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伊的事听琴酒大哥指挥就行,”两仪绘川语气含笑,半真半假地抱怨着,“我打电话主要是因为研究所。研究所不可能在那放七天,本来就像是动物园,我又是新接手,七天没人管的话,那些动物可就要翻天了。总得有个人帮我管管。”
贝尔摩德笑盈盈道:“我不管事,只管人。”
两仪绘川也回以笑盈盈的亲切口吻:“怎么会麻烦您呢?我的想法是让雪莉帮我管管,这七天的管理费好说。她之前有在研究所的食堂吃饭,也算是熟门熟路。她不行的话就让宫野明美帮忙先顶顶。”
再优雅的笑容都有绷不住的时候,贝尔摩德暗暗咬住了后槽牙:“……就非得是宫野姐妹吗?”
两仪绘川衷心道:“在日本,有空兼管,并且对研究所管理有所了解的组织成员本来很少,加上脾性正常、能正常沟通这个要求之后,还能符合条件的,大概就只剩雪莉了吧?”
话是实话,贝尔摩德也没法正面反驳。但她还是有话回击的:“不能挑个普通成员代管吗?”
两仪绘川笑呵呵的:“没办法,我刚接手,对那些研究员的脾气都不是很了解。贸贸然让一个普通成员代管,给TA职权,谁知道能闹出多大乱子呢?没问题的话就麻烦雪莉吧?”
贝尔摩德:“……行。”
两仪绘川笑着客套感谢好几句,说到第三句的时候,贝尔摩德就无法忍受地挂断电话。
“嘁。”两仪绘川对着挂断的电话笑出了声。
贝尔摩德把刚接手研究所的她丢去琴酒那边要她跟着杀莱伊,其中不乏有把她调走让研究所群龙无首,甚至直接在研究所里搞事的可能性。
她无所谓贝尔摩德搞事,但她要从中赚点东西,例如合理联系雪莉的理由。
等等,她刚才没心思分说辩解“莱伊不是我前男友”,组织里这种花头传闻太多,大家其实也都懒得辩解。不过降谷零是不是听了个完全?
应该不至于误会吧?……大概?
算了,误会了也没关系,反正好感度还是55点。
就算是70点也没有区别,因为不可能升到80点.
两仪绘川去研究所待了一会儿,等到了被易容后的贝尔摩德送来的雪莉,和雪莉一起把研究所转了一圈,把研究所的常驻人口都认个脸熟。
其实也没做多少工作,但研究所的工作忙完,开车回到米花町二丁目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第二天晚上就要飞去美国,准备和琴酒汇合。
必须得承认,她第一次跟着琴酒带领的小队活动,有点紧张。
因为紧张,所以事情要做得更完备些。
例如,她原先联系公安和G5、现在还被降谷零装着插件的手机要处理掉。
她走去地下室,先是哭笑不得地看向被降谷零暴力拆解后新换过的锁,之后把钥匙收好,和之前一样的流程,输入密码。
进入地下室后,她打开电脑,把插件功能隔离,手机里的所有信息资料都安全备份到电脑上,整理归档。
准备离开地下室的时候,两仪绘川犹豫片刻,还是走到密码页前面改密码。
她没有新密码的思路,想到最后,索性直接输入四个2,对标她的姓氏和姓名字数,简单好记。
密码只是暂时用用,并且她已经准备搬家,资料也会一起带走。所以什么密码都没关系。
接下来,把地下室外的所有密码提示都撕下,手机关机,卡剪碎冲进下水道。
手机本体也不留着,她借了对面阿笠博士家新买的小型对辊破碎机,把手机投进去。机器转动,发出嗡嗡声响,手机硬件被挤压碾碎,发出清脆的响声。听起来十分解压。
手机在一分钟后就彻底变成碎片。两仪绘川把碎片也收走后,送了阿笠博士一个新款陶瓷杯作为谢礼。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
阿笠博士的家似乎有点空。
她曾听说过“家里买了破碎机,家里只剩破碎机”这句玩笑话,但她现在一下子不能确定,她送出去的陶瓷杯,归宿会不会真的在那破碎机中。
不过是也没关系,礼物已经送出去,阿笠博士想怎么处置都行。
回到屋子后,两仪绘川也懒得换地方休息了,慢吞吞地爬到三楼主卧,让自己跌在床上。
今天其实只是抓住朗姆的第五天,事情发生很多很杂。按理来说她不该在有G5和公安都知道地址的安全屋待太久,并且最好尽快把地下室的资料挪走……但还是先睡觉吧。
一夜无梦。
醒来之后,两仪绘川打着哈欠下楼,给自己烧一壶热水。下意识打开冰箱找三明治,里头果然空空如也。
她眨了眨眼,忽然想起什么,后知后觉去二楼客房瞧一眼。
放在床头柜上装着柠檬糖水的保温杯也果然不见,估计早被收走了。
好吧,其实都没什么意外的地方。
两仪绘川重新下楼,把烧好的水倒进装咖啡粉的保温杯里,加冰块降温,加三勺糖,她想了想,再加三勺糖进去。
能更甜一点。
飞去美国的飞机是晚上场。她飞到美国后美国也会是晚上,可以睡一觉等第二天再去汇合。她现在还有一个白天的时间收拾。
地下室的纸质档案,之前犯懒没扫描的现在扫描成pdf存进电脑,很快。之后把电脑存储盘带走就行。其他东西都不用动,任何暴力破解的方法都会直接让地下室直接烧毁。
接着是把屋子里所有可能留下DNA和指纹信息的地方清理干净。
她的头发比较长很好找,但指纹擦起来比较痛苦。这时候就体现了波本和基尔租住一室一厅小公寓的专业性,地方越小,处理个人信息越轻松。她怀疑这两位专业卧底清理个人居住痕迹的时间不会超过一个小时。
相比之下,她一整个白天的大半时间都耗在这上面。
以后如果真的要换屋子的话,可能还是直接上小型云爆弹方便点。
最后,她把电脑储存盘放到一处没被任何势力知道地址的安全屋,收拾好自己,休息两个小时,出发去机场,往美国飞去。
事情应该没有不完备的地方了.
两仪绘川去得晚,琴酒已经带着小队猎捕莱伊两天。目前战绩是负数,折进去一个在美国常驻的代号成员。
不过小队里似乎根本没人在乎那个人,按基安蒂的闲聊话,那就是“人已经死了,省得我们还得花力气去救或者灭口”。
琴酒敲了敲桌子上的地图,大家的注意力就重新移回琴酒的安排上。
莱伊这几天顶着一头丝滑的黑色长发,穿着FBI探员制服,明晃晃地在外头嚣张地溜达。
一开始皮斯克想帮忙,调来一些外围成员作辅助,结果莱伊就从鱼饵升级成渔网,那些外围成员被抓住好几个。
外围成员中有一个快升为代号成员了,皮斯克委以重任,现在被抓,皮斯克只能请琴酒帮忙捞人。琴酒去了,成功把人灭口,但还是折进去一个代号成员的命。
后来琴酒就精简阵容,外围成员只负责提供消息,负责追杀莱伊的全是代号成员。
今天围猎莱伊的阵容堪称豪华,基安蒂、卡尔瓦多斯,康帕利,再加上琴酒本人,四位狙击手。琴酒的任务分派也很直接,两两分散在莱伊最近晃悠的“钓鱼水域”入口狙击点,狙击四肢不伤主要部位,他要活捉。
没人问为什么要活捉,也没人问为什么伏特加和科恩都不在。但两两分散……谁和谁组队呢?
基安蒂立刻选了卡尔瓦多斯,卡尔瓦多斯沉默无言,不说话也不拒绝。毕竟对卡尔瓦多斯而言,和陌生的康帕利,或者和相对熟悉的琴酒一起组队,都绝对是更糟糕的主意。
两仪绘川悄悄在心底下举手投降,看向琴酒。她要和琴酒组队啦?
然而下一秒,琴酒冷不丁挥拳打向她,银白长发在身后扬起。
她险之又险地偏身躲过,并下意识拔出枪——
伯莱丨塔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上她的额头,琴酒只要扣动扳机,她就能直接选择,是服用背包里的复活药,还是退出游戏。
她的脊背后知后觉冒出冷汗,像是回南天湿漉漉的瓷砖墙。
琴酒见着轻笑了一声,收起枪,把地图也折起来了,“可以,至少是不会被FBI当场抓走的水平,暂时代替伏特加跟着我。”
两仪绘川深呼吸一口气缓解情绪,这才好奇问道:“我要跟几天?”
琴酒已经往外走去:“就今天。”
两仪绘川连忙跟着往外走。
战前动员已经结束,接下来是普普通通的作战时间。
她坐在副驾驶位上之后才想起来,朗姆曾经给伏特加写罪状,没写什么正经罪状,只有一条“让琴酒开车”。她自己现在是不是也有这桩罪了?
想得确实有点天马行空,以至于琴酒直接横来墨绿色的冷酷视线:“康帕利,你在想什么?”
两仪绘川确实有别的疑惑,于是直接问出口:“贝尔摩德和我说的时候,是说把莱伊杀掉。但今天的作战计划,似乎是要活捉他?”
“肯定要活捉他,他知道FBI为什么会忽然和公安合作,试图把我和朗姆都抓住,我要知道消息渠道和中间人都是谁,”琴酒解释完,看向对方,“刚才在里头为什么不问?”
两仪绘川不好意思道:“基安蒂不喜欢贝尔摩德,我本来只是正常好奇,但她可能会想成我在替贝尔摩德传话,吵起来就浪费时间了。”
琴酒冷嗤一声:“莫名其妙的小心思。”他想了想又说,“不过贝尔摩德这家伙也确实提醒我了,你端狙击枪的情况下,真把莱伊杀掉也行。你习惯用什么狙击枪?”
两仪绘川报出她上次爬桥时背的狙击枪,没什么别的特点,就是轻。琴酒听了没说什么,只说:“这把枪武器库里有。”
新的一辆保时捷356A被琴酒踩动油门,往街道开去。路上会经过组织的武器库,而终点是一处贫民窟。
琴酒在路上点起烟,烟雾缭绕,两仪绘川努力憋气,把注意力移到别的地方。
……赤井秀一会给人一种“永远不会被组织抓住”的安心感,因为原漫里他确实活到两年后。
所以她不必生出“万一把他杀掉怎么办”的担心,冒着被琴酒发现的危险留手。
而如果从黑色的角度思考,真的杀掉赤井秀一,永远保留自己曾经给他含有组织信息的U盘的秘密,更是一个无法拒绝的好主意。
……当然,这样的想法显然太黑了,赤井秀一已经隐瞒住半年,他是可以继续隐瞒下去的。
相比于让人安心的赤井秀一,琴酒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两仪绘川想了想,做出评价:是一个站在他背后,也不自觉心怀战栗和恐惧,完全无法升起偷袭念头的人.
“右风偏移1度,距离目标A点733.1码,B点723.9码,C点……D点……”
琴酒站在最高层的窗台前,拿着测距望远镜望着远处。微风,阳光,折射身影的碎玻璃,还有一头银白色的长发,如果气氛合适,能加上不少奇怪的滤镜。
但琴酒姿态肃杀中带着些许嗜血的兴奋,两仪绘川也没有看他,只屏息静气地抱着狙击镜,一边记录琴酒说的距离,一边听着耳麦里基安蒂的说话声。
基安蒂那边热闹很多,虽然基本都是她一个人的碎碎念,但一个人的碎碎念,三个人在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两仪绘川甚至悄悄升起一丝恍惚感,似乎她现在是被贝尔摩德塞来旅游,有一个话特别多的驴友,她们在聊旅途的风景,而不是聊着怎么试图用狙击枪结束一个人的生命。
“康帕利,人来了,”琴酒打断她的念头,“D点,是基安蒂的视觉盲区,直接开枪。”
两仪绘川心下忽然升起一丝疑虑,如果真的一定要抓住莱伊或者杀死莱伊,这时候琴酒不应该端起他自己的狙击枪吗?她的狙击技能其实真的很水啊!
她暂时没有展开疑虑的时间和空间,因为目标已经出现在视线中。
集中精神,瞄准长发绿眼低头点烟的目标……
瞄准头部,不,头部她真的大概率打不中,还是瞄准躯干……
扣动扳机!
似乎有那么一刹那,莱伊的锐利视线遥遥对着狙击镜投来。
但他很快闪身躲出狙击枪的视线范围,狙击镜内只留下一丝飘扬落地的碎发。
琴酒冷嗤一声,并没有对她的狙击结果做出任何评价,只端起狙击枪,利落地也打出一枪。之后站起身,命令道:“收拾干净,然后离开。那群FBI的狗很快就会来。”
两仪绘川不明就里,不过还是迅速站起身:“好的。”
她还有些恍惚,就这么结束了吗?是因为基安蒂那边埋有什么暗棋吗?
