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愉快地点点头。对他来说,武器弹药就像是文员在办公室时用的笔,损耗率很高,并且因为自己有惯用的笔,有时候未必能统一报销,所以还会添一层麻烦。
两仪绘川又列了一下自己的近期工作:“波本和爱尔兰都列了几个可以代替皮斯克负责美国白色资金链的人,我也得去看看,挑一个先用用。皮斯克本来自己培养了一个,结果那个人死了,现在还得自己临时挑,哎。”
把那个人成功从FBI里灭口(还意外搭上一个代号成员)的琴酒冷哼一声,姑且算是回应她的叹气。
两仪绘川三言两语把自己近期的工作事项列明白了,想着聊天应该有来有往,就对琴酒问了一个问题:“你最近有什么工作吗?还是追杀莱伊?”
“不是,”琴酒说着,“追杀莱伊的工作暂时让贝尔摩德顶着。她的易容不能造成多少杀伤,不过让FBI人心惶惶是够了。我现在要做的事只有一件,盯着雪莉。”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琴酒露出饱含杀意的笑容,并不是针对谁,能让所有看见的人都心惊胆战。
研究所外的雨势,似乎都被因此吓得减小.
琴酒这个变数,会对试探贝尔摩德的计划,产生什么影响吗?
如果她的计划失败,和康帕利关系较为亲密的波本,会因此被连带怀疑吗?
……全都不能确定。
不过贝尔摩德在美国,短期内肯定不会带雪莉去继续给BOSS做药物配置,还有思考的时间。
两仪绘川定下心,决定先专心完成她新接手的工作。
工作是BOSS直接用邮件发给她的,和她说给琴酒的一样,两块内容,药物链和武器链。
药物链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交易用的药物由组织内的制药公司制作,卖往地下黑市,再往外扩散。要不是药物是违禁品,这交易称得上是简洁明了。
管理的方法也很简单,把负责药物研发的研究所走一圈,负责制作的制药公司走一圈,看看资料,暂时心中有数,之后就可以慢慢熟悉。
两仪绘川顺带把渠道都记下来,回头铲除药物链的时候可以顺带把黑市也清空。
相比之下,武器链就比药物链神奇多了。
组织并没有制作热武器的生产链,整个霓虹拥有许可,能合法制作并贩□□的会社就那么几家,买家也是固定的几个地方。
组织确实在试图侵蚀这些会社。但侵蚀的效果……很难评价。
两仪绘川都被这些势力的操作惊呆了!
能合法对固定买家贩卖武器的军工会社,谎报武器制作量,并且抬高劣品率,把扣除掉的武器量和“劣品”,都卖给了极丨道组织,组织吃了大头。
而能合法购买武器的本土军队,谎报武器磨损率,谎报淘汰武器的去向,甚至用淘汰的武器淘换新武器,把新武器和“磨损”的武器卖给极丨道组织,组织同样占大头。
有点过于好笑了。
除去好笑的地方,工作总体很顺利。除了因为要实地勘察到处跑,已经十天没能见到降谷零,只能打电话互相问候,就没有什么让她感到不满的地方。
也因此,两仪绘川坐在光洁亮丽的社长办公室皮质老板椅上,看着满目的英文,再看向站在桌子前,满脸写着“恭敬”二字的组织成员时,终究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她现在人站在美国。BOSS下令,要她去美国找渠道恢复武器走私链条。并且,美国区的白色资金链这一块,也得重新找一个经办。
估计还得再待个十天。
贝尔摩德原先声称要来见她,但后来又说有机会再见面,沉迷于拿着逗猫棒逗着一只名为FBI的猫。
现在眼前站着的组织成员,女性,一头利落的及耳玫红色短发,美国人,名为柏莎·布莱克,代号赤霞珠红酒,是她随手挑的美国区新经办,试用期三个月。
工作任务和对接人员的联络方式,都已经告诉赤霞珠,如果还有什么问题,需要赤霞珠自己来问……初步交接到这种程度,已经足够。
她叹完气,准备请赤霞珠离开,她自己歇一歇。
她每一次倒时差都不太舒服,能用意志克制,但在情况允许的情况下,她也会更想有个独处时间,好好休息。
但赤霞珠的姿态特别低眉顺眼,听到她的叹息声后,就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轻声说着:“听闻康帕利大人并不在意男女之别,现在看着又似乎有点累,需要安歇。”
话音听起来不太对头,两仪绘川迟疑不定地将视线凝聚在赤霞珠身上。
赤霞珠将自己的暖色短发拢到耳后,露出白皙的脖颈。手撑在老板桌上,说话的气力轻了两分,是暗暧邀请:“亲密接触可以让人心情愉快,提起精神。我很乐意带给您舒适的体验。赤霞珠的产地也本来就在波尔多地区,我合该是属于您的。如果您愿意,隔壁的休息室就可以……”
赤霞珠隔着老板桌靠过来的时候,隐约的香水气息变得明显。两仪绘川屏住呼吸,身子靠后仰,很有些哭笑不得。
降谷零的好感度锁还在,现在在63点。
而赤霞珠现在的好感度……是零头,3点。
这个好感度很合理,毕竟她们现在只是第一次见面,根本不认识,也不会有什么额外的好感。
但3点好感度就发出邀请,不管原因是什么,都还是太辛苦了。
两仪绘川让自己的老板椅往后挪去,从语言到动作都坚定写明拒绝:“不用这样,我的要求不高,你——”好好工作,然后在组织被清算后继续在监狱好好工作,这就可以了。
监狱部分的话肯定不用说出口,但她连前半句话都没能说完。
门口传来“叩叩”的敲门声,随后,一名金发深肤的人开门进来,看了看现场的两个人,灰紫色的好看下垂眼笑盈盈地弯下。
“哎呀,本来想给康帕利大人一个惊喜的……我似乎应该换个时间来?”
第76章试探结束
赤霞珠没有回头,也没有用“那请您过段时间再来”的话去回怼门口的人。她只用深蓝色的眼眸凝视着康帕利大人。
只要康帕利大人发话,不管是金发深肤还是金发浅肤,都只能老老实实离开这间办公室。
但康帕利大人那刹那的神情很奇特,似乎有一瞬间浮上惊喜,但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转换为近乎阴沉的冷淡。她只能疑心那点惊喜完全是错觉。
但这冷淡还是有点过头。
康帕利大人的脾气在组织里是比较好的那一档,用钱请人去死的风格也比用枪打死人、用审讯手段折腾死人的风格优雅得多。
她的父母在很久以前是被钱砸死,她一直心怀怨念。但在组织底层待久了,她的思路竟然也和组织同频,也认为被钱砸死总比后两种死法好。
是谁的问题呢?终归不是康帕利大人的问题吧?
所以,不管康帕利大人的神情是因为谁,她都得想办法,想办法度过试用期。就算是各式各样她要闭上眼睛的方法……!
康帕利大人的视线终于从门口那个金发深肤的人移回来,看向她。脸上露出深切的无奈,像是看着一只卖萌翻肚皮,但猫爪蓄势待发,准备搞偷袭的小猫。
这种感受不太对劲,似乎和先前的“惊喜”一样可以评价为错觉。
康帕利大人已经对她开口:“我不经常在美国,所以美国区的具体运营基本由你主导。我的要求也不高,不要出现被官方机构察觉,进而被一锅端的错误就行。只要这样就可以通过试用期,不需要做其他不想做的事情。可以理解吗?”
不想做的事情……赤霞珠的内心禁不住一跳。
澄棕色的眼眸依然凝视着她,被看穿的感觉刹那像被电击一样穿过她的身体,让她四肢发凉,浑身战栗。
脊背发凉,背后似乎也有猛兽窥视,等着她错误的回答,然后顺理成章把她的脖颈咬断。
“我……”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发出声音的,又是用什么样竭力镇定的声音开口的,但她终于是把话说出口,“好的,我会努力工作的。”
说完之后,落荒而逃。
来的人是谁,是不是组织里的人,有没有代号,长相如何,是来做什么的……她都没有心思继续在意.
休息室还是被康帕利的下属用上了。
锁好办公室的门,再锁好休息室的门,休息室的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雨,窗内就是适合卧底交流情报的简易密室。
坐在沙发上,两仪绘川抬手揉了揉降谷零干爽的金灿灿头发,再摸摸他同样没有被雨淋湿着凉的蜜色手臂和手指尖。
确认都没有被雨淋湿的痕迹,不用多出拿吹风机去保温杯拿热水等操作,就放心地把身子凑过去,和他碰了碰柔软的嘴唇。
不是太刺激的体验,单纯是日常贴贴,温存的一部分。
身体被有力的一双胳膊抱住,距离拉近,空气被挤开。她的后脑和脊背被顺着头发轻柔抚摸。力度很舒服,她伸出双臂回报,舒适地眯起眼。
吻被轻松加深,牙关打开,舌尖与舌尖碰触,再轻柔检查口腔各处,齿列、舌面、舌底、上颚粘膜,都有被灵活而湿润的舌尖慢悠悠地照顾到。
脑后和脊背的抚摸没有停歇,偶尔连带着用薄茧摸摸耳垂下的脖颈。平常似乎显得有些超过的拥吻时的快感,都随着抚摸而消解成懒散相贴的温存。
这样的氛围,很适合就此身体相贴,闭上眼睛,睡个午觉。如果想做点过头的事情,休息室里也有床。
但是还有工作,堪称轻柔的深吻只能就此结束。
分开这一次亲吻难免有些恋恋不舍,降谷零还是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松开怀抱,语调缱绻地开始说正事:“我这一次来,是受那位大人的命令,要来协助康帕利大人进行武器链在国外的重建事宜。有什么需要调查确认的情报,尽管和我说。”
两仪绘川的注意力被工作牵扯回去,手指尖无意识地一次次拂过他背后放松而依旧流畅好摸的肌肉线条,语气懒散地说着:“行,目前没有什么特别要注意的。在黑市悄悄放了风之后,已经有不少可能的买家展露意愿。做好甄别筛查就行,也没其他事……你算是来美国度个假?”
降谷零又好气又好笑地轻捏了一下她的耳垂:“你直接把研究所的地址和平面草图、资金链、武器链和药物链的大致资料都整理打包发给我,发完后你自己就忘了?”
两仪绘川恍然。她确实有把这些信息整理发过去。
一方面是习惯性的信息报备,另一方面,她担心贝尔摩德直接和BOSS说她的可疑,然后BOSS直接令人把她杀掉,她之后没机会说。
不是什么大事,她想着想着就放松下来,另一只手不太老实地探向他的腹肌,闲聊道:“你是来和我确认情报的。”
腹肌有一瞬间绷紧,然后慢慢放松。降谷零又好气又好笑:“你在想什么?确认情报的话,发邮件就可以了。我过来是想趁着那位大人的东风,名正言顺过来看你,给你一个惊喜。”
两仪绘川还按着他腹肌的手一顿,小声而心虚地说道:“……但好像给你惊吓了。”
方才被捏的耳垂又被轻咬了一下,再被舌尖品尝滋味。耳垂受不了这份刺激,迅速涨红。
降谷零轻易地使出坏,愉快地啄吻了一下绯红的耳垂,用波本特有的轻佻又幽暗的语气,低声在她耳边调侃道:“康帕利大人魅力出众,以后我慢慢习惯就好,您怕什么?”
