没有反驳,卫知临执拗的问:“传言和您联姻的七曜域的域主,又或者是陪您最长久的大师兄,我都可以接受,但为什么是危诏?”
凭什么是危诏?
可能是危诏每次溜下山,总会给他带些市集的玩意和吃食,他多吃了块糕点,下一次糕点名称便会出现在厨房的膳食单里;可能是有段时间他只能靠熏香入眠,但嫌味道香得浓郁,不愿意用,危诏嘴上说着麻烦,外出历练时却带回了价值千金的香料;也可能是危诏对自身的流言蜚语懒得计较,却不允许任何人在背后诋毁造谣他……
太多原因了,又或者爱本身就没有理由。
“与你无关。”宋砚星说,眉眼间却不自知的柔和下来,只一瞬,又回到了冷淡无情的模样。
“既是吾带你入的门,那么便由吾亲手了结你。”
当真是没有丝毫情面可言,卫知临抬头望着面容冷淡的人,心脏被一点点撕扯。
只见宋砚星掌心一翻,手中出现一道闪烁着寒光的法印,化作无形的力量没入卫知临的额间。
霎时无边的疼痛将卫知临淹没,整个人汗如雨下,浸透了衣衫,躺在地上颤抖不停。
卫知临强撑清醒,不死心地问道:“从头到尾,师尊,真当只是……利用我吗?”
“是,你不是早就知晓了吗,在灵力测试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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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是我钻研术法的工具。”
像是陈述一个事实,语气没有情感波动,平淡得好像卫知临只是用得趁手就留着,威胁到他就除去的工具人。
闻言,卫知临颤着声道:“……我不信,师尊,你不能这样……一点也不公平!”
宋砚星这些年也知道他和魔界之人有往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当他迈出通敌的第一步的时候,后来的每一步也不难。
宋砚星只是冷漠地俯视着,无悲无喜,他做的比原文还要过分,原文的卫知临只是因人诬陷,被他以儆效尤地逐出师门,一掌击落悬崖。
而现在卫知临对他有了不一般的心思,再被心中之人毫不留情的一一否定、欺瞒,是翻倍的苦楚,比坠崖还甚。
下一秒,机械音意料之中响起。
系统播报着,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系统好奇地问
不远处就是万丈悬崖,宋砚星将人带到崖边,对上了卫知临昏沉茫然的眼睛,淡然回视,便看着翠绿的远山,仿佛在等着什么一样。
宋砚星有的是耐心,更何况诱饵在手,不信他不出现。
拎着他衣服的身型一动,正当卫知临万念俱灰的以为自己要被丢下去悬崖的时候,下一刻,他看见宋砚星的背后,突然出现了一个散发着神秘黑气的巨大手掌,正以无人能挡的气势破空而来。
宋砚星将人扔到一边,侧身一躲,躲过了那个直击心口的致命一击,而后催动通体雪白的本命剑,如一道银芒划破虚空,剑意如海的回击。
冰封十里,周遭的树木被滔天的剑气震得嘎吱作响,成群的飞鸟从巢穴逃命般的飞走。
势不可挡的长剑,速度极快的将“手掌”一击即中,瞬间将它斩成两段。
再接下来,卫知临就眼前一黑的昏迷倒地。
“出来。”宋砚星收回长剑,对着那个方向道。
半响过后,披着斗篷,看不清脸的人从一棵大树后面走出来。
“不愧是前男主,即便没了六成的灵力,却还能使出不低于大乘期的法术。”斗篷人边鼓掌,边悠哉的走过去。
“你用卫知临要挟我没用,而且别忘了,你和他的灵魂可是有生生世世的羁绊,不然他怎么能从你身上夺走灵力和气运。”
斗篷人大笑:“你们注定永永远远的纠缠不清,这是我赋予你们的宿命。”
“你永远不能摆脱。”
宋砚星轻声道:“是吗。”他垂下眼帘,看着手里泛着银白锋芒的剑,“那杀了身为天道的你,取而代之,所谓的宿命还会存在吗。”
斗篷人愣了下,突然大笑起来,笑了好一阵才停下,摇头不屑地道:“口出狂言,你心口处的那条红线,既是你和卫知临的牵绊,也是约束。你虽强行脱离剧情,摆脱了束缚,但它还在,意味着你仍需要遵守世界规则,你动不了我。”
五官深邃俊美的男子,独自站在冰封上,闻言剑眉微凝,不过一息,紧抿的薄唇溢出淡淡笑意。
“就这样?”宋砚星扬唇懒懒问道。
天道有种不好的预感,警惕问:“你什么意思?”