但等她迅速收拾好脚印和弹壳,等琴酒喷完冲淡四周硝烟气息的不知名液体,一起戴好口罩背好乐器包下楼,随口和路人说一句“有机会请参加我的地下演唱会”,然后在琴酒“你话有点多了”的森冷目光中讪笑着钻入保时捷356A——这一系列举动全部做完后,耳麦里传来了基安蒂的暴躁嘶吼。
莱伊躲过了基安蒂和卡尔瓦多斯的交叉狙击,他唯一的损失大概就是那一缕碎发。
像飘落的碎发一样轻飘飘的狙击和撤离,大概只象征着组织这一次狙击行动的失败。
……真的这么简单吗?
两仪绘川疑虑地回想这一次行动,而琴酒接了一通电话。
伏特加在电话里的声音很清晰,琴酒的嘴角逐渐扬起肆意而狂放的狞笑。
而两仪绘川努力让自己的视线集中在路边一只栖息在垃圾桶上的麻雀上,不展现出任何情绪上的异常。
因为,伏特加在电话里说——
“按大哥说的,抓到和FBI对接的人了。FBI的注意力都在莱伊身上,哪里知道大哥的妙计!现在那两个人用刑之后都招了,说自己是G5的人……G5是哪个极丨道组织的代称吗?”.
G5不是哪个极丨道组织,而是一个潜藏极深的官方机构,并不直接派遣人员潜入黑衣组织,而是以寻找合作人、帮助合作人进入黑衣组织的方法,获取黑衣组织的消息。
当然,有多少G5合作人不是后天加入组织,而是本身就在组织里,不好说。
琴酒驱车带着两仪绘川到达某废弃仓库改造的审讯点没多久,基安蒂和卡尔瓦多斯也驱车赶到。
铁锈气息似有若无地弥漫在空气中,惨叫声几乎被完全遮蔽,听起来很渺远,又确实存在着。
两仪绘川偏了偏头,小声问道:“隔音似乎能做得更好一点?”
琴酒哼笑一声:“没有关系。”
一行四人进入废弃仓库,拐了一个弯,走进一处砖砌的大隔间。
这处大隔间是会议室大小,四周漏风,并不如何昏暗,天花板正中央还挂着应急灯,看着甚至有点亮堂。
伏特加和科恩站在一旁,视线正中央是两个坐在拘束椅上的人,垂着头,只能辨认出两人的发旋。
科恩说:“药剂已经注射。”
空气中确实有隐隐约约的药味。而从仓库外就能闻到的铁锈气并没有被衬托变浓,也没有被冲淡。
这股血腥气似乎只是错觉,又似乎是无处不在。
两仪绘川努力让面部肌肉保持放松。
她并不认识多少G5的人,她在G5只需要对接一个雾美沙。临辞职了,才见到一个给她递水的工作人员,还有雾美沙的上司。她没有见过其他人。
她现在也辞职了,按理来说,这两个人对她来说,没有“前同事”以外的关联。
……这关联就很要命。
琴酒已经使了个眼色,而基安蒂上前去。
她似乎也没做什么,只是捏了一下其中一个人的手臂。但那个人立刻又发出一声喊叫。
分辨不清,喊的依稀是疼。
声音已经虚弱,像是受伤的动物,近乎于呜呜叫声。
琴酒扬笑对众人道:“看着。”
两仪绘川的心狠狠一跳,视线确实无法移开。
为什么隔音不用做得更完备?
因为喊叫也需要力气,他们惨叫声不了太久,别说传达到仓库外了,现在已经甚至不能传出这处大隔间。
随着时间过去,那两个人在基安蒂手上被当成玩偶把玩下,声音渐渐减得更小,最后只剩下同样虚弱下来的呼吸声。
两仪绘川敢确定,自己并没能控制自己的神情,因为伏特加已经笑呵呵地问她:“康帕利大人没见过这场面吗?您看起来很害怕。”
大家的视线都凝聚在她身上,尤其是基安蒂,看她的眼神非常跃跃欲试,似乎恨不得下一秒也给她注射组织药剂,对她进行“你为什么又是叛徒波尔多红又是康帕利”的审讯。
两仪绘川耸耸肩,真心实意地叹息道:“我之前从来没经历过这些。毕竟用钱砸死人的方法不会听到任何惨叫声,不用在意死的人的形状,甚至不用在意死的人具体是谁。”
基安蒂冷笑一声:“就像是康帕利砸一千万美元悬赏波尔多红的人头?”
两仪绘川露出微笑:“这笔钱现在还在琴酒手上。”
基安蒂嗤笑一声,不再多说。
在旁边一直很安静的科恩不知何时已经静悄悄蹲在两个俘虏身前,在基安蒂说完后,稳稳站起身,下意识摸了一下耳边。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他现在没戴耳麦,队友就在他眼前。于是他放下手,又不小心碰触到其中一个人的头。
那个人再一次发出毫无气力、也毫无意义的哼叫声。
科恩并没有给那个遭受无妄之痛的俘虏眼神,只宣布道:“他们刚才和我说了,两个潜藏在组织里的G5合作人名字。”
“很好,”琴酒愉快地笑问道,“这两个人都是谁?”
声音在空荡荡的废弃仓库传响,敲击在两仪绘川的心间。
第67章定时邮件
科恩是沉默寡言的类型,但他并不是全然不开口。他也会表达,也会透露自己的喜好。
去游乐园做任务的时候,他会看着摩天轮,咕哝一句“想坐”,被基安蒂戳穿后也会脸红。
而现在,他戴着惯常戴着的黑色护目镜和黑色棒球帽,面色如常,语气带着些许工作出成果的欣喜,把两个G5合作人的名字说出口。
都是英文名,都是外围成员,两仪绘川都没听说过。
但她不能松一口气。因为基安蒂已经挑起眉,嫌弃道:“就这?那我一个人就能搞定。”
伏特加也就着往下聊去:“要看大哥怎么安排。G5这个机构藏得很深,幸好最近有老鼠藏不住尾巴,鬼鬼祟祟试图试探组织里它不该知道的情报,还和一个自称G5机构的人有联系,这个G5机构的人又和FBI联系上,约定交接情报地点。于是大哥英明地——”
琴酒哼笑一声,伏特加也“嘿嘿”两声,才接着往下讲。
“——敲定我和科恩在情报地点守着,大哥带人去狙杀莱伊,还派人在市区放炸丨弹引发骚乱,彻底引走FBI的注意。说不定现在FBI探员还没发现自己和G5对接的探员已经悄无声息失踪了呢!”
科恩终于说:“我也去。”
伏特加无语抱怨:“所以说,先听大哥安排啊!”
两仪绘川安静听着,内心里暗暗总结信息。
简单来说,黑衣组织原先对G5似乎一无所知。但这个局面在今天被打破了。
终究会被打破的,G5机构有努力在隐藏自身的情况下挖掘组织信息。但只要是行动就会有痕迹,总有人一时倏忽忘记擦除痕迹,于是被察觉。
平心而论,G5已经把资料都收集齐,在准备铲除组织的武器走私链前才被发现,已经十分了不得。
不过现在……两仪绘川的目光投向两个浑身疼得发出冷汗的人。眼前这两位G5的人,认识雾美沙吗?认识康帕利吗?
组织的药,又有着什么特征?增强敏感度?增强痛觉?以至于碰一下就会觉得痛?
不得而知。
琴酒已经笑着下命令:“不急,多问两句。这两个人不可能只知道合作人的名字。和他们说,谁说得多,谁就能死个痛快。”
琴酒的笑意似乎总是带着些狞笑,但他的嘴角其实只是自然扬起,并不是有坏心情。所以为什么会以为他在狞笑呢?
或许是因为他说出口的命令。或许是因为他的银色长发总是遮住半边眼睛,他的通身气质也被鲜血与硝烟浸染透彻。
或许还因为,纯粹的笑意,似乎不该出现在软绵绵又确实凄厉的喊叫求饶声旁……但又确实存在于琴酒的面庞上。
基安蒂已经走上前去,重新对两个被捕人员施加刑罚。
其他人依旧站在一旁看,看施刑者,看受刑者,看给施刑者下命令的琴酒。
眼前的景象,不见血,但比见血还让人胆战心惊。两仪绘川不强逼自己装下去了,她移开视线,稍微分了一下心。
琴酒的笑,和“公螳螂”这种形容词相比,哪个更毛骨悚然一点?
……什么无良冷笑话.
很多人,在真正面临死亡,意识到死亡是何等可怕的东西后,会恐惧死亡,敬畏死亡。
同样可以理解,有很多人,在真正面临难以忍受的疼痛时,大脑所有思维被疼痛淹没,于是朝着施加疼痛的人求饶,做出一切平常完全不会做的行为,只求停止疼痛。
就算是面临死亡,也请不要像现在这样备受磋磨,生不如死。
两仪绘川喝完保温杯里的最后一口加糖咖啡,大脑因糖分超标而一瞬空白。一旁的卡尔瓦多斯默不作声地瞅她一眼。
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
这两个人把能招的都招了,G5牵扯的五个国家,机构宗旨和目的,自己的上司,合作人的几个私密安全屋地点,还有从合作人手上拿到的组织信息。
其中一个人知道的消息多一点,于是被基安蒂像海绵一样,被压榨着挤出所有的情报。
直到说无可说,那个人气息微弱,绝望地小声吐露:“我,我也只是听说……有一个CIA的人在组织里,是代号成员……我真没什么其他可以说的了。”
伏特加复述完,抬头看向琴酒。琴酒颔首,忍耐很久的基安蒂立刻掏出手枪,比被审者还愉快地扣动扳机,送人上西天。
血腥味骤然浓郁,些许咖啡的气息完全被吞没。
基安蒂狞笑着看向还存活的另一个人,但那个人只呆呆傻傻地看着她。
科恩轻啧一声,卡尔瓦多斯简要说明:“耳朵被震坏了。”
琴酒无所谓地挥了挥手:“一起处理了,还有三只老鼠等着我们处理,不用在这个家伙上多耗时间。”
又一声枪响。
这处审讯点陷入死寂,彻底不需要安排更好的隔音效果。
两仪绘川,第四只老鼠,安静地跟着琴酒离开.
三个潜藏在组织的卧底,其中一个在本地,一个有事飞去了英国。还有一个只知道是CIA派入的代号成员,组织没有其他信息,还需要更详细的调查。
……两仪绘川悄悄为基尔默哀一秒。
也只有一秒了,因为她有自己的忧愁。
她没有参加琴酒后续清除卧底的行动,理由很简单,她难得来一趟美国,与其参加自己不擅长的暗杀行动,不如做回她的老本行——看皮斯克编的财务报表。
并且,康帕利是来杀莱伊的,那什么外围成员鸡零狗碎的,根本不值得康帕利耗费时间和精力去参加抓捕。琴酒大人带着小队就够用了不是吗?
总之,两仪绘川没去,给自己挤出在酒店思考的时间——
要不要把联络员被抓(还是两个联络员!),G5信息泄露的消息发给G5?
G5有两项规定,一是联络员之间禁止串联,二是联络员的工作定位和潜入搜查的卧底相同。
这两项规定卡死了联络员知道的情报范围,因此刚才的审讯中,真正泄露出去并且比较要紧的情报只有四个人名:这两位联络员的上司,和这两位联络员的合作人。
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三个人,因为其中一个G5合作人已经被组织盯上,G5联络员被抓被审讯,已经是组织顺藤摸瓜的结果。
……所以要不要提醒G5?
她一开始要求G5删除档案,就是因为自己想更深地潜入组织。从研究所这条线往下潜,一直潜到BOSS的所在地。
黑衣组织扁平化管理,架构严重依赖扁平顶端的BOSS,BOSS一倒,黑衣组织会顷刻分崩离析。
所以,她是做好心理准备的,在下潜的过程中,当做自己只是康帕利。完全按黑方思维走。
思路很简单,但刚执行两天,现实就提醒她:公安内部确实清理干净了,但凭什么保证G5永远不会出问题?又凭什么保证公安内部永远干净下去,不会重新掺上沙子?
在G5的库拉索,在公安的朗姆,都会直接引发她的身份危机。
当然,她可以相信公安和G5的执行能力,而事情也确实不用想得那么远。这件事的本质是卧底特有的道德困境。
是传消息救人,但可能暴露卧底身份;还是保住卧底身份,不传消息?
困境为什么能成为困境,就是因为实际情况更加复杂。她可以赌FBI反应快,发现自己的探员和G5机构说好来对接的联络员都不见了;也可以赌G5内部对联络员有特殊的联络方式,已经知道联络员出事。
当然,她也可以赌自己消息还来不及传出去,琴酒就已经把人杀完了。
——她传消息出去,有可能一点用都没有,只是凭空增添自己卧底身份暴露的风险。
两仪绘川的大脑急速转动,被咖啡催得转动过热的大脑催动她在床上滚两圈。可恶,玩avg游戏特有的艰难二选一风味!