两仪绘川的耳朵简直要红透了。
“康帕利大人”这个称呼,已经隐隐约约变成play的一环了。
她竭力让思维回到正事上:“你没有发邮件,所以现在果然还是要确认情报吧……我已经把所有能接触到的组织材料都发给你了,那些情报有什么问题吗?”
降谷零又吻了一下她的唇畔,像羽毛拂过一样的轻柔。
他松开本就松松垮垮的怀抱,抓住两只在他腹部和背后腰处捣乱的手,分别扣住。
灰紫色的眼眸中似乎盈满了什么,又似乎空荡荡的,然后他叹一口气:“所以,你为什么忽然要整理所有组织资料,然后发过来呢……你有在打算做什么吗?”
两仪绘川想了想,不好意思地笑道:“本来打算时间和具体安排都确定了再和你说,不过现在就说也行。”
降谷零歪歪头,闪烁蜂蜜般光泽的金色碎发轻轻晃动,他佯作轻松地应和一声:“嗯,你说。”
两仪绘川深呼吸一口气。
在斟酌措词的时候重新推演自己要做的事时,她的心间盈满了紧张和激动。
但没什么不能说的,降谷零现在可不会把她关监狱里去。
她反扣住降谷零的手,重重靠在沙发背上,扬笑宣布道:“我想搞个大的!”
降谷零定定地看着她。
他眼底的笑意彻底消失,只剩下浮在俊秀面庞上的惯性微笑,也没有其他激烈的情绪。他只是让自己压抑在平静的之中。
然后,重复着问出口。
“搞个大的?”.
两仪绘川在之后回想今天和降谷零的对话时,恨不得想穿越回来重新说,再多哄他两百句。
但她现在是一无所查的,抓住他的手,注意力完全转向自己的筹谋想法,开始和曾经的公安上司阐述。
“贝尔摩德知道BOSS住在哪里,她也是我目前已知唯一一个知道BOSS住在哪里的人——朗姆都不知道。所以,我想挖出贝尔摩德的把柄。
“她曾经帮助宫野夫妇逃往黄泉,对雪莉可能也有额外的扭曲的怜悯,所以,我的计划很简单,请雪莉在贝尔摩德眼皮子底下,去做一件违背BOSS利益的事,试探贝尔摩德的反应。
“因为贝尔摩德确实有可能选择直接请BOSS下令铲除叛徒。所以我有给请雪莉准备好辩解词,雪莉本身不会有事,基本只会让我出事——如果真的到这种情况,那我就把贝尔摩德扯下水做极限一换一,你在后续想办法获得BOSS信任就行。”
降谷零听懂了,长呼一口气:“所以,如果贝尔摩德帮雪莉瞒下来,就意味着她的立场可以撬动,可以找她要BOSS的地址。”
两仪绘川笑眯眯地点头,又接着说:“我原先想过,如果能待十几年几十年,那我或许可以用其他更和缓、更不用冒险的方法寻找BOSS的所在地。但我前段时间翻看了朗姆的笔录……朗姆这样从他父亲就开始侍奉乌丸家族,现在也是组织二把手的人,都找不到BOSS的位置,我对自己能找到BOSS这件事上,也很难产生实在的信心。所以还是走贝尔摩德的路比较快。”
降谷零又从胸腔呼出一口气,终于挣开被她反扣住的手,再次把她轻柔拉入怀里,小声说道:“如果是从你的角度看,确实如此。”
两仪绘川被按在胸口,索性就势靠过去,拍了拍他的脊背权做放松,心下悄悄松了一口气。
降谷零没有提出反对意见,说明这个计划确实能继续下去。
她再继续阐述她曾经犹豫过,但最终坚定下来的想法:“我也想过要不要先平静地待一年,再找贝尔摩德开始实行这个计划。但我在组织的职业生涯应该是到顶了,BOSS不会愿意再让组织里多出一个掣肘他的二把手。我本身又不是专业卧底,再待一年,获得的组织信息不会变多,每天暴露的风险却在增加,我也没有剩下半年还能轻松找到BOSS的信手拈来,不如尽早行动。”
降谷零叹笑一声:“资金链、武器链、药品链、研究所、返老还童起死回生这种稀奇的事……你获得的信息已经很多,已经足够重创组织。我以为你能留得更久一点。或者这些事情让我来做?”
说着话的时候,他低下头,温热的呼吸穿过发丝扑撒在她的头顶。
她的头皮一麻,脸埋在他的胸口蹭了两下,才翻出理直气壮的情绪说道:“没办法啦,公安还要你来指挥吧?请做好清除链条和资料的后勤保障工作哦,降谷大人——”
降谷零呼吸一顿,放在她背后的手缓缓上移,拨开她的长发。
遮挡被拂开,凉气与温热的后脖颈相贴。两仪绘川一愣,躯干下意识一颤。紧接着,降谷零的手搭在她的后颈上,轻轻揉捏了几下。
颈部的穴位被按着,她不免舒服地哼哼两声,工作相关的事暂时往后挪挪,请让她先盘算一下下回什么时候也揉捏回去。唔……会像是被捏住脖子的暹罗猫?
不过这段时间明面上的关系还是要远一点吧,康帕利的卧底身份有可能被贝尔摩德揭发,离康帕利关系比较近的人可能都会连带产生风险……
思维恍惚飘远的时候,就听得降谷零含笑问她:“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说,为了避免我的身份暴露,要我离你远一点?”
“……”
心跳漏停一拍,再重新剧烈跳动。降谷零不会是有听她心声的能力吧!要不要这么夸张?
她心念急转,连忙辩解道:“不至于不至于,只需要明面上的关系远一点,不像今天一样明目张胆,暗地里该怎么样怎么样,该亲亲该抱抱——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别说!”
降谷零愕然片刻后,闷笑着道:“放心吧,你不要有心理负担,该和我说的和我说,想做什么就去做,不用担心我遮掩不了自己的卧底身份。”
两仪绘川的心思被击中了,只能再把头埋在他胸口。她确实担心……
降谷零又笑道:“实在不行,就当做我在抓朗姆的时候已经身份暴露。”
“……”
“这是很正常的,不可能只有你一个人担风险。”
“……”
“并且你本来也待不了太久,所以,如果试探贝尔摩德会让你开心一点,那就这么做吧。”
“……”
降谷零的语气越说越平静,毕竟说的是既定而不可更改的事实,确实不需要额外的情绪。
两仪绘川说不出别的话,她想说抱歉,但这时候道歉是生疏而没有意义的行为。
因为话题的开始是贝尔摩德,所以心底终究还是存一分紧张,像海浪拍击一样,起起伏伏,在沙滩上留下痕迹。
这时候,果然还是应该说点其他的事。至少是阐明自身,至少是覆盖记忆。
她用双手撑在他的腿上,借力直起身子,与一双盈盈弯下的灰紫色眼眸对视。
她自己的眉眼也不自觉弯下,笑着调侃自己一句:“面临紧张关头,不自觉就想说表白词。我这样恶劣的轻佻习惯,看来是改不了了。”
她的长发柔顺地散在身前身后,随着她朝前倾身的动作轻轻摇晃。
在降谷零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亲一下左脸颊。
“喜欢你。”
亲一下有点泛红的右脸颊。
“喜欢你。”
最后亲一下唇中央。
“我喜欢你,降谷零。”
独一无二的三次表白,再轻佻的表白词都被数量堆到认真的重量。
她甚至用轻松的语调,做出危险而郑重的承诺。
“不管试探贝尔摩德能不能成功,BOSS能不能成功被抓住,事情结束后,你都可以试着把我关起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怎么样?说不定一年半的限制就没了呢?”
“……”
降谷零深呼吸一口气,捂住了她还要说出虎狼之词的嘴,咬牙切齿地说,“我已经约好了,十分钟后和国际刑警组织电话沟通,商讨一下宾加逃离的事情。下午还要再核查那些武器链有意向的买家,运输的线也要核查——我们现在已经是在工作面前偷情了。”
两仪绘川被他的手心捂着,艰难地开口抱怨道:“所以我已经说了,不要说这个词了呜……”.
两仪绘川在美国待了十天。
在这十天,她深刻意识到,什么叫做“工作忙碌到没有个人休息时间”。
开创阶段,都会忙成陀螺,回到住所只能喘口气。
两个人睡觉的时间段甚至都不一样,经常出现“睡醒了旁边多一个人”或者“睡前还躺一起的人睡醒后不见了”的情况。
当然,还是能挤出一点零零碎碎的时间,抱一下亲一下,互相作为情绪安慰。
幸好组织工作上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两仪绘川握紧已经黑屏的手机,脑海里跳出刚才雪莉发给她的邮件。
【今天去鸟取县。
【打针式入体微型芯片已收到,附带的身体检测功能已开启。
【我会努力按照你说的要求行动,请代我向那位不知名的老爷爷博士问好。】
希望雪莉那边也一切顺利.
轿车行驶在鸟取县。
鸟取县是人口密度最低的县区,太阳暴晒在树林上,被树叶滤过后,只剩下柔和洒落的日光。
麻雀“啾啾”着飞过枝头,亲密地和另一只麻雀颈首相贴。
正常情况下,雪莉是看不见也听不见这番景象的,她会被蒙上眼罩和耳罩,失去对路途的一切判断。
但今天,她的眼罩和耳罩都被扯下。
她得以看到阴沉注视她的贝尔摩德,还有璀璨金发之后的清爽夏景。
司机不见了,其他车也不见了。可能躲在阳光斑驳的森林深处。
打入微型芯片的手臂被抓住,抓着她的手青筋暴起。
“莱伊又来日本了?不是……”贝尔摩德冷笑着猜测着,很快得出答案,“是康帕利吧?那家研究所也就她这个无关人士来过,你之前也很亲近她。她给你身上装定位器?”
雪莉一言不发,她不知道被那位老爷爷博士改良过,据说“很难被探测出来”的芯片是怎么被贝尔摩德发现的。但这不重要。
因为贝尔摩德已经接着往下问:“她是要监视你,试探我,还是要找到那个大人?”
