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瘦竹说:“翁大夫,我们没看到患者,只是听说相关病症,要想以此来配制出特效药来,实属不易。”翁泉海说:“我也知道此事甚难,可命就一条,刀架脖子上,再难也得试试。”
赵闵堂说:“翁大夫,这可不像你嘴里冒出的话啊。”翁泉海说:“我吃五谷杂粮,什么话都能冒得出来。”
傍晚,食堂的桌上摆着饭菜,翁泉海、赵闵堂、高小朴、小赵等众人围坐在桌前,鲁大夫不见了!翁泉海让高小朴去叫鲁大夫。小赵突然站起身,快步走到窗前,朝外望去。窗外,鲁大夫被吊在电线杆上。众中医惊恐万分,面无人色。
翁泉海说:“隔墙有耳,大家千万不要乱说话,谨言慎行,少说多做,安心配药。”
三天后,药方出来了,翁泉海让众大夫一一过目后,把方子交给浦田去制药。
在翁泉海房间内,小赵悄声问:“翁大夫,那药方出来了,能治好腹泻病?”翁泉海说:“我们已经尽力了,至于那方子能不能行,只有试过才知道。”
小赵说:“那就按我们之前说好的,等浦田制好成药后,我出去报信,把药夺走。至于如何出去,我还没有想好,这是我的事,您无须多虑。万一我身有不测,求您去找小钱,帮我完成这个任务。他在万岁巷15号,您找到他后,他会想办法把药夺走。”
“我记住了。这不光是您的任务,也是我的任务,我来到这里配制药方,只为了等到这一天。”翁泉海走到床前,掀开床板说,“这里可以出去。”
为了稳妥,浦田请高桥大佐从缅甸前线空运来10个日军伤兵,他们吃了翁泉海们处方配制的药,没有任何作用。浦田十分怀疑,就把众中医叫到会议室,他拿着药方呵斥道:“各位大夫,请问这是你们开的药方吗?”说着把药方放在翁泉海眼前,“翁会长,我想你该确认清楚。”
翁泉海望着药方面无表情道:“看清楚了,是我们开的药方。”浦田说:“我这有缅甸来的10个伤兵,他们吃了你们的药没有任何作用。翁会长,你能就此事做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翁泉海说:“浦田先生,我们在配制此药方之前,只有你们口头的病症陈述,而没有患者供我们实地诊断,所以药方不见效也情有可原。既然你们有患者在场,实不该隐瞒,如果我们能提前看到患者,有据可循,那样配制出的药才会对症。”
浦田吼道:“你这是在埋怨我吗?翁会长,我倒是觉得这是因为我对你们太好了,好到你们敢做手脚,欺骗皇军!”
翁泉海沉默不语,赵闵堂低着头。浦田走到小赵身后站住,两个日本宪兵走过来,分左右架起小赵。
翁泉海说:“浦田,你要干什么?他是我的徒弟,你放开他!”浦田冷笑道:“需要给你们加把劲儿。我可以放过他,只是需要一个代替他的人,请你为我推荐一位吧。”
翁泉海问:“我可以吗?”高小朴站起来说:“我替他!”翁泉海说:“你没资格,坐下!”浦田拍着巴掌说:“有趣,太有趣了,把他带走。”
晚上,翁泉海来到赵闵堂房间,他盯着赵闵堂:“闵堂,你瘦了。也是,吃饱了就动歪心思,瘦得有道理。”赵闵堂说:“什么歪心思?你说谁呢?”
“还打算闷着葫芦吗?”翁泉海猛地抽了赵闵堂一个耳光,“偷改药方,害死好人,你坏了大事!说,你为何改药方?”
赵闵堂说:“就是我改的,怎么了?我不让日本小鬼子好,有错吗?再说谁知道他们手里有患者啊?谁知道能试药啊?他们把你徒弟……那也不怪我啊!”“赵闵堂啊赵闵堂,你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祸根子!你等着,这笔账咱俩得算清楚!”翁泉海说着朝屋门走去。
赵闵堂拦住他说:“你要干什么,去跟浦田告发我吗?你就算告也是空口无凭!残害同胞是汉奸所为,是我们国家的罪人,天理不容!”
“那就试试吧。你残害了同胞,你就是汉奸,你就是罪人,不除掉你,才天理不容!”翁泉海走到门口打开门。赵闵堂跑过来一把关上门说:“泉海,你听我说。我这是一片忠义之心啊,你怎么就不理解呢?”