再滚一圈后,两仪绘川成功把自己的头转晕,再不犹豫,拿起手机躲到卫生间,噼里啪啦就输入自己背下来的电话号码,雾美沙的电话。
美国时间16点,日本时间凌晨3点。时间非常不友好。但雾美沙秒接。
两仪绘川没有寒暄和多余解释的打算,直接把“两个联络员被组织抓住,G5概况、合作人和上司的个人信息都被审问出来”的情况简练说明。
事态紧急,雾美沙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迅速把情况汇报上去。
确认消息汇报完毕后,雾美沙才松一口气,轻声说:“非常感谢您提供的信息,四位G5人员都可能会因为您的信息得救。但您现在在执行其他机构的秘密任务吧?您已经离开G5,不用冒着暴露风险传消息给过来的。”
两仪绘川笑着说:“没关系,这是我思考后的决定。”
雾美沙叹息:“我们联络员都有做过专业训练,并且经验丰富,能在半天内就审讯干净,您没有说,但那个组织一定有特殊手段吧?还是请您千万保重自身。”
两仪绘川还是笑:“真的没关系——电话挂了。”
直接让通话结束。
两仪绘川听得出来,自己带着笑意回复的声音在雾美沙沉重的叹息中显得格外轻松,甚至有些突兀。但她有点晕乎乎的头脑,其实已经完全把事情想明白了。
游戏玩家,第四天灾。她不是以折腾npc作为乐趣的恶劣玩家,她会认真玩游戏,这个世界也是真实存在的世界,但她依旧是游戏玩家。
有独一无二的天赋,无人能比的力量,有随时离开的能力,并且不会有任何实质损失。
她不用担心被死亡威胁,因为她死亡之后就是退出游戏,回到原世界该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日子。
她也不用担心被生不如死,如果是今天的药剂,她可以在被注入的那一刻直接退出游戏,当场跑路。而如果是催眠类,让她失去意识,没办法及时退出游戏……她本来也只能再待一年半,等一年半后再自动退出就行。
游戏系统限制了两年的游戏时间,而失忆前的自己也没提醒失忆后的自己需要提前离开,那她摸个一年半的鱼也没关系。
游戏玩家和游戏NPC终究是不同的,在NPC眼中十分困难的问题,对游戏玩家来说,有着非常轻松且简单的解决方法。
两仪绘川不担心身份暴露后面临的死亡威胁,也做好了面对审讯时立刻跑路的心理准备。她几乎无所畏惧。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暴露后,无法沿着研究所的线往下继续下潜,无法铲除组织。游戏体验会归零。
两仪绘川用冷水洗了一把脸,冷却一下被咖啡因刺激过载的大脑。水是真的冰,于是大脑在清醒地发烫。
多简单啊,暴露后无法继续卧底这件事。
她可以撰写一封定时邮件,简单说明组织的目的、BOSS的名字、贝尔摩德、雪莉,还有其他有必要提及的重要剧情。和朗姆的做法一样,如果两天内自己因故无法点击邮件延迟发送的确认键,那邮件就会发送出去。
游戏体验这件事……在当卧底期间任性地为同行通风报信,也是刺激卧底游戏中的一部分啊!
所以,写定时邮件吧!
说做就做,两仪绘川立刻离开卫生间,让自己窝在沙发上,抱着手机敲敲敲个十几分钟,写完定时邮件的内容。
写定时邮件没什么难的,她的心中早有腹稿,现在只是具象成文字表达。不过接下来问题就来了,她该把邮件发给谁呢?
两仪绘川抱着手机蜷在沙发上发了片刻的呆,最终毫无办法地叹一口气,设置好收件人,又给定时邮件增添一行备注。
【对于之前用定时邮件刻意区分出康帕利和波尔多红的事,十分抱歉。】
把这行字敲上去后,两仪绘川嘴角抽搐一瞬,立刻把这行字删了。
……有点搞事,也有点置气了。
……没必要,真没必要.
两仪绘川在美国待了五天,除了第一天跟着琴酒,以至于直面审讯现场之外,剩下四天都过得相当愉快。
两仪绘川彻底确认了自己的娱乐舒适区:看财务报表和看好感度值。
她至今也没搞懂,为什么失忆前的自己能在公司运营方面的技能点全都点到400点。不过这不妨碍她像翻菜单一样翻出财物报表的小问题,随手指出来,并建议皮斯克下次把报表的漏洞编得少一点。
皮斯克立刻好声好气地道谢兼道歉,特别诚恳。
两仪绘川敲了敲系统:【没有更换好感度系统绑定人员的意思,我只是想看看皮斯克的好感度现在是多少。】
系统过一段时间回答道:【皮斯克对玩家的好感度为:5。】
两仪绘川看看系统上给的数值,再看看画风特别慈祥老爷爷的皮斯克,她忍不住噗呲一声笑出来。
系统:【现在好感度变为4点。】
皮斯克还在慈眉善目地问她:“康帕利大人是想到什么开心的事?”
“没什么,”两仪绘川促狭地移开目光,认真盯着桌子上憨态可掬的招财猫,“我只是想起了高兴的事情。”
皮斯克的好感度低到这种程度,两仪绘川并不感到惊奇。她和皮斯克完全是塑料的上下级关系,凭借着利益、恐惧和爱尔兰才成功让关系维系在安全区间。
如果她哪天不再是能轻松调动组织白色资金链资源的康帕利,她敢肯定,皮斯克绝对不介意成为前三个落井下石的人。
其他人的好感度数值也都挺有意思的。
雾美沙的好感度是44点,宫野明美的好感度是35点,赤井秀一的好感度也是35点,琴酒的好感度是25点,基安蒂的好感度是20点。科恩和卡尔瓦多斯因为几乎没接触,好感度无法计算,一定要算的话会是0点。
系统表示好感度最低是-20点,不过她晚上做噩梦的时候,会梦到那两个审讯后被枪杀的G5人员浑身肌肉像沸腾的水一样在皮肤起伏着气泡,哀嚎着站起身朝她喊疼。然后系统发出提示:【这两个人对玩家的好感度值为-100,已触发红名机制,请玩家小心戒备,预防红名攻击。】
手臂忽然被皙白柔韧的手抓住。
她的身体下意识抖一下,浅棕色的瞳孔都有片刻涣散。
“康帕利?白鸠?小白鸠?”
两仪绘川连忙醒过神,不动声色地要挣开手臂的束缚。
但贝尔摩德抓她抓得更紧了,水绿色的眼眸眯起,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明天晚上陪我参加一场宴会,顺带陪我去取一样东西,”贝尔摩德的语气依旧悠扬好听,但话里隐隐杀气,完全无法忽略,“——你刚才肯定没有在听我说话吧,在想什么?”
两仪绘川已经从噩梦的残余中彻底恢复,脑海中回想起更多东西。
贝尔摩德回到美国,要以克里斯的身份参加一场宴会,并试图窃取一份有关议员选举的资料。
贝尔摩德一开始要她来美国,说的理由是她杀莱伊,但这几天,她只有第一天象征意义上开了一枪,之后几天琴酒忙着找G5合作人,抓住一个,逃脱一个,现在似乎还在试图把那个逃脱的挖出来。而莱伊由卡尔瓦多斯负责骚扰,目前对莱伊的伤害可能还没有一瓶劣质护发素大。
贝尔摩德要她来美国,实际目的是要她见证那一场审讯吗?——那一场针对G5联络员,干净利落又让人连着好几天做噩梦的审讯。
可如果真的是这个目的,自己是从哪里暴露的?
“可以,”两仪绘川打定主意要试探一下,于是开口道,“不过我不管后续,明天参加完宴会我就要回日本。”
贝尔摩德扬起冷笑,强调重点:“所以你刚才在发什么呆?”
两仪绘川弯下眼,轻描淡写地笑问着:“个人私事,你会感兴趣吗?”
“哦?”贝尔摩德颇感好奇地眯起眼,“说来听听?”
两仪绘川轻松地耸耸肩:“简单来说,就是我看完琴酒针对G5人员的审讯现场后做了噩梦,一下子没能缓过神来。”
“那你可趁早别管研究所了,专心管钱吧?研究所可比琴酒吓人得多,”贝尔摩德笑眯眯地提出建议,之后又慨叹,“不过有点无聊啊,我以为你会说的个人私事是指哪段露水情缘呢,没想到你已经可怜到连做噩梦都找不到人倾诉的程度了吗?”
——对G5这个关键词没有任何反应,贝尔摩德把她丢去美国大概还是为了研究所。G5联络员被抓住的事,很有可能只是巧合。
两仪绘川迅速做出判断,面上露出诚挚的笑:“这不是和你倾诉了吗?”
贝尔摩德眉尾挑起,笑睨她一眼:“油嘴滑舌。”
话题轻松结束,两人约定好明天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后,各自离开。
两仪绘川在回酒店的路上敲了敲系统:【看一下贝尔摩德的好感度值吧……算了,别告诉我,我不自取其辱。】
刚收到玩家命令,准备打开计算程序的系统:【……好的。】.
雾美沙在深夜驱车前往米花町二丁目。
拿出康帕利给她的电子卡,成功打开大门,之后又拿出住宅的钥匙,成功打开住宅大门。
康帕利现在还在美国完成组织任务,她不方便主动联系对方。
幸好大门和住宅门的钥匙都没换,康帕利应该还是允许她进门的。
也不是大事,就是库拉索在备考教资的时候,忽然想起来自己的安全屋中存放着朗姆给她的一箱材料。但她不记得安全屋在哪了,很努力回想,想到头疼了,记忆依旧空白。
库拉索不记得没关系,去安全屋的时候总会带手机,手机插件会记录她的行动轨迹。
这份行动轨迹也有自动发送到雾美沙的手机上。然而雾美沙把之前的行动轨迹记录打印下来存为纸质版放在地下室供康帕利翻阅。而电子数据,她在抓到库拉索后认为没有作用,就从手机删除了。
——反正康帕利在地下室的电脑有电子数据备份,她只要在手机插件里申请云端读取,就可以重新翻出库拉索的信息。
——这是原本的想法。
……真到需要申请权限的时候,雾美沙意外发现自己申请失败,原因是申请目标不存在。
如果申请失败的原因是目标不同意,那也就罢了。但目标不存在?明显是康帕利的电脑出问题了啊!
要翻库拉索的行动轨迹,得去康帕利的秘密地下室。要检查康帕利的电脑是不是出问题(例如被骇入),更得去。
速战速决。
雾美沙进入住宅,迅速穿过客厅,绕过楼梯隔间,沿楼梯往下走,穿过地下室,到达隐藏的门前。
在角落贴好作为提示的纸已经被撕下,不过雾美沙还是凭记忆成功摸到指纹核验的地方,顺利打开。
第二层是合金质地的铁锁,用钥匙,打不开,明显被人换过。雾美沙皱了皱眉,毫不犹豫地举起细铁棍,暴力撬解。
第三层,密码锁。雾美沙自信输入“REI”,页面也迅速跳出红字,提示输出错误一次。
“……”雾美沙不再自信,陷入沉思。
能把第二层密码换掉的人,应该只有同样能用指纹打开第一层锁的人。
按康帕利的风格,大概只有康帕利自己,她,还有公安联络员,三个人。
或者再加个REI,也或者REI和公安联络员其实是同一个人。
把第二层锁换了之后,这个人把第三层密码也换了?
雾美沙思索片刻,摸出手机直接给风见裕也打电话。提起公安联络员,第一反应果然还是风见。
风见裕也秒接电话,他听起来有些困,但精神气很足,甚至有心情客套一句:“雾小姐这个时间点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雾美沙没有过多寒暄,直接问道:“风见先生,你有去过米花町二丁目的房子吗?”
风见裕也不明就里:“啊?那里怎么了吗?”
雾美沙一听就知道风见不懂,直接换个问题:“你知道‘R、E、I’,‘零’是谁吗?我这边有急事联系他。”
风见裕也那头困惑沉默了片刻,说:“一定要是本人吗?……好吧,我和他说声,他等会儿应该会打给你。”
电话挂断,过了片刻后,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打进来。
模糊过的机械音透过电话,冷冷淡淡地传来:“雾美沙小姐。”
“……零先生?”
“我是。”
“是您给她的锁换了吗?”
“是,地下室的锁。我已经把备份钥匙交给她。雾美沙小姐找她自己拿会比较好。”
对方要隐瞒自己的声音,用机械音,没关系。雾美沙在确认对方确实是换锁的人后,就直接正式发出请求,“是这样的,綾田在地下室的电脑有存储大量组织的数据,但这个电脑似乎出了问题,我比较担心,所以来地下室看看。现在第二层锁已经解开,但我原先知道的第三层密码输入进去后,会提示密码错误。我想问问您知不知道新密码。”
那位“对康帕利来说很重要”的零先生安静听着,什么都没说。
雾美沙也不在意,继续陈述:“如果可以的话,请您告知我,让我进入地下室检查电脑。如果不可以的话,也请您有空来地下室一趟,确认綾田的电脑没有出现被骇入等问题。”
零先生沉默片刻,语气有些奇特的疑惑:“……第三层密码锁,为什么问我?”
