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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值得?

谢拾青的确听过许多这类的话,但内容却大不相同。

“你值得这份荣耀”、“你值得这份赞美”、“能获得如今的地位是你应得的”、“你理所当然拥有现在的一切”

她们夸赞她的成功,恭维她的权势,却没有一个人去说,“你值得被爱”。

她的妈妈,是一位很温和的女士,心中怀有慈悲的大爱,经常出差,去真正的贫困地区看望那些流离失所的家庭,帮助无依无靠的孩子们。

也因此疏忽了一些对自己女儿的教育,她也算是以身作则,可最终谢拾青还是更偏向于她的母亲,成了一个丢弃情感,只顾利益的人。

谢拾青还是很喜欢妈妈,喜欢她的温柔,但不喜欢她望向自己时总是隐含悲伤的眼神,就好像自己现在获得的一切都是错的。

开什么玩笑,难道她不才是那个在家庭中失败的一方吗?

谢拾青渴望成为强者,成为掌控者,觉得温柔是软弱的表现。只是她醒悟的太晚,到现在才明白,一个心中有爱,对世界慈悲的人,才是内心真正强大的人。

她的妈妈是很优秀很成功的女性,她没有获得爱情,也不把爱情当做人生中最重要的部分,有足够充实的生活丰富着精神空间,传播的是真正的大爱。

钟宁是同样优秀的人,有自己的想法和坚持,有不退缩的原则和底线,她的精神世界同样充实,有自己喜欢做的事,有想要完成的目标,不将爱情当做人生的全部。

只有谢拾青自己,看似富足,拥有了数不尽的财富,人人倾羡的地位,心灵却是贫乏空虚的,为了抓住一线阳光,得到关怀与爱,能抛弃所有的一切。

曾经她认为的成功,才是彻头彻尾的失败。

不过好在,她现在也能拥有自己想要的了。

谢拾青调整着角度,让自己的泪水看起来更加楚楚可怜,惹人怜惜。

于是又得到了一下轻柔的啄吻。

这是她应得的啊……她为了今天,付出了那么多努力,终于迎来了自己想要的结果,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宁宁,我真的好爱你啊。”她一叠声地说,“好高兴,我好高兴……”

“你看看你,又哭又笑的。”钟宁抱着她,用鼻尖去蹭她的鼻尖,“脸都花了,像小花猫。”

“别哭啦,还吃不吃荔枝?我给你剥,好不好?”

谢拾青就像是骨头都软化了似的,靠在她的怀里,乖乖巧巧地点头。

成熟的荔枝汁水颇丰,刚把皮剥掉一点,空气中就开始弥漫起它独有的清甜味儿。

钟宁多拽了好几张纸,垫到谢拾青的胸口,叫它们暂且充当了围兜的用途。

手边没有毛巾,手帕之类的东西,她也不想叫人来拿,让旁人闯入两人此刻的二人世界当中,只好先凑合着用卫生纸。

嫩白的果肉点了点谢拾青的唇,她便张开嘴,慢吞吞地嚼。

这真是一个麻烦的人。

换谁来说,都会觉得谢拾青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麻烦,她过分狂热偏执的精神,以及破损扭曲的心理状态,只会叫每一个窥得一角的人连夜收拾包袱逃跑,远远离开她才好。

水洼如何能承接风暴,细草如何能抵御雷霆。

但钟宁深思熟虑过,她花了很多时间思考,觉得自己可以承受。

不是自信到傲慢,也不是不知分寸,不清楚事情的严重程度。恰好是仔仔细细考虑过,反复思量后,得出这样的结论。

钟宁认为她能够接住这个大麻烦,能够包容谢拾青,治愈她,还不会影响到自己的状态。

她心里是有很多爱,但爱别人的前提是爱自己。但她相信自己能做到,那就不能放任谢拾青继续坠落。

她要抓住这个人,将她从悬崖中拉起,重新迎接广阔的天地。

钟宁陪着谢拾青躺了一下午,什么都没做。两个互相喜欢的人依偎在一起,本身就是很幸福的一件事,不需要额外说话也没关系。

只是钟宁还是断断续续地说着话,引导谢拾青也开口,希望让她产生多倾诉的习惯。

坏事分享出去,可以降低难过,好事分享出去,可以增加喜悦。这一切的前提是有足够多的正确的反馈,钟宁觉得自己可以做好这个。

先培养习惯,再慢慢扩散信任。

“你说用了抚慰剂,有没有不习惯、不舒服的?”钟宁问。

“没有,都很好。”谢拾青摇了下头,“它就在床头柜里放着呢,宁宁要看一下吗?”

钟宁就真的去看了一眼,小小的玻璃瓶躺在纯白的盒子里,里面的液体是透明无色的,真像是某种奇怪的药。

她只看了一下,就把抽屉重新推了回去,说:“明天就不要用了。”

在谢拾青骤然屏住的呼吸中,她继续说:“晚上的时候,你介意我在这里小小留宿一下吗?”

谢拾青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介意不介意!”

介意才有鬼了!

她久违地享受到了来自钟宁无微不至的照顾服务,甚至连晚饭都是叫人喂着吃的。

谢拾青欢喜得胸口都发疼了。

谁要自力更生地吃饭,谁要装得像正常人,反正不是她,她是娇弱可怜的omega,就应该要被自己的alpha细心呵护才对。

喂饭是她应得的。

吃过晚饭,钟宁果然没走,谢拾青躺在床上,放在被单上的手摸摸收紧,将床单揪起一团。

天呐……她比第一次还要紧张。

她现在会不会不够好看?哭了太久,眼睛都还是肿的,没有消下去,最近也没休息好,黑眼圈有吗?明显吗?体重又轻了,摸起来一定很硌手吧……

钟宁会不会嫌弃她啊……

在自己都没注意的时候,谢拾青就咬住了下嘴唇,不安的气息绕着她盘旋。

打破凝固空气的,是一根来自钟宁的食指,它按在谢拾青的唇瓣上揉了揉,随后替换成了一个更加柔软的物什,轻轻撬开牙齿,将可怜的唇瓣解救出来。

除去昨晚那个乱七八糟的强吻不谈,她们有多久没有接过吻了,谢拾青简直没法计量,在她的感官里,足足有几个世纪那么长!

她就像被封在冰层里的鱼,神奇地还拥有着对外界的感官,可周围全是冰天雪地,一片死寂,一秒钟像一个世纪那么长,一个世纪又像一秒钟那么短,时间在这里成了无用的东西。

没有钟宁的日子,难捱地好似死去又活,活过再死,一直处于半生半死之间,得不到解脱。

晚饭后,她们吃了草莓,钟宁的舌尖也是草莓味儿的,泛着湿漉漉的甜,轻轻一吮,谢拾青几乎要化成一汪甜水,被她直接吸入腹中了。

她干燥柔软的掌心,也被雨水浇湿了。

标记的那一刻,谢拾青再度掉下眼泪,断续地哭了起来,“我要死了。”她喃喃道,“我真的要死了。”

她从未有哪刻,这泪水如此真心实意过。

钟宁无暇说话,就捏了捏她的软肉。

谢拾青瘫软着,仿佛真成了什么软体动物,一点骨头都没长,嗫嚅着说:“现在死掉也可以。”

“瞎说什么。”钟宁总算空出嘴巴来,轻轻咬了她的脸一下,“不许乱说话。”

“现在死掉,明天就不要了?”

“要的,要的!”谢拾青忙不迭地拿着鱼竿把刚刚说的话都钓了回来,“明天想要,宁宁。”

抿了下唇,她用手指去勾钟宁的手心,“今天还有吗?今天也想要。”

声音又娇又软,比含了蜜还要甜腻。

钟宁打定主意要好好补偿她一番,用快乐盖过昨天的悲伤,听到这话后,轻笑着摇了摇头,先坐起来,拿了床头的水喝了一口,渡进谢拾青的嘴里。

这样喝了差不多半杯,她才倾身向下凑去。

……

结束后,钟宁也出了一身汗。她空调不敢开太低,怕把人吹感冒了,现在又血气翻涌,没法不出汗的。

低头吻了吻谢拾青的唇角,柔声说:“我去浴室放水,等我一下好吗?”

谢拾青这回真的是一点力气没有了,平平地躺着,大汗淋漓,真像是靠自己下了一场小雨。

凌乱的黑发在皮肤上蜿蜒,宛若一副黑白相间的水墨山水画。

她连嗯一声都没嗯出来,徒劳地张了张嘴,露出一截红艳艳的舌头。

钟宁看着实在可爱,一边伸手扯过被子给人盖好,一边低头凑过去咬了一下。

“好了,等我一会儿,很快就回来。”

把被子好好掖了掖,确保给人盖严实了,她才从床上翻身下来,弯腰捡起衣服,找到藏在下面的拖鞋穿上,伸手将贴在脖颈的汗湿的头发随便捋了几下,推开了卫生间的门。

这房间的浴缸倒是很大,躺下两个人绰绰有余。

她先开了浴霸,再拧开水龙头,调整好水温后,开始放水。

放水的功夫,她用淋浴把自己冲了一遍,头发不长,一条毛巾就不滴水了,眼看着浴缸里水放满,钟宁便转身出了卫生间,给门留一条小缝,快步走回床边。

谢拾青正昏昏欲睡,好似刚从什么黏糊糊的池塘里捞出来似的,钟宁离开的时候什么样,现在回来就是什么样儿,一点变化都没有。

她也没掀被子,就这样一裹,把橡皮泥捏似的人抱了起来,用脚顶开浴室的门,再腿勾着关上,免得热气跑出去。

谢拾青真像个蚕宝宝似的软乎乎躺着,钟宁先把人的腿放下,果不其然,根本站不住。

她只能搂住这人的腰,让她往自己身上靠,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把薄被抽出来摘掉。

“真有这么累吗?”钟宁实在忍不住笑。

谢拾青扁了下嘴,没有说话。

“你非要的。”她说。

已经是额外附加了一次,不够,非要再来一次。

把自己搞得下不了床。

但女朋友还不是要宠着,钟宁把人轻轻放进浴缸里,好好地清洗了一遍。几处红痕在晃荡的水波里若隐若现,都是一些很隐私的部位。

蹭过腿根时,钟宁多看了两眼,这个地方咬的有点重了,谢拾青非要拽她的头发,力气就没有收住。

手里多揉了几下,才换了地方。

给谢拾青洗澡,钟宁已经是熟练工中的熟练工了,水温要多高合适,泡多久最好。谢拾青不喜欢吹风机,长长的头发就要一点点用浴巾擦干。

给人套上浴袍,钟宁抽出小凳子坐下,谢拾青就坐在她怀里,老老实实地让她弄。

等头发干得差不多了,钟宁定睛一看,这人都睡着了,双颊浮着一层红晕,神情是很餍足的。

仿佛一场雨过后,重新绽开的花。

主卧腾不出手收拾,她就抱着谢拾青去了另一间卧室。

第二天是周末,钟宁起得就晚了一些。

谢拾青还在睡,她眼下的青黑还没消,最近肯定睡眠质量很差。钟宁舍不得把人叫醒,做贼似的起了床,回楼下自己家里去收拾了。

关上房门就给谢拾青发了语音,说她去公司上班了,又叮嘱她记得吃早饭。

不仅是叮嘱谢拾青,还吩咐了管家,让她把早餐提前准备好,不然谢拾青肯定就空着肚子跳过这顿饭了。

钟宁要是关心人起来,是非常细致的。

她出门,又开始了日常的报备生涯。

“我开车出发了。”,“等红灯时候见到路边一只耍赖的萨摩,哈哈,主人都拖不动它。”,“今天的温度有点凉,天也很阴,好像要下雨,你出门记得穿件外套。”,“看到一对穿亲子恐龙装的母女,大人在拉小提琴,小孩子就坐在旁边,好可爱,可惜我不能停车下去听。”,接着是一段小提琴的语音,“你听,是《蒲公英》哎,可爱。”“我到公司啦。”

消息到这里才结束。

怎么会感受不到呢,一个人的热情还是不热情,在意还是不在意,就像是白纸上的墨汁,雪地里的火焰,沙漠中的绿洲,是非常明显的。

而钟宁,她在意一个人的时候,连冰川都能热化,也不能怪谢拾青经历了落差后发疯。

来到公司,又碰见一位熟人,钟梓暖。

自从钟宁来到公司露面以后,钟梓暖总是和她错开,很少有直接撞上的时候,这次是真的巧了。

钟宁不会刻意躲着她,那就是她在故意躲着钟宁了。

“真巧啊。”她主动打了招呼,“你也在公司。”

钟梓暖扭过身来,面上笑意盈盈,“小宁啊,的确是巧了,你怎么也在这儿?”

