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商量了一番,商定在零点后夜探净莲观,顺便把八万八给顺回来。
原本住满的安心旅馆门可罗雀,午后闷热,哪怕清理过,一楼也若有若无笼罩着血腥气?。
江迟迟上楼时陆续遇到抱着孩子匆匆去办理退房手续的住客。
人总是避讳死?亡的。
她侧身推门进房间时,看见了站在走廊的燕无歇。他从侧殿出来后神色阴郁,眉眼间笼着一层寒意。
江迟迟正想开口和他说话,一阵风幽幽掠过,走廊上空空如也。
谁又?惹到这?位阴晴不定的主了,江迟迟一头雾水回房间,径直扑向了单人床,她得抓紧时间养精神。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夜雨淅沥,鲜红的果子从树梢掉落,砸烂在地面,雨水被浸染成深深浅浅的红色。
离零点还有半个小时,江迟迟睡眼惺忪睁开眼睛,啃了几口蜂蜜面包后,在房间里?设了一个简易法坛,送何慧珠渡往生桥。
来接引亡魂的鬼差是两位姐姐,对江迟迟意外的客气?礼貌。
送走何慧珠,江迟迟细致检查了一遍携带的东西。打开房门时,黯淡的声控灯亮起,三位队友已经在门外等她。
江迟迟往他们身后看去,燕无歇不在。
深夜的荷花镇格外冷清,净莲观浸泡在夜雨中,正门一左一右悬着两只红灯笼,透出几分阴冷。
江迟迟一行人早已用灵符遮蔽气?息,安静迅速绕到了净莲观后院的墙边。
观后有棵枝繁叶茂的榕树,枝丫伸进了墙头。四?人攀上被雨水浸泡过的树皮,淡紫的果子不时掉落,按在手心黏腻腻的。
轻巧落地时,后院漆黑寂静,只有雨水沙沙声。
小楼附近栽种?着郁郁葱葱的文竹,四?道人影悄无声息藏在里?面。江迟迟手里?拿着四?个惟妙惟肖的纸人,都只有巴掌大,分别是他们四?人的模样。
她咬破指尖,屏气?凝神在每个纸人背后画上符文,同时口中默念:开尔身与面,开尔空听分明,左耳听阴,右耳听阳。
最?后一笔落定,江迟迟将纸人掷出,无声道:“去!”
再睁开眼时,眼前的文竹丛变得巨大无比。
四?个纸人动作灵巧从文竹丛中跑出,被附灵的纸人不畏惧普通水火,冒着雨来到小楼大门前。
屋檐上悬挂的魂铃没有响。
这?是江迟迟第一次施展纸人附灵术,这?种?偏门法术用起来限制多且危险。比如本体与纸人距离不能太远,且纸人十分脆弱,一旦受伤等于灵魂受损。
四?个薄薄的纸人灵活地挤进门缝。
昏沉的光线里?,只见一张垂眼含笑的慈悲面凝视着他们。
一尊彩绘神像摆放在一楼正中,脚踩莲台,慈眉善目,手持莲花,身后垂落着许多明黄经幡。
供桌上的香炉里?还点着三炷香,香燃至过半,轻烟袅袅。
十分钟前,这?里?有人。
江迟迟谨慎绕开神像,看见经幡后的墙上是两扇移门,和外面厢房一样的款式。
还有一道木扶梯通向二楼。
稍稍犹豫后,她转身朝队友指了指二楼。
四?个纸人贴着白?墙前行,扶梯的尽头是一扇上锁的门。
如法炮制从门缝挤入,江迟迟嗅到了浓重的水腥气?,一丝淡淡的腥甜掺杂在里?面。
门后空旷无比,门窗、地面、墙上都绘满了暗红色的符文。
地上摆满棕黑色的水缸,每樽上都刻着日期与姓名?,粗略一扫大约有近五十个。
游宋做了个托举的手势。
四?人默契地聚在某一个水缸前,纸人一个托一个,江迟迟费劲扒着水缸边缘,终于往里?探了个头。
更加浓郁的水腥味和腥臭略甜的气?息冲来,江迟迟下?意识要?吐,好?在她附在纸人身上,想吐也吐不出来。
水缸装满了潮湿粘稠的棕褐色淤泥,里?面似乎有某种?植物?的根茎,但已经枯死?腐烂。
江迟迟下?来后,用极低的声音朝队友描述了一遍。
虞念慈:“在种?变异版荷花?”