三个答案都对,雪莉在心底悄悄想着,努力让面庞绷紧,不泄露出任何情绪。
康帕利曾经叮嘱她,【贝尔摩德会有她的判断,你什么都不用说。】
贝尔摩德没得到答复,她也确实不在意,深呼吸两下后,她眯起水绿色的眼睛,露出和缓又狰狞的微笑。
“我知道了,她可能就是G5的人口中说的,CIA安插进来的卧底。她既然敢直接联系你,嚣张地表明她的卧底身份,那我当然会去找她……”
雪莉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流露出惊愕的神情,让贝尔摩德重新注意到她,让事情跌入到微妙的境地。
因为贝尔摩德看向她后,松一口气,松开手,面庞由狰狞恢复成风华绝代又旁若无人的笑,愉快往下说道:“她既然想要那位大人的地址,那我就告诉她。我会和她说,只要她亲手杀掉你,让你追随你的父母一起奔向地狱,那我就会把那位大人的几个常住地全都告诉她——怎么样?”
雪莉站在原地听着,身体克制不住地浑身颤抖。
……太糟糕了,不如直接炸掉。
但她的脑海里唐突跳出了回忆——康帕利和她在研究所闲逛时,看向天花板角落监控的平和眼神,还有随口对贝尔摩德的评价。
“她有可能会恼羞成怒,所以我看看研究所的格局,姑且做一点面对糟糕情况的准备——放心吧。”
身体依旧克制不住,生理性地痉挛颤抖。但她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康帕利大人会有办法的。
就算没有办法,到了最差的情况,那也只是她死而已。
第77章银白长发
“晚上好,从美国飞回来的感觉怎么样?”
“还行,霞多丽陪我一起回来的,能稍微放松一点——上一个负责武器链的人被抓了,霞多丽是负责后续。卡尔瓦多斯在美国缺货的时候可以找她。”
“啊,想想还是有些想不透,好端端的交易链条,怎么就被一窝端了。”
“谁知道呢——这家店有什么好吃的招牌菜吗?”
话题转移到无害的菜品推荐上。
两仪绘川看着光鲜亮丽的贝尔摩德,还有她身后的环境。
她们现在在一家氛围很不错的高层西餐厅,店内播放着悠扬的钢琴曲。如果是天气状况良好的晚上,能从落地窗俯瞰到车水马龙,城市夜景。
可惜今晚的窗外是大雨磅礴,依稀有两三点雨砸在落地窗上,零碎的噼啪声,让被雨蒙上朦胧色调的窗外灯光都多出一丝鬼魅感。
窗内窗外仿佛是两个世界,两仪绘川看着落地窗内自己栗色长发的影绰身影,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她在原世界的容貌是怎么样的?
不能深思,两仪绘川把注意力移回来,开门见山,轻声细语地说着:“如果有其他人问宫野的那个芯片是什么,只要说是康帕利的研究所里新研发出来,记录监测心跳体温等个人状况的芯片就行。”
贝尔摩德一愣,笑道:“那要感谢小志保了,她当时看着可是吓傻了,看着我联系你也什么都没说,不然我还真未必会直接打电话过来。”
两仪绘川回以相似的笑意:“也要感谢你,没有直接和那位大人说。”
贝尔摩德轻佻地耸耸肩:“没有翻出15年前旧事的必要,对吧?”
澄棕色的眼眸与水绿色的眼眸对视,互相确认了交易意愿。
服务员将前菜主菜一一端上,两仪绘川略碰两下就没有再动,只让这些菜作为精致且会散发香气的装饰。
因为西餐厅是贝尔摩德选的,所以冒出来过分旺盛的警惕心,只是可惜了这些菜。
贝尔摩德切一块牛排入口,悠游自在地笑道:“不太合你意?”
两仪绘川笑着点头:“倒时差太累了,闻到油香气就会下意识没胃口,这也没办法的事。”
贝尔摩德的笑意愈发愉快了:“杀掉小志保,这件事没问题吧?”
两仪绘川沉吟一下,索性坦然开口:“确实还是要再确认一下:雪莉的一条命能换BOSS的所有常住地?”
贝尔摩德弯下水绿色的幽明眼眸:“对。”
“好,没问题,”两仪绘川长呼一口气,她终于也露出愉悦的笑容,“这是一桩非常简单的交易,和雪莉的死讯一同传入你耳中的,会是我找你要地址的电话铃声。”
贝尔摩德含笑道:“卧底和叛徒未必是一个阵营的,用BOSS的地址换一出自相残杀的好剧,还能看到雪莉像待宰兔子一样惊愕绝望的面庞——我很期待。”
话题简单聊完,菜又吃不下去,两仪绘川索性站起身,直接道:“那请您拭目以待,我先告辞了。”
说完,两仪绘川果断地在悠扬而挽留的钢琴曲中离开。
贝尔摩德看着两仪绘川的背影,她一身方便行动的衣裤简装,看着实在有些干净利落和潇洒。
检查了一下录音……果然没录成功,只有被干扰后的沙沙声。
菜也一口没吃,特地麻烦厨房的厨师把菜煮得好吃一点呢,很好吃的。并且前菜里有加一点吐真剂,牛排里也有一点致幻剂,合起来效果惊人,能让人晕头转向,问什么答什么。小白鸠没吃到,真的有点可惜。
杀掉雪莉的决定做得也很快,完全是个冷血无情,理智冷酷的人。
好像已经有不少把柄被小白鸠拿到手了。两层身份,不老身体,宫野夫妇的旧事,现在还多了雪莉刺探BOSS定位的时候自己没有上报。
……没办法了,如果雪莉真的能被她杀掉,并且能留有找自己要地址的余裕,那就把地址给她吧.
两仪绘川窝在杯户町住宅别墅的地下室,坐在皮质沙发上发呆。
地下室现在没有放任何纸质资料,只有电脑身为电子资料的载体,安静地坐在角落。
在角落发呆的习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形成的?……好像是进入警视厅安全屋的时候,满屋子监控,开始下意识寻找没有监控的狭小角落。
现在楼上也没有监控,但窝在狭小角落寻找安全感,已经成为习惯。
两仪绘川长呼一口气,还是舒展身体,从沙发上起来,去电脑桌摸了纸笔,再坐回沙发上,勾勾画画。
过她手的假死人员,九山警部,库拉索,朗姆,加上人物设定里的密斯卡岱等人,完全可以说是专业假死,推荐团购。
过她手的真死人员……也很多,不数了。
雪莉的行程固定在研究所,出入都有保镖兼监视的人员盯着,真死很容易,假死就比较难。
而如果雪莉在研发APTX4869的那个研究所,甚至真的死都不太容易。
她那天看研究所监控的时候数过,监控室里摆出来的监控页面数,和她数出来的监控数量不一样,有部分监控不知道连到哪台可以看监控的页面上。
理论上,监控这种东西,只要断电一切好说。但那家研究所至少有三个电源供应端,并且对应的电路也互不关联。
两仪绘川还有些猜测,那家研究所附近的楼栋,可能也有监控镜头注视着研究所,甚至可能有热成像和面部识别。
在这些科技面前,琴酒都算不上麻烦——他总不可能一直待在东都市。
如果要让雪莉死,首先要把雪莉带离A药研究所。
这一点不算太难,康帕利之前也不是没把她带出去过。但雪莉出门都是实名制,像是遇到了控制欲强盛的家长,出门到哪了都得和组织报备一声。
如果在路途出事,第一个被组织怀疑的,就是带雪莉出门的康帕利。
两仪绘川想了想,发现这事有点麻烦,但不多。
——杀死雪莉的过程不要牵扯其他无辜路人。
——要明面上能和康帕利撇清干系,至少要让她有和贝尔摩德完成交易,而不会被即刻关入审讯室的机会。
——要让雪莉置身于生还可能性渺茫的处境(例如大火或爆炸),让贝尔摩德相信雪莉会因此死亡。
贝尔摩德可能会要求看到雪莉的尸体。但真的让雪莉死,应该也没关系。
两仪绘川刚想打开系统页面做确认,手机电话响起,是降谷零打过来的,接通电话,能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
降谷零的语气温和:“看到你发的报平安邮件了,但你只说一切顺利,所以我打电话想问问细节。”
两仪绘川干脆地把她和贝尔摩德的话复述一遍,又说道:“现在已经有大致思路,回头和雪莉对一下流程就行。”
降谷零在电话那头松一口气,就笑道:“如果贝尔摩德之后反悔的话,不用担心。我这边会想办法解决她。也不用担心贝尔摩德死了就得不到BOSS的定位,我有别的查证方向,你不用把自己逼得太紧。”
别的方向?两仪绘川好奇问道:“是什么方向?”
降谷零笑道:“乌丸莲耶不可能一个人过着原始人的生活,也不可能只信任贝尔摩德一个人。肯定有其他乌丸家的后辈有接触他。我会先往这个方向查,查不出来也没关系,鸟取县就那么大,实在不行,那就挨家挨户地毯式搜查。”
最后一句话已经完全是耍赖了,但两仪绘川听着还是忍不住笑出声。
心底仿佛多了厚厚一层压得踏实、沉甸甸,但躺上去依然柔软的棉花。
两仪绘川靠坐在柔软的沙发上,语气禁不住变得懒洋洋的:“唔,我这边就先按计划来了,先去烧研究所……很简单的,很快。”
降谷零含笑答应着:“好。”
两仪绘川看着桌子上的计划草稿,艰难地决定挂断电话:“那就先这样啦,啵唧——”
隔着电话给降谷零一个亲亲,接着飞速挂断电话。
她准备接着写计划,笔触纸面发出沙沙声。声音在地下室十分清晰。
但重新响起的电话铃声更加清晰,拿起电话一看,还是降谷零的。
两仪绘川接通电话,就听见电话那头也传来小声的,带着降谷零特有的严肃、又掺了些害羞的一声。
“啵唧”。
紧接着,电话同样挂断。
两仪绘川眨了眨眼,看着眼前的草稿纸,好半晌,只能分辨出“复活药”三个字。
贴着手机的耳朵,从耳廓到耳垂都开始发烫。
……呜哇.
源真晴,某不知名研究所的研究员。
研究的东西不合伦理规范,但她没有那么在乎。
找工作很难,家族又已经落魄,只有个好听名头,勉强动用人情把她塞到这里工作,能糊口,运气已经很不错。
并且,最近的日子好过了不少。那些傀儡陆续喝了药,被处理掉了,大房间里的笼子逐渐变得空荡荡,不用费心神去做清洁。
雪莉也很少来了,这样的研究天才,她看一眼就会自惭形秽,来的频率减少,她真的会松一大口气。
康帕利大人给了她和其他人新的任务,研究一款手游的成瘾点,要实验研究、总结分析、实践验证……很神奇的方向,疑心自己跨专业了,但工资有涨,她就也无所谓,继续在研究所待着。
申请离职的同事,全都联系不上了,她也谨慎地不去思考同事都去了哪里。
源真晴打开研究所六层的灯,被灯晃得眯起眼睛时,还有些恍惚。
已经是深夜,研究所空荡荡的,一层到五层都根本没人。要不是她把钱包和钥匙落在储物间,家门进不去,她现在晚上也不会来这里。
……之前就听说一层到五层的研究全都是给六层研究做遮掩的面子项目,现在又一次深刻体会到了。
拿IC卡开门,去储物室拿出自己的钱包。
储物室有其他人的东西堆着,但这很正常,可能是那些离职同事落在这里的东西,再过一两个月,估计就会被谁顺手拿走了。
还是快点回家吧。
她正想原路返回,坐电梯离开。忽然闻到一股焦糊味。
脚底隐约发热。
火灾?!