钟宁直视着她的双眼,不紧不慢地说:“我来和华助理一起见客户。”

钟梓暖暗自磨牙,笑容款款地走进,带起一阵香风,“那你就去找华助理吧,她就在办公室呢,我刚交了一份企划上去,是有关商场未来发展规划的,华助理看完以后说不错呢。”

钟宁:“哦。”

钟梓暖攥紧手里的包包提手,“哈哈,那你就快去吧,我还得忙学生会的事,对了,下周末学生会有聚会的,你别忘了来,大家都来,你不来的话,会很不合群哦。”

钟宁:“哦。”

真是对牛弹琴!

钟梓暖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走了。

进了电梯,面皮终于挂不住,拉了下来。

该死的钟宁,进了公司以后,她就处处不顺,原本传的好好的流言忽然就不攻自破了,这人装得是人模狗样的,那些脏水根本泼不上去。

她的确是去交企划的,但华助理根本没说不错,扫了一眼就让她走了,明显是不满意的意思。

该死的老狗!处处刁难她,这企划她都改了三遍了,还想怎么样!

见客户的事她也知道,是国外入驻的奢侈品大品牌,要签订长期合同的,她主动说了自己想去,却被驳回了。

钟宁这个根本没接触过公司事务的废物,凭什么可以跟着去!

越想越气,钟梓暖忍不住狠狠踢了一脚电梯门。

咚得一声。

这破公司上上下下非要和她对着干,华助理……等她当了董事长,非要把这狗东西开掉不可。

钟梓暖气冲冲地走,脸上的煞气差点没藏住。

另一边,钟宁和前台笑着打了个招呼,就施施然去找华助理了。

她以前傻不代表一直傻,只是懒得动脑子而已。一个智商高的人,情商再低也低不到哪儿去,除非是有一些心理上的疾病,否则,大多数情况都是故意为之,不在意罢了。

分辨话语里的好坏,难道会比学术研究更困难吗?

这样的人的确是有,可惜钟宁不在此列。

钟梓暖已经被划分到了不信任的范畴里,她说的每一句话,钟宁都会当成是恶语,自然能轻松分辨出其中隐藏的挑衅。

说华助理夸她,是在炫耀自己的能力,说学生会的事情,是在强调自己的地位。

非要踩过钟宁一头,故意显摆。

她才不愿意搭理她。

开口是为了保持礼貌,她最近经常跑公司,欧皇的天赋又在发挥作用,绝佳的亲和力帮她自动就筛选出了几个能交心的朋友。

她们早就说过,自己以前在公司的口碑特别差,明明人都没有来过公司,也不知道流言是怎么传出来的,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就好像这些人全都亲眼见过,是当事人似的。

能在钟氏总公司工作的,哪有不是人精的。其实私底下大家都有猜测,说可能是两个继承人在掰手腕呢,她们都是小职员,战队也轮不到,起码也得是主管级别的,才有可能去下注押宝。

所以大多数员工,都当成瓜吃,表面跟着一起天呐,哇塞,心里信没信是两说。

等钟宁一来公司,谣言自然就如初雪般蒸发了。

一个人是真是假,很容易就看出来了。而钟宁又是一个莫名有亲和天赋的人,好运气伴随着她,让她做什么都易如反掌。

钟梓暖以为她没处理过公司事务,难道她这些天过来,都只是干看着吗?

既然学习了,就要有实践,她是真的解决过问题和纠纷的,还签了一笔单子,这些都是钟梓暖不知道的事情。

所以钟宁才不在意她的挑衅,她只要按照自己的节奏去走,一步步稳扎稳打,甚至不需要和这人对上,就能赢。

何况,面对一个喋喋不休的、总喜欢通过言语来挑刺的人,无视她比杀了她还难受。

钟宁进了华助理的办公室,后者就给了她一份文件,“看看这份企划,说说你的看法。”

哈,这不是巧了吗?

钟梓暖的企划案。

她低头看去,没过一会儿就皱起了眉头。

“有些太在意高端市场,忽视了中低端市场。而且这个双十二活动,最低消费在五千元,实在有些太高了,广告的侧重也不对,外国品牌太多,最近政策是扶持国货,怎么能对着来呢?”

只是看了两页,钟宁就挑出了一大堆问题,甚至有些诧异,“这是钟梓暖的企划吗?她刚刚在门口还和我说,您很满意。”

放下企划,她沉声道:“恕我直言,它并不符合钟氏一直以来的定位。”

华助理挑了下眉,“她真是这么说的?”

钟宁无奈笑道:“前台的小昕都看到了,我和她正好遇见。”

“当然不会用,只是让你瞧一瞧而已。”华助理推了推眼镜,“正好,那你也写一份企划,没有主题侧重,随意发挥,一周时间,能交上来吗?”

钟宁点头。

华助理又说,“好,旁边桌上褐色封皮的是泽熙品牌的资料,你去看一下吧。”

看着钟宁专注阅读的模样,华助理镜片后的眼睛滑过一道微芒。比起钟梓暖,她更欣赏钟宁。

钟梓暖看着光鲜,也喜欢做表面功夫,喜欢宣扬和夸大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就像花瓶,看着好看,内里空无一物。

她的一些想法和念头,都是很浅薄的。

钟氏要是让她接手,才是真的完了。

相比较下,钟宁的确不错,不骄不躁,人也沉稳,做事麻利,还很谦虚,光从态度上讲就赢了。

她垂下眸,虽然接触的都是未来的继承人竞争者,自己也能保持公正的态度,可心里喜欢谁不喜欢谁,答案还是很明显。

钟宁一直都很踏实,没有因为跟着华助理,就故意去讨好她,很谄媚的样子,而是专心做自己的事。

到了中午,她就去食堂吃饭,先给谢拾青拍了照片,说了今天钟梓暖的事,然后,点开齐宛的聊天框。

齐宛和谢拾青算是从小一起长大,可能说的事情真的也不会太多,人的记忆力是有限的,不可能记住每一件事,能留在脑海里的,只有那些印象最深的。

说了悲惨的童年时期,说了争强好胜的少年时期,就到了不可一世的青年时期。

也是谢拾青最盛气凌人的时期。

然后,一场车祸折断了她的脊梁骨。

【车祸的凶手,是乐家的司机,检查说是酒驾,夜间又开得快,着急去接乐溪,就撞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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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写文以来,成绩最好的一本啦,好高兴,谢谢饱饱们喜欢,评论区发一些小红包,好吗?后面的进度不长不短,至少也有一个月的量,感谢饱饱们追文,高兴,高兴!

哎唷,谢总现在这么高兴,以后可怎么办啊(幸灾乐祸地爬走)

第52章

那天的车祸,实在是突然。

谢家三个人,少有坐一辆车的时候,她们的工作范围不重合,三个人一起在家里待着的时间也很少。

在谢拾青还小的时候,谢夫人短暂推后了自己的事业,交由心腹去做,要专心抚育她的女儿,这个从她怀里长大的,她生命的延续。

关于爱的学习,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在发现谢拾青长歪了以后,她是有试着去努力改正的,只是失败了,彻头彻尾地失败了。

来自血脉另一端的特征在谢拾青身上根深蒂固地生长,根本无法剔除。

谢夫人真不愿意承认自己在家庭教育上的失败,却也不得不接受这一结果,失望溢满了她的双眼。

她不愿意掺和进去,也不愿意回家面对两个利益熏心的人,于是更加长年累月地在外跑,去各个贫困山区,落实她的慈善事业。

车祸那天,谢夫人难得回家,也是因为要去参加她生母的寿宴。

这种场合,三个人自然是要一起到场的。

宴会结束,返回来的途中,车祸就发生了。

前段时间刚发生了一次特大雷暴,许多监控摄像头都在这场自然的伟力中报废,各大主路正在抓紧时间换新,车流量较小的小路自然要排在后面一点。

巧的是,车祸发生的那一段路,监控正好是坏的,还没来得及修。

乐家的司机主动报了警,说是他酒驾撞车,也打了救护车的电话,让医护人员快点过来。

酒驾车祸,本就恶劣,偏偏当事人全都无法出来主持大局,钟家主便自告奋勇地站了出来,帮忙操劳后续的所有事务。

线索查不出来什么,肇事者又积极自首,这件事就这样结案了。

只是齐宛心里总有一个疙瘩。

她犹豫了很久,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去,【这件事虽然看上去是纯粹的意外,可车祸当时,乐家司机所驾驶的跑车,是新提的。】

【那天,她是和钟梓暖一起出去的。和喜欢的对象出门约会,不开新车来炫耀,反倒在约会结束的时候,要司机开新车来接,我总觉得不符合她的性格。】

【乐溪是个张扬的人,和钟梓暖一样。】

【两车相撞,其中一方当场死亡两人,乐家的司机却没受太重的伤,只是骨折和脑震荡而已,这难道不可疑吗?】

谢夫人在齐宛心里,名义上是姐姐,实际感情却和妈妈也差不多了。她的逝世对谢拾青造成了巨大的精神伤害,对她同样如此。

理智上,她接受结案的说辞,但感情上,她总不愿意相信,这件事是真的,就是一个纯粹的意外。

她的悲伤无处倾泻,找不到发泄的出口,只能盲目地在胸口里打转,梗在她的喉咙里,让她说不出话。

要是能有一个仇恨的对象,能有一个更加离奇的说辞,能有一个倾注憎恨的人选,她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齐宛捂着脸,失态地深呼吸了几次,再放下手的时候,又恢复了淡漠的模样,垂眸敲着屏幕。

【这些话都是我不甘的臆想,别当真。】

【车祸对拾青的打击异常剧烈,甚至将她推向了新的深渊,让她再也不肯相信任何人,也不愿意付出感情,从前我们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车祸以后,她就疏离了很多。】

【我猜测这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机制,或许她认为,只要不付出感情,就不会被伤害】

这个猜测非常合理,也逻辑通顺。就像人被开水烫过,就知道不要贸然去碰,被火烧过,就知道火危险,要远离。这都是处于身体本能的自我保护,远离危险。

谢拾青觉得,她在妈妈身上倾注了感情,后者的死亡,导致她遭受了精神上的折磨,因此决定彻底收敛自己的内心,将所有的情感束之高阁,也是完全可以猜到的举动。

毕竟,她本来就坚持感情无用论的说法。

钟宁感到一种莫大的压力降临到了她的身上。

一个害怕爱,蔑视爱,躲避爱的人,如今主动在自己的脖颈上绑了无法解开的绳索,并将另一头递到了她的手中,让她做了那个持有缰绳的人。

彻底操控一个人的思想与生命,这是多么可怖的一件事啊。

但凡她要有一点点不好的心思,谢拾青就要摔得粉身碎骨,再拼不起来了。

还好,还好是她。

虽然很不想自夸,钟宁却仍忍不住要这样想,还好是她。

午休时间还没结束,谢拾青的消息就又发了过来。

第一条是个照片,松茸坐在地上看她在床上打哈欠的照片。

给钟宁看得心都要化了。

这个年纪的小狗真是一天一个样,长得太快了。

她笑眯眯地按键盘,【松茸怎么来了?她把你吵醒了?】

谢拾青的语音条里还带着困意,说话间软软的,【是啊,她要找你呢。】

【它非要找你出去玩,一个劲按你的名字,把牵引绳都叼过来了,我说你不在,它还说生气】

谢拾青嘟嘟囔囔地抱怨,【我也想去找你,不也不行吗,我都没说生气,它还先和我生上气了】

钟宁捧着手机笑得前仰后合。

松茸是非常聪明的小狗,家里有那种可以按按钮说话的小玩具,它已经学会不少词了。

想吃饭,吃零食或者出去玩的时候,都会去按按钮,只有着急的时候,才会汪汪叫。

她也有两天没见到松茸了,还真是怪想的。

【给它点零食哄一哄,我下午下班就能回去了,很快的。】

谢拾青:【怎么只有它有零食,我没有的】

钟宁:【你也有你也有,拾青想吃什么,我下班给你买回来,好不好?】

她心里实在很想说,干嘛要和小狗狗吃醋,只是这样的拾青也很可爱。

如果真这么说,开朗一些的,或许会直接耍赖,来上几句“我不管我不管”,但心思敏感的,万一就要想岔,真觉得自己的地位不如小狗怎么办呢?