“可能是在种?植物?大战僵尸水里?的那个睡莲。”游宋用气?音说。
江迟迟赏了他一脚。
苏烬认真分析:“全是镇压符文,这?些水缸里?残余着很重的怨气?,缸上还有日期和姓名?,这?或许是对应的死?者。”
“不排除这?种?可能。”江迟迟指了指楼下?,“去楼下?的房间看看。”
楼下?一左一右两个房间,游宋分别起了两卦。
左边赤口,右边空亡。一个凶,另一个大凶。
四?人果断先进了左边。
门后入眼净是白?色,墙面、天花板垂落着无数雪白?的丝状物?。房间正中有一方小池,池水同样漂浮着丝丝缕缕的白?色丝线。
江迟迟的视线凝在了池子上方。
那里?有一枚浮空的“茧”。
一枚由纯白?丝线构筑的半枚“茧”,放下?一个孩子绰绰有余。
想必这?就是大姐所说的纯白?篮子。
“嘶嘶——”
忽然间,那些蛰伏的纯白?丝线游弋爬行,速度飞快朝着门口的四?个纸人卷来。
四?人扭头就跑。
虞念慈和游宋本就离门口近,三两下?就挤了出去。江迟迟紧跟在后面,身后突然掠来一阵风,余光已经瞥见了那成团的丝线卷来。
身后突然传来一股推力,她被推着挤进移门缝隙。
身后传来了压抑的闷哼。
江迟迟扭头看去,一步之外的苏烬被几根丝线绊住了腿,纸人边缘发出灼烧般的“滋滋”声响。
转瞬间,苏烬就被往后拖走一大截,他被拖行时艰难比了个“快走”的手势。
江迟迟视而不见,朝他狂奔过去,下?意识想要?抽桃木剑砍烂这?些东西。
可是,纸人没有桃木剑,也没有灵符。
江迟迟拽住了苏烬的手,从门外赶来的游宋和虞念慈同样伸手紧紧拽住他。
“走啊!”苏烬压着声音朝他们喊着。
可三人谁也没放手。
江迟迟较劲般拽着苏烬,死?死?盯着缠绕他的丝线。
世?人枉费朱与墨,一点灵光即成符。没有笔墨,为?何不能画符?
一切声音被隔绝在耳外,江迟迟从未如此专注过。
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间。
她看向涌来的丝线,灵光隐隐自指尖浮现,凭空挥就一道符文。
符成。
江迟迟:“燃。”
赤红火焰瞬间在丝线上蔓延。
苏烬愣愣看着跳跃的火光,透过眼前惟妙惟肖的纸人,他似乎窥见了那张秀丽凛然的面容。
灵骨与灵骨之间,原来也犹如天堑。
赤红火焰被移门隔绝,刚一出来,四?人就听见了清晰的脚步声从右边的房间传出,正匆匆往这?边来。
江迟迟在瞬息间就做出了决定,她看向了右边的移门。长时间养成了默契,不需要?开口虞念慈和游宋也明白?她的意思。
三人拉着苏烬紧紧贴在了右边移门的门边。
移门被“砰”一声推开,一双绣鞋匆匆踏出,是仙娘。
在她背后,四?个纸人悄无声息挪进了房间。
江迟迟正欲抬头打量四?周,就对上黑暗中一张惨白?的脸。
那是一张没有五官的面具,扣在人台的头部。头部以下?是形制繁琐沉重的衣裙,绣满了密密的祝词。
“赐福日用的祭服。”江迟迟压着声音说。
游宋:“我要?是神,谁戴着这?面具来祭祀,我让他倒霉一辈子。”
江迟迟不想搭理游宋,飞快环视了一圈房间,这?是普通的起居室,大约是仙娘平时的住处,靠墙的地方有个大木柜,门半开着。
“有光”虞念慈指着木柜的深处,那隐隐透出一丝昏黄的光。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绣鞋悄然踏入,冷漠的视线一寸寸逡巡着房内。
屋内死?寂一片,唯有窗外雨声沙沙。
房门落了锁,仙娘径直拉开木柜门走入,柜门在她进入后闭合。
苏烬忍着来着灵魂灼烧疼痛,打着手势询问身旁的江迟迟是否要?跟上。
下?一刻,江迟迟猛地按住了他的手,与此同时柜门突然打开,白?日里?那张慈悲柔和的菩萨面,在昏暗的光线里?看起来格外阴森可怖。
四?个纸人直直贴在白?墙上。
江迟迟甚至能听见自己不受控制的剧烈心跳。
柜门再次闭合,这?一次仙娘没有从里?面出来。
他们静静等待了十分钟,直到确认仙娘已经离开,才一个接一个挤入柜门的缝隙间。
柜子中已经没有仙娘的踪迹,四?人一番摸索,发现柜壁上有一道暗门,不知道需要?怎么?开启,但纸人占据体型优势,再次挤了进去。
幽长的一人宽阶梯一路往下?,几盏长明灯嵌入墙壁,指引着不知通向何方的路。
