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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第91章

崔韵时深深吸了一口气,谢流忱听?出她的声音,整个人僵住:“崔姑娘?”

他站起身?,一瘸一拐地?朝着屋内走?来。

崔韵时看他起身?起得这般快,心想?这一会他倒是知道丢人了,不肯再让她瞧见他满地?爬的模样。

谢流忱走?路和爬的时候一样狼狈,因为看不见,手伸在前边摸来摸去,才走?出几步,便在石阶上踩空,身?体失去平衡。

那只被碎瓷片扎破的左脚,便实实在在地?踩在了地?上。

碎片全部嵌进肉里,他面目扭曲一瞬,猛吸几口凉气,显然痛极了。

崔韵时看他就这么走?到门槛前,这里若不爬进来,便只能迈过去,那只受伤的左脚必须再次踩实在地?上。

她以为他要放弃了,没?想?到他还要强撑脸面,硬是踏过门槛,左脚着地?,身?后留下一条洒着零星血迹的血路。

谢流忱终于站到她面前,轻声道:“一直没?听?见你的声音,我以为你出事了。”

崔韵时斜着眼看他:“嗯,我没?事,只是摔坏了你的东西,人也磕着了,不好意思回应你。”

原来她不是因为他的脸恢复原状,露了馅才这样态度古怪的。

他悬着的心放了下来,道:“我有专治治跌打损伤的良药,这便拿来给你。”

他就这样拖着流血的脚去到柜前,抱来一整个小箱子给她,让她取一瓶贴着红色签纸,上书通血散的瓷瓶。

崔韵时故意弄出一些动静,听?起来像是在擦药油。

谢流忱转身?,慢慢走?到帘后,偷偷打开瓶塞吃下一粒丸药。

崔韵时盯着那片帘子,等到帘后的人走?出来,已然是成归云的面容。

简直比画皮还要自然。

若非她亲眼所见,实在难以想?象会有这样的事。

她终于可以确定,眼前这人就是谢流忱。

等到他拖着伤脚回来,在她面前单膝跪地?,用那双无?神的眼睛看着他想?象中她的脸该在的位置。

崔韵时抬手摸上他的脸,谢流忱整个人都?绷紧了,受宠若惊地?瞪大?眼。

紧接着他就听?到她轻声道:“谢流忱。”

“……”

他有一瞬间惊慌得无?法?理解她的话?,四面墙壁朝他压来,挤压着他的内脏,让他听?见自己心脏迸出血的声音。

“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说你永远都?不会出现在我面前,你就是这样‘不出现在我面前’的吗?”

崔韵时的语气里没?多少愤怒,她都?习惯他的出尔反尔了,他或许会将之称为爱。

他一向?如此,怨恨是出于爱,折磨别人的心也是出于爱,欺骗是爱。

她的手仍按在他脸上,而后抬高,落下。

啪的一声脆响,谢流忱被她抽得整个人摔出去,撞倒在装满瓷瓶的药箱上。

血一滴滴地?顺着箱体滚落,很快汇成一小滩血泊。

他没?有任何反应,撞上药箱的那一刻便昏了过去。

她没?想?用那么大?的力?气,她也觉得自己并没?有那么大?的怒气,可是这一巴掌下去,她的手都?震麻了。

她不知道打过他多少次耳光了,可他从没?长过记性。

她一次次地?在他身?上施加疼痛,他一次次地?凑上来,好像不知道害怕一样。

她能猜到他是怎么想?的,他大?概是觉着,他对不住她,所以自愿在她手里受苦受难,想?要赎罪,想?要换取一个机会。

崔韵时将发麻的手掌摊在膝上,满心疲惫,仰头?空望着房梁。

地?上的人忽然动了一下。

他爬起来,来不及喊痛,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握住她的手。

这么久以来,每当他想?抢夺身?体的控制权,另一个谢流忱就会往手心划一刀,活活把他给痛昏过去,魂魄再不能和他角力?。

这本就是他的身?体,他却不能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她,用自己的口对她吐露心声。