钟宁是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就算她的本意只是一句调侃,是开玩笑,可玩笑也要看对方能否接受。

【我们拾青宝贝有一冰箱的好吃的,松茸就只有几个罐头,它馋死了,一个也吃不到,快起床吃饭,就吃好吃的,不给它,把它馋哭】

谢拾青就哼哼唧唧地放过小狗,不和它争宠了。

【啊你还遇到钟梓暖,哈哈,她肯定要气死了吧】

钟宁哭笑不得。

其实心理上,从性格上,她不是那种很喜欢和人争论争辩、真刀真枪打一场的人。

尽管想着要扳倒钟梓暖,让她痛失继承人的宝座,但钟宁也没办法做到一见面就跟人冷嘲热讽,像是川菜馆的大厨,辣椒不离手,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带着咄咄逼人的火气。

像这样不轻不重地回怼一下,噎的钟梓暖咬牙切齿地生闷气,就是她做的最顺手,性价比最高的反击了。

又叮嘱了几句好好吃饭,让谢拾青自己想晚餐吃什么,是要回家吃还是一起出来吃,算是简单安排了个小任务,她的午休时间就结束了。

五点钟的时候,谢拾青终于想好了地方,说去一家西餐馆,但是是可以带宠物的那种,都是独立隔间,而且也有专门给宠物的小饭桌。

能来这里的宠物,都是得有全套证书的,松茸当然什么都不缺。

等合同签完,钟宁走出大楼,就看到了已经等在路边的谢拾青,她真的多穿了一些,长袖的藏蓝色长裙垂到脚踝,上半身还披着一件白色针织外套,手里牵着松茸的狗绳。

“汪!”松茸叫了两声,兴高采烈地拱谢拾青的手,让她赶紧松开自己,不要耽误它去迎接自己的主人。

处于坦诚的嫉妒心理——谢拾青不再嘴硬,承认自己就是嫉妒这只被钟宁放在心上,分薄她注意力的狗——她就是不松手,牢牢拽住松茸的牵引绳,甚至还又绕短了两圈。

钟宁倒是没注意到这两个不同物种之间,彼此争风吃醋的小细节。

她走过去,给谢拾青一个大大的拥抱,吻了吻她的侧脸,又蹲下身抱住嘤嘤叫的小狗,在它的脑门上也亲了一口。

主打一个两碗水端平,雨露均沾。

人是敏感多思的人,狗是敏感多思的狗。

有时候钟宁真觉得家里养了双胞胎,年纪轻轻就体会到了绝对公平是如何实施的。

幸好松茸的聪明是有限的,不能听懂她说的每一句话,要不光是中午的那套说辞,就得让她焦头烂额了。

“等我等很久了吗?”

“我在车里坐着的,你说下班才出来。”

谢拾青努了下嘴,“宁宁再亲我一下嘛。”

钟宁便弯着眼睛,低头在她唇上印了两下,一本正经地说:“多的一个是今天活动赠送的,买二赠一。”

谢拾青面上是掩饰不住的高兴,心里更是得意,因为她有三个亲亲,狗只有一个。

大赢特赢。

到了车上,司机开车去餐馆。

谢拾青坐左面,钟宁坐中间,小狗坐右边,非常和谐。

“下午签合同还顺利吗?”谢拾青问,又伸手去够小冰箱的门。

钟宁怕她摔了,连忙自己把手伸过去,从里面拿出了一瓶饮料喝了一口。

“我本来以为会很顺利的,这个品牌也是老合作方了,见面以后才发现自己想多了。”

她上辈子是英语专业的,所有的证书都拿过了,听中英混杂的对话是没有压力的。

也就更能知道,这个新上任的地区总负责人到底是有多傲慢。

钟宁忍不住吐槽了几句:“真是一幅鼻孔朝天的样子,就好像是我们求着它入驻一样,提了好多不合理的要求。不知道的,还以为钟氏是它们旗下的子公司呢。”

“德菲尔是吗?”谢拾青挑了下眉,“说话非常喜欢拿腔捏调,想学贵族口音,但学的不伦不类。”

“就是她啊,拾青也认识她?”钟宁咦了一声。

“她来找片区品牌代言人,也是挑挑拣拣,说了很多条件,甚至都有不许再代言别家产品的言论。”谢拾青的语气很是厌烦,“这人是个标准的种族主义者,认为自己的人种才是最完美的,其他人种都是低人一等。”

“说是创始人的侄女。泽熙这个牌子也开始走下坡路了,这么重要的岗位,就交给德菲尔这种没有眼色的人去坐,她也干不了几年了。”

谢拾青点评的时候神态淡漠,比起德菲尔鼻孔朝天的样子,其实她这种淡淡的嘲讽,才更拉仇恨值。

连表情都不屑做,说明完全没把人放在眼里嘛。

不过这种人的确也不用给她好脸色。

钟宁赞同地点头,“眼光实在太差。”

“那你答应她那些条件了吗?”

“怎么可能。”谢拾青说,“开娱乐公司,做明星产业,最重要的就是形象和地位。若是让外来的人压过一头,岂不是在说谢氏不行,说旗下的明星地位太差?”

“它们需要我们来拉动消费,扩大市场,我们也需要扩大国际影响力,是双赢的局面,不是我们求着它,我可不会让它们得逞,导致整个谢氏都矮一头。”

“要是答应了这个,其他品牌也纷纷要求,谢氏就完了。”

钟宁深以为然,“一步退,步步退,最开始就不能妥协。”

谢拾青抿了下唇,心想,这世上谁都会妥协,唯独你不会。

钟宁的字典里恐怕根本没有这两个字吧。

她要是变成一个会妥协的人,那谢拾青就要说自己是全天下最善良博爱的好人了。

“不过,宁宁你要小心一点钟梓暖,她很喜欢用一些恶心人的手段,上不得台面,但容易惹一身骚。”

谢拾青严肃地说:“这个人看似好脾气,实际很容易破防,像个炸药桶,你现在在公司站稳脚跟,她肯定要报复你的。”

“我会小心的。”钟宁说,“别担心,没事的。”

谢拾青的嘴唇翕合几下,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看得钟宁都好奇了。

“你想说什么啊,拾青,直接说就是了,不要怕,你可以大胆地说任何想说的话。”

“之前柳如是的事……”谢拾青咬着唇,犹犹豫豫。

钟宁的眉头一跳,一道灵光乍现,她张大了眼睛,“那是她做的?”

谢拾青点了下头。

钟宁张了张嘴,吐出一口气来,喃喃道:“我真没想到,哇……我真的没想到。”

谢拾青又说:“当时的情况太乱了,我怕你压力太大,就没有说,宁宁,你会怪我吗?”

“不会啊,拾青。”钟宁迅速先把钟梓暖的事丢到一边,非常郑重地牵过她的手,语气也认真了起来,“我永远都不会怪你心里有些事情瞒着我,每个人都有很难说出口的事,但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选择告诉我,那个时机就是最好的时机,最合适的时刻,它永远不算晚。”

“你现在告诉我,我很高兴啊。”

她倾过身子,在谢拾青柔软的唇角印下一个吻,从唇齿间流出的话语,像漂浮的蒲公英轻轻蹭过人的耳际,“你是在担心我,害怕我掉进坏人的陷阱里,为我着想,这不是爱我的表现吗?我怎么会怪你呢,拾青,你爱我,我高兴还来不及。”

“我也爱你呀,谢谢你把这件事说出来。”

谢拾青在说出钟梓暖的事情的时候,心中不是没有过忐忑和犹豫的。

她当时隐瞒,心里是怎么想的呢,哦,想起来了,是觉得钟宁是刚过来的人,不知道钟家的人的真面目,害怕她伤心,因为,她看起来很喜欢钟梓暖,真的把她当成自己的姐姐。

其实她本不必考虑那么多,心中的在意早有预兆,潜意识已经表露出了一切,而她没有发觉罢了。

而现在,她同样因为在意,将早先藏下的小秘密和盘托出,期望自己的心上人能够多一点重视,毕竟恶人是毫无原则和底线的。

但她仍旧忐忑。

钟宁厌恶欺瞒的行为,像是憎恨偷窃的盗贼,吃到腐烂的蔬果,在刑场上执刀的刽子手。她现在说出这一切,就等同于承认自己过去有过隐瞒,并不坦诚。

会生气吗?

钟宁会生气吗?会离开她吗?会像那那两次的反应一样,对她失望吗?

可钟宁又说过,她鼓励自己去坦诚,去坦白,一遍又一遍地说,没关系的,她说没关系。

心里的想法快若闪电,没人知道唇瓣开合的短短几秒钟,谢拾青究竟经历了多么不安的思索与煎熬,两种念头撕扯着她,让她宛若被蛛丝悬吊在半空中,让风吹得左右摇摆,不知道该落向哪个方向。

最终,她决定相信一次。

在这短短的几秒钟,她将对钟宁的信任,凌驾于自己的判断之上。

她付出信任,得到信任。

钟宁的言语化作一捧厚实的棉花云朵,接住了飘摇不定的她,托着她慢慢悠悠地落下。

“宁宁……我……”

谁能懂她这一瞬间的心理活动,谁能知道她此刻的心潮多么澎湃。

谢拾青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泪珠就扑簌簌地滚了出来,甚至吓了她一跳。

为什么要哭?她不懂。为什么要笑,她不懂。

泪水是自己流出来的,唇角是自己勾上去的。

她茫然地应付着陌生的情绪,奇妙的感受,像是一个生活在极地的人,第一次触及阳光,嗅到花香,听到鸟雀啁啾的脆耳鸣叫。

全然陌生的信息和感知涌入了她的大脑,让她分析不出,无法按照以往的经验来应对。

“我怎么了?”

仿佛懵懂的幼童尝到了尚未彻底吹凉的热汤,这热度不至于烫坏舌尖,却确确实实地骇了她一跳,这是好的热,是没尝过的烫。

她迷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碰到了尚且温热的泪水。

钟宁将她捞过来,勾着她的腿弯,叫她坐进自己的怀里。

她的目光盛满了复杂难辨的情绪。

她轻声说:“这是高兴的泪水,是喜悦的象征,谢谢你愿意相信我,拾青。”

钟宁温柔平缓地说了前半句话,在唇瓣与前额相贴的间歇,说了后半句话。

谢拾青仍旧是困惑的,不解的,她能瞬间分析出无数个阴暗卑劣之人的念头,并说的头头是道,像是最精准的犯罪心理大师,或是一位手法老练的屠夫,拆解她们的心思,就像拆解一只鸡一样轻松,不出几分钟,就能完整剥出一副骨架。

可她不理解爱。

失望与斥责在身后着她,命令与压力从前头拽着她。

谢拾青已然习惯了,任何事想要得到回报,都有自己的条件,或明处,或暗处。

她没有经历过无条件的爱,没有在尝试吐露心声后获得包容,去告诉她,不论你什么样子,都没关系,我会一直爱你,也会一直等你。

母亲期望她成为一个如自己一般的人,妈妈同样期望她能像自已一样。一个人如何能分裂成两种模样,她满足了一个条件,另一方就会失望。

钟宁说没关系。

说出你的心里话吧。

好似不论她是什么样的人,她的心里藏有多少阴暗的、不能暴露出来的念头都可以。

她会包容。

谢拾青的泪水汹涌流下,听见钟宁在她耳边轻笑,笑声也是暖融融的,说:“哎呀,我们拾青原来是个小哭包。”

“我不是。”谢拾青闷声闷气地反驳。

“好好好,你不是。”钟宁顺着她说,“都是松茸坏,把口水都涂到你脸上去了,我帮你擦擦好不好?一会不给它买冰淇淋吃。”

“都是它的错,小坏狗。”谢拾青嗯了一声,泪水倒是慢吞吞止住了。

她倒是高兴了,仰着头让钟宁给它擦脸。

松茸坐在旁边,歪着脑袋,笑容消失在它的脸上,它大声汪了两下。

听到它的叫声,谢拾青脸上的得意藏都藏不住,比外面的太阳都要显眼。

“有的狗没有冰淇淋吃,我不说是谁哦。”她慢悠悠地说。

松茸发出了一连串的大叫,气得在车座上直跺脚。

钟宁哭笑不得,连忙做了和事佬,“别吵,别吵,拾青,说两句就得了,它一直叫,多震耳朵啊。”

“松茸也是,乖一点,车里不要大喊大叫的。”

她是没办法把冰淇淋补回来的,也不能当着谢拾青的面维护它,偷偷伸手过去揉了几把狗头,趁谢拾青看不见,对松茸挤眉弄眼的,使了一堆眼色,也不知道小狗能不能看懂。

今天的冰淇淋没有了,回去她补个罐头吧。

对不起了,松茸,你已经长大了,多包容一点吧。

————————

松茸:这世上还有没有王法了!我要报警,请小狗律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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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现在的生活对钟宁而言,无疑是格外辛苦的。精神上的困累,要远远盖过身体上的疲乏。

她几乎没有多少休息时间,这对一个一向懒散的人来说,和被关在监牢里也没什么区别。

只是一想到谢拾青,想到她现在做的一切多少有了进展,那些辛苦也变得值得。

那天过后,钟宁就没有回到自己的家里去,一直在谢拾青的地方住,两人睡一张床,现在谢拾青也不会说让她回自己房间了。

甚至是钟宁一起身,动作稍微大了一点,谢拾青就会醒过来,慌乱地问她做什么去。

太粘人了,她现在太粘人了。

像是没断奶的小猫,只要身旁没人,就一刻不停地喵喵叫。

钟宁白天的时候通常都不在家,要么去上课,要么去公司,而谢拾青的粘人程度稳步上升,她开始跟着钟宁一起去上课。

风城大学管理还是很严格的,去参观也要提前约时间,有固定人数限制的。

不过谢拾青也是这里的毕业生,为学校实验室捐过不少钱,个人账户上每年都会划出去一笔,不少教授都记着她,她过来蹭课听,倒也没有人管。

当老师的天然就对学习好的学生有好感,谢拾青自然也在此列,她也是能拿奖学金的人,只是没要这个名额,把它让出去了。

不少教授在上课前,下课后,还会过来和她聊天,问问她的近况,也就得到了两人订婚的消息,不约而同地露出了调侃和理解的眼神。

年轻人谈恋爱真是黏黏糊糊的。

谢拾青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钟宁是她的,倒是钟宁,被这些长辈们一看,有些不好意思。

她骨折的腿早就好了,尽管谢拾青还想要享受钟宁抱来抱去的快乐,却也得遵循人体自愈的科学,不能把这一时间拖到永无止境去。

某次她坐在床上,一不小心就将心里话脱口而出,那种懊恼和后悔立刻就爬上了她的面容,耳垂也涂上了一层尴尬的红色。

钟宁乐不可支,她没让自己笑出声来,免得伤害了谢拾青的自尊,但笑意仍从字里行间中流淌出来。

“想要我抱抱,直说就是了呀,我会抱的。”

“不需要生病。”钟宁说,“拾青想要什么就说,我都会答应的,生病多难受啊。”

谢拾青的手藏在袖子下面,悄悄攥紧了袖口的纽扣,顿了有一会儿才说:“我想要宁宁喂饭吃。”

“可以的呀。”钟宁揉了揉她的头,“早上没有时间,中午我不在家,只有晚上可以,嗯,以后我每天晚上都喂你吃饭,好不好?”