只见宋砚星抬手一挥,流转神秘符号的阵法将天道束缚在散发着刺眼光圈里,连一只蚂蚁也走不进去。
“你困得了我,却杀不了我!”天道奋力破解阵法,阵法却牢固得不可撼动。
宋砚星将长剑变成匕首,右手握着匕首往手腕处伸去,垂着眸:“那就试试。”
天道看明白了,他这是要将红线挖出来,彻底从他身上剔除。
“你疯了,这样你会死的!”
“快给我住手!”
宋砚星对天道的怒吼充耳不闻,握着匕首往附着红线的手腕刺去,匕首刺破皮肤,殷红鲜艳的血一滴一滴的往下落。
血肉逐渐模糊,宋砚星却感受不到痛一般,执着匕首的手不带丝毫的停顿和犹豫,顺着血线蔓延的方向划去。
心脏之前的血线都浮于表面,可以被剔除,而心脏处的血线却紧紧缠绕着跳动的心脏。
杀了天道,就算计划失败,那个人也能回到现实世界,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哪怕代价是他的生命。
仔细想来,他其实欠了那个人很多,都是因为自己,才会让他每一世都不得善终。
所以啊,就由他终结这一切吧。
按常理来说,修道人的修为不断提升,身体也会变得越来越坚硬无比,但宋砚星不是这样,即便修为在提高,但这副躯壳还是如凡人一般脆弱。
或许是因为天生剑体,天资无人能及,所以老天爷也给他关上了一扇窗,他比常人易于受伤,痛感是常人的百倍千倍,因而他的师父和师兄们额外护着他,看不得他磕着碰着。
而且这把长剑乃上古神器,威力更是无穷。
刀尖已经划到了心口处,左边的身体一片血肉模糊,宋砚星单膝跪地,眼神涣散,胡乱地想些有的没的。
这个时候,危诏应该正在往这边赶,他能认出他刚刚使出的剑术招式,如果情况好的话,他能赶在他来到之前把天道杀了,把一切后续麻烦处理干净。
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狼狈,想让他以后安好健康,这是他唯一所求。
剑意剑气,为他而生。
就在这时,艳阳高照的天空倏地黑沉下来,霎那间乌云压低,电闪雷鸣,像有条巨蟒在空中翻滚,一个又一个暴雷噼里啪啦地炸响。
黑的阴沉的紫雷中带着缕缕金光,在半空酝酿造势,蓄势待发。
宋砚星心里有了预感,那数不清的紫雷是要落在自己身上。
他堪破了道,真要渡劫飞升了。
飞升的话,他就彻底成了这个世界的仙,受到天地法则的约束,谈何灭了天道。
他不想。
我不成仙,没人能逼自己成仙,天地法则也不行,宋砚星想。
于是单手将乾坤袋里的稀世法器倒出,全部用来抵抗头顶上方翻涌的紫雷。
红线在心脏交织成网状,宋砚星冷着眉眼,掌心的匕首刺破皮肉,执达心脏,一划一划地割断。
最后一划,红线彻底脱落消失,那道束缚解了。
心脏布满了划痕,胸口堆满了浓稠的血,宋砚星几乎成了血人。
他站起来,一步步朝着天道走去。
忽略他恍若天神的样貌,浑身血水,心口处空着一个小窟,活脱脱的像是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你……疯子!”
“杀了我,世界会崩塌的!”