他跌跌撞撞地?爬过来,想?要拉住她的手,为自己争取一个机会。

他摸了个空,心里一阵恼恨,失明?就是这样不好,他在她面前免不了丑态百出,她见了怎么会喜欢。

崔韵时十分?不解,他怎会醒得这般快。

谢二摸不到她的手,暂时放弃,柔声道:“是我啊,我不是上辈子那个与你有怨仇的谢流忱,我是落江后被你绑回私宅鞭打蹂躏的那一个谢流忱。”

崔韵时:“……”

她看着眼前这人脸上还带着讨好的笑,往后靠了靠,拉开和他的距离。

她听?明?白了,前世和今生两个谢流忱如今都在这一幅躯壳中。

可他说的这叫什么话?,她明?明?是羞辱他,把他带回去抽打的,他却一副甘之如饴的样子,好像她是把他带回去金屋藏娇的。

两个谢流忱都是一样的不要脸,和不听?人话?。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准备给这个谢流忱也来一下。

谢二看不见,但他感觉到了崔韵时身?上即将抽打他的气息。

他马上大?叫一声:“等一等。”

他飞快道:“你讨厌那个谢流忱是不是,我有法?子解决掉他。”

崔韵时放下手,给他机会细说。

他却不说她想?听?的,反倒开始分?割自己和上辈子的谢流忱的关?系。

“韵时,我什么都?没?有做,我是无?辜的,你能不能不要讨厌我?”

他眼巴巴地?望着虚空:“我会做得比他好,也比白邈好,比任何人都?好,我比白邈更能扶持你,不管是内还是外,我都?愿意为你肝脑涂地?,我才是最好的。”

“那个谢流忱能做到的事我也能做,白邈能做的事我更不在话?下,我也可以给你生儿育女,我还年轻,你摸摸我的脸,我很好看对不对?”

他将自己干净的侧脸往她裙摆上小心贴了贴,再度仰着脸看她,仍旧没?看对位置,还是望向?虚空。

崔韵时:“……”

她现下心情十分?复杂,有种被鬼缠上了的感觉。

这鬼不仅是死不掉甩不开的艳鬼,还总想?爬她床,时常说要给她生孩子。

她无?力?道:“你方才说的那个,彻底解决谢流忱的法?子是什么?”

“我可以制出一种丸药,能摧毁一个人的神智,到时候他都?变成痴傻之人,还怎么能暗暗缠着你?”

他的语气充满诱惑,好像比她还期待这件事发生:“你也不

用再怀疑身?边的每一个人,是否都?是谢流忱假扮冒充的,你可以过安稳的日子,让这片阴云永远离开你的世界。”

崔韵时凝望他这张脸片刻,道:“好。”

——

谢二用了十八日才制出丸药,只因前五日他视力?尚未恢复,什么都?做不了。

这期间,另一个谢流忱十分?安分?,没?有再在脑海里说一句话?,不仅默许了他所做的一切,还完全放弃了身?体控制权。

谢二终于能操控自己的身?躯了。

唯有丸药即将完成的那个晚上,另一个谢流忱要求使用这具身?体。

他在烛火映照下写出一本薄薄的册子,放入匣中,嘱咐谢二要将这封信交给崔韵时。

而后重新遁入了意识深处。

——

崔韵时如约前来,他们仍是在“成归云”的屋中相见。

在这样一个装满谎话?的屋子里结束最大?的谎话?,似乎也是件不错的事。

崔韵时一眼扫过去,便看见了桌上那只匣子,而后才是两?个瓷瓶。

谢二推出左边那瓶:“这是毒药。”

再推出右边那瓶:“这是解药。”

崔韵时:“我要解药有何用?”

谢二:“若有一日你需要上辈子的谢流忱为你解决烦扰之事,可以让他服下解药,令他恢复清醒。”

崔韵时不发一语,先去净手,擦干手上的水后,才从装着毒药的瓷瓶里倒出一枚:“吃下去就可以了?”

谢二微笑着点头?,觉得她真是体贴温柔,都?要和那个谢流忱一刀两?断了,还这样照顾他的习惯。

崔韵时:“那混在吃食中能起效吗?”

“不可,必须整颗囫囵地?吞下。”

崔韵时皱眉:“那他怎么会乖乖吃下?”