谢拾青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又低声说道:“我不想走路,想要宁宁抱着我走。”

“没问题的,拾青想去哪儿,我就抱你去,抱累了就换成背着,好不好?”

钟宁轻轻柔柔地哄着,指腹蹭过这人的鬓角,又抚上她的面颊,眼眸里蕴藏着脉脉温情,透过遮掩的睫毛,能教叫冰块也化作咕嘟嘟冒泡的沸水。

谢拾青也被烫软了,像是被放进火锅里的响铃卷,不一会儿就吸饱了汁水,变得软绵绵,热乎乎,被钟宁目光所化的爱意包围了。

“那你亲亲我。”

钟宁便倾身过去,在她唇瓣上印下一个吻,不是浅尝辄止的,而是深入的、炽热缠绵的吻。

一个结束,又再来一个。

直亲得谢拾青唇瓣殷红,微微肿了起来,才笑着抵着额头说:“还要亲亲吗?”

谢拾青不服气地挑眉,“要是我说还要呢?”

她没得到答复,得到了又一轮新的吻。

得益于钟宁简直可以称作无条件无底线的纵容,是以到了学校,她也没有有收敛的想法。

上课的时候,不好打扰人,就只不厌其烦地用手去勾钟宁衣摆上的拉链,拽她手链上的坠子。

这些小动作频繁得紧,钟宁觉得干扰不到自己,就也随她去了。

下课以后,谢拾青便理直气壮地说:“要宁宁亲我一下。”

大庭广众的,钟宁就只是在她的唇瓣上贴了贴,不然真怕被同学举报。

即便如此,她们两个坐在一起,本身就够高调的,尤其是谢拾青身后总要跟着保镖,她最近改换行动政策,出门都只带一个保镖,脸上戴着靠ai测距的盲镜,耳朵里听着智能语音播报,用它去代替人力和导盲杖。

瞧着倒是没以前那么夸张,可盲镜是纯黑的,这样一个大墨镜戴在脸上,谢拾青又是气势很强的美人,实在不能不吸引眼球。

钟宁的室友是最先开始嗑上cp的。

好看的人总是惹人关注,而谢拾青是在好看范畴里还要拍顶端位置的人,失明双眸分明是缺陷,却给她增添了一股危险的魔魅感。

还有八卦被满足的愉悦——原来钟宁的女朋友长这样!

这要是失恋了,换成她们能哭到眼泪流出一条新黄河。

谢拾青是个非常在意自己隐私的人,而且身为娱乐公司的董事长,手下的明星更出名,背后的老板只是一个符号,不需要显露在大众视野下。

尤其谢氏就是玩信息和流量的,谢拾青更是注重这方面,网上根本搜不到她的信息。

所以室友们只是惊叹于她的容貌,又看到教授主动过来说话的样子,以为她是年长几届的学霸学姐,还很有钱那种。

这个猜测倒是一点不错就是了。

谢拾青会明目张胆地和松茸吃醋,到外面来却不会真的做个醋精,言谈都很得体,还说要请几位室友吃饭,谢谢她们对钟宁一直以来的关照。

很礼貌也很客气,却是那种把自己放在主人公位置上的邀请。

不过她语气和煦,笑容亲和,不会让人觉得冒犯,反而会感到惊喜和受宠若惊。

蹭饭嘛,不吃白不吃,场面倒是很和谐,一顿饭下来,大家都对谢拾青的观感好极了。

这样一个操控人心的大师,都不需要使出多少本事,就能把几个刚步入大学校园的年轻人哄得团团转,一顿饭下来全是好话。

不知不觉就到了周末学生会聚会的时候,钟宁本来很不想去的,她觉得自己在钟氏差不多已经站住了,实在不想再去学生会从头经营人脉,真的很累很麻烦。

不过做人做事都得从一而终,就还是不情不愿地穿好外套出了门。

谢拾青还想跟着她去,她没同意,这人还委屈巴巴的,让她又欠了十个亲亲才哄好。

这次聚会也不是什么正经会议,谈论正事,就是真的聚会,大家聚在一起吃喝玩乐的。

是傅南霜开车来接她的,刚一上车,前者就开始啧啧啧,一脸的揶揄,“你最近和谢拾青也太高调了吧,学校论坛上都是你俩的帖子,害得我最近增添了不少工作量,删的手都酸了。”

钟宁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在后排,盘腿开机一气呵成,闻言抬了下头,很诧异地说:“咱们学校还有校园论坛吗?”

傅南霜睁大了眼睛,笑得前仰后合的,“你不会还不知道呢吧!哎哟,招生简章上都写了啊,是内部论坛,拿学号登录的,你真的是,笑死我了,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学期都快结束了!”

“其实也没什么看的,大多数都是非常没有营养的话题。只是学生会有工作是负责管理论坛,审核帖子,挺繁琐的。”

不是她报考的,她上哪儿看招生简章去。

钟宁无奈极了。

主要是大家都觉得这个事每个人都知道,所以谁都没特意再告诉她一遍,傅南霜也没想到,这还有个压根不知道的。

她把自己手机翻出来,登上管理员的账号,给钟宁看她的删除记录。

《求这位姐姐的联系方式,有谁认识的吗?》

《妈妈,我好像恋爱了》

《别恋爱了,失恋就在一瞬间》

《求联系方式,我愿意一辈子躺列!》

《好像不是学校的学生吧,有谁认识的吗》

钟宁:……

太不矜持了,这些人,太不矜持了!

她倒是没有那么大醋劲,可看到一堆人嗷嗷叫着想要谢拾青的电话,倒也谈不上开心。

爱就是有独占欲的,钟宁到底也没有大方到这个地步。

看到她黑脸,傅南霜笑得东倒西歪,嘴都要咧到南天门去了,缓了好一会儿才说:“没事儿,我都给删了,你放心吧,一点事没有。”

“不过你出来聚会还带什么电脑?”

钟宁:“华助理让我做的企划案还没做完。”

傅南霜就跟吃了黄连似的,咂舌道:“你现在也太忙了吧,每天跟个陀螺似的连轴转,你说说,我们都多长时间没一起出来玩了。”

钟宁看了她一眼,表情很平淡,眼神却有点生无可恋。

难道是她不喜欢玩吗,是玩不了啊!

这世上没人比她更爱躺平了,可生活却逼着她做个卷王。

“啧啧,真惨啊你。”傅南霜唏嘘地说,她其实也没请送到哪儿去,“对了,我妈最近又怀了一个,听她们的意思好像是说我一个人接手两家公司有点难,所以就打算再生一个。”

“早干嘛了真是的,我都二十多了才想着生,那我之前累死累活学那么多东西,不是白学了吗?”

她还想多抱怨两句,可一看到好友的样子,就忍不住想乐,好说歹说是把笑憋下去了。

坐在车上,钟宁就噼里啪啦地开始敲电脑,一直敲到目的地,笔记本也没放车上,而是带着一起下车了。

聚会还是钟梓暖掏钱,她是非常愿意营造大方人设的。

值得一提的是,学生会副会长,变成了两位,傅南霜和钟梓暖并列了。

上届会长感觉也挺难做的,两个都是有本事还有权势的人,不好选也不好得罪,索性一起当了。

其他成员也没有异议,就这么定了下来。

是在一起聚会,包了一个专门用来开派对的那种别墅,大家都在那里吃喝玩乐,钟宁捧着电脑在一旁敲敲敲,显得非常格格不入。

不过大部分人都知道她是个富二代,要继承家业的,倒也没谁说不合群。钟梓暖却不尽然,她晃晃悠悠地过来,脸上带着不赞同的意味,“小宁,大家都在玩,你怎么还抱着电脑出来,多不合适啊。”

“有什么要做的东西,回家去做不好吗?你这样会影响别人的。”

钟宁头也不抬地说:“我看她们都挺开心的,没谁被我影响了,也没谁觉得不合适。”

钟梓暖一脸无奈地看着她,像是看到了自家不听话的熊孩子,苦口婆心地说:“小宁,你现在长大了,连姐姐的话也不听了吗?”

“这次聚会是一起出来娱乐,联络感情的,你却一个人在这里,这是不合群,快把电脑收起来吧。做什么东西非要这么着急,现在做不可?”

钟宁终于抬头,瞥了她一眼,微微笑道:“啊,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华助理给我的任务,让我写一份商场未来发展的企划案而已。”

她轻描淡写地说:“周一就要去交,我还差一点收尾。”

钟梓暖的脸色就有点难看了。

这人称不上是高攻,但绝对是低防。越是贪婪,想要的东西越多,情绪波动就越大。

一看到自己的企划案没通过,钟宁这个她平时根本瞧不上的人,却屡屡受到华助理的青眼,她怎么可能忍得下这口气。

本来过来找钟宁的茬,就故意想来打压她的。

钟宁不接话,也不像以前一样,跟个炸药桶似的一点就着,还反过来阴阳她了。

钟梓暖提着嘴角,明明是笑着,却因为背着光,一半的眼睛藏在暗处,显得那么冷冽。

钟宁还在继续说:“你不用写新的企划吗?华助理和我说,你之前交上去那份完全用不了。”

钟梓暖冷冷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钟宁才不管她,等她一走,就低下头继续敲自己的电脑,总算是在自助餐被吃光之前,忙完了最后的收尾。

把电脑放到一边,她就起身赶紧去餐厅搜罗东西吃,还是傅南霜记着她,一把给她拉住了,嫌弃地说:“不知道还以为三天没吃饭呢,给你单留了一份,微波炉热一下就行。”

钟宁:“好姐妹,一辈子!”

傅南霜:“去去去,快吃你的得了。”

吃过饭,她倒也没有真的就坐到一旁去,不参与集体活动,而是和大家玩了一会儿。

像钟宁这样的人,也是很容易获得关注和好感。如果说谢拾青是那种纯靠技巧的选手,那她就是纯天然无添加的产品了。

钟梓暖的说法全是莫须有的,除了心怀鬼胎的人,没谁会对钟宁感官很差,也不觉得大家都在玩,她抱个电脑敲敲敲就是不合群,立人设,都很理解。

因为钟宁不是这种人啊,她要是忙,就是真的忙,可即便如此也还是来了,还觉得挺感动的。

其实也不是非聚会不可,会长并好几个成员都来问她是不是没有时间,可以直接走没关系,聚会的时候多得是,不差这一次两次的。

她们有的是一起来,有的是分开来,粗略一扫,三分之一的人都来问过,还表达了关心。

根本不是钟梓暖说的那样。

所以这人故意来挑衅,钟宁还挺想笑的。

一群人玩玩闹闹,还唱了歌,有伴舞。学生会当真是人才辈出,有四肢驯化失败的,也有神仙下凡的,有鬼哭狼嚎的,也有吃了百灵鸟的,闹闹腾腾的,一直玩到了十点。

钟宁的闹铃响了,她揉着笑到疼的肚子,摆摆手说:“不行了,我真得回家了。”

傅南霜就在一旁啧啧啧。

谈恋爱的人就是没有夜生活啊。

有事的时候,朋友是最稳固的靠山,没事的时候,朋友就是最大的事故。

本来没什么,她一啧啧啧,旁的人也一起意味深长起来,搞得钟宁本来自觉挺厚的脸皮,都默默低下了头,试图用头发挡住脸上的红意。

在大庭广众下亲亲抱抱是一回事,因为绝大多数人都是陌生人,当熟人面前被调侃又是另一回事了。

钟宁清了清嗓,尽量正经地说:“今天是我不好,下次我请大家吃饭吧。”