淡淡的泥腥味混合着烂熟的甜飘了上来。
就像熟透的果子,散发着即将腐败的甜蜜气?息。
江迟迟往下?走,视线终于开阔——
一方碧波荡漾的水池镶嵌在空旷的地面中央,几十只水缸浸泡在水池中。
缸中都盛开着一朵红莲,重重莲瓣殷红似血,苍白?莲蓬蠕动着,那是一张五官融化的脸。
它们张着漆黑空洞的嘴,似哀嚎,似渴求。
每一只水缸都刻下?了日期与姓名?。
江迟迟死?死?盯着其中一个水缸,后背寒气?冒起。那上面,是她与苏烬留的假名?。
忽然,一双眼直直对上江迟迟,宛如猎网捕捉猎物?。
她着一身素衣,芙蓉面慈悲含笑,身后站着与她容貌完全一致的仙娘。
“你怎么?这?样不小心,让些阿猫阿狗混了进来。”她的声音如昆山玉碎,语气?悲悯柔和,好?似是在回应信徒的祈愿。
洁净纤长的手微微抬起,刹那间,雪白?丝线铺天盖地卷来。
第28章娘娘赐福5
昏黄的长明灯摇曳,纸人在狭长的阶梯狂奔,涌来的丝线吞噬了身后的亮光。
一盏、两盏身后黑暗卷来。
江迟迟猛地刹住脚步,转身?,面对奔涌而来的丝线岿然不动。
灵光自指尖一现,驱祟符撞上无数丝线,瞬间燃起赤红火焰。
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江迟迟腿一软,险些趴倒在地。
幸好身?后的虞念慈捞了她一把,四人埋头狂奔,终于挤出小楼大门,直奔竹林。
纸人贴上身?体那一刻,魂魄回体,又是?一阵头晕目眩。
小楼的门“吱呀”一声推开,身?后传来黏腻的爬行声,魂铃“叮铃”作响,好似追命。
江迟迟头也不回往后甩去几张灵符,和队友迅速爬上外墙,顺着榕树轻巧落地。
刚一落地,苏烬就捂着胸口,压抑咳嗽了几声,蓦然吐出了一口血。
枝丫茂密的树影中探出数张雪白的脸,五官好似融化,滑腻的身?躯像鱼一般迅速爬来。
前方,空寂无人的街道上,素衣身?影款款走出。眨眼?间,她和江迟迟之间的距离便?缩短一截。
江迟迟能清晰感受到,这个“仙娘”的目标是?自己?。
又或者说,这位才?是?真正的仙娘。
白天在净莲观看到的,是?假的。
来不及细想,江迟迟转身?和队友往镇子深处跑。
苏烬被游宋背在背上,清俊的侧脸此时看起来格外冷峻,大约是?因为?不喜,唇角抿得平直。
但即使这样,托着他的手劲瘦有?力。
夜雨掠过发梢,冷冷清清的,苏烬想起了自己?从前的队友,也是?那样好。
前面是?一条岔道,直走是?旅馆方向,左拐是?建筑密集的小镇集市。
江迟迟:“她的目标是?我,分开跑。”
“她不是?人,你自己?太危险了!”虞念慈立刻反对。
“苏烬受伤了,游宋一个人顾不过来。”江迟迟喘着气,轻轻一笑,“相信我。”
岔道近在眼?前,江迟迟没?有?丝毫停顿,孤身?踏入了空荡荡的集市街道
积水被重重踩过,月色破碎,荡漾着映出奔跑的雪白身?影,被风吹起的宽大衣袖像振翅欲飞的蝴蝶。
江迟迟嘴里泛起铁锈味,过度呼吸让她的肺有?种快炸掉的剧痛。
眼?前突然出现一抹湛湛寒光,她下?意识提起桃木剑去挡。
木剑与似钢丝柔韧的透明丝线相撞,滋滋声响间,木剑多了一个豁口。
江迟迟脚步一顿,这里已经不属于集市范围,房屋矮小,雨后的月光洒落,前方布满了纵横交错的透明丝线。
折射着月光,泛着寒气。
如果她没?有?发现,直接撞上去,也许可以拿来涮火锅了。
江迟迟转身?,看向几步之外的仙娘,撸下?了老吴给的山鬼钱,“她是?你三十年前救下?的女孩,对吗?”
哪怕身?处脏污街道,仙娘依然气质出尘,她的笑一如既往柔和:“曾经有?一个灵师也猜到了,他死了。”
仙娘素手抬起,丝线从她指尖涌出。
铜钱清脆落地,积水四溅,脏污沾上素白的衣裙。十八枚山鬼钱掷到她脚边,看似毫无规律,实则隐隐成八卦阵。
江迟迟指尖夹着空白符纸,笔走龙蛇间一道繁复的符文已成。
她直视朝自己?涌来的丝线,手腕一转,灵符甩出,冷声道:“缚。”
山鬼钱叮铃作响,月色在十八枚山鬼钱间流转,瞬间构筑成一座牢笼。
雪白的丝线顿时失去控制,几乎是?挨着江迟迟的鼻尖坠落。
仙娘脸上柔和的笑渐渐淡去,阴冷漠然盯着江迟迟。见她终于不再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慈悲像,江迟迟脸颊泛起笑涡。