对方下一句听着就很像是要接“你该联系綾田”,雾美沙连忙抢话道:“因为原先的密码设置的是REI,就是您的名字。她现在在外地做任务,也不方便联系她。想着您应该知道,所以来联系您……”
雾美沙的请求话语都快说完了,电话对面的人才后知后觉似的,语气艰涩地打断雾美沙的话:“很抱歉,我不知道新的密码是多少。”
雾美沙一愣,连忙说:“不好意思,是我打扰到您了!也请您不要在意我刚才说的话,我会找时机联系綾田做确认的。实在不好意思。”
电话对面的零先生并没有对她的道歉和后续计划作出任何评价。
他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只重复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第68章钓鱼研究
两仪绘川这一次坐飞机的时候挑了白天的班次,在飞机上清醒地待了十个小时。
下飞机的时候,美国时间是晚上,日本时间是早上,太阳明晃晃地照在出站大厅穹顶的玻璃上。
大厅内光线亮堂,衬得一位卧底压在黑色鸭舌帽下的细碎金发像是水面上的粼粼波澜,一恍惚也能晃人眼。
两仪绘川稍有迟疑,这位卧底就已经朝她走过来,灰紫色的眼睛愉快下弯,对她露出自然柔和的笑:“我代替宫野小姐来给你接机。”
两仪绘川环顾四周离开机场的纷扰人群,没看到熟悉的人影,降谷零也不是有闲心专门给她接机的人,于是她心如止水地点了点头,默许。
她什么多余的行李都没有带,所以出行简单很多。直接跟着降谷零往停车点走就行。
外头不适合讨论机密的事情,但闲事还是能在路上聊两句。
“你用什么换明美走的?正常是她来接机。”
“新研究所的地址和座机号码。”
“这个我本来打算今天就告诉她。”
“可能是因为我的恳求打动了她吧?”
“不可能。”
“那就是因为我和她小时候认识,她顾及小时候的情谊吧。”
“……”
快问快答非常迅速,但最终得到的宫楼梦款答案让两仪绘川陷入沉默。
降谷零不会和组织成员透露自己的卧底身份,只能说,宫野明美憋得实在是太好了。
降谷零笑着侧头看她,没说什么。
停车点在露天室外,走五分钟就到了。四周车来车往,降谷零站在车前,眼角无辜下垂,无声地凝望着她。
两仪绘川和他对视一秒钟,就匆忙移开目光,打开副驾驶座车门,坐进去。
她没有系安全带,也没有去看坐到驾驶座上的降谷零,目光只看着车前方另一辆车的尾巴,陈述道:“雾美沙给我发邮件,说她要拿地下室的纸质资料,不知道密码。那处地下室里有一些公安的资料,你最好先派人把公安的资料、还有你们需要的组织资料拿走,库拉索的资料留一份给G5备用就行。密码是4个2——”
两仪绘川自认为正事已经说完,就要偷偷打开车门。但她抬手摸上车把手的前一瞬,降谷零按下按钮,锁上车门。
“咔哒”声十分清晰,仿佛给她戴上手铐。两仪绘川心底一咯噔,猛地扭头看向降谷零,语含警告:“我和雪莉约好了,一个小时后还要去研究所。”
“时间够了,”降谷零递来一份牛皮纸袋装好的文件,蜜褐色的手臂和手背肌肉绷紧,仿佛递过来的东西重如千钧,“结婚申请书,我的部分填好了。你随时可以把你的部分填上去。”
两仪绘川一瞬间不知道自己露出了什么表情,惊愕?惊恐?不知所措?
降谷零的目光凝注,把她的神情变化看了完全,但他仿佛毫不在意,把牛皮纸袋轻轻放到她腿侧后,就握住她的手。
密闭的车厢没有躲避的空间,阳光照进防窥膜的车玻璃中,夏日白昼,露天停车场,在一片明亮中,降谷零的手很精准地抓住她的。
两仪绘川几乎是惶然了,而降谷零依旧凝视着她,耳畔微红,眉眼下弯,灰紫色的眼眸闪烁着微光:“我仔细地想过,我们之前的日常相处,其实和平淡温馨的夫妻已经没什么差别。遇到困扰的时候互相拥抱安慰,平常相处的时候自然地牵住手。”
车内空调的温度开得或许有点低,两仪绘川的手心隐隐冒起冷汗。
降谷零握住她的力度适宜到熨帖的程度,但她的第一反应与任何粉红色的暧昧无关。
分明光线也很明亮的仓库,还有药剂的浅淡香气……这个破地方带来的后遗症比她预想的还要强烈。
“你很喜欢摸我的头发吧,”降谷零还在用愉悦而引诱的话说着,“任何更进一步的行为,只要你愿意,也都可以尝试。如果出现任何发展,我都会乐意负责。这样想的话,确实可以结婚了吧?”
“……不可以,”两仪绘川垂下眼,深呼吸一口气,“太不负责了。”
降谷零眼神微微眯起,倾身过来,凑到了她的耳边,语气依然带着清爽而没有压力的笑意,甚至还能调侃一句:“怎么不负责了,你是喜欢上别人了吗?”
两仪绘川沉默片刻,选择实话实说。这也是她想了好几天,一直模模糊糊,但忽然就能说明白的东西:“不是,只是……我之前在警视厅卧底,再之前是伪装成公司社长。这些岗位身份复杂,但也称得上远离纷争,只要交材料或者交钱就行。这或许也是我当初和朗姆请求,自己要考警校的原因之一。”
在耳畔温热拂来的呼吸声渐渐转轻,降谷零大概也在认真听着。
两仪绘川没被抓住的另一只手悄悄攥紧了自己的衣角。她继续陈述着:“再早的时候,我天赋有限,于是避免了被组织重点培养的可能,而是能正常读书,读到大学。组织会监视一些重点人员,但监视我的人就两个,找到空档联系G5是很简单的事。——我严格意义上成为组织代号成员,应该也就这八天的事吧?”
降谷零的语气很难继续保持轻松,他竭力维持着:“嗯,八天,刚好是你回应表白的时间。”
两仪绘川扭头看向窗外来来往往的车辆,艰难回忆,并陈述出口:“琴酒带队去狙击,审讯。耳边传着虚弱的尖叫声,还有琴酒说着要把老鼠都抓住的话语……这是你身为组织成员,每天都在直接或间接面临的压力。我只是在琴酒那边实习了半天而已,而你已经经历了三年,并且还要继续经历下去。”
卧底意味着什么?游走于黑白之间,也游走于生死之间。善恶界限被模糊,仿佛下一秒就会跌入深渊。
已经很辛苦了,应付犯罪人员、收集情报,已经够消耗脑细胞了,降谷零是有时候一天只能睡一个半小时的家伙啊。
因为考虑到自己未知的状况和心情,所以勉强决定结婚,应付她时不时折腾出的,会导致分心的事情,这也太辛苦了。
降谷零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低声开口安慰着说:“这样的压力无可避免,我们可以适应着一起面对。”
两仪绘川叹息着强调一遍重点:“我并不打算增加我们卧底的难度,结婚也确实没有意义,请你忘记我那天没过脑子说出口的请求,以后也不用特地为了这种事情来接机了——让我下车,我要去研究所。”
降谷零沉默片刻后,松开手,倾身过来。
在两仪绘川下意识犹豫要不要推拒的时候,“咔哒”一声,她身上的安全带被扣好。
他的手臂顺势撑在她一侧,手背绷出清晰的青筋纹路,但他的语气依然十分平静,“我刚好也要去研究所送材料,顺路,所以没必要再赶我下车吧?”
两仪绘川看进降谷零灰紫色的眼睛,他乖巧地眨眼,神情无辜到让人不忍心拒绝。
她内心一动,系统的好感度页面适时弹出。降谷零穿着鼠灰色西装,不苟言笑,严肃正直的面庞在好感度首页显现。
好感度的数值,恰好显现在面前降谷零的灰紫色好看眼眸上。
……还是55点,很神奇的数值。
虽然她从来不指望降谷零的好感度能到达顶点,但一直保持不变,掉都不掉一下,还是很神奇,各种意义上的。
两仪绘川轻叹一口气,不再顽抗,“行吧,你开车。”.
车辆行驶的声音低声嗡嗡的,是很适合睡觉的白噪音。机场开往研究所的路途是半个小时,眼睛闭上休息片刻,时间也就过去了。
被降谷零触碰过的手,后知后觉颤栗着。
可能这就是R21游戏的强度,噩梦都如此逼真。
恍惚中,带着浅淡香气的药剂从被贝尔摩德抓住的手臂注入身体。在降谷零轻轻握住的一瞬间就迸发出骨骼碎裂般的剧烈疼痛。
那是什么样的药剂?
雾美沙在那封邮件里有做后续工作汇报,G5两个联络员的联络员(会被联络员简称为上司),还有一个潜入组织的合作人都已经成功清空痕迹,撤回G5。但那个先前已经被组织盯上并发现的G5合作人没能逃脱。
那个人现在怎么样,还活着吗?
如果她身份暴露被抓住的时候,没办法退出游戏,和那个G5合作人一样的结果,怎么办?
但不能退出游戏完全是被吓到后衍生发展的无谓担忧。她不知为何有这份笃定,失忆前的自己似乎和这个系统,以及折腾出这套数值的游戏策划很熟悉。
并且,再想一想吧——琴酒给她念风向和射击码数,贝尔摩德帮她化妆,宫野明美、皮斯克和爱尔兰替她管公司。她如果有心情有兴趣,还可以去公安看看朗姆。
波本替她开车让她安心睡了一路,雪莉帮她管研究所,一脸严肃地翻阅着朗姆各个研究所的资料,低声和波本说着什么。这样的游戏体验,她真的舍得立刻退出吗?真有点舍不得吧……
雪莉的声音稍微大了点,有点严厉又有点暴躁:“这些研究所有一半可以直接关掉,完全是骗研究经费。尤其是量子速读记忆法,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波本的脸上露出轻慢而危险的笑意:“研究所要不要关门,得看康帕利大人的意思。”
……这一段不是做梦,是眼前的场景。
两仪绘川悄悄醒过神,用深呼吸代替打哈欠。
她的生物钟还在美国,并且眼前的两位立场本质都是红方,以至于精神松懈下来,悄悄发了一下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波本来研究所确实是送材料的,给康帕利送研究所材料。
据波本陈述,朗姆现在还躲着“银发女鬼库拉索”,不愿露面,所以现在权力下放,所有研究所都归康帕利管,希望康帕利能担负起管理职责。
康帕利管人可以,发钱更可以,但她看不懂研究所具体研究的东西。所以真正看研究所资料、并且负责日译日、英译英的人,目前是雪莉。
雪莉先前已经花费三个小时,帮她把研究所的研究内容和大致框架翻译完毕。
简单来说,朗姆主持统管的研究所非常具有针对性,基本上分为三类:眼球再生、记忆强化和大脑控制。研究所开得不算多,一共6家。
在雪莉的眼里,6家中有3家是完全骗钱的,而另外3家,人型小白鼠也可以全部遣散,让研究员专注小白鼠研究——因为大概率也都研制不出成果。
两仪绘川其实也在想这些研究所怎么处理,但雪莉和波本聊完后,都已经同时看向她。
两仪绘川:“……先留着,想关研究所至少得先等朗姆死了。”
康帕利叙述“先等朗姆死”的口吻很平常,而波本含笑提醒“你说话小心点这里还有小孩子”的口吻也很轻松。
雪莉从姐姐那里知道康帕利和莱伊有卧底身份的联系,又猜出康帕利救走库拉索,对组织而言完全不是好人。波本神秘主义,也根本看不出他现在笑着,是打算背地里偷偷和朗姆告状,还是打算借康帕利东风,背地里悄悄把朗姆捅死。
但她左看看右看看,依旧忍不住陷入沉思。现场气氛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劲?
并且,她已经16岁了,不是小孩子!