还不能其他人说话,傅南霜就阴阳怪气地开口了,“不用你请,有大方的钟梓暖在,谁还能花上钱啊。”

有人就垂下眼睛,开始做表情管理了。

就是这样啊,能进学生会的,都是有实力或者有背景的人,除开条件稍微差一点的几位,谁家境差了,会掏不起这个钱,或者直接走公账也行,学生会的经费还是很多的。

每次都她请客,搞得就像她们都要占便宜,当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似的。

刚开始还推拒谦让,后来大家也不争了,就看钟梓暖自己表演。

这种程度的阴阳,钟梓暖是不放在眼里的,怎么也动摇不了她的地位,面上笑容不变,就当犬吠了。

钟宁也抿了抿唇,忍着笑。

“等期末考结束,大家别着急回家啊,咱们一起去游轮上玩一周。”傅南霜看着钟梓暖,挑眉笑道,“把换洗的衣服都打包好,带上行李和人就行了,我自家的游轮,随便玩。”

她慢条斯理道:“不用请客。”

钟宁:噗。

她实在憋不住了,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濒临变调的“我走了”,就麻利转身,找到自己放到一边的电脑,抱着快步往大门口冲。

生怕自己晚冲一点,就不顾场合大笑出声。

那就有点太不好看了。

刚出别墅门,被扑面而来的冷风吹了个满怀,钟宁原地就打了两个喷嚏,却也没堵住想笑的嘴。

一辆车在打着双闪,她脚步轻快地小跑着过去,拉开车门,大声道:“拾青,你不知道,刚刚真是笑死我了……”

谢拾青捧出一份炸薯条,还配上了番茄酱,递过去,“边吃边说。”

钟宁先啵地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才去把薯条接过来,眉飞色舞地把钟梓暖的糗事说了。

谢拾青锐评:“她最爱使嘴上功夫。”

钟宁就哈哈乐,往她的嘴里也喂薯条。

到了周一,又要去上课,钟宁早早收拾好自己,吃过早饭,谢拾青却没和她一起,她今天得去公司一趟。

两人在家门口告别,交换了一个缠绵悱恻的告白吻,钟宁就自己开车去了学校。

一上午两节课是满的,午休后还有一节,中午和室友一起吃饭的时候,几个人还问起了谢拾青今天怎么没来陪她一起上课。

学霸是真的学霸,她们听课没太听懂的地方,下课的时候正讨论着,被人三两句就说清了。

优秀的人果然和优秀的人在一起。

钟宁只得解释了一句她得忙工作。

谢拾青本来就应该很忙才对,现在是为了缠着钟宁,把大部分工作都丢给代理了。

下课以后,钟宁先去打印了企划案,然后才去钟氏大楼公司,却没想到,在前台的位置又一次遇见了钟梓暖,她正笑眯眯地和前台妹子说话。

钟宁走过去的时候,就听见她说:“我记得你在这个岗位好像也干了挺久的了,没考虑过换一个部门吗?”

前台妹子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我也没有那么多本事,这个职位足够了,去做别的不是耽误别人工作吗?”

她也是英专生,很多时候会来外国客户,她是要在第一时间上去打招呼,询问来意的,并不是简单只负责登记过往的人而已。

除此之外,也学了一些其它语种,不说多精通,涉及到工作这方面的简单沟通是绝对够用的。

何况钟氏给的工资又不低,这工作也说不上轻巧,既是门面,又很考验临危应变和语言组织能力。

钟梓暖就像是随口一提,余光瞄到钟宁,故作惊讶地说:“哎呀,这不是小宁吗?今天是是来公司交企划的?”

钟宁微笑着看她,“是啊。”

钟梓暖笑意盈盈,一步步走过来,不紧不慢道:“真巧,我也是来交企划的,刚刚华助理还说,我这次的方案很不错呢。”

钟梓暖听笑了,“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小宁不信呀?”钟梓暖以手掩唇,扑哧笑了。“正好,我多打印了一份,就给你看看吧。”

她从包里拿出了一沓文件递到了钟宁面前。

“小宁年纪还小,要学的东西太多了,大学的知识都还没学完,没学会走,就着急学跑了,今天呢,姐姐就给你上一课,教教你一份优秀企划到底是怎么做的,让你看一下自己还有什么不足,不要总想着好高骛远,要脚踏实地,拿出自己的真本事来,而不是走捷径。”

她的眼神难掩得意,钟宁接过文件,打开扫了一眼,目光顿时凝固。

她一目十行地翻,很快把所有内容看完了。

呼吸一下停住。

这分明是她写的企划!

第54章

薄薄的几页企划,此刻仿佛有千钧重,钟宁猛地抬起了头,不可置信地看着钟梓暖,后者唇角噙笑,眸光睥睨而冰冷,慢条斯理道:“小宁,我的企划写得好不好?”

钟宁:“这分明是……”

钟梓暖打断了她,“是什么?我这份企划可是过了华助理的门槛,被她承认了的。”

她勾唇一笑,微微倾过身子,附到钟宁耳边低声道:“想和我争,你还太嫩了。”

说完,她直起腰,故作关心地说:“是不是觉得自己的企划写得太差了,回去再重写一份吧,年轻人就要多尝试,不要怕失败。”

那张柔美如清莲般的面容上,盈满了惋惜和遗憾,“小宁还年轻呢,不懂的事太多了,没事的,今天交不上去也没关系,就算失信一次,华助理也会原谅你的。”

她轻轻笑了几声,瞥了钟宁一下,便摇曳生姿地走了。

前台妹子像个木偶鹌鹑似的低着头,假装自己是瞎子和聋子。

她固然对钟宁感官不错,却不能为了这点好感去解围或者明目张胆地围观吃瓜。

这工作她还挺喜欢的,刚刚钟梓暖过来问话闲聊,已经让她觉得有点奇怪了。

钟宁站在原地,心中的怒火蹭蹭上涨。

她光知道钟梓暖人品差,却不知道这个人竟然能偷她的企划案当成自己的去用。

思来想去,也就是别墅聚会的那天,这人趁她忙完,把电脑里的文档给偷走了。

真的是好阴险!

关于之前的误会,谢拾青和她说了钟梓暖的所作所为,是这人一手去引导柳如是到绿雪酒吧打工,也是她帮忙给监控收尾,去医院做假的鉴定。

从头到尾都是她参与策划的一场阴谋,目的就是为了搅黄联姻,搞臭钟宁的名声。

可是企划被偷,她作为后来的人,根本没有证据证明那是自己的劳动成果。

钟宁看了一眼时间,距离今天结束还有九个小时,她决定抓紧时间,再写一份新的出来。

挑了一个没人用的小等待间,钟宁抱着电脑,强行压下对钟梓暖的怨愤,让自己的心思尽数投入到新企划当中,她不能做一个失信的人,先把新企划弄好,再去考虑怎么回击。

电脑刚开机,谢拾青的消息就率先跳了出来。

【我的工作忙完啦,宁宁什么时候结束,还是正常的下班时间吗?】

【企划怎么样,华助理肯定很喜欢】

钟宁苦笑了一下,是挺喜欢的,就是对象错了。

【我的企划让钟梓暖偷走交上去了,现在正打算抓紧时间重新写一份出来】

谢拾青那边立刻弹了个语音出来,“宁宁,怎么回事?她怎么偷了你的企划?”

钟宁就把刚刚前台的事情说了,末了懊悔道:“也怪我,太不谨慎了,电脑用完随意就放到一边。”

她是真的没想到会有人这么阴险,陷入惯性的思维盲区了,觉得没人会动别人的物品,却忘了钟梓暖可不讲什么仁义道德。

这个人完全没有下线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写完,拾青,对不起啊,我今天恐怕不能陪你吃晚饭了。”

耳机里流过一阵沉默。

“有证据的。”谢拾青突然说。

“证据?什么证据?”钟宁愣住了,她没给电脑装什么监控,哪儿来的证据。

耳机那边又是一阵可疑的沉默。

“拾青?拾青?”钟宁有些焦急地追问,“是什么证据啊?”

反复催了几遍,谢拾青才慢吞吞地说:“你下载一个监控app,登录一下这个账号。”

“家里有监控,应该录下了你写企划的画面。”

账号和密码刚发了过来,她就急匆匆地说:“松茸叫我,我先挂了。”

钟宁有点茫然,总觉得这人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又想不通为什么,她甩了甩头,现在查监控要紧。

企划是她一个字一个字敲出来的,如果监控录到了电脑屏幕,有完整的她写文档的过程,那钟梓暖的说辞就显得很苍白,除非她也拿出一份视频证明。

钟宁去应用市场里下了软件,登录上账号,甫一进入,她就默然了。

十几个监控窗口密密麻麻地列在屏幕上,一页都显示不全,得再滑一页。

她哑口无言,她目瞪口呆,她静默了整整一分钟,不知道该发出什么声音,或者作出什么感想。

这也太……太多了吧!

跃层没有电梯,上楼是楼梯,所以楼上谢拾青从来不去,她也不去。

而这十几个监控,都是楼下一层的数量。

卧室就有三个,客厅有六个,餐厅也有,厨房也有,宠物房有,甚至连卫生间都有。

装一两个监控在家里,是为了安全,装十几个……放到哪儿都不能算正常。

谢拾青还看不见,她装这么多监控做什么?

卧室的监控照出了谢拾青的身影,她并没有去找松茸,松茸在窝里睡得很香,也没有找她,刚刚挂电话说的只是一个借口。

整个房间在监控下没有死角,任何地方都能照到。

谢拾青躺在床上,提了提被子,把自己整个人包括脸一起盖住了。

薄被与床单摩擦的布料声,就这样在钟宁的耳朵里响起,那么清楚,就像是她此刻就在旁边似的。

……谢拾青的确看不见,但这个监控的收音,未免也太好了。

钟宁的心情分外复杂,想说什么,大脑却一片空白。

她僵硬地切到书房,查找历史视频,在里面翻到了自己写企划案的过程画面。

非常幸运……其实和运气也没什么关系,书房里两个摄像头,不论哪个都能照到屏幕,看到她写企划的样子,也清楚地照到了屏幕上的字。

钟宁一声不吭地把视频下载下来,存到电脑上。思考了很久,也犹豫了很久,还是给谢拾青发了句消息。

【找到视频了,我先去找华助理。】

那句多谢有你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去。

太奇怪了啊!

本来找到证据是很高兴的,但她现在的心情五味杂陈,难以言说。

华助理在办公室里,听到敲门声,说了句进。

钟宁便推开门进去,一眼就看到了她办公桌最上面放着一份文件,是和钟梓暖给她看的一模一样的封皮。

她走去,递了自己印好的企划案,看到华助理刚一打开就挑了下眉。

“钟梓暖偷了我的企划。”她补充道,“我有证据证明这是我自己写的。”

说着,她打开电脑,开始播放监控记录。

画面非常清晰,可谓是铁证如山了。

华助理只是点了下头,“你今天可以提前下班,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要做。”

“这份企划,我会和钟董讨论的。”

钟宁微怔,“不用做别的吗?和德里尓的合作那边……”

华助理摇摇头,“已经签约了,你也忙了那么久,放两天假,又是上学又要上班,累坏了吧。”

“快到考试周了,专心复习吧。不过下下周德欣的老总要过来,到时候你需要到场。”

钟宁答应下来,“好,没问题。”

她也不客套,也不假装勤奋,问了一遍确定不用把视频发过去后,就装上电脑走人了。

临走前还不忘了给前台点了下午茶。

拉开车门,坐上驾驶座,钟宁的手就抚上额头了,怎么说。

监控的事情,怎么说?

谢拾青自己应该也知道,数量太多显得非常离谱,连话也不多说几句,就急急忙忙把电话给挂了。

她鬼使神差地点开软件,看到谢拾青还在床上,被子倒是拉下来了,只露个眼睛和额头在外面,已经睡着了。

钟宁莫名其妙地盯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举动也太奇怪了吧!

手忙脚乱地把手机收起来了。

拧动车钥匙,上面的五彩丝随着动作晃来晃去,钟宁的视线也跟着左摇右摆。

怪是一定不能怪的,谢拾青在知道自己行事不妥的前提下,还是愿意主动暴露出来,只为了帮她夺回公道,

她要是不分青红枣白,上去就是一顿指责,那不是白白辜负人家的好意了吗?

谢拾青是在一点点放开自己的谨慎,想要露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是在赌钟宁的反应和她付出的信任究竟值不值得。

如果她应对错了,谢拾青就会像刚刚开口的蚌,吧嗒一下合上。

钟宁驱车回家,路过花店的时候,买了一束,路过卖烧烤的,又买了两串鱿鱼,看到卖棉花糖和氢气球的,下车一样来了一个。

等她到了家里,两只手都差点拿不下了。

还是按的门铃。

过了一会儿,谢拾青来开的门,“宁宁?你怎么这么早就回家了。”

“华助理说给我放假。”钟宁说,“回来的路上我看到有卖烤鱿鱼的,就没忍住买了两串,还热乎呢,要不要来吃一口?”