源真晴的脚有些发软,大脑近乎本能般跳出之前康帕利大人和库拉索大人曾提醒她和其他人的话。
康帕利:【我在研究所装了云丨爆弹,如果出了意外事故,云丨爆弹能把所有的痕迹清除得干干净净。所以真的出事的时候,你们不用清理痕迹,人跑就行。】
库拉索:【六层有直达一层的攀爬梯子和滑绳,就在铁笼间的阳台外面,如果有意外情况,可以直接从那边逃。】
本能比逻辑运转速度快,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打开铁笼间的大门,穿过无数处铁笼,用IC卡打开只能内侧开启的阳台门。
在逐渐浓烈到让人窒息的大火浓雾中,她找不到滑绳在哪,只摸到攀爬梯的开关。她也顾不得了,按下开关,让折叠起来的攀爬铁梯“刷拉”一声打开。
源真晴根本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在被浓烈烟尘包围,又没有安全绳的情况下,稳稳当当地用攀爬梯从六层爬到一层,又在三四个明显是极丨道人士的黑衣人围堵下挣扎到远离燃烧大楼的安全区域……她怎么想,都怎么觉得这是奇迹。
但不管如何,她现在终于能崩溃地坐到地上,在被甩上一张冰凉的毛巾,供她擦掉脸上灰尘,还有被火焰熏烤的热意后,恍恍惚惚,重新接收四周的信息。
电线老化……化学药剂……燃烧……扩散……
面容普通,但她就是直觉这个人会很好看的人举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等她回神后,笑吟吟地问她:“你有见到雪莉吗?”
源真晴摇了摇头。
那个人就笑着和浑身被黑色大衣裹得严严实实,带着黑色礼帽,银白色长发在烈火中折射光芒的一个男人说道:“雪莉有可能是悄悄离开了。”
接着,是一个看起来又憨又凶的人指着她,和银白色长发的男性补充道:“刚才从六楼爬下来的人就是她,那个秘密通道确实是那几个保镖的视野盲区。”
银白色长发——请允许源真晴如此简称他——眯起墨绿色的眼睛,他的眼眸深处杀气隐隐:“康帕利联系得上吗?”
那个面容普通的人语气悠扬道:“还在倒时差,说自己最近忙得都没空找情人,更别说找雪莉了。研究所炸了就炸了反正可以再盖——说完就接着睡了。”
银白色长发磨了下牙,又问:“宫野明美联系得上吗?”
又憨又凶的人点点头:“已经联系上了。”
银白色长发冷笑评价着:“那雪莉就不可能跑,她唯一的逃跑路是黄泉路。”
说完,他俯下身凝视着她。
比大楼燃烧的烟尘气息更加尖锐的硝烟气息刹那刺痛她的嗅觉,听觉也因为恐惧前所未有地清晰。
源真晴瑟瑟发抖,听着他问:“她平常在哪一层的哪个房间待着?”
她依照本能报上雪莉大人休息的房间号和方位。就听银白色长发发出一声轻笑,站起身,毫无迟疑地往研究楼去。
源真晴什么都不懂,但她有着奇特的、令她心跳加快的预感,她连忙开口:“康帕利大人有装云丨爆弹,进去会被炸死的!”
银白色长发不耐烦地啧了声,脚步没停,身影片刻就消失在大火熊熊的大楼拐角。
那个面容普通的人幸灾乐祸地说:“那位大人给他的任务是看好雪莉。雪莉一死,他任务失利,肯定也要在审讯室待几天吧?”
又憨又凶的人不满地哼哼两声:“雪莉就是这个性格,总是给人招惹麻烦。唉,还得麻烦大哥去救她。”
雪莉大人或许就想死在这处逐渐废弃的研究所里呢?
想法只在脑海中一跳,源真晴自己都不敢再往下想。她只能像是在篝火前苦思冥想该许什么愿望一样,让大脑想其他更杂更乱更空想的存在,让思维在杂乱中不堪忍受地遁入空白。
篝火哔啵一声,有砖块砸下来,惊起一小阵惊呼声。
有人匆匆赶来,自称是负责这栋研究所的管理人员,听到研究所出事的消息以及康帕利大人的命令后前来,如果有什么需要调配的都可以说。
消防车的声音远远传来,如果没有做好遮掩,这栋研究所的秘密可能会被察觉。
四周嘈杂而混乱,在火焰燃烧发出的呼呼声响中又显得那么渺小。
忽然,一切声音都停歇了。
“轰——”
被火焰燃烧的云丨爆弹不再压抑自己的暴虐,轰然炸响。
六层、五层,连着一小片四层都被炸翻,砖块像下午刚刚止歇的暴雨一样噼里啪啦落下。
片刻凝滞的沉默后,有黑衣人被滚烫的砖块雨波及到,烫得嗷嗷叫。
又憨又凶的人震惊地跪在地上,浑身颤抖,眼泪滚落,喃喃说着“大哥”。
面容普通的人嗤笑一声,源真晴分不清她是在笑谁。
但是——
火焰之前出现了一道身影。
银白色的长发在烈火旁烈烈飞舞,在火光中折射出金属般的光彩。
这个人,几乎是毫发无伤地从爆炸中逃脱。
他手上拎着一个人,源真晴睁大眼睛辨认,很快认了出来,是雪莉大人。
他把雪莉丢到那个面容普通的人的怀中,嫌弃道:“不知道吃了多少安眠药,还睡着。”
面容普通的人也不在意被骤然塞了个人,用舒服的姿势抱着雪莉,笑着朝他调侃:“琴酒大人原来还能做救人的活计。”
被称为琴酒的银白色长发不耐烦地准备走人。
一旁又憨又凶的人却忍不住哭出了声:“大哥,你的头发被烧燎了!”
源真晴:“……”
悄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第78章玉米发辫
美国时间下午一点,两仪绘川还在住宅里,且昏昏欲睡。
她被降谷零劝着喝冰镇柠檬糖水,又酸又冰又甜又困,有点想睡个午觉。但她没敢睡。
和雪莉定好“假死”计划,飞回美国后没多久,她听说琴酒回到日本,心下就隐隐不安。
但她现在也只能等消息。
因为她的计划已经没有再需要更改的地方了。
雪莉最后去一次傀儡研究所,怀念一下傀儡没有被悉数处理掉之前来这边食堂蹭晚饭的日子,报备过才出门,路上没有遇到波折。
天气特地挑选过,是下完雨的时间点,阳光一晒,干爽酷热,大火烧起来能更猛烈。
提前把研究所里可能会出现的无辜加班人员劝去朝九晚五,一些执意要加班的,用旅游中奖券、居家办公和车祸等手段劝离。雪莉进研究所时,也会再看一眼研究所,确认没有人在。
提前给宫野明美买了跑路的船票和车辆,和明美保证能给她一个活着的志保。
确认背包里有两粒复活药,和系统确认过,雪莉可以延迟到抓住BOSS后再复活,并且存活的逻辑会像是松田和萩原存活的逻辑一样,不会有人怀疑。
劝说雪莉和平时一样吃安眠药入睡,并拒绝雪莉在休息室倒汽油的建议。复活后不会留存复活前被烧死的记忆,但被烧死的过程可怕痛苦也漫长,安眠药的效用不足以抵御这种痛苦。并且万一没能死成,而是被组织救回来,烧伤带来的残疾也会给后续的生活带来许多不便。
这些可能影响计划的点清扫完,才能完成简单概括成一句话的计划:伪造研究所因暴雨天后的酷热天气电线老化,于深夜燃起大火触发云爆弹,导致研究所爆炸,让雪莉“意外”死亡。
计划还能改成什么样呢?也不能改成什么样了吧。
“意外”事件也能让她有许多和贝尔摩德事后掰扯的时间,而利用未成年到这种程度已经让她心怀不安。
还不如让雪莉只当做自己睡了一觉,在睡梦中被公安救走。她可以因为意外醒来得有些迟,迟到组织已经覆灭的时间点。
两仪绘川有猜想过计划过程中可能出现的意外,并努力规避意外。
但她等到了研究所管理员、源真晴、雪莉、宫野明美、波本乃至爱尔兰的消息时,整个人还是倒吸一口凉气。
——万万没想到!
明明雪莉已经安稳睡去,明明研究所已经燃烧,明明云丨爆弹都已经爆炸……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为什么会出现琴酒把雪莉救出来的事啊!
听听!琴酒,救雪莉!
电话响起,两仪绘川恍恍惚惚又昏昏沉沉地接起,听着电话那头的贝尔摩德和她道喜:“只有一栋建筑遭大火毁坏,无人伤亡,于是只配合做了一个简单的备案调查。调查结果也都出来了,‘电线潮湿短路燃烧,碰上化学试剂,剧烈燃烧爆炸’,你叫来签字的人签署了火灾事故简易调查认定书,现在案子已经结了,这次失败不会带来什么更多的影响。”
两仪绘川按住额头,她的思维现在在困倦中活跃而跳脱,心里盘算一轮自己想说的话没有泄露消息,索性纵容自己胡乱开口:“之后还要做什么,肯定要等琴酒走了再说。实在不行找个卧底给他追杀……”
贝尔摩德呵呵笑着,语气悠扬:“琴酒最近可未必会走哦。”
两仪绘川思维顿住,片刻后慢吞吞地说:“是要养头发吗?我这边有一款常用的护发素可以推荐给他……”
“管他的头发干什么?”贝尔摩德噗嗤一声,“他最好趁这个机会把头发剪了,不然CIA和FBI联合其他国家部门的逮捕令里,就他这个银白色长发最显眼,”她又用愉悦的语气宣布道,“因为琴酒被通缉了,BOSS命令,琴酒这段时间躲躲风头,不用做别的任务,只要专心盯着雪莉。雪莉这些日子大概连研究所的门都出不了了。”
两仪绘川试图感到紧张和焦虑,但她实在忍不住困意,打了个哈欠,给自己灌一口冰镇柠檬糖水,才清醒一点。
……行吧。对BOSS来说,其他版图收缩无所谓,最重要的APTX4869药物不容有失。琴酒常驻研究所,合理且逻辑清晰。
总之在公安和FBI都对上琴酒,并没能取得实质性进展后,这回轮到她试图对上琴酒了。
不过,“CIA怎么也发通缉令了?我查查……”
“不用查,我直接和你说,”贝尔摩德兴致满满地分享八卦,“因为琴酒试图从CIA的路去找CIA藏在组织的卧底是谁,被CIA围剿。琴酒击破了CIA的埋伏并完成反杀,CIA恼羞成怒直接挂通缉令了。”
两仪绘川无语沉默,很好,对琴酒无功而返的机构再加一个CIA。她要对上这样的琴酒,进而解决雪莉,拿到BOSS地址……真的吗?