然后,转身?就跑。
仙娘盯着那钻入逼仄小巷的身?影,素手一挥,十几只雪白的怪物紧跟着蹿入小巷。
与此同?时,翻涌的丝线一寸寸覆盖山鬼钱。费了一番功夫,伴随“叮铃”一声,八卦阵破。
仙娘款款迈步,丝线织成密密的大网,从小巷上方笼罩下?去。
她面容含笑,静静等待着猎物收。虽然花了些时间,但总算是?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谁!”她猛地回头。
浓郁阴气在不知?不觉间笼罩着街道,一道身?影若隐若现,缓缓走近。
仙娘手中的丝线被一寸一寸绞断。
翻涌的阴气里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扼住她的脖颈,漠然一扭。
“咯吱咯吱”的挤压声响起,一张人形黄纸悠悠飘落在地
前路被封,江迟迟一头冲进逼仄小巷,厨余垃圾袋堆放在巷子边上,灰色的老鼠扒开袋子正在大快朵颐。
她按住了胸口,嗓子又干又痒咳嗽了几声,几点殷红溅在地面。她早有?预料,草草在唇边一擦。
灵师的法术都是?在向天借力,灵符与口诀不过是?媒介,修为?跟不上又执意使用高深的法术,必定遭到反噬。
小巷陡然间暗了下?来。
抬头一看,小巷上方覆着一重密密编织的大网,正无声无息往下?盖来。密网之下?,冒出一张又一张雪白融化的脸,在巷子中攀爬,狗一般四处闻嗅。
其中一张脸抬起头,莲子大小的漆黑眼?睛直勾勾盯着江迟迟方向,像条鱼一样滑来。
这真的是?未评级的任务吗!江迟迟咬牙切齿,扭头就跑。
雨水的腥气与食物发酵的气味灌进生疼的肺里,身?后黏腻的追逐声越逼越紧,一阵幽寒的风从左侧掠过,她下?意识拍去一张灵符——
手腕被冰冷的指尖攥住,江迟迟猝不及防被拽入小巷的岔道,后背撞在一具冰凉的躯体上。
一只手从身?后环过她的肩膀,玄色衣袖垂落,苍白的手指轻轻抵在她的唇边,擦去了残余的血渍。
冷淡的气息极具侵略性,浓郁的阴气铺天盖地将她包裹。
江迟迟指间的灵符因为?用力攥紧,被碾压出几道褶皱,它?毫无反应。因为?这里的阴气已经浓到让灵符完全无法点燃。
她的余光瞥见那些雪白的怪物径直从她身?边掠过,就像是?没?看见这个大活人似的。
江迟迟松了一口气,胸口随着松懈闷闷发疼。她压抑着咳了几声,语气带着些无奈:“你能别这么神?出鬼没?吗?”
多这样来几次,她心脏病都要折腾出来了。
头上的密网一寸一寸往下?压来。
身?后唯有?沉默。
江迟迟疑惑转身?,狭窄的小道让两人几乎面对面,她抬头撞入那双幽深眼?眸,燕无歇同?样看着她。
眸光沉沉,像山雨欲来的天。
他面色冷然,盯了一眼?头顶的密网,那雪白的网瞬间凝滞不动。
片刻后,化为?片片雪花坠落。
他多想织就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笼罩,是?保护亦是?束缚。
可江迟迟似乎并不需要他,哪怕狼狈不堪,险境重重。
距离实在太近了,江迟迟默默往后退了一点,后背抵在青苔与污渍遍布的墙壁。
一只手抵在墙面,用手掌将她与脏污的墙壁隔开,燕无歇眼?睫低垂,掩去了所有?情绪,说:“别靠,很脏。”
在某个微妙的瞬间,江迟迟似乎理?解了他那翻涌的情绪。
“我想着你是?有?急事离开了。”她解释道。
他们因为?同?心契绑在一块,平心而论并不相熟,江迟迟自认为?欠他一份大恩情,不愿意随心所欲使唤他。
燕无歇重重闭眼?,她总是?这样客气,哪怕自己?眼?睁睁看着她去死,说不定江迟迟也会说上一句“我理?解的”,并催他赶紧解除这同?生共死的契约。
人总是?对不相熟的人格外客气,也不抱太多期待。
失重感突然袭来,江迟迟脚下?一空,转眼?间人已经在最高的屋顶上。
街道如蛛网纵横交错,那些雪白的怪物像是?闻到食物香味飞快爬来。
江迟迟腰间的手渐渐收紧,迫使她看向前方。雪白的怪物悄无声息炸开,四溅的碎块还未掉下?,就被阴气残暴消解。
“碾死它?们,就如同?碾死蚂蚁。”燕无歇眼?中尽是?偏执的破坏欲,“我与你签了契约,只要你开口,我都会去做。”
所以,为?什么要把自己?弄成这副狼狈的模样?