谢拾青有点迟疑,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唇瓣翕动了几下,最终只是嗯了一声。

钟宁先把花递了过去,“是绿色系的玫瑰,很漂亮呢,在橱窗里我就看到了,养花的人可真是厉害,能培育出这么多漂亮的颜色和品种。”

“你闻闻,是不是很香?”

谢拾青低下头,抱着花束轻轻嗅了嗅,“很香……”

她还是想说什么,那些话好像有了实体,就在她的嘴边滚来滚去,吵着要出去,可真到了要张口的时候,却又都偃旗息鼓,没动静了。

钟宁看到了,但装作没有看见。

她牵着谢拾青来到餐桌旁边,让她坐好,自己去厨房把烤鱿鱼从签子上撸下来,切成了小块,在盘子装好了,又去冰箱里洗了水果,拿了一双筷子回来。

“来张嘴,我喂你,啊——”

喂了谢拾青一块,钟宁自己也吃了一块,“哎哟,真的好吃,不枉费我排了好久的队,这料给得真足。”

谢拾青垂着眼眸快速咀嚼,腮帮一鼓一鼓的,好像松鼠,嗯嗯了两声。

哈哈,可爱。

钟宁又夹了一块给她:“我还买了棉花糖呢,今天天气真的挺不错的,要不要去江边散散步?我们都好久没出门闲逛过了。”

“晚上就去吃鱼头面,好不好?”

鱿鱼特有的咸香味儿铺满味蕾,辣椒与孜然一起增添了让人欲罢不能的诱惑,可落到谢拾青嘴里,就有点食不知味。

怎么钟宁还不问她,看到这么多监控,她就没反应的吗?

有了之前的事做基础,谢拾青的心里忐忑程度要比初次降低一些,可她还是不安,这种未知是最折磨精神的。

又吃了几块鱿鱼,她急得像是屁股下面有火再烧,踟蹰了半天,还是没有憋住,可一张嘴就变成了旁敲侧击,“宁宁……监控视频用到了吗?”

“用到了呀,华助理一看就信了我。”钟宁拿起一个超级红的大草莓递到谢拾青嘴边,“这个草莓可甜,你吃吃。”

谢拾青只得张嘴嚼了,好不容易咽下去,刚要开口,又是一块鱿鱼递了过来,她踌躇片刻,张口咬住,吃过鱿鱼又是奶茶吸管。

谢拾青:……

算了。

钟宁要是想说,她会说的。

吃过小零食,两个人便打算一起出门。

“我们是不是还没穿过情侣装呢?”钟宁忽然问。

“……是没有过。”谢拾青说。

她的衣柜里多是长裙,旗袍一类的衣服,款式都很有特色,钟宁的打扮偏帅气一点,样式简单随意。

“我翻翻衣柜,看看能不能凑一套出来。”钟宁突然来了兴致,兴冲冲地钻进衣帽间。

这的衣服比别墅的就少很多了,只是拿了一部分过来,她挑挑拣拣,给谢拾青挑了一条月白色的旗袍,搭了件淡青的外搭,自己想了想,白衬衫加淡青领带,手腕上套了一个谢拾青的发圈。

换好以后找了镜子,钟宁哇哦一声,“羞涩大学生和成熟大御姐。”

“这搭配很火的。”

谢拾青有点不自在地捏了捏珍珠耳坠。

明明她出门在外也经常做一些宣誓主权的举动,比如牵手啊,接吻之类的。

可是换情侣装的感觉又不一样。

是一种很玄妙的,含蓄地表达“我们两个是爱人”,这样的意思,路上看到的每一个人都不会误会,天然地就把她们划成一个群体。

钟宁抓了抓头发,左扭扭头,右扭扭头,非常满意。

果然是脸嫩,年纪轻,做这种打扮一点也不违和,满满的都是青春的气息,配上她清澈的眸光,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更小一些。

“哈哈,你说我们去商场,会不会有人觉得,我是你包养的小奶狗啊。”

尤其谢拾青还要带着墨镜,很有一种冷淡高傲的气质。

“不过其实也差不多呢。”她又笑眯眯地说,“毕竟拾青给我打了好多钱啊。”

怕这人误会自己是在要钱,钟宁补充道:“不用再给我转钱了,真的不用。”

她提起以前的事,谢拾青倒是一僵。

说到从前,她就不免要想起自己做过的那些蠢事,想到她对钟宁仍然隐瞒了许多东西,生怕钟宁开始追忆往昔,开口说道:“你不喜欢的事我不会做的。”

“咱们现在就走吗?要不要带上松茸一起?”

提到狗,钟宁的心思就转了过去,“带着吧,没有让它一直待在家里的道理,何况它睡醒了要是发现咱俩出门没带它,肯定又要生气了。”

她笑着捏了一下谢拾青的脸,调侃道:“我都不知道你俩谁的脾气更大。”

谢拾青不加思索道:“我当然比它大多了!”

说出口才觉得不对,差点咬了自己舌头,“不是,是我的脾气比较好,它才脾气坏。”

钟宁乐不可支,避免人恼羞成怒,赶紧收了笑意,“是是是,我们拾青脾气最好了,比松茸强多了。”

两人久违地一起散步,江景优美,观景的人很多,却有一种嘈杂中的安静,水声混合人声,如同一种模糊的白噪音。

两个人十指相扣,微风轻拂。谢拾青很忽然就开口了:“你看到我在家里放那么多监控,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问完了,她自己先惊讶了,不清楚怎么就说出了口,可心情竟然很平静,一点也不慌张。

钟宁一直没说这件事,就是等着谢拾青主动开口来问,希望她有主动面对问题的勇气,和敢于询问的底气。

她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回去:“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想要说些什么呢?”

谢拾青的心情还是很平静,甚至有点想要笑出来,“普通人家里,一个两个监控就最多了,我在家里放了十六个。”

“是远远超出正常范畴的,我知道,你干嘛明知故问。”

钟宁放柔了声音,一时间甚至不好区分是她的声音更柔和,还是吹皱江水的晚风更柔。

“我对数量,没有什么想法,倒是很想知道,你为什么想要放这么多的监控。”

“是出自什么原因呢?能和我说一说吗?”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一个人的话可能会说谎,但是眼神不会,可谢拾青目盲,她的眼神是没有焦距的,谈不上眼神,现在又被墨镜挡了个严实,真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她的嘴唇紧抿着,没有答复。

钟宁也不催促,就这样耐心地等,仿佛她刚刚什么都没问,给足了谢拾青思考的时间。

让她认真去想,自己要不要说,说了以后,又能接受什么样的结果。

在路边的小摊贩那里,钟宁买了一个能别在头上的小风车发夹,有风就会呼呼转起来。

她同样也在心中预演,谢拾青会给出什么答案,她又该做出怎么样的反应,才是最合适的。

说还是不说,说的话内容是什么,都要斟酌一番。

又走出了五十几米,谢拾青的声音低低地从她的唇齿间发出,它太轻微,刚出口的一点热气,立刻就被秋风吹散,化作了淡淡的凉意。

“我……上次分开后,我没有办法忍受你不在身边的时间。”

她的声音像是夜晚玻璃窗上缓慢凝结的霜花,有一种知道白日降临就会融化,却仍要孤注一掷的一往无前。

“我不能时时刻刻和你在一起,不能要求你在出门的时候一直和我电话联系。”

——更不能像之前那样偷偷放窃听器,一旦被发现,她长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

“我只能在家里尽情挥洒自己的占有欲,放纵害怕和焦虑的情绪,想要无时无刻都听到你的声音。”

如果谢拾青平时一直表现得很正常,想要她吐露出真心话,的确非常有难度,她过不去心里那个坎,很难下定决心,去揭开外面的黑罩子,露出里层的心。

可分手危机的时候,她的病情已经暴露了,钟宁不仅没走,反倒怜惜她,原谅她,那她还有什么怕的呢?

坦白的底气,源于钟宁的表现。

让她有一种不论自己说什么,表露出了怎样的自己,都没关系的认知。

于是这次没经过多少犹豫,她就把真心话说出口了。

坦然说,这个回答,是在钟宁的设想范围内的,而且还是最前排的那种。

“会有这种想法,是因为你缺少足够的安全感。”

她的声音如同娓娓的清泉,“有上一次我们矛盾造成的后遗症,也有你本身的性格原因,这是非常正常的表现。想要改善这种行为,需要我们一起来努力。”

把分析的过程说出来,是为了让谢拾青自己有一个理性的认知,让她坦然去面对,接受自己的一些性格缺陷,这样才能慢慢改正。

一个错误,如果不直面它,那就永远无法得到扭正。

“在平时的相处中,我做过什么让你觉得不太舒服的事吗?让你觉得不确定,觉得我不爱你。”

谢拾青摇了摇头。

她知道钟宁做得非常好了,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女友的范畴。所给予的一切,比亲情更深远,比爱情更炽烈,比友情更醇厚。

她仍然觉得不安心,问题完全出自自己身上。

钟宁便轻笑着说:“那到目前为止,我还做的不错。但我不是一个十全十美的人,也会有疏忽的地方,如果有什么让你觉得不舒服的行为,要告诉我。或者,用那个心情章鱼?它还健在吗?”

“在的。”谢拾青说,“在别墅里,明天我让管家带过来。”

“好。”钟宁吻了吻她的侧脸,继续说道,“我做了自己能做到的事,拾青也要努力,好不好?”

“改变自己的想法是一件很难的事,不要着急,顺其自然。”

“你看,现在的你和之前比,改变不是很大吗?”

她温柔的目光比江边的落日还要温暖,“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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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谢拾青:我想要一直和你在一起,听不到你会让我好焦虑

钟宁(温柔):这是正常的,我会给你足够的安全感

火葬场的谢拾青:我想要一直和你在一起,听不到你会让我好焦虑

钟宁(拖行李箱):再见

第55章

风城的冬天,来得让人猝不及防。

似乎一场雨过后,气温就再也没升过,雨水带着细小的碎雪,被北风一吹,直往人的衣领里钻,冷的骨头缝都要打颤。

钟宁裹了裹厚外套,举着一把小伞,裤子仍不免要被淋湿,但好歹肩膀以上还是安全的。

今天是最后一场考试,走出考场的那一刻,就意味着寒假到了。

她写得快,交卷也早,校园里看起来很安静,没有多少人在路上走。忽然一股妖风从背后袭来,雨伞兜风,差点给吹翻了不说,头发也糊了一脸,躲得好好的后背,一下就被浇上了。

钟宁叹了口气,抹了一把脸,想着要不要把头发剪短一点。

长了洗起来很费劲,也不好打理。

试过短发就知道,清清爽爽的,真的很舒服。

室友们行李都装好了,有的今天走,有的明天走。钟宁省去了收拾的功夫,她先回车上,从后座够出来一个大箱子,艰难地夹着雨伞,抱着箱子往宿舍走。

这里面装的是她准备的礼物,舍友每人一份,还有关系好一点的同学,学生会认识的朋友,不是什么非常贵重的物品。

大家都是学生,送礼也得考虑对方的接受范围。

这里装的是运动手环,像批发似的一大箱子,什么颜色都有。小四位数不算很贵,而且她的家世摆在这里,这个价位很合适。

室友没她写得快,但也没差太多,她一来回走路的时间,就看到有人已经回来了。

钟宁气喘吁吁地把箱子放到桌上,先灌了两口水,“寒假礼物啦,来挑个你喜欢的颜色。”

箱子不沉,路途不远,但是夹着雨伞和风打架真的很累。

夏天的时候,风多凉快,冬天的时候,风还是这么多,就有点痛苦了。

室友大呼小叫,“你身后都湿透了!等等,我记得我还有姜茶来着,冲一杯喝,别感冒了。”

她蹲下身拉开行李箱,从里面掏出一包速溶蜂蜜姜茶,拿着电热水壶烧水去了。

另一个室友也回来,看到她湿漉漉的,大呼小叫起来,“小宁,要不你先穿我衣服吧,咱俩都是本地的,到时候哪天有空,你再还我不就得了。”

“外面这么冷,风再一吹,你指定感冒。”

钟宁拗不过她俩,只好把自己的厚外套脱了,换上室友的加绒外衣,再喝一口热乎乎的驱寒姜茶,一下就暖和起来了。

“一会儿我陪你送吧,帮你打伞。”

“那多麻烦你啊。”钟宁有点不好意思。

“有什么麻烦的,我什么时候回家都行,又不差这一会儿。”室友调侃她,“你要是真过意不去,放假了再请我吃顿好的不就得了。”

大家关系都不错的,推拒太多次就有点生分了。

钟宁就笑着说:“请你吃荟萃楼。”

室友哈哈笑着:“好好好,钟总缺个打伞的不,我天天都能打。”

几个人笑闹一会儿,等另一个室友回来挑好礼物,钟宁也喝完了姜茶,她俩便一起出门了。

有在一栋宿舍楼的同学,比较方便,远一些的就麻烦一些。给学生会的送了一圈,也没忘了柳如是的份,她还额外多了一个,是给妙妙的,能实时监测心跳,很实用。

钟宁:“你在这儿过年吗?”