翁泉海说:“你把好人害死了,让我怎么理解你?”“泉海,不管怎么说,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就别去告发我了,自家事,咱们自己解决。”赵闵堂拉着翁泉海,把他按坐在椅子上,“泉海,你怎么知道是我改的?”
翁泉海说:“望而知之,浦田说药方的时候,就你变毛变色,小脸煞白,神色不安,贼眉鼠眼!闵堂啊,你为何不提前跟我打声招呼呢?不管干什么事都得有根有底,不能胡来。我们这么多人进来干什么?我们为何要在日本小鬼子的枪口下卑躬屈膝,苟延残喘?因为我们不光是为了活着走出去,更重要的是得配制出好用的止泻药来!”
赵闵堂说:“可配制出止泻药就是帮了小鬼子的忙啊,就成汉奸了,这帽子一扣上,就是一辈子啊!出去后还怎么活?身败名裂,房倒屋塌啊!”“即使是这样,咱也得受着。早晚你会明白的。”翁泉海说着朝外走去。
翁泉海重新修改了药方,浦田拿去制药,经过试药,这次配制的中药疗效很好。浦田在日中汉方研究所食堂摆上丰盛的酒菜,请众中医吃饭。
他倒了一杯酒说:“来,我敬大家一杯。美酒佳肴还不足以表达我的谢意,江运来,让他们进来吧。”10个日本士兵列队走进来,他们满面红光,精力充沛。
浦田说:“各位大夫,这10个士兵来自缅甸战场,本来他们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了,可服了你们的药,转眼就变得生龙活虎,是你们治好了他们的病,让他们可以重新回到战场上继续战斗。来,你们逐个汇报一下光荣的战斗成果。”
日本士兵们一个接一个地说开了。
“我总共击毙7名中国士兵!”
“我徒手杀死3名中国士兵!”
“我一炮炸塌中国防御堡垒,据说里面有5具尸体!”
“我是狙击手,击毙9名中国士兵!”
接着,10个日本士兵唱起了日本国歌。
翁泉海脸色铁青地问:“浦田先生,我们可以回家了吗?”浦田笑着说:“翁会长,请你不要着急,等我们把成药运到前线战场后,你们就可以回家和亲人们相聚了。”
10个日本士兵唱完歌,浦田和江运来带着众士兵走出去,门关闭了。赵闵堂擎着酒杯走到翁泉海近前:“翁会长,我得敬你一杯酒啊,你的功劳太大了,用日本话说,叫功劳大大的。”他说着把酒喝了,又一口酒喷在翁泉海脸上,“不好意思,这酒顶得慌,没咽下去。”
翁泉海一动不动,任凭着酒水从脸上滴落下来。
翌日,赵闵堂躺在床上缓缓睁开眼睛,又捂住头琢磨事情。他使劲拍了拍脑袋说:“酒后误事,言多必失啊!”
翁泉海走进来说:“昨天喝得挺痛快啊?”赵闵堂说:“确实喝多了,常言道,酒后无真话。泉海,你来得正好,我还想找机会谢谢你呢。”“谢我什么?”“你给我留条命啊!”
翁泉海说:“打算怎么谢我啊?帮我办件事吧。”赵闵堂说:“泉海,还是把这人情换成钱,我还你钱吧。你的事肯定不好办。”
翁泉海低声说:“闵堂,你知道我为何要带头给小鬼子配制药方吗?我们中国远征军正在缅甸跟小鬼子作战,小鬼子得了病,我们的战士们也同样得了病啊,他们也急需治病的药物。随我同行的那个人是军统的人,他来的目的是潜伏在敌人内部,等我们把药配制出来后,他出去报信,争取把小鬼子要运往缅甸的药截获。本来这一切计划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就因为你擅自改了药方,他才丢了性命。现在你明白我为何抽你了吗?”