谢二笃定道:“你和他说,让他吃药,他就会吃的。”

就算是穿肠的毒药,他也会吃下去的。

谢二看她已经做好准备,道:“那我先让位了。”

崔韵时点头?。

谢二撑住头?,阖上双目。

她看着他,不清楚两?个谢流忱会不会拥有共同的记忆和感知。

待眼前这人慢慢睁开眼,崔韵时便明?白过来,他什么都?知道,两?个谢流忱能看见、听?见一样的东西。

谢流忱深深望着她,伸手将匣子推向?她时也没?有移开目光,像一段脆弱的蛛丝挂在她身?上。

徒有固执的姿态,实际上她一扯,就能将之扯断。

“上辈子我活了很久,知晓六十多年间朝局是如何发展的,历年发生的大?事我都?写在里面,有些时候该做什么选择,何时该明?哲保身?,何时该抓住机会冒险一试,你可以拿这个做参考。”

他说完,又道:“我不会害你,请你一定相信我,里面写的都?是真的。”

崔韵时将匣子拉过来,没?多看他。

谢流忱仍旧不放心,还想?再嘱托她几句,全是很多余的废话?。

天冷记得加衣,不能一味地?吃自己喜爱的油腻食物,不要纵着白邈,他要在外面厮混,她就跟着一起混到深夜。

他满心不舍,谁有他照料得细致呢,总是得他亲自看着,他才觉得她不会有事。

他想?了许久,终究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能再见到她已经很好了,他的存在才是她人生的缺憾。

他最该做的事,就是彻底消失。

他的眼皮渐渐支撑不住,意识像飘散的雪花,冰凉的触感落在他的魂魄之上,像父亲离去的那一日,寒意彻骨。

他想?抓住什么,可是连手都?没?有抬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掉出这个世界。

这一世太短了啊……

谢二睁开眼,他歪了歪头?感受了一下,唇角渐渐勾起。

事情办成了。

他一高兴,从架上拿起一壶梨花酿,斟满两?杯,推到崔韵时面前。

他嗅了嗅清甜的酒香,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话?都?跟着多起来:“酒不管闻着多甜,入口却都?是辛辣的,每回应酬不得不喝酒时,我都?悄悄倒了,一滴都?没?有沾,从未有人发现过,你想?看看我这一手吗?”

崔韵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他也慢慢不笑了。

他明?白了,那瓶毒药里也有属于他的一颗。

他眼里忽然闪出泪光:“我不想?吃,我什么都?没?有做,我没?有犯错,为何都?要这样对我?”

崔韵时不想?和他过多分?辩有没?有错的问题,只简短道:“你也和他一样不想?放弃,会想?方设法?地?继续纠缠我,我累了,想?过些安生日子。”

崔韵时拿着那瓶药:“你要我来动手吗?”

谢二想?了许久,嗓音干涩道:“我自己来。”

谢二:“我有身?后事需要安排,不然会出乱子,让我写一封信可好?”

崔韵时同意了。

他磨开墨,写好一封信,交给屋外的元若后又重新回来,干脆地?倒出药服下。

很快就结束了。

谢二窝在圈椅里,崔韵时看他这么高大?的一个人,缩在里面时,却像一条无?家可归的狗。

谢二忽然睁开眼:“你若是有解决不了的事,一定要来找我,给我喂颗解药。待我将事办完,我会自己再服下那药,不会叫你为难,所以不要自己一人心烦,尽管利用我……”

他的话?没?有说完,嘴唇徒劳地?张了两?下,整个人就昏了过去。

崔韵时将桌上那瓶解药装入匣中,拿出那本册子翻了翻。

内容详实,字迹工整,要点全都?用朱笔勾勒出来,做了不同的记号。

第一页和最后一页还提醒她多抄录几份,以防遗失。

她忽然想?到,谢流忱若是给人做爹,或许会做得不错。

她抱起匣子,离开了这间屋子,彻底与他作别。

——

裴若望得知谢流忱变成傻子的时候,差点以为元若在和他说笑。

他忍俊不禁道:“你瞧着挺正经,说起玩笑倒是厉害啊。”

而当他亲眼见到了痴痴呆呆的谢流忱时,他猛搓了两?把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