柳如是点头,“就在家里过,邻居一家邀请我和妙妙去她们家里过年。”

“那不是很好吗?”钟宁惊喜地说。

她都想好过年的礼物是什么了——一把长命锁,送给妙妙,绝对合适。

送完一圈,也快到中午了,俩人一起在学校小吃街随便吃了顿米线,便分开了。

谢拾青今天没有来接她,钟宁自己开车来,再自己开车回去。

最近谢氏有点麻烦,网络上总有一些似是而非的黑料,说旗下演员有问题的,一个接着一个,甚至还有税务问题。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谢拾青的气压都低了,没少为这个事情发脾气,但是在家里又不敢对钟宁摆脸色,于是员工就遭了殃了,公关部和法律部天天忙得脚不沾地,就为了处理这些事情。

娱乐圈的粉丝市场,说不固定,其实也有自己的范畴。

不喜欢追星的人,就算心里有喜欢的明星,也不会为她们花钱,这属于个人习惯的问题。

而愿意花钱的,给谁花又是一个问题了。

钱就这么多,给这位花了,那位就少一点。

粉丝市场是很庞大的,谁都想争一争。

年长一些的演员,靠作品说话,代言的是高定和奢侈品,消费群体和年轻艺人的粉丝是分开的。

偏偏谢氏都要,低中高端市场全都要占。

旁的公司就不太高兴了,蛋糕就这么大,你都吃了,我们吃什么。

最近有一档选秀节目,谢氏送过去的几个人实力颜值都有,本就是奔着成团去的,但节目受了其他公司的好处,剪辑上就有点偏颇。

免费版容易招黑,会员加长版是正常内容,可也得有人看了才行。

和节目组也没少扯皮,真是烦得透顶。

钟宁开车没回家,而是去了谢氏公司,公司氛围真是严肃,每个人都噤若寒蝉,知道顶头上司在气头上,不愿意当出头的橼子。

看她一来,胆大的就疯狂使眼色,面露哀求。

赶紧哄哄吧!

钟宁失笑。

来到办公室的时候,谢拾青正叫了公关部的经理进去,方助理在外面递过来一个眼神,钟宁秒懂,敲了敲门。

用的是她们的暗号敲法。

过了不到一分钟,公关部的经理从里面出来,灰头土脸的,送过来一个感激的目光,钟宁冲她颔首,推开门进去了。

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问:“拾青,我考完试了,感觉应该成绩不错呢。”

“公司的事还好吗?”

谢拾青的脸色实在不好看。

她把公关部的经理叫过来,其实也是训斥居多。

单论势力,任何一个娱乐公司都不如谢氏,可它们一起合作,就有了和谢氏较劲的底气。

谢拾青叫经理进来,不是因为她反应太慢,和节目组始终没能达成共识,而是找其它公司的弱点太慢了。

对手聚在一起,也不是铁板一块,大家平时都是竞争对手,哪儿来那么多诚心,合纵连横嘛,总能找到突破口。

不用和其它公司费心费力地对付我,你想要吃蛋糕,我分你一口就是了。

可是几天过去了,还没找到谁是突破口,谢拾青就不免要发一发脾气,把经理放在油锅上煎一煎,拿了高工资,就得有高回报,谢氏可不要闲人。

钟宁看她慢慢把嘴撅了起来,便过去在她的唇上亲了一下。

“明天母亲要办生日宴,我们是不是得早点过去比较好?”

谢拾青:“再亲一下。”

钟宁笑着又吻了一次。

谢拾青得了两个亲亲,总算不臭着脸,怏怏不乐地说:“是要早去。”

钟家主不常办生日宴会,她还年轻,实在用不上过寿,已经好几年没办过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去办,自然是别有用心。

两人盛装打扮,一大早就到了钟家的郊区别墅,这里场地更大一些,酒窖、马场一应俱全。

钟宁已经没有初来乍到这个世界那么小心翼翼了,大半年过去,她已经成功被熏陶,最主要的是有了底气。

这次生日宴,和当初那次订婚宴比起来,豪华程度不遑多让。

而在宴会上,钟家主敲了敲酒杯,宣布了一件事。

她让钟宁走到自己身边,笑容满面地说:“从今以后,钟宁就是钟家的下一任继承人了。”

一片鼓掌声中,钟梓暖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并且没有掩饰的意思。

她努力了这么久,辛苦了这么久,就是为了成为钟家的继承人,现在却失之交臂,白做工!

简直要呕出一口血来。

耳边的恭喜声、钟宁谦虚的笑脸、钟家主自豪的表情,像是万花筒一样在她的眼前打转。

“你现在的表情不太好看。”乐溪在她身旁,端出一副笑脸来,“收一收。”

钟梓暖哪笑得出来,是乐溪又握住她的手腕用力捏了一下,才让她勉强扯动嘴角,露出一个笑来。

“凭什么?”她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她瞎了眼了!”

“我认识的钟梓暖总有办法,不是吗?”乐溪鼓着掌说。

钟梓暖眼神一暗。

……

正式获得继承人的位置,意味着钟宁的目标终于达成了,但不意味着她的辛苦就结束了。

事实上,钟宁的生活过得比以前更充实。

她之前只跟着华助理,现在是三个董事长助理都要跟。

明明是寒假,却更忙得脚不沾地了。

到了傅南霜承诺的游轮一周行,钟宁还是去了,因为除了学生会的人,还有一部分同龄的上层圈子人,还是需要一起去社交的。

谢拾青这次没有去,她要忙公司的事情,最近不知道怎么了,之前选秀的事情弄好了以后,又有别的东西爆出来,还有艺人故意隐瞒恋爱的事情,明明做的是女友人设,背地里却偷偷恋爱,真的是罪大恶极。

谢氏又不是什么妖魔公司,如果真的控制不了自己去谈恋爱,那最开始就不会选择这个形象人设去包装。嘴上答应得好好的,背地里自己偷偷谈,还脚踏两只船,还睡粉,瞒着经纪人。

整个组合都被她一个人拖累,经纪人都气疯了。

谢拾青也气疯了,她要吞并其他公司的好不好?要吸引别的艺人演员过来的,正扩大市值呢,给她拖上后腿了。

好大的本事!

钟宁没什么诚意地想:希望这人自求多福吧。

转身就上了傅南霜的大游轮。

傅南霜的家庭虽然有些复杂,但和谐是真的,两个长辈对她的关心也是真的,之前说的再生一个是玩笑话,两个人的公司都留给她。

其实论起家底,年轻一辈除了谢拾青,她才是最有钱的。

游轮很大,其实也不出去玩太久,就是绕着最近的岛慢慢转一圈。

游轮上请了大厨,乐队,一应吃喝玩乐应有尽有。

分给钟宁的是一个靠窗的房间,带小客厅的,非常宽敞,她上了船先把行李收拾好,给谢拾青发了消息,便感受到震了一下。

船开动了。

钟宁来到夹板,看着船身破开水浪,浪花翻涌,像是搅碎了白云,几个女生发出惊呼,捧着手机乐呵呵地拍照。

她以前也做过一次游轮,和认识的几个主播朋友一起出去玩,有一个是生活区的,还拍了vlog,在大海上钓鱼,几个人笑笑闹闹,仿佛一辈子都能快乐下去。

“在想什么啊你?”

傅南霜走过来,用肩膀撞了一下她,“你就好像那个,走在路上买了一堆烧烤,然后啪叽一跤,饮料也洒了,烧烤也脏了,开始蹲在路边思考人生。”

被她一撞,钟宁刚惆怅着的思乡之情,一下就被撞散了,好像不管哪个世界,损友都是一样的生物。

“那有没有烧烤?我想吃。”钟宁说。

“有,你要吃,妥妥的有,我这就让厨师把肉准备一下,晚上就吃烧烤了。”

钟梓暖也在游轮上,她说要来,傅南霜还是不好拒绝的。

晚上大家聚在一起一边吃烧烤一边唱歌,还开了酒,闹得不可开交。

钟梓暖走过来,来到钟宁面前,举着一杯酒,神态瞧着非常平静,笑容也很得体,好像已经释然了,“我要敬你一杯。”

“借一步说话?”

钟宁想了下,同意了。

这是在游轮上,钟梓暖瞧着的确也没什么力气,她总不能拿出一把刀捅自己一下吧,那是自己也不想活了。

两人来到一处没有人的拐角,钟梓暖主动开口道:“你真的很厉害,是我看走眼了,没想到母亲会选择你,我心服口服。”

钟宁注视着她的双眸,淡淡道:“母亲打算给你4%的股份。”

钟梓暖短促地笑了一声,从一半掉成4%,难不成还以为她会感恩戴德吗?

“你知道吗,其实我很讨厌你。”她漠然道,“婚生子,多厉害的身份啊,只是一出生,就拥有我想要的一切,名正言顺。”

“我呢,只能像个阴沟里的老鼠,指望着母亲从指缝里漏出一点东西来,从小到大,她们都以为我是单亲家庭,我甚至不敢说自己也有母亲。”

“妈妈的存在见不得人,我也是见不得人的东西。”

她的一双桃花眼中,刮起了极地的风,冰寒刺骨,“你说,我要怎么才能喜欢上你呢?”

钟宁却不跳进她的言语陷阱里,真觉得这个人无辜又可怜。

“每个人都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但是能选择成为什么样的人,你长成现在的样子,和我没有半点关系,我可还比你小一岁,真要论起来,难道你的存在,对我的伤害不是更大吗?”

“矛盾的根源是母亲,是她出轨,导致原有的婚姻破裂,也导致你的诞生,你不提她。自己是受害者,却渴望成为加害者。”

“你一点也不恨她,反而想成为她,像她那样说一不二,去控制别人的人生。”

钟宁收起了表情,转身就要走,“我和你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你装什么清高啊!”钟梓暖扯掉了自己的遮羞布,神情充满憎恨,“你就高尚了吗?抱着谢拾青的大腿,当个吃软饭的,真不会以为自己能有现在的一切,是靠你努力得来的吧。”

“真好笑,商业联姻而已,你不会当真了吧!”

钟宁理都不理,一个眼神也欠奉,直接就离开了。

她以为这个人还有点良心,真的翻然悔悟了呢,果然是想多了。

钟梓暖目光阴冷地望着她的背影,忽地笑了一下。

在钟宁自己没发现的衣摆背后,一块洇湿的可疑水痕,正慢慢扩散渗透。

回到大厅里,热闹的舞曲震耳欲聋,最中间的空场,许多人在里面跳舞,五颜六色的灯光闪烁,好像酒吧一样。

钟宁拿起一个烤得喷香冒油的烤翅吃了,一个美味近肚,刚刚的不愉快一下就让她忘掉了。

随着时间推移,气氛逐渐热烈,眼看已经十一点多了,大家还在嬉笑,甚至更精神了。

钟宁扯了扯领口,大约是人太多的缘故,她总觉得有点闷闷热热的,也有可能是喝了一瓶酒,酒气熏热了。

她看桌上的转盘都有点重影了,难不成是喝醉了?

旁边坐着的徐家小姐扫到她,惊呼一身:“你这脸也太红了吧,一瓶就醉了吗小钟总?”

钟宁摸了摸自己的脸,用手背去试,烫得吓人,“别调侃我了,我还不是什么总呢。应该没醉,我的意识还很清醒,就是感觉有点热。”

她呼出一口气来,感觉自己好像都热出汗了。

“我去拿杯冰的,你等一会儿啊。”

徐小姐起身离开,没过多久带着一被加了冰块的气泡水回来,“来一口,气可足了。”

她把杯子递过来,钟宁没去接杯子,却一下抓住她的手腕,刚碰到袖子,就像碰见烫手山芋一样赶紧扔开了。

不对。

她不对劲。

这一甩给饮料也甩洒了。

徐小姐吓了一跳,“你怎么了?不舒服?要不要回去先躺一会啊?”

她眼露关心,语气关切,身上一股蓬松柔软如云般的馨香,随着她的靠近,钻入了钟宁的鼻腔。

她蹭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我、我先回房!”

刚站起来就眼前一晕,差点没有倒过去,拂开徐小姐扶过来的手,钟宁一只手捂着额头,晃晃悠悠地跑了。

怎么回事?

意识到体温上升以后,原本燃烧的小火,突然就转成了大火,要把她的五脏六腑都烧干了。

熟悉的炽热在四肢百骸中流淌,钟宁气喘吁吁地扶着墙,只觉得这游轮大得出奇,怎么也走不到自己的那一间房。

她的发热期分明不是这个时间,怎么会突然提前的?