江迟迟眉头微皱,似乎是?有?些无奈,她叹了口气:“无歇,我知?道你很厉害,也很感谢你与我结契一年。”
“但是?,”她话锋一转,“我是?灵师,既然择定了这条路,再多的苦我也吃得。”
她不是?菟丝花,只想做长在山壁的青松。
月色下?的少女身?姿挺拔,目光坚韧。燕无歇恍惚间看见了千年前的月,同?样的月色,相似的话语,如出一辙的决心。
心口的某一处剧烈疼起来。
燕无歇垂眼?看她,恢复了往常的淡然,他说:“你的基本功太差了。”
“?”如果说这话的不是?燕无歇,江迟迟会当场翻脸。
她阿爷出自隐门,手把手教她,后来阿爷出现意外,老吴接过了教她的担子,说一句倾囊相授都不为?过。
自入学后,除了“算”这一门的老师,每一个不夸她天赋极高、基础扎实。
“灵师传承断代,越发故步自封了。”见她一脸愤愤,燕无歇垂眼?淡笑,“放在我那时,你不过是?入门。”
“这次委托结束,我亲自教你。”
第29章娘娘赐福6
昏黄的路灯因为夜雨接触不良,忽明忽暗。
虞念慈甩出好几道灵符,两只?雪白怪物炸开,但更多的?继续飞快爬来。
“教务处能不能爆炸啊!这他爹的是未评级?”她暴躁地怀疑人生。
街道?、屋檐下,都投来贪婪的阴森视线。
数道?白影猛地朝三?人扑来。
“抱紧点,掉下去可不管你。”游宋单手挽剑,玄铁剑映着一双冷冽的?眼。
剑锋横扫,凄厉的?尖叫不绝于耳。
苏烬忍不住笑了一下,扯到胸口又是闷闷的?疼,他缓了缓,勉强开口:“放我下来吧,我能走。”
游宋拽了一把虞念慈,黏腻的?肌肤擦着她的?鼻尖飞过?,下一刻被游宋反手拦腰砍断。
“闭嘴。”他说。
游宋主?攻,虞念慈灵符辅助,带着一个受伤的?苏烬,硬生生从一群白影里杀出一条路来。
他们在街道?上飞快奔跑,游宋的?额角渗出了细密汗珠。
“再这样跑下去,不被那恶心玩意咬死,我也?要累死了!”虞念慈重重喘气,“得想?个办法彻底甩开这群东西。”
苏烬被风灌了一嘴,压着咳嗽声开口:“去找张大师,他或许能帮我们。”
“行。”游宋毫不犹豫采纳了这个建议,带着虞念慈一拐,朝张道?全?家的?方?向跑。
惨白的?月色洒落,地面的?积水盛满盈盈月色。
一双绣鞋踏过?积水,阻断了他们的?去路。
仙娘一身素白,面容含笑,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柔和:“既然来了,怎么不留下做客?”
玄铁剑从游宋手中脱出,深深嵌入墙壁,剑身不断嗡鸣。
蜿蜒鲜血从指尖滴落,他半跪在地,勉强挥开扶着自己?的?手臂,头也?不回说:“走!”
苏烬不说话,手上使劲想?把人给拽起来。
破空声耳边掠过?,银光一闪,虞念慈下意识偏头,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她伸手一摸,是血。
身后,畸形诡异的?影子斜斜笼罩。
一只?枯瘦惨白的?手抓向她的?肩膀,乌黑尖利的?指甲泛着冷光。
虞念慈转身,桃木剑挥出。指甲与桃木剑撞在一起,被狠狠弹开。
何仙娘的?脸突兀出现在她面前,上半张脸镶嵌着八颗纯黑的?硕大眼珠,鼓鼓囊囊,每一只?都在微微转动,倒映着虞念慈的?脸。
下半张脸秀美的?唇狰狞翻起,像某种昆虫的?口器。
一条又一条的?手臂在她身后扭动,虞念慈有些失神,不合时宜想?起她曾见过?的?千手观音神像。
也?就?是这片刻失神,扭动的?手臂瞬间涌来扼住虞念慈的?脖子,将?她高高吊起。
像是色块模糊的?旧电影,视线逐渐扭曲起来,虞念慈只?看见诡异的?口器越来越近,里面甚至还有一部?分人体口腔的?结构。
一只?手握住了玄铁剑,剑身映出一双温润的?眼睛。
苏烬踏着月色一跃而起,剑锋劈下,目标是何仙娘交叠的?手臂。
几根手指掉落,虞念慈重重跌飞出去,捂着脖子咳得昏天黑地。
何仙娘口中发出不似人类的?尖啸。
苏烬唇边渐渐漫出血色,他像是没有察觉,剑锋从他掌心划过?,淅淅沥沥的?血染红了玄铁剑。
“敕令——神显灵光气霾除退!”
玄铁剑穿过?众多挥舞的?手臂,笔直刺入何仙娘的?腹部?,苏烬手背青筋暴起,将?她狠狠钉入在地面。
“快走!”他转身拽起队友,朝张道?全?家的?方?向狂奔。
三?人都撑着一口气,冲到了张道?全?家门外,身后不远处是那些如跗骨之蛆的?白影,像狗似的?一路追着他们的?气味。
正要敲门时,那紧闭的?院子大门忽然打开,张道?全?紧张的?脸出现在门后,他二话不说将?人全?部?拽进来。
大门紧紧闭上,一柄铜钱剑端端正正挂在门板正中央。
铜钱色泽厚重,隐隐有灵光,一看就?是不可多得的?灵师法器。
三?人从紧绷的?状态脱出,直接躺了满地,苏烬偏头吐出了一直压在喉咙里的?一口血。
“唉唉,你们先?别躺啊,这里不安全?。”张道?全?提心吊胆盯着自家脆弱的?门板,然后费劲地把人往屋里拖。
“还有个小姑娘去哪”他还没问完,有什么东西突然撞在了门板上。
铜钱剑不断颤动着,像是有人在外面用手指一点一点抠着门板。
张道?全?看起来要崩溃了:“完了完了,我没试过?赶这么多啊!”
抓挠声越来越大,门板剧烈晃动,铜钱剑摇摇欲坠了一会,“啪”一声掉了下来。
虞念慈艰难从地上爬起,攥着几张灵符,满脸倔强:“狗东西姑奶奶把你们烧了!”