昔日的男主竟可以为了自由,为了他人做到这种地步,天道又震惊又害怕,偏又动弹不得。
宋砚星走至他面前,可能是基于快要飞升,他的意识、直觉都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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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巨大提升,淡淡道:“你是假的,”他歪了歪头,“你不是真正的天道。”
“鸠占鹊巢的玩意儿。”
然后握着匕首捅向天道的胸口,看着他露出痛苦之色,宋砚星轻笑了下,匕首在那颗心脏转了转。
“没那么……”天道化成沙子,飞散在空中。
宋砚星终于支撑不住地跪倒在地,心口处的血源源不断地从身体流出,一同流失的还有他的生命力。
他能在剜心后站起来,全凭着坚定的意志。
紫雷还在头顶涌动,这雷劫,以他的身体状况连第一个雷都承受不住。
宋砚星又想起了前几个世界,和他的点点滴滴,湛蓝的眼眸盛满了温柔。
上个世界,是他接他回家。
这回……
“好像,看到你来接我了……”宋砚星看着远处,扬起唇角,小声呓语,“就算是梦,也很好。”
然后眼前一黑,彻底没了知觉-
七曜域。
“域主,万剑宗已经找上门来了,让我们归还剑尊的灵体。”莫淮站在大厅,也不敢进房间,只好小声告知。
“我不还,他没死,他只是像往常一样阖眼歇一会,他最爱睡觉了,还回去他们就会让他睡在那个窄窄的地方,他不会喜欢的。”
危诏蹲在床边,伸手想触碰又收回,他低声细语的恳求道:“师尊……你别丢下我。”
想到这人明明腹黑,却爱装高冷,危诏想,他是不是又在逗自己,于是直呼名讳:“宋砚星,你不能丢下我!”
莫淮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厅中来回笃步,看见走进来的慕承泽松了口气,手指了指里面,口型示意:你劝劝域主。
“域主,剑尊本来会在那一道天雷下消散在天地,是您的犄角受到你的意念驱动,替他受了这一道,强行将他留了下来。”
莫淮听着觉得有希望,这人惯会花言巧语,黑的说成白的,然而下一刻打脸了。
他看着慕承泽抬起手扶了扶单只镜框,悠悠道:“剑尊既是域主您留下来的,那就应该待在我们七曜域。”
“剑尊存有生息,没了魂魄,那我们便去寻回来。”
“七曜域同域主共进退。”
莫淮气炸了,这人不与自己同气连枝,还反过来拱火,他捶了一下慕承泽,正准备开口劝慰,就被清亮坚定的嗓音打断。
“他魂魄不全,我就去一一找回来,魂魄残缺了我便去虚妄海找到那补魂的灵药。”
“便是下刀山,下火海,我也要去。”
莫淮:“……”
得儿,看来不用劝了,他应该去钻研怎么应对堵着城门的万剑宗一行人。
他握紧了拳头。
莫淮前脚出了大殿,慕承泽后脚就跟了上去。
“你莫名的斗志满满是怎么回事?”
看到他就来气,莫淮停下脚步,白了他一眼:“你不懂,我已经被这感天动地的师徒情给折服了,无论以后是何结果,我都会顶住万剑宗那边的压力,绝不让他们来打扰域主和剑尊。”
“……师徒情?”慕承泽怔了下,上上下下打量他的表情,还是那般的斗志昂扬,他肩膀一抖一抖,按耐不住的蹲下身,笑了出来。
莫淮一脸莫名其妙,低头看笑得不能自己的人:“你笑什么啊?”
“没没没,”慕承泽在脑海里把这辈子伤心的事都想了一遍,才止住笑意,直起身道:“嗯!为了域主和剑尊的师徒情,咱们要好好努力,尽快找出法子,然剑尊苏醒。”
“那就对……不过,能不能你去应付万剑宗的人啊,他们理直气也壮,我说不过他们。”莫淮扭头说。
慕承泽:“行,一切为了感天动地师徒情,在所不惜!”