体内的情I潮来势汹汹,简直像老房子着火,呼地一下就点燃了。

又走了两步,钟宁上台阶的时候一个踉跄,差点直接跪下来,汗湿的手抓住扶手,她靠在上面深深吸气,闻到了自己逐渐扩散的信息素。

不行,得赶紧回房。

一个alpha在公共场合进入发热期,是非常可怕的事情,甚至会诱导出omega的发热期,场面会非常混乱。

她是s级的alpha,尽管信息素的等级压制,现在已经比早年要轻多了,可是该有的功用效果,还是没变的。

如果不赶紧回去,叫人送抑制剂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还好大多数人都在大厅参加派对,她走得又快,已经走出一定距离了,只要再坚持一下……

钟宁一边扶着墙挪,一边掏出手机,用智能助手去打傅南霜的电话,她也是alpha,是不会受信息素影响的。

电话响了一遍,没人接通。

钟宁眼前都出现重影了,又打了一遍,心里把记得的所有神仙都求了一遍。

接通了!

傅南霜的声音在强劲的音乐中显得非常微弱,她自己也意识到了,拿起手机往外面走,“怎么了小宁,还打上电话了呢?”

钟宁狠狠喘了几口气,看到一滴汗摇摇晃晃地掉进地毯里,断断续续地说:“我,我发热期到了,有没有抑制剂?”

傅南霜大惊,“什么!你现在在哪儿?”

钟宁背靠着墙,汗像小溪似的流,把衣服都沁湿了,“二层,楼梯……”说几个字就和要了命似的,她狠狠咬了一下舌尖,痛意让大脑短暂恢复清醒,“回房的路上。”

“等我,马上到!”

傅南霜迈开腿就开始冲刺,她是学过散打的,别的不说,体力绝对优秀,楼梯几步就跨了上去,几乎是跑出了百米冲刺的速度,终于在三层的走廊看到了正趴在墙上的钟宁。

她像翻饼一样,靠着墙一面一面地滚过去,让自己移动。

“怎么会发热期啊,我记得你不是这个日子。”傅南霜二话不说抓起她的胳膊,把人半扛到了肩膀上。

“我也不知道。”钟宁放心地靠了过去,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倒了她身上。

“我没备抑制剂,而且这东西也不是通用的,得看匹配度,就算我备了也不能给你用啊。”

傅南霜安慰她说:“游轮离岸上不是太远,算上市里开车的时间,叫人送过来差不多得四五个小时,你忍一忍,房间里有换气通风的设备。”

“没事,憋四五个点憋不坏的。”

钟宁一句话也没力气说,被她送进房间,就倒在了床上。

傅南霜打开换气设备,走出去以后又锁了房门,免得有人不小心闯进来。

钟宁热得昏昏沉沉,感觉自己要被烤化了,嘴里喃喃地念着谢拾青的名字。

手机静静躺在一边,智能助手的人工合成音道:“好的,已为您拨打‘谢拾青’。”

第56章

燥热、干渴……

钟宁感觉自己像是一条被扔进沙漠的鱼,徒劳地张着腮,却不能呼吸到氧气,只有粗糙的砂砾摩擦着身体,让她感到一阵阵刺痛。

时间仿佛远去了。

她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秒钟变得像一辈子那么长。

这就是发热期得不到控制和纾解的感觉吗?她只是第一次经历,就觉得如此难熬,谢拾青熬了整整九年,她是怎么过来的?

肉体上的煎熬,好似把人架到火上面烤,精神上的凌迟,便如同有人拿刀一寸寸切割灵魂。

她蜷缩着,将自己紧紧缩成一团,如同被蒸煮的虾子。

意识模糊间,一滴眼泪顺着鬓角流入被单里,和汗水混在一起,将床洇湿一块。

也说不明白是生理性泪水还是因为心中难过,她的大脑像是搅散的豆腐脑,碎碎的一团,再也找不到和理智与思考有关的任何东西。

忽然,嘭的一声。

房门被撞开,然后又关上。

一个人扑到了床上,像是摔上来的,摸索着往前,冰凉的手触碰到了她的身体,掌心抚过她滚烫的面颊。

无异于正燥热的夏天,喝了一杯刚做好的冰镇西瓜汁,钟宁一把抓住这只手,嗅到了熟悉的苦艾酒味道。

是幻想出来的人吗?

她已经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将凉玉一样的身体翻身压住,痴迷地吻了下去。

……

黑沉的夜晚过去,海面仿佛倒错的星空,映着无垠的月亮与点点繁星,月亮从海平面渐渐沉下,一抹淡金的红霞抹在云层上,宛若少女双颊上晕开的艳色。

一直到日头东升,高高地挂在空中,向大地播撒光与热,钟宁总算醒了过来,并感到一种极致的空虚和极致的满足。

她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腹中的饥饿分外剧烈,如同有一只饿了三天三夜的秃鹫撕扯着她的肠胃。

钟宁实在躺不住了,伸出胳膊,就要撑着自己坐起来。

而这一动,被她下意识忽略的,来自另一幅躯体的重量便藏不住了。

双眼啪地一下睁大,心跳也漏了一拍,她猛地扭过头,速度之快,差点把脖子扭断。

早上的困顿消失得无影无踪,被子随着她的动作呼啦一下掀起来,露出女人斑驳的身体。

好眼熟的身体,好眼熟的侧脸。

“拾青?!”

她大声惊呼,眼中的诧异能化作一个小铃,在脑袋边上敲来敲去。

“你怎么在这儿!”

谢拾青不是个聋子,相反,她的听力比普通人还要优秀。何况以钟宁的音量,就算是真的聋子也要被吵醒了。

淡色的眉蹙了起来,是被打扰清梦的不虞。

谢拾青眼睛也不睁,伸出胳膊去拉被子,咕哝了几句又接着睡了。

徒留钟宁一脸茫然地坐在床上,完全摸不着头脑。

她好想把谢拾青推醒,问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可是一看这个人一副又困又累,一百年也不够睡的样子。

还是没忍心。

自己从床上爬下来,快速洗漱完,就出门去找傅南霜了。

发消息问了她在哪儿,回复说是在一楼大厅。

等钟宁过去的时候,却发现她一脸严肃,还有几个医生模样的人,拿着什么仪器扫来扫去。

“怎么了这是?”钟宁纳闷。

“昨天不止你一个人进入发热期。”傅南霜面色阴沉地说,“这绝对有问题。”

不是她阴谋论,如果是发热期临近的人,怎么会自己不备着抑制剂或者抚慰剂,就这么大咧咧的出门,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这两项针剂深入每个alpha和omega的生活,社会上,这两种性别比例的人虽然不如beta多,但两者加在一起去比,是差不了多少的。

可以说是家家户户都有。

她们的发热期根本不在这个时间段,能上这艘游轮的人,也不会有那种孤注一掷去凭着一夜情嫁入豪门的想法。

除非这人突然降智了,脑袋摔坏了。

不是巧合,就只能是阴谋。

傅南霜已经问过了,只有钟宁坐着的沙发那一圈的人突然进入发热期,旁边的人都没有。

饶是如此,等她送了钟宁回来,场面也差点失控。

一个发热期的alpha或者omega,会尽情释放信息素,引动对应性别的人跟着一起。

还好场上beta很多,趁着还没发生什么,大家一起手忙脚乱地把人都关进了房里,也顾不上找她们自己的房了,遵循就近原则,有一个就塞一个。

钟宁迅速就反应过来了,“是有人故意设套!”

“你查出什么了吗?”

傅南霜冷声道:“你昨晚坐的那张沙发,有很浓的诱导剂残留,是地下流通的,副作用很大,甚至会影响信息素平衡。”

“怎么会这样?”钟宁苦苦思索,“是蓄意报复?还是无差别攻击?”

她刚想了一会儿,胃部一阵抽搐,疼得她一下半弓起腰,捂着肚子,“不行,我好饿,有没有东西吃?”

傅南霜无奈又嫌弃,拉着她去另一张空着的沙发坐下,又去冰箱里翻出面包火腿肠和牛奶,“先凑合吃吧。”

钟宁手忙脚乱地撕开面包袋,拿出一片吐司就往嘴里塞,狠狠塞了两片进去,又一口气喝了半盒牛奶,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拾青怎么会在这儿啊?你知道吗?”她一边嚼一边问。

傅南霜顿时露出一种又揶揄又咂舌的复杂表情,“你猜她怎么来的?坐直升机过来的,我还寻思怎么了,当时正忙着打电话让人多送点抑制剂过来,就听头顶轰隆隆的,上甲板上一看,谢拾青从直升机上下来,点名就要找你,给我看傻了。”

“早知道她来,就让她帮忙把抑制剂送过来了,这多快啊!”

“她说是你给她打电话了。”

钟宁一愣,拿出手机翻到通话界面,还真有一个一分钟的记录,算时间是她正发热期的时候。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迷迷糊糊自己打的?没有印象了。”

“你俩感情是真不错。”没有揶揄的感觉,傅南霜说这句话的时候,倒是很感慨,“真没想到我还能见着纯爱了。”

钟宁有些不好意思,“哪有那么夸张。”

她转移话题问:“你查出什么了吗?”

“没有,游轮上监控没有那么多,只在走廊上有一些,而且也不是全覆盖的,很多地方都是监控死角,厨房做的菜品检查过了,没有异样。”傅南霜沉声说,“而且这是在大海上,真有什么要命的证据,转头往海里一扔,谁也找不到。”

“现在只能慢慢排查,你昨天有没有见过什么可疑的人吗?”

“……钟梓暖算不算?”钟宁说,“我昨天就和她单独见了一面,感觉她好像是要和我服软示好?就是三观有点歪,让我实在不敢苟同,也同情不起来。”

她把两个人的对话简单说了一遍,末了说:“和她说完以后,我就回来这里一直玩来着,后来就觉得很热,有点难受,好像发热期提前了,于是赶紧走,再后来的事你就知道了。”

“我本来没怀疑她,现在觉得是她搞事的可能性占了八成。”傅南霜目光一凝,“因为你是最先赶到不对劲的,你走的时候,大家都还好,我接到你的电话去找你,那时候也是没什么异样。”

“等我把你安置好再回来,她们才开始乱起来。”

她快速追问道:“你有没有接触过什么东西?钟梓暖给过你什么吗?”

钟宁摇了摇头,“没有,她没有明确给过我什么,我们就是在船头那边,桌游室往里一点的地方见的,我带你去,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傅南霜叫上一个拿仪器的,一起来到两个人之前见面的地方,果然是监控死角。一检测,读数一下就爆了,果然是有问题。

地毯上还发现了一点诱导剂干涸后的水痕。

“一定是她做的,她疯了吗!”傅南霜难以置信,“这里一小半都是圈子里的,她不怕被别家联合起来问责吗?”

“真就当不上继承人开始破罐子破摔呗。”

钟宁看着仪器上的读数,“所以这算证据吗?”

傅南霜的眉头拧在了一起,“严格意义上来说,不算,因为我们都只是猜测,没有切实的证据,证明是她陷害的。”

钟宁:“难道就这样放过她?”

“我先问问那些人,愿不愿意报警,让警察来调查处理。”傅南霜有些烦躁地咬了咬牙,“大概率是不会,影响太恶劣了,大家都是要名声的,又没有真的出事,多半会选择压下,私下去处理。”

“钟梓暖又不是一个蠢人,她绝对会把尾巴扫干净,查不到一点线索。”

她摊了摊手,“而且,其实也不能百分百确认是她,万一是别人有什么恩怨,也说不定,毕竟阴损的招数,可不是她的专利。”

她一脸晦气地说:“倒霉死我了,八百年不想着出来玩一回,一到我做东就冒出这种破事!我的脸面真要被败光了,不行,我非得揪出来是谁不可!”

傅南霜怒气冲冲地走了,看样子是试图找点新突破口。

钟宁思考了一会,去厨房翻了翻,找出来几个鸡蛋,开火煎了,把火腿也煎了一下,生菜和西红柿切成片叠到吐司里,做了个超简单般的三明治,又热了牛奶,一起端着回房了。

她厨艺虽然很拉跨,但是这些东西还是能做好的。

回去的时候,谢拾青已经醒了,浑身透着低气压,手里举着电话,听到她的声音,压低声音说了句:“尽快解决。”

就把电话挂了。

钟宁哎了一声:“我打扰你了吗?”

“没有,还是之前的事,只是打电话来汇报进度。”

谢拾青耸了耸鼻尖,“我好像闻到了牛奶的味道。”

“厨师歇业了,我也不会做什么,就热了牛奶,切了个三明治给你。”

钟宁走到床边,把早餐端了过去,将刚刚的事情说了。

谢拾青咬了一口三明治,“我会让我的人来帮忙的。”说完就拿手机发了几条消息。

不过她内心也偏向于是钟梓暖干的,点名了让人先调查她。

知道钟宁要来游轮玩,她就要了名单,私底下把人都查过一轮了。也没深查,主要是看看这些人都是谁,干什么的。

其它的不谈,钟梓暖的嫌疑是最大的。

她不打算走了,就留在游轮上。手底下的专业人士很快过来,每个人都像是最顶级的私家侦探,一来就展开了地毯式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