两仪绘川没多在意自己的闲言,随口说完后,把一份材料放到桌子上,打算再和雪莉聊聊如何奔向治好人型小白鼠并放人离开的美好未来。但她还没开口,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现在两仪绘川只剩下一部手机了,她拿出来看了一眼,轻声说了句“琴酒”,就在两人骤然严肃紧绷的注视中站起身,走到小会议室旁边的休息室,掩上门,接通电话。
——门缝是给某位、或者某两位想偷听的人留的缝。
琴酒的电话中,真正说话的人有时候是琴酒,有时候是伏特加,甚至有时候会是基安蒂。不过这一次,电话中响起的确实是琴酒的声音。
“G5的那几只老鼠听到了风声,跑得连老鼠尾巴都看不见了,”琴酒冷笑地说着,“康帕利,传消息的人就是你吧?你跑回日本的速度也挺快的。”
“……”
卧底的噩梦堂堂上演,身临其境的惊恐紧张感让两仪绘川下意识靠到墙壁上。墙壁给人以身体支撑,是聊胜于无的安慰。
两仪绘川没有将这份惊恐感表现出来,她反而轻松地笑出声。
“我可没有传消息,总不能因为我不经常跟着你,你就说是我传消息吧?”两仪绘川靠着墙,语气轻快地说着,“我是被叫回朗姆的研究所干活啊,这处研究所的食堂饭菜还挺好吃的,雪莉和贝尔摩德有时候都会来,琴酒大哥有空也可以来坐坐。”
琴酒的语气暗含狰狞:“你是第一次跟着我们行动,也只有你这一次,让G5的人都跑没了。”
“真的都跑没了?”两仪绘川调动出惊讶的情绪,之后适当展露嘲弄的口吻,“有一只老鼠当时和莱伊就在一个地区,这都没抓住?那更不是我的问题了吧。”
琴酒轻嗤出笑意,带着些嘲讽:“那个人还是抓住了。”
两仪绘川也松一口气,笑道:“幸好是抓住了,不然就算没有内鬼,也一定得推一个名叫康帕利的倒霉蛋作为内鬼出来顶罪。”
琴酒不耐烦地啧了声:“你的小心思怎么比贝尔摩德还多?贝尔摩德还问我要不要让你做长期队员……算了,你在朗姆的研究所里好好呆着吧。”
两仪绘川无所谓地答应,暗地里真切地松一口气。
暂时过关。
琴酒并不是循规蹈矩的人。和他认真辩驳“你没有证据证明我是卧底”,一般会得到两种后续。
一种是琴酒怀疑她辩解的词太多是心虚,继续深挖,继而喜提求锤得锤。一种是琴酒都懒得深挖,直接像坑死皮斯克、爱尔兰和宾加一样,随便找个“你的动静闹得太大了”的理由,开着直升机就在东京塔把人杀了。
套话没得说,只能随机应变。幸好琴酒也有试探她的打算,说“G5的人都逃脱了”。破绽很大,她跳过这个坑,就可以暂时躲过怀疑。
当然,G5的人确实四个逃脱三个,这是无法洗脱的痕迹。两仪绘川已经心中有数。
“对了,”琴酒说回正事,“朗姆最近躲起来不见人,有一些情报的工作交给了波本,你有空联系他,让他查一个叫‘金帛’的人。”
两仪绘川轻松好奇地问道:“这是代号吗?什么人啊。”
琴酒笑道:“是G5养出来的卧底,在组织里藏得很深,代号金帛。G5现在得到了不少组织买卖武器方面的情报,据说都是TA的功劳。现在TA的情报很少,只有G5、代号和武器这三个方向,其他都不知道,让波本慢慢查吧。”
两仪绘川像接下任何一个传话任务一样简单答应下来,又禁不住好奇道:“你怎么不自己和波本说?”
琴酒毫不犹豫,也毫不掩饰自己对神秘主义者的厌恶:“我不想和他说话。”
他说完后,甚至厌屋及乌,直接把电话挂断。
通话结束。
两仪绘川摁灭手机屏幕,轻啧一声,大步走到休息室门口,直接打开门。
雪莉坐在椅子上,认真看资料的样子。但这些资料她已经翻过好几遍。
波本站在门边的饮水机旁,一副专心致志等水接满杯子的模样。但他其实也根本没有在外面喝水的习惯。
只能说,大家的戏都演得挺好。
两仪绘川拢起耳边碎发,朝波本宣布道:“安室,琴酒刚才打电话过来,让我转告你,查一下G5合作人金帛。TA疑似卧底在组织负责武器买卖的那条线上,把不少组织情报透露给了G5。当然,情报很少,调查有难度,所以琴酒说,你可以慢、慢、查。”
雪莉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视线悄悄从资料移到她身上。
而波本看着G5合作人金帛本人,悄悄瞪了她一眼,之后摊摊手,用轻松而轻慢的语气抱怨着:“什么啊,居然是这种小事吗?”
这样抱怨的语气,在两仪绘川耳中未免可爱过头了。
这时候犹豫纠结一年半后的离开未免太悲伤,不如享受当下的轻松游戏氛围。她终究没忍住,噗呲笑出声:“对啊,所以你根本不用偷听。你该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啊。”
波本就也不否认自己偷听对话的事实,只笑意盈盈地说:“那我等你告诉我哦。”
雪莉把视线移回资料上,她感觉自己在这间会议室里有点多余.
“幸好今天雪莉有在,不知道为什么,两仪在和我独处的时候精神都很紧绷。”
“嗯。”
“她作为康帕利的时候,行为举止确实更轻佻一些,按她的说话,算是本性?这样也挺不错,她怎么样都好。毕竟两仪……她似乎在承受着什么压力,不只是卧底那一层面的,还不能说。如果用康帕利的身份和人对话能让她感到轻松,那也是好事。”
“嗯嗯。”
“结婚确实太急了,手机关机密码更换都已经发生,现在果然还是要先用波本的身份接近她吧?我总担心哪天视线一错,她人就彻底消失,还是要努力制造见面机会。刚好小朗姆这家伙刚好约我见面,金煌大酒店,约着一起玩……这地点好像有点乱来啊。所以果然更应该请求康帕利过来接我离开吧?路上顺带还能聊一下让小朗姆背锅的计划,聊工作也能让她放松点。”
“嗯嗯嗯……等等,小朗姆是谁?”
面对着发小的恋爱苦恼,因为自身毫无恋爱经验,丝毫建议都给不出来,并且发小本身极有主见,给建议也不会听,所以一直只用语气词敷衍的诸伏景光终于意识到不对劲,连忙抓关键词问出口。
降谷零一边打开邮件编辑页面,一边闲聊介绍着:“是朗姆的儿子,代号托迪,非洲棕榈酒。之前都在乌丸集团里呆着,没查出他有什么工作履历,倒是查出一堆吃喝玩乐的。要么他办的事藏得深到朗姆也不知道,要么就没有——我猜是后者。一个月后朗姆要被库拉索杀死,但库拉索不会泄露情报,我在想托迪能不能背上大部分情报泄漏的责任,所以想去看看。”
诸伏景光摸了摸重新长出胡子的下巴:“那确实该见一面,试探一下对方的秉性。”
“嗯!”降谷零信心满满地开始编撰消息,“我也给康帕利发消息,问她那天晚上能不能来接我离开。”
诸伏景光想了想,问道:“所以綾田瞒着什么事?她卧底之外的压力又是什么?”
降谷零迟疑片刻,摇头只说:“不知道。”
两仪知道的事似乎远比他预想的还要多。“宫野明美和他小时候认识”的这句话确实是真话,不过他完全是开玩笑的语气,两仪正常回复应该是跟一句“不可能”。
但她沉默了,她似乎认为这句话确实是真话。
并且,原先两仪和他敷衍,知道莱伊是FBI和知道苏格兰出事的理由都是她有钱,后来和他坦诚,说消息是从康帕利那里得来的。
那么问题来了,两仪自己就是康帕利啊,她那时候在黑鸦会社当社长,这些情报她到底怎么得来的?是什么不能宣之于口的情报来源吗?
什么来源都没有关系,他可以等两仪自己说。所以他也不必和其他人说。
并且,两仪现在看起来其实有点不对劲,是被审讯景象吓到了吗?他第一次见到审讯场景的时候也做了好几天噩梦,两仪虽然脸上看不出憔悴,但一些泄露出来的精神状态,还是令他担心……
所以还是想办法见面吧,她早上终究没有挣开手啊。
他三两下就把邮件编撰完毕,大致内容是小朗姆约他见面,可能会有点不妙的地方,希望康帕利到时候见情况不对可以救他。
他编写完后自己都看笑了,完全复刻自己在美国那次钓康帕利的行为,根本是在指望康帕利愿者上钩吧?
所以康帕利愿意来吗?
三分钟后,降谷零收到了邮件回复。
【没空,那天晚上定好了要和爱尔兰一起看财务报表,然后还要去研究所一趟。你自己保重。】
诸伏景光今天懒得煮饭,打算用土豆炖牛肉敷衍发小一顿。他确认土豆、牛肉和绿菜都煮熟后,端着锅从厨房出来。
他见到了捂着脸,喃喃自语着“好,我自己保重”的降谷零。
诸伏景光:“……”
没救了,埋了吧。
第69章朗姆拖地
两仪绘川推开门走进爱尔兰的办公室时,爱尔兰刚在办公室旁的休息室做完一组运动。
已经是夏天,他听到动静,推开休息室的门时,身上格外热气腾腾的,全身肌肉充血,脸颊爆红,淡金色头发被汗珠濡湿。
两仪绘川略撇到一眼,就把目光移开。
爱尔兰仿佛浑然不觉,只阐述工作事宜:“已经和所有来试探的人说,康帕利大人今晚是来看财务报表的——不过报表其实您都已经看完了吧,这样子说真的没问题吗?”
两仪绘川的心虚劲在一周前磨透发亮,现在已经能泰然点头:“没问题。”
爱尔兰凶悍的面庞含笑点头(有些奇特),感叹道:“您似乎是头一次在一周前就提前约好见面,这样想也有点稀奇。”
两仪绘川笑着耸耸肩:“最近事情多,朗姆好像不想管事,我这边在试着接手更多任务。其他牛鬼蛇神也来了不少,小朗姆之前名声不显,不过现在每天晚上都换个酒店玩,还叫其他组织成员一起去……太活泼了,我想看看他的根底。”
爱尔兰便笑道:“刚见面的时候,您直接就给了我一张一百万美元的银行卡,我当时也吓了一跳,也以为您是什么奇怪的人,到现在都记忆犹新。哦对了——”爱尔兰指了指抽屉位置,“您发话要的,金煌大酒店K208号包厢隐形窃听摄像头,以及走廊的酒店监控,都同步到抽屉的这台平板里了。您可以打开看看。”
两仪绘川点点头,低头拉抽屉找出平板,又抬头对他道:“辛苦了。”
爱尔兰笑意爽朗:“没什么,金煌大酒店本来就是我管的组织产业,很轻松,基本没费什么功夫,就过去装了一下摄像头而已。”
爱尔兰说完,见康帕利没有其他安排,就折回休息间去洗澡。
两仪绘川靠坐在老板椅上,戴好耳机,打开软件。高清摄像头的画面完整出现在平板中。
爱尔兰看着粗旷,装摄像头的角度却很妙,整个包厢几乎没有死角。
小朗姆已经在镜头内。
他和朗姆有着相似的五官轮廓,但面部因为过多的肌肉显得更圆,眼部被挤得更小,站起身的时候,能感到他身上的沉重。
他坐在沙发上的时候,几乎是跌坐上去的,似乎根本没有掌握重心的能力。他自己却毫无所查,只和一起来的人哈哈大笑,说着“今晚玩个痛快,反正我有钱也有闲”之类的话。
……好像是一个对镜头毫无所觉,没怎么锻炼身体,并且沉迷玩乐的笨蛋白痴。
两仪绘川手一划动,页面就切换到走廊监控摄像头,走廊偶尔有服务员来来往往,看得也很清楚。
休息室隐隐约约传来淋浴喷头浇下来的水声,两仪绘川摘下耳机,拿出手机,给人打电话。
“……嗯,挑一个人在走廊晃两圈,再来两个人,去隔壁房间走一圈说自己走错房间了。好,可以了。你们就在隔壁K207唱歌消磨时间吧,电话保持畅通,有事情叫你们的时候,你们能联系得上就行。”
人是她从组织外围成员里找的,不用特意找,说一嘴“有个埋伏行动,来十个胆大心细能打架的”就行。她甚至用的是爱尔兰的名义。
这些人或许隐隐有听说小朗姆的名声,甚至可能有人见过。但很难发觉小朗姆就在隔壁玩,更难猜出来,“爱尔兰”说的“事情”,针对的就是小朗姆。
监控确认没问题,万一出意外能第一时间察觉,这十个组织成员也足够应付小朗姆。
她打定主意认真玩卧底游戏,不愿意再被无法达成的好感度要求困扰,所以不想见降谷。
但这种准备完全够了吧?降谷如果这样还能出事,那他还是回去做公安后勤算了。
……他应该不会再一次故意喝下药剂了吧?
两仪绘川想到最后,居然不敢完全肯定,于是又气又笑,隔着平板屏幕气哼哼地戳了戳已经走进门,黑色碎发及肩,带着粗笨的黑框眼镜,笑容洋溢的娃娃脸波本.
波本已经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亲自参加这场小朗姆牵头的聚会。
小朗姆的深浅他一眼就能看透,捧着小朗姆说话的人也都明显是他的狐朋狗友,没有多少重要的人。
里头确实有一两个代号成员,但和小朗姆都是同一种类型,没什么能力,在乌丸集团里混日子。——组织里的废物黑二代大概都是这么处理的。
大部分是一些政二代、商二代,不过也都是废物那一档,根本没有干实事的。
……感觉安监控也能完成目标。
……不过这个包厢里确实已经有隐形摄像头了,安装的位置很巧妙,他也得悄悄观察一会儿才能找到具体位置。
……真是受不了,为什么他们还直接往酒里放不知名的药粉然后喝下去啊!怎么还敢要他也喝啊!