“不过,没想到域主的犄角居然在剑尊那,你说……”莫淮叨叨-
传闻历劫陨落了近三年的洚雪剑尊,最终归于尘土,只有极少数人知道,那位的尸身被霸道无理的七曜域域主强行留了下来,怎样都不愿意归还。
还有传闻七曜域的那位域主回来了,不过城中百姓却接连二十几个月没有见过他的身影,一直待在域主府,从来没有出来过。据说是游历回来时,身旁带了位意中人,日日夜夜沉溺于温柔乡。
雕栏玉砌,金灿灿的域主府伫立在七曜域的正中央,街道行人来来往往、行色匆匆,一片繁华热闹之景。
没人知道那位沉溺于温柔乡的域主已经离开七曜域整整两年。
虚妄海。
月亮下沉,天空一片漆黑,万里荒寒,阴湿寒冷的风像刀子似的刮过脸庞。
最爱干净整洁的危诏却顾不上灰头土脸,只是看着无边无际的海,心里庆幸。
庆幸最后一步可以实现,庆幸古籍里的虚妄海真的存在,哪怕走了很多弯路,但终归是走到了。
古籍里说,虚妄海中间的岛屿有一仙草,可起死人肉白骨,就算是踏进阎罗殿,也能把人扯出来的无价之宝。
但虚妄之海的海水会侵蚀人的皮肉,倒是真的见白骨了。
但最令人避之不及是,踏入虚妄海后,便会陷入虚假的妄想梦境,梦境是来人内心最渴望、最放不下的欲望,一旦不能破除秘境,便会彻底陷进去,最后长眠于此。
危诏站在海边,又翻出前几日七曜域仙鸽传来的消息,看着纸上写的“时日无多”“最多坚持一月”,神情凝重。
宋砚星的几个魂魄通过上古聚魂器回来了,但受损的魂魄影响巨大,久久不能苏醒,再这样下去支离破碎的魂魄便真的会消散,所以他只能冒险一试,去传说中的虚妄海寻找希望。
一个月,来回恰好够。
不能再耽搁了。
危诏抬脚踏进幽黑泛绿的海水,意识一晃,眼前的场景变了个样子。
铺天盖地的红,望不见尽头的红锦毯、高高挂起的红灯笼、房檐屋角遍布红绸锦色……
危诏眨了眨眼,低头不经意间瞧见池子。
危诏:“……”
甚至连他闲着无聊在河边抓回来养的乌龟,绿色的乌龟壳上也挂着红稠花。
“恭喜域主,贺喜域主!”
“恭贺域主和剑尊喜结连理!”
“域主和剑尊要百年好合!”恭贺的人拍了拍嘴,“说错话了,是千年好合,万年好合!”
“谢谢,里边吃好喝好。”危诏下意识笑着对来客道。
看着人头攒头,热闹非常的场景,危诏觉着有点突兀,却又想不起来哪里有问题,还没细想就被人从身后揽住腰身。
“诏诏怎么傻站在这?”他不像平常一身素衣,换上了鲜艳亮丽的婚服,倒衬得那张脸清冷隽秀的脸明艳非常,“前天不是和我说,大婚当日要喝倒慕护使吗?”
经他这么一说,危诏回想起来,点点头,兴冲冲道:“那我去宴席厅了,可不能让慕承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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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我的千年佳酿当成水一样,不识货的喝光!”
他摸了摸危诏的头,柔声道:“好,那诏诏去吧,我在这招待客人就好了。”
他继续叮嘱:“不可以喝太多,对身子不好。”
“知道了知道了,我有分寸。”危诏抬起下巴,哼了声。
宴席过半,客人散了个差不多。
危诏在他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回到寝殿,好不容易将人安置在床上,偏得醉酒的人嚷嚷着要喝酒。
“别让慕承泽走!他居然偷偷把杯子里的酒水换成白水,耍赖皮不要脸!”危诏迫切的想要挣开他的束缚,拳打脚踢,却奈何力道比不上他,只好乖乖坐好。
“诏诏,一天了累不累?”他去桌子前倒了杯水,递给喝得醉醺醺的人。
危诏喝了水,抬头看他,眼睛放光:“不累,开心!”