贝尔摩德笑眯眯地随口闲聊道:“对了,琴酒顺带问了几个CIA的人,问出CIA卧底的特征:中年男性,已婚生子,常驻日本。这个人你认识吗?”
认识,但是死了,现在是他的女儿在组织卧底,并且代号基尔。两仪绘川心底默念一句,笑着回答道:“不认识啊,怎么了?”
贝尔摩德长长地“哦——”了一声,也没说什么,直接挂断电话。
雪莉曾经告诉她,贝尔摩德怀疑她是CIA派来的卧底。两仪绘川摸了摸头发,恍惚猜测出贝尔摩德言语试探她的目的。
……也不知道她的片刻迟疑,会归类到加深怀疑,还是减轻怀疑那一档。
电话挂断,两仪绘川又翻来覆去地看着这几份邮件。
雪莉休息的房间密闭静音,因为在爆炸前被捞出来,所以安然无恙,连惊吓都是后知后觉,现在被送回研究所静养。
没有其他额外的受害人,唯一的受害人琴酒损失了一点发尾的头发。
不过事情变得麻烦了。她之前就判断,雪莉回到研究所后,很难刺杀。但现在只能顶着研究所这个地方……难道还能强攻吗?
大脑困倦又清醒,思维像是在梦境中跳跃,一些想法很有趣,值得记下,但一些想法像是“苹果看着很像草莓”一样没有意义。
……这种思考风格是哪里来的,很神奇,但也太压榨脑子了。
记录思考碎片的笔在一恍惚的时候一下子没拿住,掉在桌子上,咕噜咕噜要滚到地上。
两仪绘川连忙醒神,要伸手去捞,另一只带着枪茧的手提前抓住。
降谷零把笔放到桌子上,不过人没走,手撑在椅子扶手上俯下身,阴影罩住她,鼻尖在她的脖颈处蹭了蹭,笑道:“小睡半个小时午觉吧,半个小时后我叫你?”
两仪绘川原本已经被自由运动的笔激得清醒,但降谷零一来,她又困了。
“行……醒来再想想怎么应对那家研究所……”.
倒时差是一件很麻烦的活计,需要不断和生物钟对抗。在生物钟表示该睡至少六个小时的情况下,午觉的半个小时隔靴搔痒,纯粹是个安慰剂。
但安慰剂会喝光,午觉按理来说会睡满半个小时。两仪绘川醒来的时候,一看亮起的手机,时间才过二十分钟,这事情就不太对劲。
……被吵醒就是因为手机响起,那没事了。
她的大脑还懒得转动,拿起手机的时候,见降谷零从摆放着笔记本电脑的小桌子前站起身,索性把手机递给他:“爱尔兰的电话,帮我接一下,你随便答应两声,我再躺会儿。可以吗?”
降谷零一瞬间睁大灰紫色的眼睛,但他的眼眸很快愉快弯下,接过电话。
康帕利大人放心地拉上被子重新闭上眼睛,重新试图入睡。
降谷零哭笑不得地坐在床头,拿着她的手机接通电话。
没开外放,不过电话里爱尔兰的声音还是相当清晰:“康帕利大人?”
降谷零抿了一下嘴,犹豫片刻,嘴角上翘着陈述事实:“她睡了。”
爱尔兰:“……”
降谷零轻声说道:“你有什么事,和我说,我转达她。”
电话那头无声沉默着,片刻后才开口:“也没什么,康帕利大人之前要我观察一下赤霞珠。我这段时间有和她工作对接,观察出来的结果是,她的工作能力和脾气都没有问题,试用期能过的可能性比较大。”
负责美国区资金链的赤霞珠啊……降谷零没说什么,只问着:“还有什么事吗?打电话不可能只为了这个吧。”
爱尔兰犹豫片刻,还是说出口:“宾加的卧底身份暴露了,现在逃回了日本,那位大人给他观察期两个月,先给他安排了无关紧要的IT破解方面的工作,宾加另外还接了个追杀库拉索的任务。”
降谷零听着:“嗯。”
爱尔兰继续说道:“不过库拉索逃离已经两个多月,据宾加说,库拉索没有喝研究所的药,一定只有头疼至死这个结局。现在研究所甚至烧毁了,库拉索更不可能还活着。宾加现在的重点,其实是他卧底身份泄露的事。”
降谷零百无聊赖地听着:“然后呢?”
电话那头的爱尔兰深呼吸一口气,用冷静的语气往下汇报:“宾加发现,他卧底身份泄露的原因,其实不是MI6,而是日本公安告知。知道宾加身份的人和知道波尔多红身份的人一样少,所以知情的库拉索可能是落到了公安手里,朗姆被库拉索杀死的事,也因此说不好是真是假——说不定朗姆现在被公安秘密关押着。”
降谷零笑道:“有点意思,和那位大人汇报过了吗?”
爱尔兰的语气是冷淡的平静:“那位大人的意思是宾加现在没有证据,他查出来再说。”
两仪绘川这回彻底听清醒了,直起身子胡乱捋一把头发。
她想起了上一次直接影响休息室play继续的缘故:国际刑警组织要联系公安,对接宾加脱逃的事情。而现在,宾加不仅成功脱逃,甚至还倒查到公安头上。
猪队友太多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不想评价。
降谷零的手悄悄抓住她的手,安抚地捏了捏,对着电话的语气没改,喟叹着笑道:“有趣,我还以为宾加会直接猜康帕利大人是不是卧底呢。”
爱尔兰沉默一秒,说:“宾加说康帕利大人害怕审讯——当时负责审讯的人就是你,你也知道,康帕利大人不可能在那样审讯的状态下还继续瞒着。”
降谷零笑了声:“知道了,宾加身份暴露可能和库拉索,还有公安有关——我会转告她的,还有其他事吗?”
“没有了。”
爱尔兰不打算寒暄什么,通知完毕后就挂断电话。
两仪绘川听得明白,大脑是刚睡醒时最透彻的清醒。她咕咕哝哝地抓住降谷零的手臂靠上去,咬牙切齿地抱怨着:“现在是不仅琴酒要杀,宾加也要杀了吗?”
降谷零一愣,搂住她,问着:“琴酒?”
两仪绘川点点头,长发随意披散在肩侧,头侧着靠在他肩上,棕色眼眸杀气隐隐:“琴酒会常驻研究所,没法在他的眼皮底下安排雪莉的假死,所以一定要杀琴酒。宾加现在其实都猜得差不多,已经进入到找证据的状态,得先误导他让他转到错误的方向,然后让他‘意外死亡’让他停止往下查。如果有必要,爱尔兰也一起请他闭嘴……”
她的话说不下去了,眼眸微眯,整个身体靠在降谷零身上,烦躁又安心地叹一口气。
一边是降谷零沿着她的长发从后脑勺轻柔摸到尾椎骨的舒适感觉,一边是需要思考怎么成功暗杀至少三个人的头晕目眩。
舒适的,困难的,不用动脑的,十分耗费脑细胞的,杂糅在一起。
要不直接把整个研究所炸了吧,她游戏卡关了……
然后她听着降谷零轻声提议道:“按你草稿写的那样,直接摊开身份,对研究所强攻围剿,怎么样?”
第79章恶劣邀请
——不行。
两仪绘川醒过神后,就意识到自己说话没过脑子。
“把他们都杀了”,完全是潜伏游戏中“只要把看见我的NPC都杀死,那就没人看见我”的游戏速通思维。现实中完全不能这么做。
人与人之间的联系难以辨清,事件逻辑往往环环相扣,试图灭口,只是在用更多的漏洞来弥补一个漏洞,于是缺口越来越大。
并且,现在科技发达,灭口怎么能成功?都不说别人,就算现在杀了她,自己填写重要信息的定时邮件,也会在两天后自动跳到降谷零的邮箱上。
……不过她好像也没什么重要信息还没透露了。其他在组织卧底的情报都交给了降谷零。她了解的更多信息,基本都是柯学元年之后的事。现在琴酒未必还有闲心去多罗碧加乐园和社长做无本交易,柯学元年之后的事情,大概都可以作为平行世界的笑谈。
灭口无济于事,并且,谁说宾加就已经到了要被灭口的程度?
宾加的猜测听着吓人,但也只是猜测而已。他能从哪个方向查?
公安?G5?库拉索?朗姆?哪个地方会给他这个已经上了国际刑警组织黑名单的人空子钻?
归根到底,爱尔兰打来的这通电话,更像是运行流畅的[康帕利在卧底.exe]突然报错,报错的是一个名为宾加的小BUG。有时候,程序能跑就行,小BUG硬是要修,反而会修出大BUG。
降谷零的回应,显然也并不在乎宾加。和BOSS的意思一样,宾加查出什么再说吧!
但降谷零……他的回应也很危险。
她自己是没睡醒乱说话,降谷零呢?强攻研究所,她身份暴露倒是小事,但研究所可能会攻入失败,信息资料人员可能转移,雪莉可能在之后会和BOSS一样藏在只有贝尔摩德知道的地方。为了避免这一点,压力会全都在降谷零身上,他也因此可能暴露。
两仪绘川心底下叹一口气,这回是真的完全吓清醒了。
她伸手搭上他的肩膀回搂住,胡乱蹭了两下,把自己的额头都蹭得发热。降谷零闷笑一声,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两仪绘川悄悄抿直嘴。
刚进入游戏,因为苏格兰身份暴露的事情,她在看见降谷零的时候,还有一些不能解决“赤井秀一知道波本身份”的惶恐。那时候降谷零安慰她,哄后辈,照顾她的心情。
但她是游戏玩家,搅乱一池水后随时能轻松离场。让本土NPC来照顾她的情绪,即使关系是情侣……那也实在超过。
归根到底,第四天灾的存在影响本土NPC的生存环境。
“其实完全没到强攻的程度,”两仪绘川的头脑完全清醒,她直起身子,迅速把之前思绪混乱中想到的没想到的,全都整合起来,并言简意赅地阐述道,“琴酒的性格其实非常好懂,想把他调离研究所,其实相当容易。”
降谷零放在她背后轻拍的手随着她的动作滑到身前,他垂下眼看着,悄悄让这只手抓住她的手并扣住,然后抬起眼,嘴角上扬,颇感兴趣地问道:“怎么说?”