门骤然打开,外面漆黑一片,不断传来某种类似于碾碎的?声音。
浓郁的?阴气翻涌着,四人死死盯着门外。
穿雪白灵师袍的?身影从阴气中踏出,身边跟着一位玄衣青年,苍白俊美的?脸浸润在夜色里,不带一丝人气。
身后的?大门再次闭合,这次外面再没有了咯吱抓挠的?动静。
张道?全?把人安置在客厅,看了看负伤的?四个年轻灵师,又看了看自进来后就?没开过?口的?玄衣青年。
“我算到你们今晚要出事,但万万没想?到,惹了这么不得了的?东西。”他连连叹气,“天一亮你们就?走吧,路还没通,顺着国道?继续走,去其他村子避一避。”
江迟迟可舍不得走,她的?八万八还没抢回来呢。
“那您为什么不走呢?”她看完老吴发来的?短信,又抬头看向张道?全?,“是因为徐远徐灵师吗?”
徐远,法号灵安,紫袍灵师,法器是一柄铜钱剑。九年前他在青江省失踪,灵协曾派人寻找但没有下落。
江迟迟的?目光转向客厅供奉的?牌位,上面正是“灵安”二字。
苏烬脸色苍白靠在木椅上,声音很低却清晰:“那铜钱剑是认过?主?的?灵师法器,你能用,说明法器主?人把它赠给你了。”
“张大师,你说年轻时遇到好心灵师教了你一些本事,可徐灵师的?随身法器为什么在你身上?”江迟迟的?问题让张道?全?陷入了沉默。
他苦笑了一声,像是被抽去了精气神,颓然道?:“他是我认的?师傅。”
张道?全?家里穷,父母早逝,很早就?出来混饭吃。他跟着一个江湖老骗子学了几套骗人的?说辞,摆起了小摊。
生意时好时坏,但总归是饿不死了。
那天晚上,一个年轻姑娘找上门,说自己?租的?房子里有鬼,请他捉鬼。这样的?事张道?全?也?不是没遇到过?,多半是顾客的?心理作用,加上酬金给得多,他想?也?不想?就?去了。
刚踏入出租屋的?门,他就?觉得浑身阴冷,像有人在脖子上吹气。
天花板上的?吊扇晃悠悠转动,姑娘急得要哭出来了,说自己?没开风扇。
张道?全?没答话,因为他眼前有一双正在晃动的?脚尖。
抬头看,一张眼球暴突的?脸挂在吊扇上。
他和那个姑娘差点被怨鬼弄死在出租屋时,徐远拿着铜钱剑如天神下凡,轻松将?鬼收去。
张道?全?靠着死皮赖脸拜了徐远做师傅,不过?这是他一厢情愿的?,徐远从未承认过?。
道?全?这名字还是徐远起的?,希望他能修身养性?找到属于自己?的?道?路。
“道?全?,你只?看见了灵师的?风光,不是人人都能走这条路,别草率做决定?。”徐远曾这样说,也?是在委婉点他没天赋干这行。
跟着徐远那些年是他人生里最?幸福的?几年,有真本事学,能吃穿不愁,师傅和善。
直到九年前那个晚上,徐远解决了青江省的?委托,带他在附近的?城镇游历,路过?荷花镇时捕捉到了一丝古怪阴气。
“有古怪,你在镇外等,我先?去探探。”徐远带上黄布包转身走了,但没走多远,把背上的?铜钱剑解下来递给他。
“你喊我师傅这些年,还没送过?你拜师礼,拿去吧。”徐远拍了拍他的?肩膀,“天亮我还没回来,就?不用等了。”
张道?全?一直觉得,他师傅是猜到了自己?结局的?。
他从深夜等到天亮,又从天亮等到天黑。
徐远再也?没有回来。
半年后,一个姓张的?大师住进了荷花镇,给人算命、看风水。
他没有别的?念想?,就?只?是想?找到杀他师傅的?凶手,他想?报仇。
可是了解越多,他越明白这个镇子的?恐怖之处。
报仇成了遥遥无期的?念想?,直到遇见了江迟迟她们,他原本私心是想?让这四个年轻灵师去查一查的?。但看着那么年轻的?脸,他就?说不出口了。
算了吧,只?要不说他们也?查不到什么,就?平平安安来,平平安安回家去吧。他是这样想?的?。
张道?全?一晒,是他目光短浅,小瞧了这四位年轻人。
“你们遇到的?不人不鬼的?东西,其实?都是苦命的?女孩。”他语气沉痛,“不是每个来求子的?人都给得起赐福金,净莲观有条心照不宣的?规定?——”
“出不起钱的?,可以用岁数小的?女儿抵。”
江迟迟突然想?起下午在净莲观排队时,那些带着小孩的?家长,都是些还没开始上幼儿园的?孩子,懵懂天真。
大约是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旅游,打打闹闹开心极了。
虞念慈反胃干呕,咬牙切齿说:“老天怎么没一道?雷劈死这些哈儿!”