“那就好。”他抬手擦了擦危诏嘴边的水渍,“慢点喝。”
“不过……”危诏唇半启。
“不过什么?”他问。
危诏仰头,看着那张和宋砚星一模一样的脸,说:“不过,如果是真的就好了。”
“这样,你就能完好无损、健健康康的站在我的面前了。”
第62章 仙侠(十四)
危诏望着那双熟悉的蓝眸, 想到万里之外,躺在玄冰床上久久不醒的人,不自觉的露出笑意。
从亲眼看到宋砚星昏迷在自己跟前, 胸腔下的心犹如走在钢丝绳上一直紧绷, 甚至在万剑宗众人面前,他仍旧执拗的、偏执的, 不让一人靠近, 哪怕暴露域主的身份, 也要将人带走。
师徒情分不会让他如此失态, 事后反应过来,他给自己的理由,是随着心中所想,便这么做了。
在进入幻境后,终于吹散迷雾, 看清了自己的感情。
“你要走了吗?”他问。
昏黄灯光下,他一身红衣, 那双眼睛含着危诏从未在宋砚星眼里见过的脉脉温情。
“没有牵挂。”
“以后也不会有。”
那道冷然的声音又在危诏耳边响起,当时听到把他气得落荒而逃, 现在……也挺心塞。
虽然自己是单相思,但是他没打算沉溺虚假的幻境。
危诏站起身,又看了看他的眼, 像要把那双含情眸刻在心底, 片刻后,他移开视线, 道:“大婚是假的, 师尊你也是假的。”
“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
话音刚落,温情暧昧的画面尽数消散, 他还是身处那片望不见尽头的海水里。
剧烈的疼痛从浸过膝盖的海水蔓延至全身,仿佛像有把冰冷的刀在一寸一寸的凌迟着皮肉,撕裂得就像瘆人的锯子在骨头里钻孔。
心里有所欲求,有所妄念,便会疼得加倍。
他的确有所求,无法求得六根清净。
危诏抿了抿唇,迈起已经被侵蚀掉大半皮肉的脚,毅然向前走去。
天空一片灰蒙蒙,墨色的浓云挤压着天空,咆哮的风凌厉的在大地穿梭,是几乎让人喘不过气的压抑。
海水已经漫过危诏的胸口,钻心刺骨的剥皮化骨之痛已经让他麻木得五感钝化,他听不见风的怒吼声,也感受不到海水的冰凉触感。
危诏只知道,他要向前。
因为他在等。
前行之路坎坷,不惧迎万难,终会赢万难-
一个月后,七曜域。
“不好意思,你不能进去。”莫淮抬起手臂熟练的将人阻隔在大门前。
“到约定时间了,我还不能见我师尊?”成鸣谦真要气笑了,“无论师尊他是死是活,你们都应该将他归还万剑宗。”
“答应给危诏的时间在前天已经到了,于情于理,你们都要遵守约定。”
数不清多少次被人拦截,要不是那有阵法阻隔,再加上巡防队严密,成日蹲守在域主府门外的成鸣谦早就硬闯进去了。
三年前那天他听了宋砚星匆匆进去秘境前留下的话,不用他插手,便去忙了其他事务,哪曾想短短半天,就从他人口中得知出了事,那是他最后悔的事。
那是成鸣谦见宋砚星的最后一面,哪怕后来知他的身体被强行留了下来,他想去见,都被身为域主的危诏挡了回去。
要不是危诏曾向万剑宗众人许下能救活宋砚星的诺言,他早就没了耐心。
“这……”莫淮知道理亏,摸了摸鼻子,正想找其他理由挡回去,就被来人的声音打断。
慕承泽打开门,从房间走出,面露激动:“剑尊醒了!”
成鸣谦怔了下,在他说完话的刹那冲进房间。
“太好了,诶!”莫淮看着那道越过慕承泽,跑进房的人。
慕承泽摇了摇手里的折扇:“让他去吧。”
阳光从枝叶的缝隙中透到地面,星星点点的光辉闪烁。
两人站在屋檐下,短暂的相顾无言,最终还是莫淮将那个悬而未决的问题问出口:“那……域主什么时候回来?”
半月前,他们从过路人手里收到了危诏从虚妄海里带出来的带着血迹的仙草,却不见危诏本人。
他们派人到处搜寻危诏的踪迹,对方却如人间蒸发一样,找不到一点消息。
“域主既然能托人将仙草带回来,那么就说明他没有危及性命,”慕承泽拍了拍他的肩膀,自我安慰般,“会没事的,别担心。”
莫淮叹了口气。
屋内寂静无声,只余下窗外的声声蝉鸣。
不管不顾推门进去的成鸣谦,刚走至正厅,就倏地停下脚步,他看见十步外的屏风映下的身影,虽然看得不真切,但能模糊的看到男子撑着头,悠然坐着的姿势。
他站在原地,不敢动作,恐惊扰了那黄粱一梦。
“站着做什么。”
还是熟悉的声音,带着刚苏醒的沙哑。
成鸣谦连忙走近几步,仍旧隔着屏风,按耐心下的激动,俯身行礼,关心道:“师尊,可还有哪里不适?”