波本不打算喝酒,也不是会被人胁迫喝酒的可怜虫。
小朗姆劝不动,就用自以为小声的声音嘟嘟囔囔了两句“等我继承朗姆遗产看你还敢不听我的话”。
波本听着都不生气,他只觉得好笑。小朗姆明显是纯种白痴,完全没有自己受到朗姆庇护,因此才能活到这么大的认识,是个彻头彻尾的梦想家。
这样的人,在平时,确实可以不走心地哄两句,骗出不少朗姆的信息。但现在朗姆自己就在秘密安全屋里关着,找朗姆问情报不比找小朗姆方便?
不过朗姆记忆里的小朗姆,可比眼前的小朗姆好多了。在朗姆面前,小朗姆大概还是会伪装成好儿子的样子。
所以还是稍微再坐一会儿吧,回头和朗姆聊天套情报的时候,也有话题可以展开。
反正他要走很容易,直接说自己还有事先离开,或者酒店出现火灾,或者警厅抽查行动,查这个包厢里可能的违法行为……有很多方法,所以不用急着现在就离开。
并且,迟一点走,万一真的等到两仪来接他呢?
波本点了一瓶矿泉水,倒在自己的杯子里喝,乍看起来也像是白酒。
倒的时候,他的心里还忍不住想起两仪之前做过的事:买了一家饮品公司,使用饮品公司的旧款产品链,制作出一批矿泉水式样的安眠水。令他惊叹的思路。
喝矿泉水独自想事情,终究是自娱自乐,看着十分不合群。不过他肯笑着敷衍听小朗姆说话,所以小朗姆稍微嘀咕两句,就很快放下心,开始和他的狐朋狗友唱歌,摇骰子,大呼小叫,闲聊。
波本也参与闲聊,并且不动声色地套出一点信息。这些二代们自身是不太行,他们长辈倒还有些信息,波本比较感兴趣。
但小朗姆忽然换了话题:“康帕利你们见过吗?我偶尔听朗姆提起她。她现在在做什么?”
话题一换,有些人还没反应过来,有些消息灵通的狐朋狗友已经开始介绍:“没见过。不过我知道一点。她原先在警视厅卧底,还有个代号是波尔多红,据说和莱伊还有爱尔兰有什么,不过只是谣传,把你父亲救出去后就回组织里呆着了吧。现在在做什么……那确实不知道。”
其他人听完后面面相觑,也纷纷说“不知道”。
这些人平常了解组织基本只靠组织里闹起来的大事。真的一下子要问组织里干事的人的特征,这些人一点都说不出来。
波本心中有数,话题在康帕利身上终究很危险,他打算说什么转移话题。
但小朗姆的脸已经被加了药粉的酒熏成红通通的烙饼,他的脑子也被酒精占据,听着就笑眯起窄小的眼,笑道:“朗姆捂着她的消息捂得和什么一样。所以你们也什么都不知道吗?”
小朗姆随手指向端着果盘进门的服务员:“她和这个服务员比,谁更漂亮?她听我父亲的话,应该也会听我的话吧?”
他的狐朋狗友有犹豫着面面相觑的,也有热烈地往下讨论的。
服务员听了两句就仓皇逃离,而波本坐在原地,一字不差地听着。
他悄悄深呼吸一口气,两仪在卧底的时候会听到这种话吗?会生气吗?
他不知道,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心中有没有翻腾着怒火。他只知道,自己该克制着不让自己危险阴暗的笑容太过明显。
于是波本的嘴角扬起客套生疏,暗含渗意的弧度,朝小朗姆笑道:“你们或许可以把这些话在她面前说,之后,你们的父母就可以跪着求她把你们从审讯室里放出来了。”
其他人的声音立刻僵住。
正对上波本灰紫色目光的小朗姆眼珠子也慌乱转了好几下,才色厉内荏地说:“不可能!我是朗姆的儿子,她怎么敢关我!”
波本什么都不用多说,只用扬着笑,对小朗姆露出一副“不然你大可试试”的无谓表情。
于是小朗姆也陷入了无能狂怒的沉默。
气氛冷凝,波本无所谓地耸耸肩,站起身就准备告辞。
今晚总体是浪费时间,但也算是有收获,不仅得到了一些二代长辈的信息,摸出了一些政商黑勾结的脉络,还给了他一些精神动力。
他会加快速度,摸出小朗姆的常住地点,把几个朗姆管控的文件材料塞到小朗姆的屋里去。
朗姆“死后”信息泄露的罪责,他原本打算大部分甩到小朗姆身上,现在他决定全部丢到小朗姆和他这群狐朋狗友身上,然后把他们统统关进组织的审讯室。
他不能现在就揍上去,进入警校时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降谷零已经离他很遥远。他能保证的只有,未来小朗姆进审讯室后,他有一万种方法让小朗姆无法死去。
但当波本站起身,准备说出客套的告辞话语时,门口忽然冲来一群穿着黑色西装的人。为首的那位环顾一下四周,看到他后眼前一亮,立刻指着他,大声宣布道:“除了他,其他人都给干本大人狠狠揍一顿!”
波本震惊地眨了眨眼。眼见着一群人冲到房间里就逮着小朗姆他们揍。
干本……好像是爱尔兰的姓氏?金煌大酒店本来也是组织的产业,理论上也确实归爱尔兰管。
……他好像知道隐形摄像头的用途了。
……爱尔兰大概也听见了。
这些黑衣组织的外围成员不管能不能打,在这群二代的衬托下,都显得很能打,拳拳到肉,甚至有朝下三路去的。不时能听到二代的痛呼和哀嚎。
“老师没教过你,背地里说人坏话会被人打吗?”
波本:“……”
他不知道自己的内心是什么情绪,站在门口听了一阵,分辨出来一些艰涩。于是他苦笑一声,抬手摸了摸自己头上的黑色假发,悄悄离开。
爱尔兰也有一头淡金色头发.
两仪绘川听了下耳机里的动静,忍俊不禁。康帕利在波本口中怎么变成大魔王了?
她随手把爱尔兰管辖下的组织产业链汇总表丢到桌子上,拿起电话,给在隔壁K207唱歌的人打过去。
“来活了,去隔壁208号房把房间里的人打一顿。理由……你们就说,他们在说干本大人的坏话,除了房间里头最帅气的一个男性之外,其他人都揍。最帅气的不知道是谁?没事,你们进去看一眼就知道了,很好认的,反正认错了顶多被他揍一顿,你们都打不过他——没问题吧?”
最后一句话两仪绘川不仅问电话里的人,也问爱尔兰。
“没问题,”爱尔兰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休闲简约,不掩盖身上的壮硕肌肉,他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脸,“波本就算顶着奇怪的发型,但确实依旧是那个包厢里最漂亮的。”
两仪绘川眨眨眼。她的本意是不想让“康帕利”这个代号和一些垃圾二代扯上关联,也不想让波本知道她有在关注,所以想用爱尔兰的名头顶顶。
并且……“漂亮”这个形容词对波本来说是恰如其分,但加上“那个包厢”的形容词后就莫名有些诙谐。
所以她有机会点到牛郎波本吗?
……住脑!
波本肯定不会在闹起来的包厢里久留,他会离开,那她就没有什么需要再担心他“被危险的小朗姆阴谋陷害”的地方,可以安心去研究所了。雪莉今天晚上主动加班,她得过去看看。
两仪绘川心中想了一阵,视线扫过汇总表,联想到爱尔兰清清楚楚的财务报表,忽然想到皮斯克那时不时就会出现漏洞的财务报表。
小朗姆确实是废物,但他毕竟仗着朗姆儿子的名头。会不会有人试图把小朗姆这口温灶烧热?有的下属确实会更喜欢废物上司,方便操控。
并且,波本大概是想坑小朗姆的,不然他不会和这个看一眼就让人窒息的白痴待这么久。
两仪绘川想了想,终究还是和爱尔兰提醒一句:“聪明人会犯一些精明的错误,蠢人或许会犯一些因为超过认知而不可避免的错误。这些都是可以预想、并且可以规避的错误。但蠢且自以为是的人能犯什么错误,根本无法预测。你和你义父最好还是离小朗姆远点。”
爱尔兰认真点头:“我知道了。”
两仪绘川站起身,和爱尔兰客气告辞:“那我去研究所了,今晚打扰你了。”
爱尔兰想开车送她,两仪绘川客气拒绝。她自己开了车。
并且,研究所的地点和内容,爱尔兰都最好不知道。
前方,并不是爱尔兰能触及的领域.
降谷零在车上拽下自己的黑色假发,摘下伪装用的黑框眼镜,下车,走进研究所。
他凭借短期记忆,匆匆把自己在金煌大酒店内套出的信息记录备份,形成一份“疑似和黑衣组织勾结的政商人员”名单,又和爱尔兰确认康帕利已经前往研究所后,就立刻开车前来。
他要和康帕利聊几件事。
公事,他要和康帕利说小朗姆的特征,要和她商讨怎么把信息泄露的罪责更扎实地扣在小朗姆身上,还有,他差不多要给琴酒一个关于“金帛”的初步调查结果了,这个结果他想先给金帛本人听听看,确认没问题再交过去。
私事。
想见她。
“……”降谷零的嘴角向下扯,关好车门,坐电梯刷IC卡直达六楼。
他首先见到的不是康帕利,而是一位姓源的研究员。源研究员拦着,没让他往前走:“里面正在进行项目研究,禁止闲杂人等进入。”
里面隐隐约约能传出惨叫声,降谷零闭了一下眼。
这样的声音,和他压到记忆深处,正在努力淡忘的噩梦同频。
组织在研究的,FBI要调查的,公安要关停的,康帕利正在做的。
两仪曾问过他:他能对康帕利告白吗?
他再睁开眼的时候,语气十分平静:“那麻烦你问一下康帕利,她能不能出来一趟。”
源研究员平静颔首:“我去问问。”
源研究员进去了,没多久,披着白大褂,戴着一副平光金丝眼镜的两仪从研究室里走出来。
开门的一刹那,惨叫声提高了一个频次,两仪绘川的脚步一顿,才朝他走来。
她的脸色比平常的苍白。
就算关上门,声音也隐隐约约,无法隔绝。降谷零禁不住轻声提议道:“我们下楼说吧?”
两仪定定地看着他,摇了摇头,琥珀色的眼眸折射着惨白色的白炽灯,她同样轻声回应:“就在这里说吧——不方便说的东西,就不必提了。”
波本巧舌如簧,但降谷零在这一刹那变成了哑巴,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去掉不方便在这里说的,那就只剩下小朗姆的信息了吧?只能给爱尔兰说的话做些补充。
两仪也没等他说话,已经带着些微颤声、但总体称得上平静地开口:“我先说吧——里面的声音不是因为我在审讯或者折磨这些人。这些人都是在我还没来的时候,在朗姆的授意下被一些研究员折磨打压,大脑受损,因此变成傀儡的人。没有身份,因此不能送医院,组织也不会允许他们就用这样的状态去医院。”
降谷零放弃先开口的打算,安静听着。但他的心底禁不住静静发颤,他知道啊,两仪为什么要特地和他解释?
两仪已经接着往下说:“雪莉之前有研制缓和剂,有减轻这些傀儡大脑受损的程度。但这些傀儡本质是库拉索之外的失败品,大脑受药物影响,伤害很深,必须要想办法彻底清除药物残留,并且刺激大脑生长……这些我也不太懂,理论和实践都归雪莉,我只负责给她支持。”
降谷零稍稍松一口气。
虽然在组织里试图搭救傀儡有一定危险性,但卧底做出的危险活计不知凡几,两仪想救就去救,他在需要的时候会给予支持。
雪莉特立独行,犟着三年一直没松口,不做她主研药物的人体实验,并且很可能会继续犟下去,也确实可以信任。
“这个过程会很痛苦,”两仪凝视着他,声音逐渐暗哑,“有的东西不会有结果,所以必须将一部分割舍。割舍的过程会痛,割舍之后会有新的血肉生长出来,重新生长的过程会麻痒。这个过程可能要经历几个月,也可能要经历一年……只能希望有个好结果吧?”
两仪说的似乎是那些傀儡,又似乎包含着其他的什么。
但信息太少,两仪身上的谜团还很多。信息来源,现在为什么卧底,之前态度的几次变化的原因,都不知道。
降谷零说不出其他的话,他只能宽慰道:“一定会有好结果的。”
于是两仪露出苍白而坚定的笑容,轻声道:“辛苦你了。之后如果有事的话,可以发邮件。如果有急事就打电话。请你早点休息。”
说完,她轻轻颔首,耳旁的碎发垂下,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她没有理会,毫不留念地转身回到房间。
房间里的惨叫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下,更替爆发的是且悲且喜的哭泣声。是清醒过来的傀儡的哭声。
降谷零怔然听着。
他听得懂两仪说的话,两仪话里的意思其实很清晰:不用刻意找机会见面。
但组织产业遍布全球,任务也横跨各个类型,如果不见缝插针地寻找见面机会,那他们有可能一年到头都见不了一面。
两仪之前和他说等她告诉他,他愿意等。但他真的能等得到吗?