张道?全?继续说:“每年临近赐福日,镇子上就?会出现几个水鬼,我就?拿着铜钱剑,把它们赶回净莲观附近。”
水鬼是他取的?名字,那东西湿漉漉黏腻腻,像是从水里来的?。
“平时都是很好对付的?,赶几下就?走了,从来没见过?像今晚那么凶的?。”张道?全?叹气,“慧珠那孩子,偏偏在赐福日之前请镜仙,正正好请到一只?水鬼。”
“大概是因为,平时您遇到的?是自己?跑出来的?,今晚的?水鬼受仙娘操控要杀我们。”游宋先?是三?言两句概述了晚上的?经?历,“有两个仙娘,一个去追迟迟,一个来杀我们。”
“来追我们这个是假的?,姓何,何翠翠。”游宋语气平静。
何翠翠,三?十年前被仙娘救下的?女孩,十六年前一家三?口惨死那家人的?小女儿。
“迟迟,追你的?那个仙娘呢?”虞念慈问。
江迟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追她的?仙娘去哪了,自己?排的?八卦阵顶多只?能困她一炷香。
身旁突然伸来一只?手,指间捏着张人形黄纸。
“在这。”燕无歇漫不经?心一扔。
那黄纸的?头断了大半,颤巍巍连在脖子上,悠悠落在桌面。
第30章娘娘赐福7
虞念慈谨慎打量着坐在江迟迟身边的玄衣青年。
这怎么看也不像热心和善啊。
江迟迟想起来这是队友们第一次见燕无歇,连忙介绍:“这位就是和我结契的鬼修,姓燕,燕无歇。”
苏烬有些恍然,总觉得自己之前似乎见过他。
淡漠的视线掠过他们,燕无歇微微颔首,极其潦草敷衍的问好。
虞念慈等人没放在心上,鬼修就没几个是性格不古怪的。游宋拿起?人形黄符,翻过面看见背后密密麻麻的血色敕令,说:“这是分身。”
只是一个分身,就如此难缠,江迟迟的头隐隐作痛。
她分析道:“你们遇到?的何翠翠样貌诡异,她大概是与大妖签订了契约,共享了部分妖力。仙娘是一只大妖,不清楚真?身是什么。她们今晚吃了亏,想必不会轻易放过我们,我倾向于仙娘的真?身会来。”
后天?是赐福日,净莲观不会留着他们这些变数,一定会在这之前?想方?设法?除掉。所以,他们不能在光明正大出现?在镇子上,得找个地方?藏起?来。
张道全?同样明白这个道理,他赶忙说:“你们现?在我这避一避,伤成这样,养一晚再?打算吧。”
这确实是不错的去处,他们四个伤的伤残的残,很需要先修养一晚。
张道全?对他们说,赐福日的活动分成阳场和阴场,阳场在白天?净莲观办,镇子上的、外地的都能参加,热闹非凡。
而阴场在赐福日当日深夜举行,只有那些缴纳了赐福金的人能参加。
他在几年前?悄悄跟过一次阴场,仙娘与净莲观的人带着带孩子的家长们来到?莲塘,一条又一条的小船驶向莲塘深处。
大雾弥漫,很快就失去踪影。
“这莲塘里还藏着个小世界。”虞念慈思索,“那迟迟昨天?晚上是误打误撞进去了。”
“我也就知道这么多?了。”看着他们年轻的面孔,张道全?忍不住又劝,“这里面肯定凶险,你们真?要去?你们可以先避避风头,等路通了回去找长辈来。”
张道全?还是打心眼里觉得他们都还算孩子,没法?担起?这么重的事?。
江迟迟低头将事?情三言两语概括了发给老吴,表示需要支援,但着重强调这是教务处失职,不能影响他们最终成绩。
点下发送后,江迟迟将碎发拨到?耳后,露出秀丽明媚的面容,她笑:“谢谢您,我们明白您是担心我们的安全?。”
她话锋一转:“但当灵师的,从来不畏惧死亡。我已经申请了支援,可路不通,一时半会也来不了。”
“如果连我们都走了,这次赐福日的女孩们怎么办呢?”
那些懵懂活泼的女孩,尚不知自己?已经被父母定下了命运。
江迟迟的余光扫到?苏烬,他的脸色比之前?更惨白,唇角抿得平直,像是在忍受莫大的痛苦。
张道全?将房间腾出,把江迟迟和虞念慈安排在客房,游宋和苏烬安排在自己?的房间,他则是在客厅对付一晚。
之前?追来的水鬼已经被燕无歇尽数绞杀,没了通风报信的,江迟迟并不担心仙娘会找上门来。
奔走一夜的四人疲惫得厉害,虞念慈对苏烬施展了一次祝由术,缓解了他魂魄上的伤。
后半夜他们沉沉睡去,没有人知道,翻涌的阴气将张道全?家笼罩,向镇子蔓延。
夜雨后的镇子泛着冷意?,许多?在街上游荡寻找的水鬼无声无息死去。
次日一早,门外就响起?张道全?着急的拍门声:“四位小灵师快醒醒,净莲观的人正挨户找你们呢!”