两仪绘川把肩背靠到床头的枕头上,以闲散的姿态议论琴酒:“琴酒对杀人感兴趣,对杀叛徒和卧底尤其感兴趣。他听BOSS的命令不假,但如果真的有重量级的卧底或者叛徒,他在确认雪莉处境安全的情况下,一定会不介意让自己多出一些空余时间。”
“重量级的叛徒……”降谷零想了想,“莱伊?”
“莱伊还不够,”两仪绘川笑着眨眨眼,“伏特加、贝尔摩德、逃跑成功的基安蒂和科恩——那类他比较信赖、认为一定不会是叛徒、真正成为叛徒后又能成功躲过组织追捕的人。”
降谷零沉吟片刻,灰紫色的眼眸隐隐流转,最终凝视向她:“你现在有什么想法吗?”
两仪绘川耸耸肩:“没有,最近美国日本飞来飞去太累了,专业熬夜都熬不住,暂时只有大致方针,没有具体谋划——我打算过两天飞回日本后再慢慢想。”
降谷零无奈地弯下眼:“还要飞回美国吗?”
两仪绘川摇摇头,声明道:“美国这边暂时稳住了,只要赤霞珠和霞多丽能上手,不惹出大麻烦,那我这次回日本后就不用再来美国了——我要让自己过一段每天睡眠时间有8个小时,上班时间只有4个小时的日子!”
降谷零哭笑不得地听着,听完后凑过来,亲了一下她的脸颊,发出响亮的一声“啵唧”。
在两仪绘川骤然睁大眼的时候,降谷零已经直起身子,义正词严道:“好了,不要磨蹭。半个小时早就到了,快起来吧。早点把事做完,回日本休息。”
打算“啵唧”回去的两仪绘川:“……”
好的,起床,工作.
理论上,睡眠状况好的时候,人的情绪往往会比睡眠状况差的时候好。
但什么时候睡眠状况才能真的好起来呢?对降谷零来说,大概要等到组织覆灭的时候吧。
她能取个巧,退出游戏之后就能在原世界安然过日,在和平的世界中夜夜安睡。
两仪绘川把头发扎成双马尾垂在身前,戴好口罩和遮阳帽,站在多罗碧加乐园内的游乐设施门口,排着队等候游玩。
想到琴酒和伏特加也老老实实拿着票站在入口处等待的样子,她又不免想笑。
她前日从美国回到日本,工作初步走上正轨,疯狂加班的一个多月可算是暂时宣告结束。结结实实花了两天时间倒时差,身体已经逐渐摆脱疲倦带来的亚健康状态。
于是,她决定来多罗碧加乐园溜达一下,坐坐琴酒坐过的云霄飞车,找找工藤新一被敲闷棍的小角落,放松脑袋,顺带给脑子的计划模型做内容填充。
一些人可能会想出各种连环计,一环套一环。但两仪绘川更相信“计划越复杂,变数越多,事情越不可控”,她并不打算搞太多的花招。
……云霄飞车的全程她似乎都在尖叫,也分不出心神想别的。
……琴酒在云霄飞车上还能拿着望远镜四处看,甚至还能稳住头上的黑色礼帽不吹飞,实在是太强了。
……下云霄飞车的时候,系统页面停留在降谷零63点的好感度页面,她在刚才让自己尖叫的混乱中,想到了什么?
一下子没想起来,不过总会想起来的。
两仪绘川放空大脑,继续到处溜达。
——在碰碰车里大杀四方,然后迅速溜走,并庆幸自己在保密岗待得久,休假的佐藤美和子警官并没有认出她这位通缉犯。
——远离了排队区中排满了小孩子和情侣的旋转木马,毕竟一个人坐旋转木马看着隐约有点不太合群。
——全程和试图吓人的鬼魂平静对视,最后面无表情地从鬼屋出来,充分体现什么叫做人鬼殊途。
两仪绘川慢悠悠地玩到了中午,看着太阳逐渐暴晒,外头的露天场地人逐渐减少,许多人往餐厅区和室内活动区去。
她默默给自己补喷了个防晒,又遮了把伞,戴上墨镜。慢悠悠地往她早就盯上的摩天轮区去。这时候人相对少点,排队能快一点。
她在路上看见了四个人。
有点不确定,眨眨眼,再认一认。
地中海白发的慈祥圆鼻老人,及肩长发男性青年,卷发男性青年,还有一个头发微翘看起来阳光健气的男性高中生。
阿笠博士,萩原研二,松田阵平,工藤新一。
……他们怎么一起出来了?
两仪绘川想到这个问题之后,沉默片刻。自己第一反应是这里会有爆炸案,真是惭愧。
两仪绘川没有上前打招呼的打算,继续朝着摩天轮走去。
在她的背后,阿笠博士将视线转过来,愣了愣,扭头和松田阵平小声说:“那个人看着像是之前住在对门的两仪小姐。”
工藤新一思索着说,“这名字听着有些耳熟。”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对视一眼,松田阵平二话不说摸出手机:“我去通知金发大老师。”
萩原研二则笑着低声和工藤新一解释道:“‘斋藤、綾田和两仪’,这样合起来说,你就应该有印象了,那个卧底在警视厅内的传奇犯罪分子——不急,”萩原研二按住要蹦起来的工藤新一,“小阵平会通知专业人士过来抓她,我们接着摸排炸丨弹吧。我们可是参加了那个炸丨弹犯的加时赛,不是吗?”
工藤新一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是,摩天轮已经检查过了,没有问题。那个炸丨弹犯的根本目的是杀死警察,所以会创造一个警察无法逃脱的密闭环境。现在乐园内的密闭环境只剩下一个地方没有检查:乐园主题大楼的电梯间。”
萩原研二俏皮地用紫罗兰眼睛眨了个wink:“完全正确哦,侦探新酱~”
工藤新一气恼地捂住耳朵:“所以说了不要这么称呼我啊——”
“他说他知道了,十分钟内到,”松田阵平收起手机,双手插兜走过来,“既然加时赛的比赛现场只剩一个可能的地方,那就过去看看吧。那个犯人应该会带着耳机听广播新闻,满脸苦大仇深地写着‘我要杀死警察’,和普通来游玩的人差别很大。会很好找的。”.
摩天轮的排队处空无一人。
两仪绘川稍微问了两句,就得到了“有警察过来检查炸丨弹,大家担心去年在杯户购物广场的事又发生一遍,都吓跑了”,这样的答案。
两仪绘川完全听得明白,这是炸丨弹犯的加时赛。
爆炸,推理,主角,重要配角,好家伙,加上少年侦探团和阿笠博士的冷笑话,可以凑齐剧场版的全部要素。如果加上她,更是能粘一点红黑主线。
不过,她今天只想当个观测的看客。
在询问确认,摩天轮稍微等候片刻就可以正常运行后,两仪绘川站在排队处第一位等着。
脑子里下意识跳出炸丨弹犯的外貌气质特征,她叹一口气,咕哝一句她自己都没听懂的话,摸出手机。
加时赛的话,第一反应果然是电梯间。
多罗碧加乐园内的电梯间称不上少。不过,大部分电梯间都是娱乐设施,停下来由工作人员检查的成本很低。所以,炸丨弹犯如果要找工作人员没那么方便检查,人流量很大一停下来检查就会引起讨论的电梯间……果然是主题大楼的电梯间吧。
这样的猜想,加上炸丨弹犯的容貌,还是透露一下吧。邮件发给谁呢?
犹豫了一下之后,她没有发给降谷零,而是用一次性邮件发给风见裕也。他转达这个猜想会方便很多。
风见裕也很快回复一个问号,但两仪绘川没再理会,直接把这个邮件注销。
摩天轮恢复运行,因为她站在前面排队的行为,一些旅客也跟着她排队。两仪绘川表明自己想一个人坐后,因为旅客不多,所以工作人员和其他旅客也都没有意见。
但是,惊喜有时候就是这么突如其来。
——“这位小姐,我们可以坐在一起吗?我无比希望你能答应我的请求。”
两仪绘川错愕抬头,就看见戴着鸭舌帽和粗重深棕色眼镜,穿着一身休闲装扮的降谷零笑眯眯地朝她眨了眨灰紫色的眼,体态自然又俏皮。
工作人员没催,但两仪绘川一抿唇,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径直钻入摩天轮的包厢。
降谷零紧随其后,车厢门“啪咔”一声关闭。
两仪绘川移开目光。
她今天只是想一个人在乐园里逛逛,一个人坐摩天轮玩,一个人想计划,并不打算和降谷零对话呀。
现在能说什么?把计划和降谷零说吗?
远处传来轰鸣声,两仪绘川一愣,立刻朝窗外看去,远远见着多罗碧加乐园主题大楼的顶部腾升浓烈黑烟。
……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警官被关在电梯里了。
两仪绘川叹一口气,把腰间的狙击镜摘下来,递给同样朝外张望的降谷零。自己收敛其他心思,心无旁骛,从脑海中回忆起那个炸丨弹犯的外貌特征,一边拿出纸笔画他的简笔画形象,一边说着。
“这个炸丨弹犯之前害过萩原和松田,特征还挺明显的,喜欢在近处观察爆炸现场,会戴着耳机听广播新闻。带着细黑框眼镜,长脸宽下巴大鼻子,前头的碎发走向有点像萩原,不过头发远没有他那么长。差不多就是这样,我刚才有发给风见一份,不过没这么详细。我现在再给他发一份?”
两仪绘川把画完的简笔画撕下来,递给不知何时已经拿下狙击镜的降谷零。
降谷零接过简笔画,没多说什么,朝她安抚地笑了笑:“我发吧。”
两仪绘川点点头,一手交画一手拿狙击镜。降谷零拿出手机给简笔画拍照发消息,两仪绘川拿着狙击镜四处寻找那个炸丨弹犯。
降谷零如果追根究底,问她为什么会知道炸丨弹犯的容貌?
……唔,没什么办法。
只能耍赖,说一些“他的一些炸丨药原料是从组织里购买的,加上之前有关注过监控,所以已经差不多知道他的容貌”这些勉强能敷衍过去的话。
两仪绘川把外部现场扫视一轮,没发现画风比较符合炸丨弹犯的人,做出炸丨弹犯估计在建筑物内的判断。降谷零也发完信息。
降谷零完全没问她的消息来源,省却一轮对话。
两仪绘川松一口气,又看向降谷零。
降谷零今天穿得很年轻也很帅,认真看一眼就舍不得移开目光了。
但现在怎么办?……之前瞒他很多身份,又瞒着自己的心意,害他伤心。现在她又该怎么说?