赵闵堂愣住了,说道:“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泉海,我是真想不到还有这个茬,要是知道,我肯定不能那样做。”
翁泉海说:“这是秘密,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风险。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如今,那个人已经死了,这个任务就落在我身上。我本想出去报信,可无奈浦田盯我太紧,他总找我探讨中医药的事,我着实难以脱身,所以打算让你替我把这事办了。你送完信后得赶紧回来,否则被小鬼子察觉到了,不但药劫不成,我们也都得死在这儿。”
赵闵堂问:“这里守卫森严,我怎么出去啊?”翁泉海说:“这个老宅的主人我认识,我曾给他诊过病。这里有个下水道可以出去,我选的那个房间的床下,就是下水道的入口。”
赵闵堂琢磨片刻道:“这是一件英雄事、光荣事,你能把它交给我是对我的信任,我深感荣幸。只是我年岁也不小了,就怕跑不快,再耽误了大事啊!”翁泉海说:“慢点没事,稳当就行。”“可我脑子也糊涂了,容易忘事。”“闵堂,在这个鬼地方,除了你,我没人可信任了。”
赵闵堂说:“高小朴是你女婿,且年轻力壮,他腿快,办这事最合适了。”翁泉海摇头说:“事关重大,性命攸关,我信不过他。”
赵闵堂的腿抖动着,他按着腿说:“泉海,我这段日子也不知道怎么了,腿不大好使,一紧张就抖,站都站不住,你看,又抖起来了。”
翁泉海摇摇头走了。
深夜,翁泉海把高小朴叫到他的房间里,悄悄说:“我想让你帮我办件事,你去万岁巷15号找个叫小钱的人,通知他药已经配制成功,这几天就会运走。事情重大,办完你就不要回来了,一定要带着晓嵘、晓杰和我外孙远走他乡。”
高小朴说:“即使要走,大家也得一块走啊!”翁泉海说:“人多动静大,万一惊动了小鬼子,一个都走不了。”
高小朴从床底下露出头说:“爸,我走了,要不您跟我一块走吧。”翁泉海摆手道:“时间紧迫,你赶紧走!”
高小朴刚走不久,赵闵堂一瘸一拐地进来说:“泉海,我决定替你办那件事!”
翁泉海说:“小朴已经去办了。你说得对,他比你年轻,跑得快。闵堂,在我翁泉海有难处的时候,你能挺身而出,我很感动。”
赵闵堂埋怨道:“你这不是向着自家人,偏心眼儿吗?”翁泉海说:“闵堂,你留下来陪我聊聊天,我的心能安稳一点。”
“想英雄一把都英雄不成,唉,老天不公,难尽人意啊。”赵闵堂说着,一瘸一拐地走了。
夜深人静,翁泉海坐在桌前毫无睡意,他担心高小朴能否及时找到小钱,完成任务。天快亮的时候,高小朴竟然回来了。翁泉海问:“你怎么又回来了?”
高小朴说:“我已经找到小钱告知消息,我怕您担心,心想还是得回来报告。再说,恩师如父,我又是您的女婿,不能抛下您不管,要活一块儿活,要死咱们一块儿死。”
翁泉海深情地拍了拍女婿的肩膀,热泪竟然奔涌而出。
次日,一辆军车停在日中汉方研究所院内,浦田站在军车前对众中医说:“各位大夫,你们辛苦了,我代表大日本皇军感谢你们的无私帮助。你们可以回家了。”
翁泉海说:“不用谢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浦田笑道:“我想天皇陛下要是听到这句话,会非常高兴的。请上车吧。我送你们回去。”
“不必了,我们想出去走走。”
翁泉海、赵闵堂、高小朴等众中医从研究所大门走出来。
翁泉海回到自家院门外,看到老沙头靠着院门睡着了。小铃铛趴在老沙头脚前,它看到翁泉海,猛地站起跑过去。狗绳的另一端拴在老沙头裤腰上,把老沙头拽醒了。老沙头站起身说:“大哥,你回来了。”翁泉海轻轻抱起小铃铛问:“怎么不回屋睡啊?”
老沙头说:“自打你走后,小铃铛吃得少喝得少,还不消停,总往门外拱,一出来它就老实多了。”翁泉海说:“你把它拴在门口不就行了?”二人说笑着走进院门。
这天,浦田被高桥叫到办公室,他一进门就看到高桥大佐脸上布满阴云,于是,小心翼翼地问:“大佐,我……我做错事了吗?”高桥大佐问:“浦田君,中国军方是怎么知道我们制好药并运往前线的事呢?”
浦田说:“他们怎么会知道呢?这不可能啊!那些配制药方的中医一直被我关在研究所里严加看管,等我们的药运走后,我才把他们放走。还有,那药方在我的保险柜里没人知道。另外,混进研究所的国民党军统早就被我除掉了,所以说中国军方不可能知道我们的事啊!”
大佐说:“可结果是我们的药在半路被调包了!不可否认的是,一定有人提前透漏了消息!”浦田说:“大佐,药方在我们手里,我们还可以再制造成药。”
大佐怒气冲天道:“混账,中国远征军服了我们的药病好了,已经把我们的联队消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