没睡够的江迟迟满脸淡淡死意?,她离长出尸斑不远了。
张道全?把买来的早饭放了一桌子,在屋里不断踱步:“他们说昨晚有人潜入净莲观把赐福金偷走了,镇子上没人敢不给净莲观面子,最多?两个小时就要找到?我这来了。”
游宋叼着豆浆吸管,嗤笑一声:“真?烂的理由,怎么不说我们把观炸了。”
江迟迟询问张道全?镇子上有没有能避一避的地方?。
他思索了一会,说:“莲塘附近有不少渔屋,都是以前?的打渔人歇脚用的,这些年没人干这个,已经废弃了,你们可以上那躲躲。”
四人风卷残云解决了早饭,开始改头换面。虞念慈用化妆品在他们脸上捣鼓一阵,把明显的个人特征遮了。
再?带上遮蔽气息的灵符,小心些就能混进人群躲开净莲观的人。
他们与张道全?道别,临走前?江迟迟给了他许多?防身用的灵符,并叮嘱他明天?晚上别出门,安心等结果就是。
白天?的街道很热闹,江迟迟几人毫不起?眼混入了街上的人群。
游宋路过昨晚的小巷,顺手将自己?掉在地上的玄铁剑给捡了回去,这是家中长辈赠他的成年礼,寻常阴物无法?接近。
剑身沾了混合血色的粘稠液体,他颇为?嫌弃擦去,微微挑眉冲苏烬说:“你剑法?不错。”
苏烬的脸色比昨天?好了不少,眉眼间是柔和的笑,“是你的剑好。”
江迟迟和虞念慈对视了一眼,都悄悄笑起?来,但她目光一凝,落在巷子外快步走过的两道身影。
是若善和一个净莲观信徒。
“观主?,还是没找到?。”方?脸男人手机里不断弹出其他信徒的消息,他猜测,“会不会是害怕走了?”
若善心烦意?乱一挥衣袖,“仙娘说了昨晚没人出镇子,一定是藏在哪了!”
“今日内必须找到?,决不能让他们搅了明天?的赐福日。”若善脸色阴沉,他已经在这破镇子待了九年,只要再?漂漂亮亮把今年赐福日办了,不愁没离开这的机会。
“是,有观主?您亲自来找,这事?一定”方?脸男人的马屁拍了一半戛然而止。
热闹的街道上少了两个人,就像莲塘里少了两片荷叶一样不起?眼。
“砰!”
若善的后背狠狠撞在墙上,随后右脸袭来一阵剧痛,紧接着整张脸又麻又木,怒骂被哽在喉咙里,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呻|吟。
一只手铁钳般扼在他脸颊两侧,使他呼吸不顺,难以高声呼喊。更糟的是,两只手被身后的人扭麻花一般按住,疼得他眼前?一黑。
“我我是净莲观观主?,对我不敬,就是对、对娘娘不敬”若善忍着痛,断断续续放着狠话。
“听说我们偷钱了?”
身前?响起?一声轻笑,轻快明丽的脸清晰出现?在他眼前?,江迟迟唇角一弯,二话不说又是一拳捣去。
若善的左脸也麻木起?来,他眼冒金星,嘴里泛起?血腥味。
野蛮,实在是太野蛮了!一个年轻姑娘,下手居然这样狠。
游宋按住若善挣扎的身体,轻轻“啧”了一声:“姑奶奶,你轻点,等会话都说不利索了。”
江迟迟嫌恶地松开扼住若善的手,面无表情问:“钱在你账户上?”
若善大口喘气,短暂性的缺氧让他头昏脑涨,余光瞥见和他同行的方?脸男人被苏烬反剪双手压在墙上。
他长得斯文,下手却一点也不斯文,方?脸男人满脸涨红,喊也喊不出来。
虞念慈则一脸温柔打量着他的脖子,似乎是在思考从哪里下手比较容易把人打晕。
若善顿感绝望,闭眼说:“现?在是。”
赐福日结束,这些钱都会被转走。
江迟迟从他兜里掏出手机,问了手机密码与支付密码,看见账户上一连串的数字,她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最终克制住蠢蠢欲动的手,只转走了属于自己?的八万八。
“叮”一声,转账到?位,江迟迟的心魔终于除了。这钱没拿回来,她睡觉都要做噩梦。
她心情愉悦了不少,看若善都觉得顺眼起?来,“你在净莲观待了多?久?”
“九年。”若善屈辱地答。
“老员工啊,仙娘真?身是什么?”
“观里没有人知道,只有她。”
这个“她”很显然是指何翠翠。
江迟迟:“赐福日阴场怎么进去?”
若善咬牙沉默,他不能说,真?把这四个灵师放进去,自己?不仅没指望离开,还会
双臂传来一阵剧痛,身后的游宋冷哼一声,继续用力。
“呃”他龇牙咧嘴笑起?来,“我不会说的,你们可以现?在就杀了我。”
虞念慈一掌将方?脸男人打晕,面露不善盯着他:“老东西,别给脸不要脸。”
江迟迟慢慢皱起?了眉头。
若善仍在笑,还是太年轻啊,气势再?嚣张,手上到?底没沾过人命。
四人对视了一眼,表情都有些不好看。灵师不能杀人,哪怕若善作恶多?端,他也是个人,只能交由司法?审理。
日头从正中偏移,巷子投射下一片阴影。
黑靴悄无声息从阴影中踏出,修长冷白的手从江迟迟身边伸过。
阴气骤然扼住若善的脖子,高高吊起?。他双腿毫无章法?蹬着,胡乱抓挠着脖子,什么也摸不到?,但窒息感越来越强烈。
眼球开始充血,眼睛控制不住往上翻,耳朵嗡鸣一片。
在死亡的边缘,他听见了一道低沉散漫的声音,含着让人不寒而栗的笑意?。
“想死,成全?你。”