——她还是打算做一个任性傲慢的玩家,决定嗨起来,让自己成为那个重量级的叛徒,引琴酒进入她还没想好的埋伏中。复活药属于游戏玩家的部分,不能告知,降谷零听完后可能会怀疑她打算自杀。
——但也不能不说,她还得麻烦降谷零卡时间点,把她了解的组织资料乃至于朗姆了解的组织资料,都在她主动暴露身份前安排人员铲除。武器、药物、政商要员、组织内人员的情报,这些全数处理掉,组织能元气大伤。
——没有拖到一年后的必要,宾加这个潜在的小BUG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变成大BUG,并且,多的也只是一年而已。在组织里忙碌的一年,她会渺茫希冀着80点好感度到达,乃至于算计他,给他挖坑……这个部分,无法说明。
摩天轮不知不觉已经转完一圈,降谷零朝她伸出手,“走吧。”
两仪绘川抓住他的手,悄悄抓紧。
她的心在砰砰直跳。
之前为了遮掩“康帕利易容成波尔多红”这件事,称呼降谷零为“零君”。现在,她似乎要故技重施,做坏事。
她无法让自己在未来的一年都做坏事,所以,她决定让自己一切在游戏里因为无拘束而想在一年中做的坏事都凝聚起来,集中爆发。
不管是抓住BOSS的红黑剧情,还是或许能保留在世界通道的好感度剧情,她都要一起试一试。
……公螳螂啊,这真的是恶劣到没边了吧?
不要试图把人变成动物,或者变成昆虫。这是一定会遭遇反噬的恶劣行为。
她不愿意把降谷零往黑透的方向逼,也不认为自己做得到。
但这不意味着没有空子可以钻。人的情感其实很难用数值计算,尤其这个好感度系统还是很标准很刻板的,依照牵手拥抱亲吻doi为进度条的攻略向好感度系统,准确度和灵敏度,其实真的不好说。说不定能碰碰极值呢?
愧疚,兴奋,期待……她现在的情绪真的很多,搅成一团,乱得很。
降谷零微微歪头,什么都没说,只耐心等着,灰紫色的眼眸和蜂蜜色的头发都熠熠生辉。
——要试图钻好感度评判标准的空子之前,先得把好感度锁给解开。
两仪绘川深呼吸一口气,弯起眼睛笑道:“现在有爆丨炸事件。‘在摩天轮顶点kiss,或许能一辈子不分开’,这样的恋爱尝试,暂时没有心情。有些可惜但肯定得等下一次再来。”
两仪绘川说着惋惜的话语,但她扬起嘴角,重点显然在下一句的邀请。
“松田他们成功抓捕炸丨弹犯之后,你有兴趣来我家一趟吗?”
第80章七十八十
夜色昏沉,天边还残存着一缕橙红色的霞云。
餐饮区,松田阵平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墨镜捋在额头上,像一个□□大佬一样活动着十指——他刚刚明目张胆地给那个炸丨弹犯揍了两拳,被上司象征性地骂了两句——哼笑道:“可算把他逮进去了,至少关个十年吧?”
阿笠博士手上拿着一杯奶茶,正在犹豫要不要喝,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加入话题:“那个画像不得了,基本上把那个人的面部特征都画出来了。”
“是的呢,可给我们省了不少事,”萩原研二咬着汉堡,嘟嘟囔囔地说,“小高木瑟瑟发抖地在电梯间里待了几个小时,幸好搜查一课的老警官看着对新人都挺友好的,他后续应该不会在心理上出问题——新酱,你在发什么呆?”
工藤新一还摸着下巴在思索,被萩原研二一叫才缓过神。他下意识看了眼四周,沉吟片刻后,小声说:“没什么,只是在想那个已经被抓回去的人……她是通缉犯,虽然确实是伪装严实了,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热闹、监控又多的地方?”
立刻有三对并不赞同的眼神看向工藤新一,他立刻举手投降:“好的好的——Neednottoknow,我明白啦。”.
“被抓回去”的两仪绘川正在和降谷零一起坐在床沿。
明明都已经穿着浴袍,但很奇异的,两个人都是端坐姿态。
两边床头的夜灯亮着恒定的橙暖色光芒,给五官轮廓投下浅淡的阴影。
两仪绘川的心里已经在打鼓了。
这一次的邀请,她其实问得有些突兀。
降谷零本来就会三天两头会突然闪现在家里。如果没有特地开口,说不定两三天后,两人会自然而然进入到能够解开好感度锁的那一步。
独自去乐园(还被他当场逮到),画出炸丨弹犯的外貌,这样的行为,也很难解释。
她是因为主线任务通关、和降谷零关系亲近,心底定好了暴露身份骗走琴酒的计划,也提前把自己获得的组织资料都交给公安公安随时可以展开行动,又有着过分的想法,所以做出这样的行为吗?
因为……她现在留下来,和游戏的意义关联已经不大,更多的是因为面前这位金发深肤的存在吗?
……她对自己不是专业卧底的认知真的完全正确。
降谷零的态度,又十分微妙。
对于今天发生的这两件事,他问都没问一句。玩家身份暴露的可能性,也还是停在0.01%。
两仪绘川撑着自己和他的眼睛对视,但双手已经紧张地悄悄抓紧浴袍上的布料。
她能察觉到,降谷零看着她的目光中带着审慎的意味,甚至微微皱起眉,看着她像是看待审的罪犯,完全没有事前的气氛。
就特别严肃!正直!
两仪绘川已经要扭过头不敢看他了,心里碎碎念,她真的应该放弃好感度的部分,专注想办法抓住BOSS,然后迅速溜回原世界去……
降谷零忽然轻笑出声,笑着点了点她因为紧张有点发烫的脸颊,按出凹痕。
他的手指头也有些热,带着湿意,是浴室热水带出来的暖热。
“你在心虚什么?”降谷零灰紫色的眼眸微眯,戳她脸颊的手又往上探了下她额头的温度,紧盯着她的神情变化后,笑着调侃道,“你是又被喝了什么奇怪的药,于是想顺带试试效果,才急着提出邀请吗?这一次的药看来效果没那么明显。”
就是因为这个吗?!两仪绘川抓紧浴袍的手放松下来,哭笑不得地抱怨:“我哪里会闲着没事喝药,那也太不信任你的能力了。主要是因为摩天轮上没有kiss的机会,感到可惜,所以才——你还笑话我!”
降谷零的另一个闲置的手顺势抓住她的手,语气轻松地调侃着:“你那一次甚至还提了非、常、过、分的要求,实在让我记忆深刻,我总是应该确认一下,你是不是一转眼就又去干什么危险的事。”
两仪绘川立刻表态:“我最近真没做什么危险的事——今天去多罗碧加乐园只是去散心,真的被警察围捕我也有信心能安然逃脱!”
降谷零也笑着安抚她道:“你确实有这样的实力,稍微放松一下也不是大问题。如果真的被抓住了,或许也能顺势成为抓住琴酒的渔网……不要紧张。”
说完,降谷零以指做梳,顺着额头的鬓发,将指尖梳入她的发缝中,指节曲起,轻轻摩挲。
头皮被这般按揉着,又是紧张发麻,又是压抑不住的放松。两仪绘川顺着力道靠到他的肩膀上,听到他急促的心跳声。
气氛似乎一刹那变好了。
轻柔的亲吻在她耳边碎发上印下,两仪绘川听见他低声问道。
“能闭上眼睛吗?”.
物理性质的闭上眼睛。
她有买眼罩,效果远不如公安的专业款,遮光能力和舒适度都一般,所以她丢在床头柜里,没有再碰过,什么时候有心情直接丢掉。
但现在,闭上眼睛,任他把眼罩帮她戴上后,她头一次发觉眼罩的效果好得惊人。
视觉被封闭,听觉和触觉就因此被放大。
呼吸声克制而低沉,浴袍与床单布料的摩挲声细微地像是错觉。
握过匕首和枪、因而带着薄茧的指尖拂过敏感处的肌肤。
温热的呼吸扑洒在她的锁骨上,她被轻咬一口,不痛,但肯定会留下牙齿印。也不知道能留多久。
双臂环抱在他的背后,这一次的节奏很温和,于是她能分出心神,清晰地感受到他背后几处旧伤的伤痕。
偏圆形不规则的应该是流弹、细长的应该是刀伤……两仪绘川心底轻叹,指尖轻轻摸索着伤痕的形状。
降谷零的背部肌肉不自觉紧绷,手臂撑起身子,吸气着小声道:“伤口早就已经长好了,但摸起来还是有点痒——”
好吧,两仪绘川安抚地拍拍,手指往上摸索着摸上他的后脖颈,再往上摸到后脑勺,轻轻按下。
仰起下颌,给他一个碰触的吻。
身躯随着按下后脑勺的力度相贴。
吻被顺理成章地加深。
一只手扶着她的脸侧,另一只手往下。
因为戴着眼罩,暂时看不见,所以感受更加清晰。
仿佛每一根手指的指纹纹路,都要被深刻记住。
肌肉因此无法放松,不断加重的呼吸被吻吞没。
脸侧被降谷零半捧半扶着,没有扭头抓住枕头,分散极限感受的机会。只能仰起脖颈,更加努力地加深这个吻,将一切呜咽都用亲吻的力度化解.
撕开包装的时候,一滴冰凉的润滑剂滴下。
那滴液体被居高临下的降谷零抹开,冰凉凉的感觉从一点蔓延成一片。
她已经被唤丨起,体温升高,肌肤下的肌肉禁不住被冰得收缩。
“……”
下一刻,原先已然在安抚亲吻中开拓过的地方,被顺利地塞到满。
但还是有些胀了,五脏六腑似乎都被这个动作挤压到。
喉尖微哽,有些微妙的,像是吃撑之后被噎到的感觉。
生理本能地想将异物挤出去,但适得其反。
金发男人的呼吸也一窒,试着动弹两下,很艰难。
他勉强压抑着粗重的呼吸,轻抚着她的身侧肌肤,低声请求道:“太紧了,请放松点吧……”
随着挤压时不时传来的酥麻感觉,两仪绘川深呼吸,试图让身体松泛下来。根本无济于事,只能带着哭腔回应着:“做不到,实在对不起……”
她听到了降谷零的轻声叹息。
脸颊被轻轻摸过,分不清脸颊和手指尖哪边更烫,只能胡乱呜咽两声。
眼罩被拉上去,丢到一旁。
她还在眯起眼适应夜灯的暖黄灯光时,他已经俯下身子。
随着动作,被塞满的感觉更加明显。
但眼前被金晃晃的头发稍微转移注意力,稍一错神,耳垂下方的脖颈软肉就被轻吻了一下,接着被耐心舔咬。
陌生又熟悉的生物电流瞬间冲刷到大脑,再顺着脊椎流遍全身。她仰起脖颈喘气,稍有放松。
……被发现的敏感地带。
下一秒,降谷零轻笑着说:“终于勉强放松下来了。”
紧接着,他直起身体。
身体双侧都被他的手钳住。
拍打声开始清晰地传入耳中,耳根被听着发红。
身体和大脑理智都在被奇异的感觉冲刷洗礼,眼前因为生理性泪水只能迷蒙半睁。
视野在不断晃动,只能恍惚看到他起了薄汗的蜜色胸膛,还有他兴奋放大的灰紫色瞳孔。
面庞凑近,眼角不知何时蓄起生理泪水,被他俯下身子轻柔吻去。
动作没有停下,他的指尖又一次插入发缝,顺着眼角吻向嘴唇。嘴唇无力翕张着,被轻易探入,能不住挑弄她上颚薄膜的敏感神经。
“很热情地迎接我,挽留我,我很喜欢……”他用低哑带喘的声音,小声地贴着她的嘴唇说着,“请一直、一直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两仪绘川已经不太能听懂了,一次次的动作让她完全被生理性的强烈感受俘获,她几乎是凭着本能抱住面前人的背,迷乱地请求着:“降谷君……kiss……”
又一次近乎是要把人吞下去的深吻,津液来不及吞咽,溢出嘴角。
之后,她的双手从他的身侧被拉下来,扣在床头两侧,手指插入她的指缝中,手心相贴,牵紧扣住。
腰背弓起,像是爆发力极强的猎豹,对抓住猎物的行动进行最后的爆发冲刺。
猎物猛烈仰起脖颈牵动躯干一并绷直,再重重摔在床垫上,瘫软下来。
澄棕色的瞳孔涣散着,随着金灿灿的头发位置的变化而移动。
脑海叮叮咚咚跳出通知。
系统:【63点好感度锁已解开,当前好感度值为70点。
【70点好感度锁,以及70点以上好感度积攒方式,请玩家自行摸索。】.