……可能是等不到的,就和那份放在她身旁的结婚申请书一样,只剩下躺在副驾驶位上,然后被他收回公寓的秘密文件储藏柜里,这一个结局。
她一定是出了什么事,现在甚至不愿意见他。
他得想点办法,他总得想点办法.
计划常常赶不上变化。
两仪绘川在六个研究所里分别宅了一天,合起来约等于宅了一周。雪莉声称APTX4869的研究要暂时等这一轮为期一个月的小白鼠实验出结果,跟着她在其他五个研究所里消磨时间。
两仪绘川估计,自己是可以一个月都见不到波本的。
只要见不到人,时间久了,什么样的情感都能渐渐淡忘。
但再次见到波本,仅仅是在一周后。
重点和波本完全无关,但不妨碍两仪绘川多叹一口气。
让两仪绘川叹出第一口气的,简单概括,只有五个字:
小朗姆死了。
死在组织名下的产业,碧辉大酒店,V208号房。现在尸体还躺在她眼前。
爱尔兰临时有事去美国,她收到通知,离开研究所到达小朗姆死亡现场,监督酒店管理员有条不紊地封锁消息。
虽然封锁了消息,警察不会来,但V208号房还是很热闹。
有很多人。
和小朗姆喝酒喝得很开心,老脸绯红,但现在已经差不多完全吓白的皮斯克。爱尔兰去美国,大概就是为了替皮斯克顶两天工作。
狙杀莱伊失败,刚回日本准备换换心情休息两天,听到消息立刻赶来的琴酒。他把伏特加也带了过来。
同样听到消息赶过来的波本。他安静站在角落,大概在耗费脑细胞想着怎么写失子悲痛的朗姆的邮件。
其他小朗姆的狐朋狗友垃圾二代,大部分瑟瑟发抖着缩在角落。
还有两仪绘川过来时一起叫过来的医生,兼职法医,蹲在小朗姆的尸体身旁鉴定他的死因。这位医生大概是在场唯一忙碌的人。
医生是组织里的人,之前有治疗过伏特加的枪伤,等医生站起身的时候,伏特加还和医生打了个招呼。
医生和伏特加寒暄了两句后,就对两仪绘川宣布道:“这个人看着平常就有过度服药的习惯,死因也是兴奋药物服用过量。大概只是意外——如果需要具体判断,需要做医学解剖,不过这需要问朗姆大人的意见。”
“也有可能不是意外,”琴酒看了一眼皮斯克,厌倦地叹一口气,“都带走吧,好好问问。”
两仪绘川摆了摆手,一群黑衣人鱼贯而入,把这些人挨个带走,有挣扎的就先拍晕再带走。
那群狐朋狗友中有一个脸上带着旧伤,看着四周陆续被带走的人,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下,忽然骇叫出声:“爱尔兰!有可能是爱尔兰毒死的他,还有康帕利!因为前几天他说了康帕利的坏话,所以爱尔兰叫人打了我们一顿!并且那天波本也在!”
皮斯克充满醉意的混沌眼睛骤然睁大,而波本的灰紫色的下垂眼依然含笑弯着。
琴酒轻飘飘地发出语气词:“哦?”
两仪绘川摆了摆手,让人把那个叫出声的人也打晕带走。然后双手抱臂,侧身看向琴酒,笑道:“你有兴趣的话,可以去审讯室里慢慢问。”
第70章一次拥吻
黑衣组织有时候草台班子到可笑,有时候又悄无声息地展露出令人惊怒恐惧的底蕴。
例如此时此刻,这群二代、外围成员、皮斯克,被带去单独的禁闭室,其他人是不敢说话的。
二代的父母亲戚,外围成员的同事朋友,皮斯克的亲朋故旧,大家都成了哑巴,什么话都不敢说,只胆战心惊、悄悄竖起耳朵,听着四处的动静——
朗姆下命令了,要求对小朗姆进行医学解剖。哎哎,白发人送黑发人(没人在时候没眼力见儿地提起朗姆是光头的事实),又是这样不甚光彩的死法,朗姆一定是极其悲恸,才会下达彻查的命令吧。
组织里主要负责医疗一块的人解剖完,先给了初步结果,确实是兴奋药物服用过多死亡,和杯子里残留物的药物性状吻合,没有出现“以为死因是兴奋药物其实是微量□□”等死因混淆的情况。
药物也不是忽然过量,而是身体长期因服药而耗损亏空,此次服用药量稍微强一些,身体就支撑不住,当场猝死。
朗姆知道后,就接着下命令,要求琴酒、康帕利和波本三堂会审,审一审是不是有人故意添加浓度偏高的药粉,有意害死他儿子。时间是金钱,请审得快一点,审出可能的凶手,让他儿子能安安心心离开。
如果宾加和贝尔摩德愿意从美国回来,那也可以进展为五堂会审。不管如何,动作要快!
宾加没来,他毕竟不可能一个月内连死两位继父。贝尔摩德也没来,她这回的理由不是拍戏,而是和藤峰有希子这位故交好友一起拍综艺。
最后还是三堂会审。
众人的耳朵就悄悄往这三个人的身边靠。三堂会审啊……谁为主,谁为副?
——不管真相如何,在晚年丧子的朗姆震怒之下,总会有个人背锅的吧?哎呀呀,我的孩子亲戚朋友同事上级能不能从审讯室里出来不好说,但三堂会审上头坐着的三个人,会不会也拽下一两个呢?
说不好啊!
这些议论、揣测、还有对未来的猜想,都没办法传入组织的审讯处。也不会有风把审讯处内带着些微铁锈血腥和清甜药味的空气吹出去。
组织最为大型的审讯处,地点在长野县和群马县的交界处,由山洞改造挖掘,掩映在重重森林之下,结合了长野县民风彪悍和群马县群山环绕、难以侦查的特点。
两仪绘川第一次来,走下车,在伏特加的带领下走进审讯处时,禁不住左右看了看。
琴酒走在最前头,背后却仿佛长了眼睛,转头看她,深绿色的眼睛冷冰冰地审视着她:“你很好奇?”
两仪绘川紧急用关键词查找人物小传里关于审讯处的部分,面上只是看着一旁的电子长明灯思索,查完后点点头,煞有其事地回应道:“没来过,在想着电线要怎么牵进来。”
琴酒没说什么,回身继续大步朝前走,黑色风衣猎猎起伏。
两仪绘川看着琴酒大哥的背影,无声叹息。
这回轮到波本偏头看她,用讨人喜欢的笑盈盈笑容压低声音问她:“是琴酒的问题吓到您了吗?”
两仪绘川摇头说“没有”,心里头悄悄嘀咕。已经快七月了,琴酒依旧是严严实实的风衣外搭,他真的不热吗?
没必要问,毕竟显而易见,答案大概会是不热,以及黑洞洞的枪口。
在组织审讯处沿路山洞的闲聊只是插曲,三人走进审讯处的休息室,加上一个义父出事后从美国匆匆赶回来的爱尔兰四个人,内部先确认主要方向。
两仪绘川:“虽然没有监控,但明显是意外,药物过量把自己吃死的事很少见吗?这种事发生在小朗姆这个废物白痴身上可太正常了。”
琴酒:“要严审。”(伏特加在一旁应和:“对,态度要向朗姆摆出来。”)
爱尔兰:“枡山先生绝对不是凶手。”
波本:“怎么样都行,可以先审,然后确定是意外。”
四加一五个人视线碰撞,立刻确定好大致方向。琴酒也是同意的一个。他对审讯犯人感兴趣,但如果花费心力去审讯,结果是为了之前一直在乌丸集团吃茶泡饭的小朗姆,那他的兴趣就要减半再减半。
康帕利的“意外论”很好,波本的和稀泥提议尤其完美。
但他的狼绿色眼眸凭借本能眯起,在波本和康帕利之间看了看,这两个人中间暗暗连着什么线,令人在意。
并且,那个废物二代吼出来的话也有点意思。于是琴酒终究还是看向两仪绘川,问道:“小朗姆说你坏话,是怎么回事?”
两仪绘川心中早有腹稿,轻松解释道:“不方便复述,不过类似于把你和银座里销量普通的牛郎做对比吧。”
伏特加立刻看向窗外,满脸写着“我没听到”,而琴酒听着一瞬间睁大绿眸,下意识要从兜里掏出枪——他深呼吸一口气,笑道:“我对组织里的废物下限有了更高的认识。”
两仪绘川耸耸肩:“毕竟是朗姆的儿子,能享受朗姆的荫蔽。”
琴酒笑道:“但这样看,你还真有可能杀了小朗姆。爱尔兰派人打一顿并不算解气。”
爱尔兰和波本都暗含担忧地投来视线。
两仪绘川满不在乎地用轻佻语气笑道:“是我用爱尔兰的名义叫的人。毕竟小朗姆这种言语侮辱,派人把他打一顿,让他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也就够了。有什么必要杀他?根本不值得脏了我的手,甚至不需要和我的代号扯上关联。”
琴酒看向爱尔兰。爱尔兰点点头,凶狠的面庞面无表情:“我那时候在洗澡。”
琴酒沉默一秒,再看向波本。波本露出假装无奈的恶劣笑容:“我得给康帕利大人说话,那家酒店毕竟是康帕利大人名下的产业,康帕利大人肯定听得见呀。”
伏特加有些无语,有些震撼:“你这句话她也听得见啊。”
波本笑着道:“至少比什么都不干直接去洗澡强吧?”
爱尔兰:“……”
伏特加:“……”
“……没关系,两句我都听见了,”两仪绘川强行转移话题,看向琴酒,“接下来就是正常对那些人进行审问吧?这么多人,该怎么审?”
伏特加已经不想猜测波本是不是在知道康帕利和爱尔兰的关系后闹别扭,也不想猜测爱尔兰是不是在见缝插针地炫耀,更不想猜测康帕利的转移话题是因为心虚还是什么——有转移话题的机会,还是上吧!
“大哥,那么多人,其实大部分都是给外围成员审吧?也不需要用药,我们抽查看看就行了。这样速度也快。”
——反正大概率是意外,走个过场就行。
琴酒无可无不可地点头。在现场气氛都为之放松的时候,忽然冷笑一声,说道:“但大家也都得下场审一审,显得像样。爱尔兰审皮斯克,波本远程监督。然后康帕利,你之前都没审过人吧?”琴酒深绿色的眼眸逼视着她,“那个对你口出不逊的,你自己审,我来远程指导,有问题吗?”
两仪绘川:“……”
两仪绘川顶着琴酒锐利到仿佛下一秒就能拔出枪把她杀掉的目光,和他对视着。
琴酒之前怀疑她是G5卧底,又要她传消息给波本,让波本查G5合作人金帛是谁。琴酒现在还在怀疑她吗?
她曾经想过,自己如果面临审讯,一定直接退游跑路,跑路之后,游戏里她是直接猝死,还是和松田和萩原的复苏时间线一样有着完整的死亡时间线,都不重要。
但现在……自己要去审讯别人。而在监控里盯着她的琴酒,也是她的审讯人。
琴酒依然在紧盯着她:“上一次你看着G5的人受审讯,反应很大,仿佛你自己就是那一只老鼠。这会让人误会,康帕利,你需要学着使用用钱以外的方式买到真相的方法。”
两仪绘川深呼吸一口气,打开了系统页面,点击左上角。
【退出游戏】四个红字清晰地印在她眼前。
余光能瞥见波本依旧暗含担忧的目光。
她犹豫片刻,点击退出页面,深呼吸一口气,露出抱怨般的笑容:“我今天只是第二次看组织风格的审讯,也是第一次负责审讯,如果我哭得比坐在审讯椅上的人还早,你可不能笑我。”
琴酒无所谓地轻笑一声:“我第一次负责审讯的时候没有哭,不过那两天什么都吃不下,只吃了两根能量棒。”
两仪绘川抿住唇,站起身的时候身形摇晃一瞬。她点了点头:“行,速战速决吧。”.
审讯室内的记忆,请允许两仪绘川一键清空。
她能允许自己记住的,是一排排药剂、器具的名字和理论用途。
真正用在人身上是什么样的用途……像眼睛无法在闪光弹之下辨认画面一样,她的大脑自动帮她忘记了,完全变为一片白光。
所以为什么折磨人也能有这么多种花样?
等她脸色苍白地离开审讯室,耳麦里的琴酒还不耐烦地定下断词:“就你在审讯室里的表现,我都不敢说你是组织的人。”
两仪绘川撑起精神,笑呵呵道:“术业有专攻,肯定也不会有人让琴酒你看账本,或者卧底到MI6里去吧?”