宋砚星隔着雅致的屏风,视线掠过他颤抖的手,向他空荡荡的身后看去,身侧的手蜷缩了一瞬。
“无事。”他垂下眼,望着光滑的手腕,感受着完好如初的心脏在胸腔跳动。
“师尊,危……”成鸣谦想告诉他危诏霸道无理的行为,却被打断。
“吾知道。”
在他醒来时,慕承泽就急不可耐的和他说明了一切,生怕他误会了危诏。
逆天而行,是要遭天谴的。
即使慕承泽没说,宋砚星也从种种迹象知道了危诏下落不明。
他魂魄离体,昏迷的这三年,听着脑海中系统的报告,也知道了危诏为了救他而做的种种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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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瞧着他微皱的眉头,只好开口转移话题。
见他没什么反应,系统索性直接说:
天知道,它看见自家宿主用匕首生生剥离红线,为的就是捅那个斗篷人,而且斗篷人就是天道。
对自己狠,对别人也狠,隐约知道从头到尾都是一场局的系统都不敢发出声音。
宋砚星淡淡应了声,没告诉它事情还没有结束。
“师尊,我们可要启程回宗门?”成鸣谦见他如此反应,知道他不想多言此事。
下一刻,系在腰间的传音符亮了亮,成鸣谦见屏风后的人摆手,示意他接听,他没有犹豫轻轻一点。
透着急切的声音在屋里响起:“成师兄不好了,卫知临携着魔界众人打上了宗门!”
传音符的那边犹疑半响,才说道:“卫知临还说,让我们交出洚雪剑尊,不然就踏平山门……”
“再说剑尊不是陨落了吗?我同他如此说,他却手里执着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命灯说,剑尊没死。”
“而且名灯的确刻着剑尊的名字,现下宗门被扰的大乱,掌门让我联系你。”
报信的人还说了好一阵,最后敦促他早些回宗门便切断了传音。
前几分钟还说不用搭理男主,不必走剧情,现在剧情自己找上门了。
宋砚星无声笑了下。
迅速被打脸的系统:
成鸣谦低头:“师尊,您看?”
宗门只有几个人知道宋砚星没有陨落,能解决现在问题的只有他了。
宋砚星:“走罢。”-
万剑宗。
御剑在半空的两人遥遥看去,宏伟典雅的宗门被黑衣人团团围住。
两人绕过宗门前的人,来到气氛紧张的主殿门前。
主殿里齐齐全全的坐着长老和掌门,脸色皆是憔悴疲惫。
“这可如何是好,好好的人怎就入了魔!”
“看他的架势,不见到尊上是不肯撤离的。可剑尊都已陨落,如何能见。”
“还有尊上的命灯怎的会落入他的手里,想来也是宗内出了内鬼。”
“诸位稍安勿躁,桥到船头……”陆承恩虽然也愁,但得稳住军心。
紧闭的大门向两边缓缓敞开,发出声响。
“不是说了,议事期间不得打扰……”一向笑嘻嘻的风清也有些烦躁,抬头正想呵斥却愣住。
白衣胜雪,宛若天人,是熟悉的拒人千里。
看清来人后,其他长老纷纷站起身,错愕后是欣喜,陆承恩更是刷地一下从主座上飞奔过去,然后被法术阻隔在一臂之外。
陆承恩隔着护在他跟前的成鸣谦,冲宋砚星道:“呜呜呜,师叔祖您总算回来了!”
宋砚星抬手拍了下护犊子似的人,道:“好了。”
“是。”成鸣谦抬眼确保,缺根筋儿的掌门没有机会创飞自己师尊后,才退到身后。
“孽徒给诸位长老添麻烦了,吾会亲自处理。”宋砚星说。
“不麻烦,好歹我们也算是看着卫知临长大的。”
“是啊是啊,只要尊上平安无事就好。”
长老们眉间的愁绪散去,露出笑容。
宋砚星面色沉静:“那么,劳烦诸位配合了。”
商议完事情,长老们一一退去。
“师尊,徒儿先去组织师兄弟们御敌了。”成鸣谦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师尊才苏醒不久,不宜疲累,如果要去见卫知临,可派人通知我一声。”
“嗯。”宋砚星点头。
见他没有拒绝的点头,才向宗门后备部走去。
大殿里只剩下他和陆承恩。
陆承恩收回视线,庆幸道:“唉,好在鸣谦没有七七八八的事情。”
不着调却天资极高的危诏居然是七曜域的域主,没什么存在感的卫知临竟入了魔,三个徒弟,崩了两个。
宋砚星没说话。
“危诏怎么没跟着师叔祖回来?他平日不是最喜欢跟在您后面的吗。”陆承恩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