在浴室清除液体痕迹。
她被降谷零半扶半抱着,被淋浴喷头冲刷到被刺激过的地方时,双腿一软,忍不住抽噎一声,埋到他的怀里。
重新回到床上躺平的时候,她才勉强醒过神。
降谷零揉着她的肚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闲聊着,说他暂时查出一个方向,一个乌丸莲耶的后辈的直系家属是本土武装队的高官,和乌丸莲耶有联系,可以在抓住他后审问出乌丸莲耶的地址。
为了避免抓人抓得太精准,以至于乌丸莲耶警觉更换地址,他打算一口气抓一批高官,让那个能和乌丸莲耶线下交流的高官并不显眼地混在其中。
降谷零还说,他已经初步设定计划,计划如果成功,能成功误导宾加,让宾加以为,他的身份信息和库拉索的失踪无关,是公安从卡纳迪恩(之前在警视厅卧底的组织成员)那边获得的情报,结合龙舌兰(现被FBI抓获)的审讯笔录才成功破解的。
卡纳迪恩又怎么隐约知道的?这可能要问问神奇的皮斯克。
不管宾加信不信卡纳迪恩和皮斯克死了还卖他,“皮斯克可能泄露他的卧底信息”这层担忧,会一直结结实实地束缚住宾加,让他不敢直接指着康帕利大人说“一定是你卖了我的信息”。
两仪绘川认真听着,答应着。
等到降谷零的声音逐渐减小消失,按揉腰腹的手温暖而松散地搭她的腰侧。她悄悄伸手摸摸他耳旁的碎发,再轻轻吻了一下,都没能得到回应时,才沉下心,敲了敲系统。
两仪绘川:【80点好感度,是极致的情感,不可能是通过隐瞒身份能达成的。即使能解锁70点好感度这一层的锁,在玩家身份必须要瞒住的情况下,达到80点好感度,完全不可能吧。】
——其实她只是讨价还价,玩家身份不能暴露这一点意识,是她的条件反射。她只是想试探一下,80点好感度这个要求,能不能有个划水的空间。
系统秒回:【70点好感度的解锁方法,即为适当透露自身的身份。当前好感度锁存在。】
两仪绘川:【……?】
系统念规则:【请玩家注意,一,只能将个人的特殊身份告知好感度绑定对象本人,不能透露任何其他NPC。二,请确保对方不会做出关押、审讯、实验等手段逼问更多情报,乃至于向其他人主动或不小心地以任何形式透露公开这些信息……这类可能会影响玩家、原世界与该世界秩序稳定的行为。】
两仪绘川:【你是不是又要说,是因为世界意识的自我保护机制,使得好感度系统的点数到达70点后,你才能对我公布这条规则?】
系统:【是的,如果有意见请联系游戏策划。】
两仪绘川无语又好笑。但比上回被55点好感度卡半天,这回她不怎么生气。
好吧,她还真的不能确定,自己如果提前知道这条规则,会不会在好感度还没到70点的情况下,直接把底都透没了。
嗯……鉴于怀疑值曾经一度飙升到40%,她还是持审慎偏悲观的态度吧。
并且,这个规定对普通人来说很危险。毕竟自己不张嘴是能尽量保证的,但秘密一旦诉说给别人听,保守秘密的人从一个人变成两个人,秘密意外暴露的可能性就要乘个平方。
而对于降谷零这类人,需要担忧的是另一层面的风险。实验太超过了,不过关押和审讯,她愿评价为家常便饭,是试图获取信息的卧底几乎要刻入本能的存在。
她自己本身是无所谓,但不知道系统判定会怎么算。
……所以,还是挑个方向透露吧。
两仪绘川蜷缩了一下手指,顷刻间就打定了主意。
她最后敲了敲系统:【这东西能给吗?】
系统:【能。】.
确认无误,她轻轻推了下降谷零。
虽然把人从睡眠中叫醒不太好,但夜长梦多,留到明天……她怀疑自己明天一早起来就会看不见他人。
降谷零从鼻翼中发出抱怨的哼哼声,用带着困意的语调开口,“……kawa,怎么了?”
kawa,“川”字的罗马音。加上尾音,会给人一种错觉,他似乎在说kawai(“可爱”的罗马音)。
两仪绘川几乎是硬着头皮开口了:“零,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降谷零的手臂收紧将她抱住,鼻尖蹭了蹭她的脸颊,接着是伴随着啄吻的困倦声音:“……你说。”
声音很好听,特别想哄着他用这种腔调多说几句。降谷零特殊困倦款!两仪绘川努力让心神回到正事上,开始陈述:“其实,BOSS想要的起死回生的药,我有,并且能给你一粒。这件事像是你的卧底身份一样,完全不能和别人透露。”
“嗯……?”降谷零似乎没完全醒过神,发出了意外又疑惑的语气词。
而两仪绘川没给刚睡醒的他更多反应时间,按住他的后脑勺,额头相贴。思维打开系统,要求系统完成她向NPC降谷零赠送一枚复活药的程序要求。
系统安静完成程序。
降谷零在一瞬间陷入呆滞,大脑里突然冒出一个东西,总要适应一下。
片刻后,他的语气松弛含笑:“复活药的备注写得很清楚,原来如此——你现在是什么都能和我说了吗?在今晚……之后?”
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不是,毕竟doi解的只是63点好感值的锁,能透露是在70点。但好感度值直接飞到70点……说她不感到意外,那是假的。她其实原先猜测好感度值大概会停在66点左右。
不过好感度值的计算不太适合在坦白身份的一开始和他细细掰扯,两仪绘川姑且跳过第二个问题,只回答第一个:“确实是什么都能和你说,你如果有什么想问的,也请不要额外猜测,直接问我。”
降谷零也没追究,唔了一声,手指轻轻描摹她背后蝴蝶骨的形状,轻声开口:“我可能会有很多问题。”
两仪绘川摸了摸他质感柔软,只有轻微沙沙刺挠感的头发,温声道:“问吧。”
“20点好感度能得到一颗复活药,你现在用了几颗?手上还有几颗?”
“用了两颗,一颗给松田,一颗给萩原。手上还有两颗,给你一颗,我自己还有一颗。”
“这个世界其实是漫画衍生出来的世界,然后你是看完剧情,过来做游戏任务的?——复活药有备注说明可以在游戏的挑战模式下使用。”
应该是炸丨弹犯的简笔画暴露了世界风格。“……对。”
“原来如此,所以你之前做事的风格比较直接,因为做完就可以完成任务,获得奖励,”降谷零简短评价,又往下问,“你现在的任务,是送我复活药?”
“不是,”两仪绘川解释着,“是让你的好感度升到80点——好感度的区间是负20到正80。”
降谷零沉默片刻,立刻抓住重点,语气有些沉:“满值。”
“是啊,很难达到,所以不用有心理压力,”两仪绘川安慰着去捋顺他的后脑头发,再顺着额头相贴的姿势贴了贴鼻尖,“我单纯是任性地想完成所有游戏任务而已。”
黑暗的视野中,仿佛只有温暖的身躯和依旧清晰的声音能真实感知到,降谷零俯下身子,单手撑在她脸侧:“你说的那个‘重量级的、能够引走琴酒的’卧底,是在指你自己吧。让自己冒着巨大的、可能被琴酒杀死的风险,从而把他调离。因为有复活药,所以代价也并非不能接受,我理解了——但你如果想完成好感度80的任务,其实瞒着我是更好的选择吧?”
两仪绘川一瞬间陷入困惑:“嗯?”
降谷零低头咬了下她的耳垂,贴在她耳畔的说话语气沉甸甸的:“听说重要的人死去的消息,产生痛苦、伤心和难过的情绪,不断回忆以前的记忆并美化,在对往事和故人的怀念中,情感不断沉淀发酵,这样子,才更容易达到满值的好感度,完成任务吧?”
这是什么波本教她怎么坑降谷零的现场?
两仪绘川有些哭笑不得,指尖轻轻抚过他的背。
陈年旧疤痕迹依稀,在降谷零被痒得吸气的时候,她坦白心意:“我不想骗你,尤其是这种可能会让你很伤心的事情……之前为了完成游戏任务骗过你,让你伤心,我对此依然感到十分抱歉。”
这句话好像有点熟悉,她似乎曾经想过不要说出口……但她还是说了。
既然已经开口,她索性向上抬手捂住降谷零要开口的嘴,一口气说完:“就算没有复活药我也不会死,只是会回到原来的世界,接着去玩别的游戏。我也确实想完成游戏任务。因此,就像你推测的那样——我会去做那个引走琴酒的卧底,琴酒也很可能会把我杀掉。”
降谷零低声问道:“现在的好感度,是多少?”
两仪绘川打开系统页面念数字:“75。”
咦?
降谷零已经继续问了:“如果任务无法完成,你会直接借此机会离开?”
两仪绘川长呼一口气,嘴角向上扯。又意识到昏黑中什么都看不见,于是她用轻松的语气说道:“有可能哦,所以辛苦你了,你愿意试一试吗?——在真正听到消息的一刹那,因为担心我的离开,情绪无法克制地产生波动,从而在一刹那触碰到80点的那条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