耳麦里半晌没声音,两仪绘川也不在乎,慢吞吞地把自己挪到休息室,坐着发了会儿呆。
她现在有点理解为什么失忆前的自己要把记忆屏蔽了……如果没屏蔽,游戏和现实的割裂感会更强,她大概在审讯到一半的时候就会忍不住直接退出游戏。
最后居然没退出,真是不得了,完全称得上是成长。
休息室有人推门进来,两仪绘川抬眼一看,是神情有些奇特的伏特加。
“康帕利大人,出了一些意外,”伏特加低声说着,“皮斯克一进审讯室就抖抖索索地说,他为了奉承小朗姆,确实怂恿他多喝了两杯酒,还说是贝尔摩德建议他回日本的。他说的速度太快,爱尔兰想拦都没能拦住……”
伏特加说到最后,都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波本从伏特加身后冒出来,补充说明,语气称得上轻松好笑:“本来都已经特地把那些药剂换成加了可食用色素的山泉水,爱尔兰也努力暗示了,但皮斯克……可能酒还没醒吧?”
两仪绘川听完后,无语扶额。
她建议皮斯克不要回国,琴酒放水让爱尔兰审皮斯克,波本换了审讯用药……皮斯克这样都会把事情往最糟糕的方向去吗?
这真的,救不了。
两仪绘川嘀咕了一句:“都不敢说皮斯克是组织里的人……”
琴酒在耳麦对面发出一声冷笑,在两仪绘川惊异耳麦怎么还连着的下一秒,耳麦切断。
伏特加露出憨憨的笑,继续介绍道:“琴酒现在要联系贝尔摩德,爱尔兰肯定也不能走。不过其他人审出来也都没什么大问题,和皮斯克说的差不多。所以琴酒大哥的意思是,你们如果愿意,可以先离开这里。”
波本立刻道:“我撤了,不影响琴酒和爱尔兰审皮斯克。”
两仪绘川也说:“研究所还有事,不能在这待太久。”
伏特加松一口气:“辛苦你们先不要把消息传出去,我送你们出去。”.
轿车在路上,往东都市疾驰。
波本心中有数,伏特加说的“送你们出去”,并不是送到山洞外,而是送到东都市。
伏特加实打实地开了七个小时的车,从天亮开到天黑。
——有着并不强烈,但确实是监督的意思,监督着这七个小时,他和两仪都确实不会把皮斯克和贝尔摩德的消息发出去。
副驾驶位约等于琴酒特供,因此两个人都坐在后面。
路途平顺,原本面色还有些苍白的两仪禁不住靠着车窗小憩,波本悄悄伸手一揽,两仪就靠在他的肩膀上,稍微在他肩膀上蹭一下就继续安稳睡着。
她闭着眼,眉眼柔和垂着,胸膛起伏均匀呼吸的平静状态,看着让人心底一片柔软。
心意像野草一样野蛮生长,成为一片荒芜地。
琴酒没问两仪是怎么知道小朗姆骂她,琴酒并没有那么在意情报的来源。但他知道啊。
他和两仪说小朗姆有可能害他,于是两仪装了监控,在隔壁准备好预备人员,还全程窃听,这才能迅速下令让组织成员冲进去,还有余裕摆出爱尔兰的名头。
两仪不愿意见他,但她也切实担心他,组织成员冲进去的时候,把他排除出被殴打的队伍,减少了他可能要面临的麻烦。
所以为什么不愿意见他呢?
是因为卧底工作吗?从理智层面确实如此,过分亲密的关系,会让卧底身份出问题时,两个人都一起被牵扯进来。他今天阴阳爱尔兰的行为,其实已经有些越界,惹得伏特加看了他好几眼。
不经常见面没有关系,组织真的有事情,有重要情报的时候,两仪一定会告诉他。
用冷酷的思维分析,对两个人来说,互相保持距离都确实最安全,也最有利。这也确实是两仪在结合他并不了解的情报之后,得到的结论。
自己应该相信她的判断。但是。
在长野群马审讯处,琴酒强硬要求她负责审讯那个二代的时候。他担忧地看着两仪的神情变化时,有一刹那生出恍惚感,两仪仿佛决定离开,去往他再也看不到的地方。
并且,上一次完全选择相信她,选择什么都没做,任凭她行动,只像个工具一样配合她,然后她选择了坠海假死。
如果她当时告诉自己,她要在组织面前的人演假死,那他会有更妥帖的方案,她就不用面临撞上暗礁,被海浪冲没的危险。
那时候她隐瞒的事情是,波尔多红就是康帕利。现在她想隐瞒的,又是什么大事?
在两仪带走朗姆的时候,他有想过,如果两仪把朗姆带回组织,那她就是组织的人;如果两仪把朗姆带回G5,那她就是G5的人。
但她把朗姆交给了自己,她彻头彻尾是自己的人。
就当做是他占有欲作祟吧,他要用些特殊手段。
波本轻轻摸了摸熟睡的两仪垂在肩侧的深栗色碎发,垂下晦暗的灰紫色眼睛。
伏特加目视前方,专心开车。
离开长野的时候是晚上六点,到达东都市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
伏特加先把两仪送到研究所。两仪被叫醒的时候还有些没缓过神,清醒过来后,仰头看向他的脸色,逐渐化为车内橙黄灯光中肉眼可见的苍白。
她连忙坐直身子,轻声而急速地说了句:“抱歉。”之后也不打算等他解释什么,迅速打开车门,冲进研究所。
伏特加目送她的身影完全隐入研究所,回头看着他,“你也研究所下车吗?”
波本平静地摇了摇头:“送我去秋叶原。”
伏特加没多说什么,踩下油门,朝秋叶原开去。
秋叶原什么人都有,波本的金发在里头并不显眼,很适合他隐蔽行踪。
一错眼就能见不着人.
两仪绘川并不是在研究所睡的,她在研究所晃了一圈,就启动自己停在研究所的车,拐了两个弯,停到了杯户町的一处别墅住宅区。
她自己也不知道这处住宅区是几丁目。只知道住宅区不远处的小吃商业街,有一家店是小岛父母开的小岛酒馆,店里的鳗鱼饭确实挺好吃的。
屋内的格局仿照米花町二丁目那栋住宅的格局,地下室的地下室也都原样建好,不过什么资料都还没放。
三楼主卧,沾床即睡,一夜无梦。醒来的时候两仪绘川看着熟悉的装修,轻叹了口气。
……清醒了,她开始怀疑,自己点的80点熬夜技能是假的。
不知不觉靠在降谷零的肩膀上睡着,到底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55点好感度对她来说并不是问题,她是和降谷零相处又不是和“55点好感度”这几个字相处。
问题是那个不可能达到的80点好感度,她没有当母螳螂的兴趣。
她本身也不是专业的卧底,未必能很好掩盖康帕利和波本的亲密,琴酒说过“风流逸事有时候只是为了掩盖老鼠的气息”,她能规避还是要规避。
两仪绘川想着,禁不住按住额头,叹息一声,调整情绪。
卧底在红方的时候,她有心理负担。卧底在黑方的时候,黑方本身的压迫感也很强。这样的卧底游戏真的很刺激。
她离开游戏的时候,心理承受能力一定会大大增强。
今天暂时没什么特殊的工作事项,研究所和白色资金链都有条不紊地运转着,而小朗姆猝死的调查事项,因为牵扯到贝尔摩德,所以她也很乐意躲开关联。
这样想的话,旷工一天,似乎完全没问题。她刚好可以想一想,新地下室放什么样的资料比较好。
手机屏幕发出亮光,两仪绘川侧头一看,号码隐隐感到熟悉,好像是诸伏的?
两仪绘川没犹豫太久,接通电话。
对面传来的确实是诸伏景光的声音,他似乎在忍耐着什么,声音听起来格外无奈:“綾田,有件急事……比较急,有空的时候见面说吧。”
诸伏能有什么急事?
两仪绘川的脑袋一下子懵了:“你还活着的事被发现了?”
“……”诸伏景光叹息一口气,“还没到这个程度,但电话说不清楚。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见面聊。”
两仪绘川二话不说,立刻从床上爬起来,从衣柜拿衣服,“我现在就有空,哪里见面?”
诸伏景光报了一个地址。两仪绘川估算一下洗漱出门需要的时间,说:“半个小时后见。”
诸伏景光又叹了一口气:“好。”
两仪绘川匆匆出门。
诸伏景光报的地址很偏门,要穿过好几道幽静的小巷,推开吱呀的旧小区木门,再拐两个弯,才到一处铁门前。
她站在铁门前,摸出手机打算再打一个电话时,身体本能警戒——
但麻醉针从侧面朝她飞来,比子丨弹还快,她躲闪不及,手臂一阵刺痛,随即而来的是熟悉的、昏昏欲睡的感觉。
在昏迷倒地之前,她的脑子想到了很多。
麻醉手表,蝴蝶结变声器,已经被抓住的诸伏景光,刻意引诱她来的陷阱,危险……
两仪绘川没能倒在地上,一双蜜褐色的手臂稳稳地接住了她.
“比预计时间多睡了二十分钟,你似乎有点嗜睡的症状。”
两仪绘川昏昏沉沉地醒来的时候,就听着耳旁不远处有人在说话。
是在和她说吗?
降谷零的声音……?!
两仪绘川猛得清醒过来,环顾四周。
应该是一处平平无奇的卧室,不过窗帘拉着,被厚重窗帘滤过的阳光只剩下模糊昏暗的些许柔光。无法从外部分辨现在的地点。
降谷零坐在床头,在昏暗的光线下,神情显得晦暗不明。
她自己躺在床上,空调被把她盖得很严实。但左手手腕上似乎多了什么。她试图伸手去摸,就听到了手铐链条哗啦啦的声音。
……啊?
两仪绘川困惑地坐直身体,探身朝降谷零伸出右手——他没躲,任她摸。
她也不客气,先是摸了摸降谷零的脸侧,挠了挠,嗯,不是贝尔摩德易容。然后她探了下降谷零的额头体温,嗯,也没发烧。
不,所以,为什么上手铐啊?怀疑她杀了小朗姆?
两仪绘川收回手,确认一下自己没有被戴上脚链等其他奇奇怪怪的东西后,靠在床头,侧身看着降谷零:“特地用诸伏前辈的名义把我骗过来,是想说什么吗?”
很奇特,她现在的心情相当平静,满是“啊游戏居然进入囚禁支线了吗也行吧”的从心。
降谷零听着,奇特又诚恳的笑意从眉尾漫延到灰紫色眼底的深处,伸手用微凉的指尖搭在她脖颈的颈动脉附近。
凉意让两仪绘川本能地一颤,降谷零笑意更深,低缓开口:“如果你愿意和我说,你完全对我没有好感,从此以后不愿意再见我,那我就放你走……怎么样?”
两仪绘川有一瞬沉默。
她如果能说得出口,波本参加完小朗姆的聚会跑去研究所找她的那一次,她就已经说了。
她决定用左手悄悄摸索出别在衣角的铁丝,给手铐解锁。被子和说话声可以遮掩本就微小的解锁动静。现在戴手铐,总感觉气势弱了一层,解锁之后,就可以用正常的谈判姿态对话。
这款手铐款式简单,是属于扒拉两下就能解开的类型。稍微拖延两句话就行,没有点技能点的必要。
于是她绕开降谷零的要求,只抱怨道:“这样的话显得有点奇怪,明显更容易激怒你吧?并且你把我关起来就是为了这种无聊的事吗?”
降谷零笑着歪了歪头,试图恶意卖萌:“这种事也算是无聊事吗?”
两仪绘川往下聊:“对啊,不管是降谷零还是波本,应该都没这种闲工夫吧。”
……好,左手上的手铐静悄悄解开,接下来,攻守之势异也——
降谷零倾身靠近她,她的手腕被隔着被子握住。
接着,他掀开被子的一角,在骤然侵入的空调冷气中,抓住她的小臂。带着薄茧、刚刚被沾染颈部热意的指尖从她皙白的上臂内侧摸索着划到手腕,“咔哒”一声,重新把手铐扣上。
他的手,甚至顺势盖住她的手背,牢牢抓住。
手指微微蜷缩,被降谷零的手更重地压下。手心热意源源不断传入她的手背,她移开目光,心中的毛线球被猫咪彻底抓乱,滴溜溜在房间中滚遍。
降谷零幽暗的灰紫色下垂眼愉快弯下,另一只手抬起来,指尖擦过脸颊,将她的碎发拂到耳后,轻快地问:“所以你说不出来,是吧?”
……如果一定要到这样决绝的程度,也只能快刀斩乱麻了吧。
两仪绘川自觉被架上火上烤,恶从胆边生,索性什么都不顾地开口:“我——”
话没能说下去。
被吻堵住。
是柔软却又长驱直入的吻,敏感的上颚被柔软的舌尖来回刮蹭。
想说的什么伤人伤己的话,全都化为了喉间溢出的津液和呜咽。
舒服到浑身发软,什么多余的想法都消失了。
手搭上他沙沙质感的后脑勺。
……算了,姑且算是拥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